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虐妾>   正文 新文   那日他大婚,我怔怔的望着他命人送来的喜酒,心痛如血滴,才知道,这一生自己什么都不曾拥有,剧烈的刺痛在胸膛弥漫,艳丽的血红从我的口鼻涌出,我笑着,告诉自己不能哭。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讨厌我?”那时候的我满脸天真的看着他苍白冰冷的脸,傻傻的问。   他只是微侧着头看着案几上温热的药汁,静默的勾着嘲讽的唇,留我一人苦思冥想。   直到多年后,我仍旧不死心的问着同样的问题,他的沉默依然,却多了仇恨的阴狠。   如果死可以解决一切,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要活着呢?有时候面对这样无情的你,累的想要死去,可是,我总是会生出一丝希望,天亮之后,我跟你会有不一样的未来。   可是这一次,我想我一定是太累了,累到没有力气去睁开眼,累到闭着眼睛都在流泪…   可是,我骗不了自己,我爱那个男人,可我更恨他。   才知道,原来奴和妾,并没有什么不同…   正文 第001章,禁脔   这是一间狭小阴暗的壁室,唯一与外界相通的便是高高的墙壁上,那小小的四方窗。   我静静的坐在地上,双眼迷蒙,百无聊赖的摆弄着双脚上沉重的镣铐。   纤细白嫩的脚踝早已被磨出茧子,所以,我感觉不到痛。   我低低嗤笑,嗤笑将我关起的人多此一举,即便没有这脚镣,我也是出不去的。   有多久了……   被关在这里有多久了……   看着身后墙上的划痕,我微微皱眉。   开始进来的时候,我还会在墙上刻画,每过一天便会刻画一次,可是现在,身后整张墙都已经画满,而我,早已经厌烦的不想再刻了……   我轻轻起身,沉重的脚镣出清脆的撞击声。   我微微笑着,喜欢这种声音。   因为,这是除了我的声音外,唯一可以听见的声音。   即使是每日为我送饭的人,都是不会说话的哑巴。   玩脚镣,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我轻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怕我若是再不出些声音,我便已经忘记,我是会说话的。   这壁室虽小,却五脏俱全,生活所需,一样不少。   玩累了,我懒懒的躺在绵软的床榻上,一种叫做泪水的东西,不受控制的流出眼眶。   什么都不缺,惟独缺了自由!   在这漫长的禁脔日子里,我一直猜不透,究竟是谁,对我有如此深的恨意。   我想,也许我快要疯了,我的脑海里总是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我就觉得我快要疯了。   我咯咯笑着,边笑边哭,尽情的放纵自己。   我怕,如果我不泄,我真的要疯了……   轻微的声响,我停下哭笑,麻木的看向那小小四方窗。   果然,用餐的时刻又到了。   一日三餐,都会有一名哑巴仆人用铁钩悬着送进来,除了那只铁钩,我甚至连哑巴仆人的样子都看不见。   铁钩缓缓落下,托盘也缓缓落下,两菜一汤,还有白饭。   看着丰盛的菜肴,有片刻的呆怔,究竟是谁,如此恨我?   我走到饭食前,静静地看着,却并没有伸手端过的打算。   我为什么要吃?我为什么活着?为什么要这样活着?   冷漠的看着饭菜,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可以笑的如此阴冷,抬起脚,将饭菜踢翻,有一种变态的快感袭遍全身!   铁钩顿了顿,慢慢收回,那唯一与外界相连的四方窗又一次合上了……   ……………………………………………………虐妾………………………………………………   紫色幔帐被风卷起,缭绕的烟雾盘旋不去,随侍的女婢们低垂着头颅静静站立在屏风两侧,面红耳赤。   听着近侧的大床上传来淫荡的呻吟与低沉嘶哑的吼声,结实的红桧木大床也随之摇晃,出吱吱的羞人声响。   即使见多了这场面的婢女,仍是忍不住腿脚软。   呻吟声渐渐消停,动荡的床榻也随之安静,只有欲望过后的糜烂味道散漫整个房间。   “启禀主子……”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迟疑的禀报,便见紫色幔帐被掀起,一具赤身而结实修长的雄伟身躯毫不避讳走下床榻,对身下女子的哀求,细语轻哝不闻不问。   婢女见状,急忙送上衣衫,服侍他穿上,拿过温毛巾为他擦拭。   床上女子如蛇般缠了过来,娇媚的姿态有纵欲过后的餍足,慵懒的笑意挂在唇角,纤细葱白的手指在男人胸前挑逗的勾画。   “爷……”   “滚!”   冰冷无情的话语如冰珠,自他薄削的唇间吐出,水蛇女子笑容一僵,娇美的脸上闪过惊恐,有些僵硬的退离男人身旁,垂,绞着手指,再不敢放肆。   垂下的眸子,闪过一抹嫉恨的光芒。   “进来!”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寝室漫开,透着股至寒阴冷,服侍的婢女颤了颤,很快便恢复利落。   门被缓缓推开,一名紫衣面具男子入内,在男人面前跪下。   “启禀主子……”   紫衣面具男子似欲言又止,男人漱口的动作顿了顿,将水吐进盆盂内。   “都下去!”   随着男人的命令,婢女开始收拾东西,一一退下,丝毫不敢懈怠。   那名水蛇美女水泪的眸子望向眼前高大俊美的男人,欲言又止,最后,依旧只能乖乖离去。   在这里,甚至在整个圣炎朝,很少有人敢违逆他的话,如果不想死,最好乖乖离去。   即便前一刻你婉转与他身下,下一刻,也许你已经身异处。   “说吧!”   落座与长椅,他慵懒的眯起眼眸。   紫衣面具男子顿了顿,看不出他表情,沉着声音,低低说道:“主子,今日的饭菜被踢翻了……”   沉默……   紫衣人低垂着头,不敢看男人此时的表情。   半晌,才听见男人低哑紧绷的声音,仿佛蕴含着怒火。   “踢翻了……很好,终于懂得反抗了。还以为,她会一直沉默下去。”   顿了顿,男人忽然笑了,那笑声却让紫衣人打了个冷颤,又如死神降临,那般阴冷邪佞。   “继续送,让她踢个够,本王倒要看看,她彻底爆的样子!”   手掌用力拍在桌子上,震得桌子上的物件蹦了两蹦,愤怒的声音,隐含着彻骨的伤痛。   紫衣人领命,无声退下。   这世间,能让向来冷漠阴沉的主子将情绪外露的,唯有那关在一方小天地的她了。   是缘是孽,如今谁能说的清楚?这恩与怨的纠缠,爱与恨的拼杀,如今,只留下伤痛蔓延。   寂静的房间内,只有男人高大的身影一动不动的静立,如失了魂,丢了心……   愤怒和恨意在他邪肆俊美的脸上弥漫,如疯了一般,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挥落地面,他如野兽一般出疼痛的怒吼。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清殇,木清殇……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一声一声的嘶喊,悲鸣,好痛好痛,如绝望一般,呼吸停滞了般,一颗心早已经碎裂,拼凑不出原本的样子。   “木清殇……殇儿……为何这样对我……”   院落里,一抹青色纤细的人影静立,望着窗纸上疯狂的影子,听着他疼痛绝望的声音,双手狠狠的撕扯着锦帕。   漆黑的夜色看不清她的脸,只有孤灯投影,留下淡淡的阴影,邪恶如罗刹。   正文 第002章,中毒   我仰躺在床上,双脚搁在床沿,不停地晃荡。   脚镣出的撞击声真的很美妙,一个个独立的音符拼凑成绝美的乐曲,是我内心的孤独。   满室都是饭菜的味道……   这是今天的第几次了?   第七次,还是第八次?   我现,我爱上这种游戏了,至少,比我一个人静静呆要好玩得多。   我咯咯笑着,呆滞的脸上渐渐闪耀出兴奋地光彩。   小小四方窗又传来动静,我嘴角轻扯,这些人还真是不死心。   当然,我希望他们继续,我已经太久没这么快乐过了。   我想不通,既然关着我的人如此恨我,又何必在乎我是不是吃饭,是不是会饿死呢?   饿我几顿,不是更解恨么?   我敲敲脑袋,想不通啊……   但是,管他的,想恨就恨吧,反正与我不痛不痒。   我摸了摸肚子,又看了看角落里新送来的饭菜。   要吃么?我竟然会觉得饿了,还以为我已经麻木到对任何事情都没了感觉。   猛地起身,我轻拍脚镣,决定不虐待自己。   虐待我的事情,还是留给那个恨我的人好了。   端过托盘,我走回床榻,回头现铁钩竟然还停在原地。   我摇头,笑了,这个哑巴仆人一定被吓到了,他估计以为我是要绝食吧?   真好玩!   我心情大好,胃口大开,便将饭菜吃个精光。   说实话,这饭菜的味道真是美味,每天都变换着菜色,口味也不尽相同。   总之,在我的记忆中,我好像已经将天下各地的菜肴都品尝过了。   倒是麻烦那个关我的人费心了,我嘲讽的笑着。   觉得有些困了,我便躺在床上,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每日如此,吃饱了睡,睡醒了再吃,有时候,我甚至错乱的以为我已经不是人,而是一头猪,或者是被圈养的宠物。   其实我比较疑惑的是,当我吃完饭菜后碗筷是如何消失的,我制造的垃圾又是如何被清理的。   每次我装睡,想要看看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古怪,可是总是忍不住,等着等着,便真的睡着了。   只是,今日好像有些不同,原先睡着的我被一阵腹痛惊醒,冷汗从我的皮肤不断渗出,痛苦的呻吟,破碎的低语,我甚至不清楚我在说什么。   好痛好痛……   是不是那个关着我的人再也没有耐心了,要将我处死了么?   其实,我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甚至现在,我觉得自己格外兴奋,有一种解脱的快感。   四肢开始抽搐,冷汗湿了我衣衫,一口鲜血呕出,眼泪流出来了,我还在笑着。   隐约间,听见一声轰隆的震动声,我试着抬眼寻找声音的来源,可是,模糊一片,猩红一片,我什么都看不清。   只有一个人影冲到我的跟前,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   然后,我被一双结实的臂膀紧紧锁在怀里,我感觉得到他的颤抖与恐惧,却听不清他在我耳边说些什么,只有嗡嗡的声响刺的我头痛。   是谁在抱着我?是谁因为我这副模样如此惊恐?   我想笑,可是张口便觉得一股腥甜从喉间涌来。   反正,不会是那个关着我的,恨着我的人。   可是,这样死了是不是有点冤呢?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知道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他如此恨我,甚至,不知道他是谁……   我好像被他抱起,他在奔跑,不停地奔跑,怒吼着,然后,我好像觉得有温温的,涩涩的东西滴落在我的脸上。   不知为什么,那一刻,忽然觉得心里,好疼,好疼……   到处都是迷雾,我有些慌乱的站在迷雾中。   分不清方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想奔跑,却觉得抬不起脚,低头看去,脚镣已经不在了,可是为什么我还是动不了?   我有些生气,为什么死了我都是不自由的!   “殇儿……”   听见声音,我猛地抬头,泪水漫出眼眶。   喉咙痒,我想叫却叫不出声音,涨的厉害。   “殇儿……你受苦了……”   望着渐渐靠近的身影,像是终于找到了倚靠,破碎的低泣,终于艰难的吐出三字。   “凌,哥哥……”   温润如玉的脸庞渐渐清晰,那温暖的笑容仿佛隔了已千年,我甚至觉得,已经不再冰冷,温暖已经降临。   “殇儿……别哭……放心,凌哥哥已经找到你了,很快,很快就会带你回家,不让任何人欺负你。我的殇儿要坚强,知道么?”   他飘渺似烟,看似真实,却如何都抓不稳。   我有些焦急,难过的喊道:“可是,凌哥哥,我已经死了,再也回不去了。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不是也死了?还有,我为什么会被关起来?关着我的人又是谁?他为什么恨我?我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凌哥哥……”   “乖,殇儿乖……你没有死,我也没有死,很快,很快凌哥哥就会找到你,带你回家,不会让任何人伤了你,不会……”   温暖的身影像是要消失了,渐渐变淡,我顿时慌了,想要上前阻止,却如何都动弹不得。   那一刻,我恨,我好恨那个将我囚禁的人,真的好恨!   “凌哥哥……不要走……带我回家,回家……”   宽阔的大床上,那张陷入鹅黄色锦被中绝美的小脸毫无血色。   跪坐在床沿,他分不清心底什么感觉,有恨,有怒,还有他不愿也不敢承认的心疼……   伸出颤抖的手,想要碰触她,只有真切的碰触到她,他才会觉得,他没有失去她,将她从阎王的手中抢了回来。   可是,他听到了什么?!   凌哥哥……   他低低的嗤笑,笑自己的愚蠢!   凌哥哥……   生生死死,她念叨的唯有这三个字,唯有……这三个字啊!   正文 第003章,月见   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雪色幔帐,粉白色的流苏低垂在两边。   敞开的窗户,清风吹过,搅荡着平静,流苏在风中荡漾,那自由自在的模样令我好生羡慕。   我疑惑的视线满室飘荡,不再是那窄小的壁室,也没有小小的四方窗,宽敞而明亮的大房间在告诉我,我也是自由的。   微微皱眉,我眼底再无一丝波澜,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以一个局外人的眼光。   我依旧活着,但是,或许真正的我已经死了。   自由,并没有令我觉得开心,反倒被一种我无法言喻的阴影和沉重束缚。   回想半生半死间,那个进入壁室将我抱出的人,我的心底更加迷惑,他,究竟是谁?恨我的人么?   可是,为什么他会因为我而恐惧,而流泪?那是泪吧?!   轻轻抬起手,抚过脸颊,那里曾经被那滴泪沾湿过,现在,依旧可以感觉到灼人的疼痛。   我的心一阵紧缩,有些痛,无法呼吸。   梦里,我好像看见了凌哥哥,他说已经找到了我,很快就来接我回家了。   轻扯唇角,原来笑也很困难,那只是我的梦啊!   这么久了,若是凌哥哥真的能找到我,早就来了。   关着我的人太谨慎了,我就像是已经消失的人,没有谁能找得到,即便是无所不能的凌哥哥……   我早已经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绝望,为什么还会在生死间梦到这些呢?   最叫我不解的是,那饭菜的毒药……   毒药是那个人下的么?若真是,他如何准许我被救活,又如何准许我现在躺在这样明朗温暖的地方?   还有,我想知道,那个流泪的人究竟是谁。   低低笑着,自从我被关起,脑海里便盘旋着许多不解的疑惑,折磨的我几乎疯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我抬眸望去,一个青色衣衫的婢女端着盆子推门而入。   见着我在看她,微微一惊,很快便又恢复了淡定从容。   恭敬的对我屈身行礼,便端着盆子向我走来。   想必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见过大风大浪的女子,这份从容的气魄不是一般人可以有的。   对我笑了笑,将我扶起,倚在床榻,又急忙拧干毛巾为我擦洗。   我静静的看着她,她也一直沉默着。   半晌,好奇心终于战胜理智,我开了口,只是沙哑难听的嗓音令我吓了一跳,喉咙甚至有些痛,应该是毒药的原因吧。   “你,叫什么名字?”   她帮我擦拭的动作一顿,便又恢复正常,将毛巾放下,转身看向我。   我疑惑的看着她,便见她双手在空中不断比划,我终于明白,她,依旧是个哑巴!   一颗心跌落谷底,那个人将我囚禁,究竟想做什么?   与我接触的人都是哑巴,是担心我知道什么吗?   怒气在我心底汇聚,被囚禁的日子里,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生气。   见我呆怔半天,丫鬟忽然停住比划,眉心微皱,似在思索,视线在房间巡视,忽地一顿,朝着敞开的窗户走去。   那里养着一盆月见草,淡紫的花瓣在阳光下闪着一层淡淡的光晕,花瓣有些闭合。   她满脸笑意的指着那盆月见草,已无了初见时的淡漠,我竟现她的笑那么美丽,是我已经遗忘了的笑,真正开心的笑。   “你,名字与这花有关?”   我问,她急忙点头,摘了一朵紫色花放在我手上。   “月见草,一种在夜晚盛开的花朵……”   我望着微微闭合的花瓣,眸中多了温暖。   “你是不是名叫月见?”   话刚落音,便见她用力的点头,笑意愈灿烂。   看着她,不知为何,心中的阴霾和怨怼渐渐消散,鼻子有些酸涩。   “很美的名字……”   我真心赞叹着。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苦,好想大哭一场。   这是第一次,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离开囚禁我的壁室,第一次见到人,第一次与人对话。   虽然,她只是一个哑巴,依旧只有我再说。   “月见……月见……呵呵,好美的名字……”   眼泪流了满脸,我觉得我的情绪有些崩溃了,控制不住自己。   月见怔怔的看着大哭的我,忽然清醒,有些慌乱,手足无措,冲我比划,安慰着我。   许是身体尚未恢复,哭着哭着,我竟难受的咳嗽起来,心口痛,竟咳出一口血来。   月见望着床单上的血,瞪大眼睛,急忙的冲了出去。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脚步轻盈,度极快,竟是习武之人。   惨白着一张脸,我虚弱的躺在床榻上,抚着胸口,笑的冷然。   舔了舔被我咬破的舌头,腥甜的味道麻木了味蕾,一两滴溢出唇角,挂在惨白的脸上,有些触目惊心。   我只是想要知道,将我抱出壁室的人,是不是那个将我囚禁恨着我的人。   我知道,月见一定也是那个人安排的,月见一定会去告诉他,我吐血的事。   如果如我所想,是那个恨我的人将我抱出来的,他,一定会来看我!   我轻笑着,缓缓闭上眼睛,等待着他的到来!   我一定要弄清楚,他为什么要如此对我,究竟是我做了什么事,让他如此对我……   那一刻,我分不清心底的感觉,有恨,有怨,还有说不清的痛楚。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可见来着心中的慌乱,我紧闭双眸,抿紧双唇,被子下紧握的双手有些颤抖。   门被大力推开,粗重的喘息声顿时盈满整个内室,甚至,我好像听到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风灌了进来,夹杂着一股好闻的龙涎香。   急促的脚步在推开门的刹那放缓,轻轻的向我走来,有些小心翼翼。   沉重的压迫感朝我袭来,令我几乎透不过气,抖的更加厉害。   很快,我就能知道他是谁了,是我认识的,还是根本就不认识的?   高大的阴影顿时将我笼罩住,遮挡了温暖的阳光,影子有些颤抖。   厚实的指腹轻擦着我染血的唇角,然后,拂过我的脸。   低沉嘶哑,伤痛的声音低低的唤道:“殇儿……”   心,好痛……   我猛地睁开双眼,迎上他震惊的目光。   正文 第004章,陌生   我望着他,面无表情的,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   他也看着我,除了先前的震惊,现在已经恢复了冷静。   然后,慌乱消失了,焦灼消失了,心中那点疼痛也消失了。   唯有,他冷漠的令人心痛的嗓音,有些颤抖的道:“很好,刚出来你就开始骗我了。真的很好!”   我看见他搁在腰侧的双拳慢慢握紧,出咯吱的声响,骨头的摩擦声令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微微蹙眉,认真的打量他。   容貌俊伟刚毅,线条冷直,英气高扬的浓眉,眉心皱成川字,冷酷的眼神,几乎让人冻成冰。   笔挺的鼻下有薄削的双唇,此时抿成一条直线,仿佛在忍耐极大的怒气。   高大结实且修长的身躯被紫荆长袍包裹,眼神微闪,我好像看到他在抖。   见我肆意打量他,他像是十分生气,一把扯住我的手,愤怒的低吼:   “你看够了没?!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我挑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不喜欢这个人!   他浑身都透着一股冷气,没有丝毫温暖。   在囚禁的日子里,已经有太多寒冷的日子,我不想再靠近寒冷。   我变了,我知道,现在的我变的跟以前很不相同。   以前的我是天真的,快乐的,而现在,好像有些愤世嫉俗。   被关了那么久,我要是还是正常的,就真有问题了。   用尽全身力气剥掉他握住我的手,轻轻揉着。被他握过的地方都透着寒气。   手腕有些青紫,真是个粗鲁的男人,凌哥哥就不会这样。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关我,我做错了什么?”   他像是听了极大的笑话,忽然大笑了起来。   我吃惊的看着他,像他已经疯了。   “你做错了什么?我为什么关你?哈哈……木清殇,你究竟做了些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早就说过,背叛我的人,我绝不轻易饶恕,尤其是你!”   忍不住有些害怕,被他疯狂的样子吓到,我悄悄向后缩去。   平静内心的慌乱,继续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叫木清殇?!还有,我要是知道我做了什么,还用问你么?”   他忽然停下悲凉的笑,怔怔的看着我。   一双眸子被寒冷覆盖,似要将我射穿。   “木清殇……你究竟要装多久?两年了,两年囚禁的日子对你来说还不够么?你究竟要装多久?!”   他一步步逼近,冷笑着,双眸充血,有着极大的愤怒和恨意。   装?他说我在装?   我摇头,真的不懂他在说什么。   这个奇怪的男人!   我很确定,这是我第一次见他……   哦,不对!   两年前,我记得,那个像梦一样的记忆。   有一个人问我,究竟还要装多久,然后,愤怒的将我关了起来,就在那窄小的壁室里,那个人就是他!   “没有装,我真的不知道,也不认识你,你一定找错人了!”   我很确定的说。因为以前的我根本就没见过他,更不可能对他有什么背叛。   一定是有一个与我长相相同,又同名同姓的人,那个人才是他要找的人。   想着自己平白无故做了替死鬼,过了两年不见天日的禁脔日子,我好想大声尖叫,狠狠地打他几拳。   两年,竟将我囚禁了两年……   凌哥哥找不到我,一定急疯了。   忽然大声哭了出来,觉得自己很冤。   他只是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我崩溃。   “这是对我的报复么?报复我那样对待你,还是报复我拆散了你和你的凌哥哥?木清殇……你就是你,即使你换了一个样子,我还是第一眼就会认出你。所以,不要再用这个借口,假装失忆就能逃开我?做梦!”   冷冷的说完,他不再多做停留,转身离去,脚步凌乱。   我看见,那双眼睛隐藏的极深的痛楚。   我停下哭泣,呆呆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他竟知道凌哥哥……   如此说,他并没有找错人,我就是那个木清殇,背叛他,活该被他报复囚禁的木清殇……   可是,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对这一切毫无所知?为什么我不认识他,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   呆呆的躺在床上,连月见入内我都没有感觉,就这样呆呆的躺着,思绪空白。   温暖的阳光慢慢消失,阴冷开始袭来,昏暗的天色令人沉闷,哽咽一声,我抚着心口。   “我一定还在做梦……被囚禁是在做梦,刚刚也是梦。我要睡了,醒了,一切就都结束了。然后,凌哥哥会守在我的床前,跟我说很多有趣的事情,会笑着说,让我快些长大……一定是梦……”   缓缓闭上眼睛,眼泪却不听话的流出。   无尽的悲哀蔓延,像是秋天尽了,最后一片树叶也飘落了,一种绝望在蔓延。   既然没有找错人,他还是不会放了我,是不是,禁脔的日子漫漫无期?   是不是,我要一辈子活在寂寞空虚里,然后疯掉,死去……   他给我一种感觉,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他的眼中总是隐藏了很多情绪,埋藏的很深,轻易无法现。   有怒,有恨,有伤痛,还有悲凉的无可奈何……   这是对我的报复,报复我对他的背叛。   我好像还看到,那冰眸中,来不及隐藏的爱和担忧,就在刚刚睁眼的刹那。   那么,在我中毒昏迷时,那滴眼泪是他的?焦灼和恐惧的抱着我拼命奔跑的也是他?   可是,饭食中的毒药是他么?   我摇头,不是他,若他想我死,就不会费心救我,更不会有现在这样的见面。   这里,有其他人,一个想要我死的人。   我也知道,这个男人,他恨我,也爱我,可是我却不知道他是谁。   两年前,他将我掳来,我执意离开,说不认识他,他凄凉的笑着,然后,将我关进壁室。   他说,即使要囚禁我,也不会让我再走出他的生命。   头好痛,冷汗涔涔,我蜷缩在被子里,不停抖,为什么我不知道他是谁?为什么我不认识他?我该认识的,那被我忘记的,究竟在哪里?!   正文 第005章,恶心   “王爷,夜深了,让纤舞服侍您就寝吧!”   姬妾纤舞壮着胆子走上前,柔若无骨的身子缓缓偎进他怀中,轻轻的在他胸膛画着圈圈。   一把捉住纤舞的手,力道之大令纤舞忍不住痛呼出声。   “啊!爷……纤,纤舞知错了!”   右手把玩着青色酒杯,仰头饮尽。   他邪肆的笑着,眸中却无笑意,冷声问道:“哦?说说你错在哪里。”   纤舞颤了颤唇,见他并没有推开她的意思,便又大着胆子,撒娇的轻蹭着。   “爷……纤舞错在不该对爷太痴迷,错在心心念念的都是爷,满脑子都是爷的身影……啊!”   用力的将她扯进怀里,他面无表情,狠狠地掐着她的下巴,令纤舞吃痛皱眉,却不敢挣扎。   阴晴不定的他,向来没谁能捉的住他的喜好,也没有人敢试图猜测他的心思。   只有被动的承受,他愿意给予的一切。   纤舞痴迷的双眸望着他俊美刚毅的面容,一颗心不由激荡。   今日她虽主动,但是爷并没有推开她,这是不是代表,爷的心底对她有着那么些特别?   忍不住心中的高兴,纤舞娇媚的脸上笑意更浓。   “爷……”   甜腻的轻唤着,一手顺着他的胸膛不断向上,滑过喉咙,继续向上,却在几乎碰到他脸的前一秒,被他一把捉住。   “纤舞,你越来越胆大了!”   听着他冰冷阴沉的嗓音,纤舞忍不住颤抖,却仍大着胆子。   毕竟,这两年来,伺候他侍寝次数最多的便是她,众姐妹的欣羡和嫉妒更令她得意,忍不住幻想,若是有一天她能成为这睿钦王府的女主人该有多好。   这王府里,目前最有资格当上睿钦王妃的便是她了,凭她尚书之女的身份,虽然是妾室所生,但亦是那群姬妾中身份最高者。   “爷,纤舞不是胆大,而是心疼爷啊。更深露重,王爷独自饮酒,会伤身的。”   连城炙轻勾唇角,暗沉的眸子闪过一抹嘲讽。   将酒杯塞入纤舞手中,道:“既然纤舞怕本王独饮寂寞,便一同坐下,陪本王畅饮。”   说着,便将纤舞推离。   纤舞手中握着酒杯,有些怔愣,但很快便恢复镇静,在他身边坐下。   心中呕道,她疯了才想陪他喝酒!   美眸一转,纤舞轻笑。   不过这也好,将他灌醉,便该歇下了吧?   只要爷今日继续睡在她房里,便是连续七日独宠,这可是任何姬妾都没有过的恩宠。   往后她在王府的地位,即便王爷不说,别人也该懂得,她是不同的,王妃之位必是她严纤舞的!   娇笑一声,柔若无骨的身子有意无意的向连城炙身上靠去。   “爷,既然如此,纤舞便陪爷一起饮酒赏月。”   皎洁的月光下,淡淡的光晕笼罩着整个花园。   连城炙轻声嗤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个女人……   那个不知好歹,该死的女人!   他才不会在意,才不会因为她的话而痛苦!   他倒要看看,她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不认识他,她竟敢说不认识他,在背叛了他之后便想以一句不认识结束,休想!   想着她看着他时陌生的眼神,冷漠的语气,怒火如浪般袭来。   握着酒杯的手猛地施力,‘啪嚓’一声,正端杯欲饮的纤舞猛地哆嗦,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的手中碎成粉末的酒杯。   看着他脸上疯狂燃烧的怒火,纤舞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生什么事了?!   她,她的诱惑是不是不是时候?!   看着连城炙一副想要杀人的模样,严纤舞被恐惧吞噬。   想到前不久有一名北番进贡的美人不知什么原因惹怒了连城炙,被他活活掐死,便一阵心惊。   应该不是她惹的吧?   他向来面无表情的冷漠,出现这种表情必是被彻底惹怒,端着酒杯的手开始颤抖。   “该死的女人!该死的……”   他厌恶极了她对他的陌生,两年前,那种陌生让他差点疯狂,他愤怒的将她囚禁,给她教训,让她知道骗他的代价。   可是为什么,两年了,为什么她还是那种表情?   甚至,更加的恶劣!   她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在背叛了他之后,以为这样就能逃得过么?   那个该死的女人!   装失忆也该有个样子,为何连装失忆都没有忘记她的凌哥哥……   在生死间,依旧念叨那三个字,为什么不是他的名字!   “啊——”   一把掀翻石桌,酒菜洒了满地,出巨大的撞击声,寂静的夜被撕破。   纤舞惊叫,转身欲逃,却被他怒声唤住:“给本王站住!”   惊吓的望着双目猩红的他,严纤舞如雕塑般僵立。   “你也想逃?也像背叛本王么?嗯?”   邪魅的勾起她的下巴,手指用力的嵌入,几乎捏碎。   “唔……好痛……没,没有,纤舞绝对没有背叛爷,没……”   “你不是想勾引本王么?逃什么?女人,本王多得是,根本不会在乎那一个!”   话落,一把扯过纤舞,将她衣裙撕破。将她推靠在大树上,蛮横的进入她。   严纤舞脸色惨白,疼痛麻木她的神经,她咬牙忍住,很快便随着他粗鲁无情的动作而产生反应,热烈的回应着。   “爷……唔……”   …………………………………………………………………虐妾…………………………………………………………   夜,太过安静,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住惯了那小小的壁室,我竟无法习惯这宽大明亮的闺室。   坐起身,看着窗户流泻的月光,我披上外衣,越过睡在外间的月见,脚步轻盈的开门离去。   像孤魂一样的飘荡,这一切就像梦一样,终于离开了那小小的壁室,我犹像做梦一样,觉得不真实。   夜晚有些清凉,连心都被浸透,看着高高的墙头,静静呆。   没有守卫,我轻笑,难道那个男人不怕我逃走么?   不是为了阻止我离开,将我囚禁了两年,如今又为何如此放心?   还是,在我不知道的角落里,已经有人在监视着我?   笑了,有些悲伤。   穿过了精致的庭院,我好奇的打量着月色下的景色,这个地方依旧像他给我的感觉,既陌生,又有些熟悉。   我脚步忽地一顿,侧耳倾听,像是听见奇怪的声音。   被一种莫名的牵引,我循着声音走去,走进了月色下,百花盛开的地方。   倚在墙侧,看着那抹高大的身影,看着他与陌生娇媚女子火热的纠缠。   我彻底怔住,不知该如何反应,想要转身离去,脚下却像生了根,无法动弹。   女子愉悦的呻吟声和他低沉沙哑的低吼在我耳畔盘旋,激荡,钻入我的大脑,怎么都挥不去。   我静静的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爬满脸庞,一颗心痛的快要窒息。   胃里不断翻涌,令我忍不住想要呕吐!   恶心!   好恶心!   好恶心!   好痛!头好痛!心也好痛!   终于忍不住,胃里翻涌的厉害,我扶住墙侧,呕吐出来。   我呕吐的声音惊吓了他们,我听见女子的惊呼,还有慌乱的穿衣声。   抬眼望去,他衣衫凌乱,怔怔的看着我。   怀中,还抱着刚刚与他欢好的女子。   好痛!好难受!   “呕……”   又一次,忍不住扶着墙呕吐,像是怎么都吐不完,只觉得,好脏,好脏!   像是虚脱了般,我跌倒在地,想要爬起,想要逃离这肮脏的地方。   “殇儿……”   不知何时,他走到我跟前,泪眼模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好脏,连声音都好脏!   而那名女子则呆站在一旁,像见鬼一般的望着我,脸色惊恐。   “殇儿……”   他拉住我的衣袖,想要将我扶起,声音颤抖,有着懊恼和慌乱。   我轻笑,用力的推开他。   这么脏的男人,我不要他碰!   “走开……好脏……”   他忽然定住,像石像般站立。   我好不容易爬起,跌跌撞撞的离去。   我不要再待在那个地方,令我恶心的想吐!   记忆中某个片段闪过,竟是如此的相似。   我大笑着,也许真的是我忘记了,也许我真的是认识他的。   可是,又能怎样呢?我宁愿不认识这个恶心的男人!   “木清殇!”   他暴戾的怒吼在我身后响起,像是要将我碎尸万段。   顾不得他是不是想要杀人,我机械的,漫无目的的四处冲撞。   我竟忘了回去的路,找不到回去的路!   凌哥哥……   你究竟在哪里?   有没有在找殇儿?   凌哥哥,我好想回家,这里好脏呵……   “木清殇!你给我站住!”   我继续跑着,想要甩开心中忽然涌起的悲哀和伤痛。   曾经,我与他之间究竟生了什么,我不想知道,一点都不想,宁愿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木清殇!殇儿,停下来……不要……”   他的声音在身后,有愤怒,有惊恐,在我身后慌乱无措的呐喊。   “啊——”   我看不清路,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只觉得脚下一滑,我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摔了出去。   冰凉的水浸湿我的身体,下沉,下沉……   将他的嘶喊淹没。   我忽然觉得,一切都变干净了,在这里,感觉不到令我恶心到吐的肮脏了。   所以,我放任自己,下沉,下沉……   “殇儿——”   他呐喊,眼睁睁的看着她掉入深湖。   就像三年前,眼睁睁的看着她拨开他的手,掉落悬崖那般。   又一次……   她想逃离……   只是,他不再允许!   “嘭——!”   水花四溅,连城炙飞身跳入深湖,这一次,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拨开他的手,逃离出他的生命!   “王……王爷?!来,来人啊……王爷落水了,快来人啊……”   随后而至的纤舞难以置信的望着他跳入深湖,随她而去的身影,惊吓的大喊。   这个女人……   不是早就死了么?   三年前,不是已经死了么?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究竟,是人,还是鬼?!   正文 第006章,记忆   “木清殇?你是沐阳王府的什么人?”   一双邪魅的眸子肆无忌惮的打量变成落汤鸡的少女,丝毫不遮掩他的兴味。   少女白了他一眼,拢好脸上的面纱,看着湿透的衣服暗暗低咒。   “都是你害的!刚刚若不是为了救你,我才不会掉进河里!”   少女抬起愤怒的眸子,纤细葱白的手指指着男人的鼻子怒道。   “为何要带着面纱?莫非你是无盐女,无法见人?”   他没有对她的无礼放肆动怒,反而扬起了温柔的笑,欲要揭下她的紧贴在脸上的面纱   ……   “殇儿,我说过,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又一次,他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吓得她连连后退好几步,差点跌倒。   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少女的手,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殇儿小心,见到我就如此高兴?”   看着他坏坏的笑脸,少女忿然,用力的将他推开,心中后悔,当初为何要救下他。   “登徒子,你为何出现在沐阳王府?!该不会是跟踪我吧?我要告诉凌哥哥,让他将你抓起来!”   退离他好几步,少女瞪着他,威胁道。   ……   “殇儿……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会是本王的妻,本王的王妃……”   ……   “木清殇……千万不要背叛本王,否则,你会后悔的!”   他锐利的眸似狼,闪烁着猩红,紧紧抓住一身血红嫁衣的她,而她,面无表情。   ……   “啪!”   狠狠地一巴掌,用尽了他全身力气,她被他打飞,像破布一样摔了出去。   “木清殇……你就这样厌恶本王?将本王对你的好全都踩在脚底下?!就这样恨不得立刻飞回你凌哥哥的怀抱?!木清殇本王告诉你,死了这条心吧,本王得不到的,他人也休想得到!本王宁愿毁了你,也不会让你离开王府一步!”   她吃力的撑起虚弱的身子,鲜血自口中溢出,低低笑叹,泪水模糊了双眼。   “何必呢……”   ……   “你爱的只是这一张脸对不对?你们爱的都只是这张脸?是不是,没有了这张脸,你就会放我离开?”   她笑得凄凉,搁在脖子上的匕缓缓移向自己的脸。   “连城炙,没有了这张脸,你就再也没有理由留下我……”   “木清殇!你真以为本王是那么肤浅的人么?!”   他痛声低吼,声音嘶哑。她摇摇头,无力叹息。   “我不知道,到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惨淡笑着,抬起匕,朝那张脸划下!   ……   “只要你离开他,一切都会平息!”   看着青衫女子,她面无表情,低低问道:“你能帮我离开?”   “是,我可以帮你!只要你离开,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的跟前!”   “好……我离开!”   ……   “殇儿——!”   眼看着她被逼退悬崖,他惊慌的怒吼,劈开所有黑衣人,飞身上前,只来得及握住她的手。   死命捉着,即便自己的身子正一点点被拖离地面,依旧不愿放手。   “殇儿,撑住,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看着他,她笑得淡然,笑的解脱。   “我欠你的,还够了么?够了,就结束吧…”   “休想!你欠我的,永远都不够,这辈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敢放开我的手,即使做鬼,我也饶不了你!”   他的泪,滴在她的手背,灼的她好疼,好疼…   “可是,我已经累了,真的,很累了…”   用尽全身力气,拨开他紧紧拉着她的手,她笑着,将自己放飞,跌落山崖!   “木—清—殇——!”   ……   猛地惊醒,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那不是梦!那绝不是梦!   抖着手,抚向心口,那里失序的狂跳。   那个少女就是我,而那个男人就是连城炙!我竟真的认识他!   低低笑着,我缓缓摇头……   竟像是做了一场很久很久的梦,一切都像是梦一样!   本以为拨开他的手,就能逃离他带给我的伤痛,没想到,我竟还是被他囚禁在身边。   记忆的碎片拼凑不全,所有人的影像都极为模糊,可是已经足够了。   虽然对于同他的恩怨纠缠依旧不太清晰,可是已经了解了大概。   我竟是他的妻……呵呵……   不知道自己在笑还是哭!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我独自躺在巨大的床铺上,满室凄冷,令我心里寒。   那次跌入悬崖,我没有死,却独独忘记了对他的记忆。   他当真就恨我如此深?   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对他,我宁愿没有想起任何关于他的记忆!   我记得,我好像掉进了深湖里,显然我被救了。   是他么?那个令我觉得肮脏的男人?那个曾经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又将我折磨的想死去的男人,跳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湖将我救了出来?   为什么?死了不是更好!还是,他对我的恨让他看不得我解脱,所以,救起我,继续折磨?   眼眶酸涩,眨眨眼,原来泪水已经湿透了枕巾。想起掉进深湖之前看到的那一幕,一阵呕吐的欲望向我袭来,趴伏在床沿,干呕了半天,虚弱的难受,头痛欲裂。   模糊的记忆里,这个男人曾说我是他唯一的爱,可是在我信以为真的时候,又转身与他的侍妾欢爱。   这个男人,曾经视我如珍宝,也曾狠狠地践踏过我的尊严,将我放逐到万劫不复的地狱。   这个是我丈夫的男人,有权有势,身边的女人更是数不胜数。   他冷酷暴戾,曾经,他的温柔只属于我,而他最残忍的报复也只属于我!   呵呵笑着,我怀疑,我为何还能笑出?   逃了又逃,即便跌下山崖,即便掉入深湖,即便失了记忆,依旧逃脱不了他。   我与他之间,如今是不是只剩下恨?   记忆像是断掉的线,很多地方衔接不上,我却不愿再想,不愿想起更多的关于他的事。   门被推开,依旧是月见,只是,她的脸上再无甜美的笑容,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低垂下头。   我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有些颤抖的向我走近,看着她衣角处沾染的艳丽血迹,看着她惨白如纸的容颜。   “他是不是处罚你了?”   我吃力的起身,拉过她的手,不顾她的挣扎与慌乱,执拗的抬起她的衣袖。   一道道惨不忍睹的鞭痕映入我的眼睑,那瘦弱的手臂怎能承受这么残忍的惩罚?   “他还是如此……总是喜欢处罚无辜的人……月见,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曾经,我的身边好像也有一个很可爱的小丫鬟,一次逃离失败后,为了给我警告,那个男人命人将她活活鞭打至死。   我隐约听见她痛苦惊惧的哀求,在求我救她,说她好痛……   可是,我却救不了她,也是那一次,我失去了一个女人最宝贵的东西,没有温柔,没有情爱,只有无情狠厉的蹂躏,我被自己的丈夫强暴了!   如今,他又在警告我了么?伤害我身边的人,警告我不要妄想逃离?   月见瘦小的身影微微一震,低垂下眸子,晶莹的泪水不断滴落。   “月见……真的对不起。以后,我会乖乖的,不会再乱跑,不会再让他伤害你,好不好?”   用力的抱紧她,我安慰着她,自己却痛哭失声,心里好痛……   为什么要让我记起呢?忘记他,该有多好!   门被大力推开,月见身子一震,惊惧的退离我的怀抱,跪倒在一旁。   我抹去脸上的泪水,冷冷的看着他,这个是我丈夫的男人!   对于他,曾经的我或许有过心动,而现在,只剩下厌恶。   他说我欠他,说我背叛了他,所以,我任由他对我不公,任由他折磨我,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在我掉崖的那一刻了结。   他关了我两年,如今,欠债的,该是他了。   他愤怒的瞪着我,阴沉的铁青着脸,仿佛从地狱走出的恶鬼,缓缓向我靠近。   “你很想死是么?可是,本王偏不让!”   “连城炙,我累了,请出去!”   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有些疲累的躺下,背对着他,不想看见他,那只会让我想起,那肮脏的一幕。   他却不愿放过我,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用力的将我从床上扯起,像扯一个破布娃娃,毫不留情,没有丝毫的怜惜。   “木清殇!你当你自己是谁?!凭什么让本王出去?!”   他好像气坏了,用力的掐着我的肩膀,额上青筋跳动。   我吃痛皱眉,有些不满的瞪着他掐住我肩膀的手。   每一次都是如此!身体上的痛又算什么?反正我已经麻木了,也不在乎这些,他想要疯,就疯吧!   只不过,他真是没长进,三年了,还是只会这些。   “既然王爷不想离开,那就请便吧。我很累,就不陪王爷了。”   既拨不开他的手,我便任由他掐着,反正等他掐累了,就会松开,大不了,更加生气,将我一掌打飞出去。   我确定,他不会杀了我,他只会慢慢的折磨我,肉体上的,心里的,慢慢的折磨,就像三年前一样。   “你——很好!木清殇,你吃定本王不会杀你是么?!”   我闭上眼,没有说话,反正,我说什么都是不对的,不如不说。想起抱着我从壁室出来的男人,我不禁疑惑,那个会流泪的男人真的是他么?   我以为的,这个男人对我既爱又恨,可是如今看来,我好像太高估自己了。   “为什么不说话?!不准闭眼,不准无视本王!给我睁开眼!”   我被他摇晃的头晕,恶心感又涌了上来,一把推开他,趴在床沿呕吐。   他震惊,难以置信的瞪着我,脸色黑,咬牙切齿道:“木清殇!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抬起虚弱的眸子看他,低嗤一声,究竟是谁更过分?   “你无非是想要折磨我,看我痛苦不是么?好啊,我不反抗了,也不会逃走了,我会等你慢慢折磨,也许,我命够大的话,会等到你玩腻的那天。”   他沉默不语,阴鸷的样子令人胆寒。   “终于不再玩失忆的游戏了么?!现在终于知道我是谁了?不再问我为什么如此恨你了?”   轻笑着,看向他:“不玩了,有些累了,而你,根本不相信不是么?至于你为何如此恨我,我知不知道,有区别么?你我之间,早已尽了。”   “是啊,对你来说,现在连恨也不会在意了。究竟,我还有什么能让你在意呢?没有,就连恨你都不会在意了。你我之间,早已尽了?你是这么认为么?是这样么?木清殇……木清殇……”   低低念叨着我的名字,他脸上阴鸷不再,满是茫然。   不再看我,转身走了出去。到了门前,他忽然顿住脚步,轻声问道:“你觉得我很脏么?可惜的是,从今以后你要跟这个很脏的人生活一辈子,即使再厌恶,也只能如此!这辈子,休想会有尽的一天,你注定与本王纠缠到死,或许,有一天,你会很喜欢这个肮脏的游戏。”   我怔愣的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他,是什么意思?!   正文 第007章,侍妾   平静无波的日子又过了三天,我百无聊赖的坐在门前的护栏上,倚着柱子。一切太平静了,好似不真实,我不相信连城炙会就此放过我,这只是死刑囚临行前的宽恕。   轻勾唇角,抬头看着太阳,刺眼的光线令我眯起眼眸。这个院落名叫听水阁,是我曾经住过的地方。院子里很安静,没有任何人走动,这里好像变成整个睿钦王府的禁地。   宽敞的房间里,只有月见纤细的身影在忙碌,偶尔出一两声物体的撞击声。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我不禁好奇的睁眼望去,不是连城炙的脚步声,会是谁呢?   女子身形纤细妖娆,一袭水红色薄纱宫裙令她显得娇柔妩媚,柳眉弯弯,丹凤眼勾魂,小巧的鼻子犹如羊脂玉,嫣红的唇瓣紧抿。   我微微蹙眉,是那晚承欢他身下的女子,模糊的记忆中好像有一张与她相似的脸,我却想不起她的名字,也许三年前,我是认识她的,毕竟她也是他的一名侍妾。   女子勾魂的双眼微微眯起,打量着我,半晌,勾起一抹虚假的笑,道:“原来你真的没死!”   我不置可否,显然她是来寻事的,懒得与这些女子计较。三年前,或许我会为此生气,但是此时,已经死过两次的我,不想再掺进他的风花雪月中。   “木清殇,依旧如此骄傲,不过,你以为你还是三年前的木清殇,王爷还是三年前的王爷么?即便你没死又怎样呢?王爷也不会再多看你一眼,现在,王爷心中的是我。”   我不与她计较,她却咄咄逼人,轻笑着,我抬眼看她。   “你是在害怕?”   她脸色一变,有些恼怒的瞪视我,冷哼道:“我有什么好怕的?!你么?哼,你现在也不过是一个被王爷囚禁的女人,一个被王爷恨着的女人!我会怕你,别说笑了。”   我点点头,好奇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前来这里?是来向我示武扬威,还是看我如今凄惨?如果你太闲了,不如多想想有什么办法能够彻底绑住他的心,让他将我这王妃的位子摘了去,给你!”   我冷笑,当真以为我还如三年前那般好欺负?那就大错特错了。对于他侍妾们勾心斗角的把戏,我清楚得很,也清楚她们是多么恨我。   我不禁怀疑,那个男人爱过我么?一个男人若是真心爱着一个女人,又岂会将她放在一群侍妾中,又岂会同时拥有如此多的女子?那样的爱,太廉价了。   严纤舞脸色铁青,她如何听不出她中的讥笑,三年,三年她依旧是个地位卑贱的侍妾,而这个女人在做了那么多背叛他的事后,还占着王妃的位置,她如何甘心?!   就因为她长得美?看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严纤舞恨恨的咬牙,真想毁了她!敛起怒意,她笑的亲和,仿佛我与她关系极好。   “放心好了,迟早我会得到我想要的,而你,呵呵,别摆着一副荡妇的嘴脸在这装清高,骨子里的淫贱是遮掩不掉的,幸好三年前王爷就看透了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你今天的话!”   我皱眉,看着她扭曲的脸有些反胃,嫉妒的女人果真可怕,只是,如今的我究竟有什么好嫉妒的?王妃的位置么?呵,不过是形同虚设罢了!   “既然如此,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不送!”   “你——哼!”   愤愤的甩头,严纤舞柳腰款摆离去。   我低垂下眸子,有些透不过气来,我依旧逃离不了这种日子么?   凌哥哥,我好累!眯起眼,眼泪流出。   感觉有人轻轻碰触我的肩头,回过头,看见月见担忧的小脸。有些心疼她,这个女孩因为我受了那么严重的惩罚。   “月见,怎么了?”   月见低垂下头,悄悄伸出手,将一块方帕递到我的面前。我一怔,有些不解,接过方帕,打开一看,顿时惊呆。   木槿花!竟是木槿花的图腾!   我猛地抬头看向月见,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难以置信,声音颤抖:“你,你是谁?!你是不是,是不是……”   她慌乱的摇头,一把捂住我的惊呼,将我拖进房间。   我心知她定是担心暗处的人,任由她拉着,心中激动不已。   将门关好,我急忙拉住月见,泪水模糊了双眼:“月见,告诉我,是不是凌哥哥,你是不是凌哥哥派来的?!”   月见点点头,四下看了看,见没有异常,才抬起手,一把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扯下。   “菲离姐姐?!”   待看清她的样子,我不禁惊呼出声,菲离姐姐,竟是与我一同长大的菲离姐姐?   “殇儿,小声些!”   拉着我进了内室,菲离将一封信递到了我的手上。   “这是小王爷让我交给你的!两年前,你刚刚失踪的那会儿,我便奉了小王爷的命令,乔装进睿钦王府,想要寻找你的下落。可是连城炙太精明了,我几乎寻遍了王府各个角落,依旧没能找到你!一呆就是两年,真没想到,他竟是将你囚禁在他卧室底下的壁室内!”   菲离咬牙切齿,恨恨说道,见我泪流满面,有些不舍的安慰我。   “殇儿别哭,菲离姐姐知道你心中的苦,放心,这次我们一定会将你带走,不会再任你被那个贱男人糟蹋!”   我紧紧抱住她,泣不成声,像是找到了倚靠,想要将心中的委屈泄出来。   “殇儿……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   “菲离姐姐……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菲离姐姐……”   痛哭,尽情泄,我又哭又笑,心中五味掺杂。   从没想过,在连城炙严密监视下,竟能见到一起长大的菲离姐姐,也许,这一次,我真的可以彻底逃离他,逃离他带给我的噩梦!   “好了,殇儿乖,别哭了!我已经与小王爷取得联系,三天后的晚上,会有人来接应我们,到时候,一切就会结束的。”   我点头,抹去脸上的泪水,现在不是我脆弱的时候。我要坚强,留在这里只剩下伤害,不如离去!这里已经没有值得我牵挂的东西了。   “嗯,菲离姐姐,谢谢你!”   “傻丫头……”   重新将人皮面具戴在脸上,菲离又变成了月见,以前就知道菲离的易容术高,可没想过连身高体型都能改变。   菲离是高挑健美的女子,而月见则是小巧可爱的,两个人,若不是我亲眼所见,很难相信她们是一个人装扮的。   “殇儿记住,这三天尤其要注意,千万不要被任何人看出不同。依旧叫我月见,假装什么都没生过,知道么?”   我轻点头,明白她的意思,连城炙何其精明,三年前我用尽一切办法想要逃离,那一次不是经过缜密的安排,依旧被他识破,这一次,绝对不能再失败了!   一切都归于平静,我假装什么事情都没生,继续呆,而菲离姐姐则继续扮演哑巴丫鬟月见,两人关系也和从前一样,没什么不同。   本以为,未来的三天也会和先前一般,连城炙不会出现,平安的度过三天我便能与菲离姐姐一起离开。   可是,一切都是不如意,第二天晚上,一名丫鬟前来,奉连城炙之命帮我梳洗打扮。   我猜不透他想做什么,亦不敢在这节骨眼上闹出事,便任由丫鬟打扮。   然后,给了月见一个安心的眼神,便跟着丫鬟离开了听水阁。   在丫鬟的带领下,穿过一道道回廊,便到了睿钦王府的主楼,那里是连城炙的卧房所在。   我停住脚步,心中直觉不妙,连城炙要我去他的卧房做什么?!   “王妃,请随奴婢前来!”   丫鬟语气中透着不容抗拒的气势,想必是得到连城炙允许,若是我不愿前往,只怕她们要动用武力了。   我冷笑一声,挺直胸膛向前走去,没什么好怕的,他对我的折磨也只有这最后一次了!   尚未靠近主卧,便听见一阵淫声浪语传来,我身子一僵,已经猜想到他可能要我做什么了。握紧双拳,我缓缓闭上眼,却抵挡不住那刺耳的呻吟侵蚀我的神经。   “王妃,请入内!”   两名丫鬟走上前来,面无表情推开房门,而我,毫无选择,只能入内。   身后的门缓缓关上,呻吟声更加清晰,深深吸了口气,我认命的转身向内走去,绕过两道紫纱幔帐,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清晰。   朦胧的烛光下,三五个赤身裸体的女子如蛇一般在那张宽大足以容下十人的床榻上蠕动,媚笑着,挑逗着那个如帝王般高贵的男人。   男人衣着有些凌乱松散披在身上,胸前敞开,古铜色的肌肤在烛光下泛着诱惑的光芒,修长的双腿慵懒的交叉。他眼眸微眯,一手支撑在下巴,任由裸身女子在他身上磨蹭。   我冷冷站立,看着他,死死咬住下唇,阻止急于呕吐的欲望浮上,除了觉得恶心,我已经没有任何感觉。   记得很久以前,他也曾如此过,当着我的面上演着淫乱的一幕,那时,我会心痛,会难过,会觉得自己被背叛。可是现在,我怕要让他失望了,对他,我已经彻底绝望,不再奢想这个男人会真心!   他缓缓睁开眼眸,锐利的眸光直射向我,在看着我无动于衷的表情后有些恼怒,但很快归于平静,眨着魅惑的眼,勾魂的对我笑着:   “爱妃,一同加入,如何?”   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平静终于被打破!他说什么?要我,要我一同加入?!要我……   我浑身颤抖,忽然笑了,笑的凄凉!终于明白,这个身为我丈夫的男人是多么无情!   “怎么?爱妃觉得不好?哦,对了,你的身份是本王的王妃,怎么能与这些低贱的女人一起侍候本王呢!”   他不知想到什么,低低笑着,一把推开身上的女子,起身,向我走来。   轻轻勾起我的下巴,阴鸷的眸子紧盯着我,我闭气不想呼吸,因为他的身上是令我恶心的味道。   “你说我让你觉得脏?你以为你很纯洁很高尚么?不,不要太高看自己。当你背叛本王,当你承欢与别的男人身下时,你就比本王还要脏!”   用力的捏住她的下巴,看着她倔强的脸,他好恨,想到她的身体被别的男人占有,他好恨,想到她视他如猛兽,却对别的男人展开笑颜,心心念念她的凌哥哥,他好恨!   更气的是,她竟愿意为那个男人生孩子,对他的碰触却恶心的想吐!他说过,他会让她后悔,为背叛他而感到后悔!   关了她两年,依旧不知悔改,那么,从现在开始,就换一种方法,总有一天让她求他饶恕!   将真心捧在她的面前,她不屑,那么,他也不会怜惜她,只有他一个人恨,不公平,要恨,也要两个人一起!   如果不爱,那就恨吧!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本王的王妃,一个下贱的女人根本不配!”   他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脸上,用最柔情的语调说着最残忍的话。   “从今天起,你就跟她们一样,只是我一个低贱的妾!我要你如何你便如何,甚至,我要你脱衣服,像那些女人一样,你也只能如此!听见了么?我的殇儿……”   我看着他,毫不避讳的,想要看进这个男人的眼里,心里,想要看看,曾经对我说,他的爱只属于我的男人如今去了哪里,不信我,没关系,可是如今竟如此践踏我的自尊?   他误以为我背叛了他,相信他侍妾们的说辞,相信别人对我的栽赃嫁祸,都没关系。他说我欠他,没关系,我还!可是,他没有资格如此践踏我的自尊!   冷冷看着他,用尽全身力气,打掉他捏着我下巴的手掌。   “连城炙,也许,三年前的我真的有对你动过心……”   他身子一颤,惊讶,难以置信的瞪着我,眸中涌起热切的光芒。   看着他,我冷冷的笑道:“但是,只是三年前!当你指着我说,我背叛了你,宁愿相信别人也不相信我时,当你给了我那掌,指着我与那个陌生男人,骂我贱人时,那点动心已经被你毁灭殆尽了!你是想要我的恨么?我想,你成功了,现在,我恨你!”   他眼中的热切渐渐熄灭,直至剩下冰冷,喉结滚动,声音有些沙哑:“是么?恨我?挺不错的!”   一把扯掉我的衣衫,他冷声怒吼,眸中闪着狂暴的怒火:“都给本王滚出去!”   斜躺在床上的裸身女子们一惊,无法承受他的怒火,急忙起身,捡起衣衫随便披上,走了出去。   “既然如此,那就恨的更彻骨吧!恨到骨髓,恨入血脉!即便死了,都要记住,你恨的人是我连城炙!”   一把扯过我,将我摔在床榻上,我有些慌神,仿佛看见他眸中的绝望和伤痛。我嗤笑自己,又在做梦了。   他高大健硕的身躯随之覆上,紧紧压住我,再次看去,眸中只剩冰冷。   “木清殇……你要记住,用你的生命来恨我!”   他的头埋在我的肩侧,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肩上,令我僵住。   正文 第008章,占有   双手用力捧起他埋在我肩侧的头颅,他有些狼狈的侧过脸,一把扯掉我的手,捂住我的眼,愤然道:   “该死的女人!不准看本王!你现在已经不是本王的王妃,只是一个低贱的妾,没有资格如此看本王!”   我哑然,不再碰他,冷声道:“既然如此,还请王爷起身,我既如此卑贱,碰了我,怕脏了王爷的身。”   他冷冷的看着我,唇角挂着嘲讽的笑。   “木清殇,不论如何,今晚你是逃不掉的!本王说过,你尽可以恨!”   一把扯掉我单薄破碎的衣衫,他抓住我欲反抗的手,眸中有着我不懂得坚决。   “本王说过,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所以,不要再妄想逃走,你逃不掉的,即便拥有千军万马,你也休想逃离睿钦王府!所以,省省吧!”   我顿时怔住,忘了反抗,一颗心失序的跳动。   他知道了么?知道我与菲离姐姐的计划?!不然,他为何如此说?   我心中慌乱,一把抓住他在我身上游移的大手,目光灼灼的问,声音有些颤抖:“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嗤笑,甩开我的手,阴鸷的眸子闪烁着野兽的光芒。   “你真的以为会天衣无缝?你太小看本王了,也太小看本王对你的恨了。我怎么会给你逃离的机会呢?殇儿……不要天真了!你的凌哥哥救不了你,在他将你向我双手奉上时,将你当做一颗棋子送给我时,他就已经放弃你了。只有你,还这么傻,为了他一次又一次忤逆我,背叛我!”   我摇头,不信他的话,凌哥哥才不会这样对我!我被当做棋子送给他时,凌哥哥根本就不在,若是凌哥哥在,绝对不会允许!   三年前,凌哥哥从没有停止过想要将我救走,我相信他!   看见我眼底坚信不疑的光芒,他有些凄凉的笑了,冰凉的双唇毫不留情的压下。   我想躲,可是无处可躲,只能任由他侵略,脑海中掠过他与侍妾淫乱的画面,一阵反胃,用力的推开他,呕吐不止。   “呵呵……恶心么?”   他冰冷的双手缓缓抚过我惨白的脸,眸色闇沉,隐有山雨欲来之势。   “今夜,你将婉转承欢与令你觉得恶心的男人身下,记清楚,这是本王对你的折磨,对你背叛的报复!”   手指拂过我的肩骨,只觉一麻,我竟被点了穴,无法动弹。   “连城炙!”   我愤怒的大喊,泪湿了颊。   他笑得无害,低下头,舔去我的泪,笑道:“是不是很讽刺?本王碰了你,却都是强迫的……”   下体一痛,他毫不留情的沉下身子,附在我耳畔,轻声说道:“我的殇儿呀……”   似有未说完的话语,却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他如泄一般,在我身上泄他的不满和伤痛。   我的泪犹如断线的珍珠,不停滑下,我与他之间,除了开始的遇见,全都是丑陋的记忆。   身子无法动弹,我僵硬的承受,咬紧牙关,忍住欲脱口而出的呻吟。   我真的恨他么?我不清楚,只觉的很无力,很累……   意识渐渐飞离,模糊中只记得自己头痛欲裂,浑身酸痛不已,回想我这一生,点点滴滴的记忆,他给的,虽然模糊,却是最深刻,痛的彻骨。   “连城炙……如果可以选择,我绝不要遇见你!”   最后,伴着他颤抖的嘶吼,我大声的哭泣。   就像一个贱妾,我被他任意蹂躏,没有尊严。   与他的遇见,是一个错误啊,或许,我生下便是一个错误。   这一辈子,因为我,有太多的人死去,我带着罪孽出生,注定活得痛苦,以为,遇见凌哥哥,可以很幸福,可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以为,遇见连城炙,可以当一个被他宠溺的王妃,可是我的心被一点点扼杀,被他的不信任,被他的多情践踏。   如果可以选择,该有多好……   ……………………………………………虐妾……………………………………………………   十三年前   “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女娃?”   偏僻的角落里,白衣少年微微皱眉,看着不远处那个窝在墙角,将一张小脸深深埋在双臂间的小身影。   “是,小王爷,就是她!”   身后的黑衣侍卫面无表情的应声,透着恭谨。   白衣少年轻轻点头,俊美略显稚气的脸上绽放一抹温柔的笑意。抬起脚步,朝墙角走去。   “冷兆,就是她了。”   冷兆眼睛微眯,波光微微闪动,又迅的消失,跟了上去。   热闹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那一方破败的墙角缩着一个小女孩。   睁着一双大眼睛,我好奇的打量着眼前温润如玉的白衣少年,有些难以置信的指向身后气势雄伟的建筑,犹如皇宫一般尊贵华美。   “你说,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   我疑惑的问,心中满是不解,对这个忽然来到我跟前,要我跟他走的少年很好奇。   那一年,我只有六岁。   “对,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而你的名字就叫做木清殇!”   白衣少年好看的眸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令我本来高提的戒心减少不少。我心想,这样温暖的人,应该不是坏人吧?   林叔叔说,要我不要随便相信任何人,要我将自己隐藏起来,不被任何人现我的样子,可是在独自逃亡了一个月后,对于这个忽然出现在我跟前的白衣少年,我忽然好想相信他!   我皱着一张又黑又脏的小脸,心中虽然有些松动,却仍怀疑的问:“为什么?我们从未见过,你为什么要让我住进这里?”   他唇角轻轻的勾起,好看的笑直达眼底,正一点点剥离我的防备。   “真像一只小狮子……想要知道为什么,就跟我进来吧!”   他不再看我,优雅的走进了那座豪华的大宅。一直跟着他的冷面侍卫淡淡的瞥了我一眼,也跟着走了。   我独自站着门前,咬咬牙,跟了进去。反正,我一个小丫头,没什么好怕的。   站在院子里,我犹如身在梦中,院落深深,古木参天,擎宇楼阁,画栋精深,放眼望去,看不到边。   这庞大的院落震慑了我,我有些怯意,不知道自己就进入了什么地方,这里比我家还要大,还要美好。   “殇儿……既已经进来,便跟着我来吧!”   循声望去,白衣少年站在回廊里,目光柔和,飘渺的气质好似神仙。   “我不是什么殇儿,我有自己的名字!”   我摇头,对他擅自替我改名有些不满,我的名字是已经死去的爹娘给的,谁都不能改!   他缓缓靠近我,拉起我的手,带我走向回廊。   “从今往后,忘记过去的一切,你就是木清殇!是我沐阳王府的小郡主!”   那一年,我被凌哥哥带进沐阳王府,成了尊贵的小郡主,重新拥有了家。   六岁以前,我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是大概记得,我爹是一名商人,我三岁的时候,娘亲找来一位画师为我作画,传说,那位画师能够画出一个人长大后的样子。   那一年,一张美人图震惊朝廷与江湖,一幅画为我爹娘以及全家人招来灭顶之灾。   三年后,我六岁,一场血腥的屠杀将我由幸福的小公主变成孤儿,我不知道仇人是谁,看着无数黑衣人将我的亲人一个个杀死,我脑海一片空白。   幸亏爹爹的贴身侍卫林叔叔将我从火海中救出,带我逃离黑衣人的追捕。   只是,林叔叔的脸色很苍白,然后渐渐黑,只来得及对我说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让任何人见到我的样子,便呕出一口黑血,永远的倒下了。   原来,在护我逃跑时,他便中了毒箭。   我不明白,是谁想杀我,也不明白,又是谁想要得到我,更不知道该找谁去报仇。   我成了孤儿,像个乞儿一样在街头流浪,我将自己的脸抹得又黑又脏,因为我记得林叔叔说的话,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如此,可我知道,因为我的脸,害死了我所有的亲人。   8888888888888888888888   从这章开始,将会叙述之前生的事情,木清殇与连城炙,木劭凌,燕西歌等人之间的恩怨纠缠   然后,等前事叙述差不多,继续写以后的事   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多多提意见,留言   正文 第009章,及笄   据说那副美人图为圣炎朝的一个王爷所得,派人四处寻找图中美人,几乎将天下翻遍,依旧找不到任何线索。   我住进了天蜀国沐阳王府,成为王爷王妃的义女,听下人说,王府原本有一位真正的小郡主,可是一年前得病死了。   王妃郁郁寡欢,所以才将我找来,因为,我的年纪与那名已逝小郡主一般大。   因为有凌哥哥的吩咐,下人们虽对我的身份不满,亦不敢在我面前放肆。   又一年,府中住进了三名比我大两岁的女孩,她们的身份很令人费解,不是主人,也不是下人,在王府,她们没有任何身份,可是没人敢对她们放肆,大家都唤她们为姑娘。   菲离姐姐正是那三名女孩中的一个,另外两个则分别是水竹姐姐和桔梗姐姐,我与她们一同习舞练琴,学文绘画,关系渐渐亲密。   王爷王妃将我当做亲生女儿疼爱,我觉得自己依旧是从前被父母宠爱的小女孩,记忆中毁灭一切的大火也渐渐远去,只是,我并没有忘记要为死去的亲人复仇,只是,我还小,有很多事情力不从心,我会慢慢长大。   凌哥哥一直都很忙碌,总是很久才能见他一面,看着他温暖的笑,我就觉得,生命变得珍贵。   他总是很宠我,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他很快就会为我寻来,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何对我这么好。   慢慢的,我在长大,很多人看我的眼神都在改变,有些人惊讶,有些人总是看着我呆。   我不喜欢那种感觉!凌哥哥的眼神好像也在改变,只是每次我想要探寻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那副云淡风清的模样。   十岁的时候,凌哥哥亲手为我缝制了一张水蓝色的面纱,为我戴上。   告诉我,除非吃饭与沐浴,绝对不能随便摘下,这样那些人就不会总是看着我呆了。   我很高兴的答应了,因为凌哥哥好像很不喜欢别人看我的脸,也因为那面纱是凌哥哥亲手做的,还有,我想起了记忆中,林叔叔已经有些模糊的话语,千万不能让人看见我的样子。   生活很平淡,每日除了习舞练琴再无其他,偶尔我会与几位姐姐一起玩闹,只是她们比我忙的多,因为她们还要练武,而我则不需要。   就这样,八年过去了,我已经及笄。   ………………………………………………………虐妾……………………………………………………………………   “郡主?!郡主你快些出来,及笄礼马上要开始了,王爷王妃命冬儿将你带去,你若不去,冬儿会被罚的。”   我躲在假山的洞穴里,假装没有听见我的贴身丫鬟冬儿可怜兮兮的叫喊。   这个洞穴是很久以前意外现的,那一次因为我不小心在外人面前掉了面纱,凌哥哥知道后很生气。   那是凌哥哥第一次对我生气,我觉得委屈,就跑到假山后躲了起来,现了这个洞穴。   后来,全王府的人到处找我,直到深夜,大家才在洞穴里现已经睡着了的我。   我很害怕,本以为凌哥哥会对我大脾气,会惩罚我。可是出乎我意料的,他只是用一种我不懂得眼神看着我,然后很无奈的笑了。   见冬儿已经急哭了,我良心现,缓缓爬了出来。   背对着铜镜,任由冬儿帮我梳洗打扮,我从不照镜子,因为每日带着面纱,知不知道自己的脸根本没什么区别。   其实我心里还是介意这张脸的,如果不是这张脸,如果没有那幅画,我的亲人就不会死。   梳洗完毕,冬儿习惯性的看着我呆,傻笑,然后长长的叹息,帮我将面纱覆上。   目前为止,除了我的贴身丫鬟,没有人知道我长大后的样子。   王爷王妃不知道,凌哥哥也不知道,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在冬儿的搀扶下,向王府的主厅走去,那里正在进行我的及笄宴。   今日有很多宾客前来,甚至连皇宫都派人送来了贺礼,在天蜀国,木清殇这三个字,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从小练习的大家礼仪令我很从容的步入大厅,美眸低垂,青丝垂悬,纤指轻绞丝帕,淡露女儿家的羞涩,曼妙的身姿,完美的体态,高雅的气质,迅令嘈杂的大厅安静下来。   面对忽然寂静的大厅,我心中一滞,有些紧张。抬头看向最前方,凌哥哥鼓励的笑,一切恐惧都失踪了。   面纱下的容颜绽放笑靥,如灿星的眸子微微眯起,弯成月牙状。   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探寻的好奇,都想一窥面纱下的娇颜,想知道,这气质如仙子的少女究竟长了一副怎样的花容月貌。   走到凌哥哥身边,对上位的王爷王妃行礼,对众宾客施礼,抬头看向凌哥哥,他眸中含笑,对我很满意,我知道,我做到了他希望的。   昨晚,他说,要看到最美好的木清殇!   我分不清心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最美好的,不一定是最真实的。   如今的自己,令我觉得压抑。可是,凌哥哥的希望,我会尽力达成,想要看他对我温暖的笑。   “殇儿真乖!”   他没有出声,只是用唇形告诉我,轻拍我的脑袋。我喜欢这种感觉,被他宠着。   香案上供着一副轩辕黄帝的画像,香炉里飘出的熏香让会场充满了一种神秘和庄重的气氛。   随着“赞礼官”一声“开始”,悠扬的古琴声中,我缓缓跪在香案前的垫子上接受行礼,其他人则站在我的身后。   先将手在铜盆中洗干净,长被梳成髻插入簪,随后,起身加上一件衣服,向王爷王妃行过叩拜大礼后,喝完递上的礼酒,同样的步骤一共重复了三遍,每一次换上的簪与衣服都更加精致高贵,这是对我郡主身份的一种肯定。   虽然,我不是真正的郡主,可是及笄礼的一切,已经向大家宣布,我的身份不可动摇!   我心中有些微涩,不知道我的亲生爹娘,是不是在天上看着我?   我,已经长大了!总有一天,我会找出那个灭我家园,杀我亲人的凶手!   轻轻抚上自己的脸,不知道这张脸是不是与那副失去踪影的美人图一个模样?   及笄礼后,许多官员都前来与王爷攀谈,话语间无非是对我的夸赞,更有意者,暗示王爷欲与其联姻。   我知道及笄以后,我的婚姻大事将会成为主要的议论话题,深吸口气,勉强压抑住想要大喊的冲动。   我不喜欢这样!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没有自由的傀儡!   如果不是为了凌哥哥,我决不会忍耐!   天蜀国的宰相大人燕方回是对联姻最感兴趣的一个,为他的儿子,素有天蜀国‘飞花公子’之称的燕西歌。   燕西歌我从未见过,但据说是一个很有作为的男子,按理说,王爷应该会答应,但他却委婉的回绝了。   所有人都很诧异,包括我!   我喜欢凌哥哥,但是我知道我与他已是名义上的兄妹,从未想过会嫁给他。   我以为,王爷会答应这门亲事,放眼整个天蜀国,唯有宰相府能与沐阳王府相匹配,可他却回绝了,我不由想,王爷究竟打算将我配给何人?   他们虽疼爱我,可我也知道,有一天我会成为他们政策的棋子,以联姻为渠道。   对于亲情,我从未在他们的身上奢求过,甚至,我不知道凌哥哥是不是也做着如此的打算。   正文 第010章,逃府   及笄礼一结束,我便离开了吵闹的大厅,那里的算计、阴谋和逢迎拍马的味道令我厌恶。   凌哥哥早早的便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跟冬儿一起回到了我的居所,流烟阁。   换下沉重繁复的服饰,摘掉满头的簪饰,长长吁了口气。   “冬儿,现在大家都很忙,有些无聊,不如去霏烟楼看望几位姐姐!”   命冬儿帮我换了身简单轻松的打扮,便去了霏烟楼,只是,寻了半天也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郡主,几位姑娘应该是有事情出去了。听说最近小王爷出门都会带上她们。”   我微微点头,眉心微蹙,越来越觉得,与凌哥哥还有几位姐姐之间,隔着距离。   孤独感袭来,淡淡的笑着,这诺大的王府,究竟有谁是在真心关心我?在乎我?   凌哥哥,对我总是若即若离,他宠我,可是总是隔着距离。   几位姐姐,因为身份不同,长大后,很多事情也都回避我。   王爷王妃,总觉得他们的关爱透着虚假,隐着阴谋。   心里堵得慌,便生出冲动,想要出这王府,去外面看看。   这八年来,我离开王府的次数屈指可数,亦都是在凌哥哥的陪同下出去,每次侍卫丫鬟跟了好多,将我与人群远远隔离。   我渴望站在人群中,感受那种没有隔阂,没有虚假的热闹。   “冬儿,跟我来!”   我快步离开霏烟楼,朝着流烟阁走去。冬儿不明所以,急忙跟上。   不久前,在流烟阁后方的天河园,有一堵破损掉一角的围墙,从那里,只要躲开后院侍卫,便能出王府。   我心中暗暗祈祷,希望那堵墙尚未补全。   冬儿对我出府的想法既不赞同,在我的威胁下只能苦着脸屈服,总之,今日我一定要出去,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声喊出我心中的不快!   上天总算有些良知!我与冬儿偷偷摸摸溜到天河园,躲在花丛后,顺着缝隙看去,那堵破损的墙角果然还在。   不过令我头痛的是,墙的另一侧是王府的重地,只有一条小巷子平时没多少人去,而且很容易便可以翻出王府。   只要躲过侍卫的眼线,我便能安全出府。   “郡主,不要出去啦,若是被侍卫抓到,禀告小王爷,就不好了。”   冬儿可怜兮兮的拉着我的衣角,想要说服我。   在王府,下人最怕的不是老王爷和王妃,而是犹如月光般温和的小王爷木劭凌。   我不懂,凌哥哥明明那么温柔,为什么下人都很怕他,问冬儿,冬儿总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怕,只要凌哥哥出现,她就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好冷!   我觉得好笑,凌哥哥怎么会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呢?!   “冬儿,你若害怕,就回去,只是,若你敢通风报信,今后,我绝不会留你在身边!”   我沉下脸,表情严肃的瞪着冬儿。   冬儿见我如此,只得委屈的点头答应,跟在后面,不敢再啰嗦。   我皱眉,要引开守在巷子附近的侍卫有些困难,四处寻找,眼睛一亮。我蹲低身子,从怀中拿出不久前凌哥哥送我的一柄金剑,再找来一根绳子。   冬儿不解的看着我,我淡淡一笑,将剑与绳子全都交给她。   “冬儿,悄悄的移过去,在那面墙两米处的地方停下来。看到那块石头了没?将金剑放在石头上即可,然后用树叶盖上!”   “郡主,你,你要做什么?!”   听了我的话,冬儿惊疑不定,拿着剑的手有些哆嗦。看着在墙壁边缘来回走动的侍卫,咽着口水。   “别问,只要将剑放在石头上,然后将拴在剑柄处的绳子拖回便可!”   我眼神不容抗拒,冬儿虽害怕,更不敢反抗我。   缓缓挪着身子,往墙侧移去。我缓缓抬头,看着对面楼宇牌匾上闪闪光的烫金大字,唇角绽开笑意。   冬儿的行动还算成功,将东西放好,小心翼翼的蹲爬着回来,然后将那根拴在金剑上的绳子递给我。   “郡主,差点吓死我了!”   冬儿抱怨,我拍拍她的头,安慰:“今天的功劳,本郡主记住了,一定好好奖赏你!”   冬儿苦笑,她哪里要奖赏,她只要郡主能够平安回来,且不被现就行!   不然,她这条小命真的不保了,想到小王爷比冰还要寒冷的眼神,她就想哆嗦。   太阳,悬挂在半空中,距离午时还早着。   我缓缓拉动绳子,覆在金剑上的树叶随着我的动作而滑落,一道刺眼的光芒射出,轻轻挑起金剑,光线反射在那烫金大字上,明亮的光点不断在楼宇的牌匾上晃动,终于引起了侍卫们的注意。   “快!有异常!”   晃动在牌匾上的光点无法判别我所在的方向,侍卫们急忙聚集,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们一定不会想到,制造混乱的人其实在王府内,皆以为,是外面的人闯了进来。   见侍卫全都向他出搜寻,我一把拉起傻掉的冬儿,迅向小巷冲了过去。   小巷的围墙并不高,借住几块石头便可攀爬上去。我与冬儿动作倒也迅,在侍卫返回之前成功的爬出王府。   站在大街上,冬儿依旧惊魂未定,摸不着头脑,半晌才呆呆的问道:“郡主,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得意的仰头,笑看着她,手中摇晃着那柄金剑。   “是凌哥哥教我的!金剑可以反射光线,比较暗的地方就会出现亮点,我让他们误以为有贼人闯进了王府,这就叫调虎离山!”   凌哥哥一定想不到,是他交给我的知识帮了我的忙,想到若是我溜出王府的事被他知晓,我有些后悔,不知道凌哥哥会不会生气。   甩甩头,既已出来便不再想,到时候再说吧!   我身上的打扮十分朴素,看不出我沐阳王府郡主的身份。   “冬儿,记得叫我小姐!现在,我不是郡主!”   引着冬儿进入热闹的市集,我目不暇接的打量着每一处,每一个人脸上的笑,就知道,在这种地方,我才能自由呼吸。   “冬儿,你出过王府,应该知道哪里比较好玩比较热闹吧?”   见我不断在人群里穿梭,冬儿有些慌乱的跟上,不停地提醒我面纱不要掉了。   路上行人或许对我带着面纱好奇,不时的回头看我,这样的眼光,我早已经习惯。   “小姐,冬儿担心啊,若是被现了……”   “冬儿,我们已经出来了不是么?所以,与其担心那些,不如好好地玩一场,等回去再担心。你说呢?”   冬儿一怔,愣愣的点头。   “呃,好象是哦!”   我耸耸肩,不再理她,径自走了。   “小姐,既然如此,冬儿就带小姐去凤鸣湖畔,那里最近两天正在举行斗诗会和划船比赛。可热闹了!”   冬儿的笑,有些古怪,我却没有细想,开心的笑着。   随着冬儿朝着凤鸣湖畔走去,我不知道,在那里我将会遇见他,一个颠覆我生命的男人。   正文 第011章,初遇   “小姐你看,前方便是咱们天蜀国最有名的凤鸣湖,传说上古圣母降临凡间,曾化作一只七彩凤凰于此处鸣祥,此后便有了凤鸣湖的传说。这每年四五月份便会有许多人从各地赶来祭拜,并举行许多有趣的活动,年复一年,流传下来,便成了这斗诗会与划船赛。”   “不管是小家碧玉还是大家闺秀,都会在这段时间来到凤鸣湖畔的圣母庙祈求自己的婚姻。而一些公子哥们与才俊也都会在此一展才华,倒是造就了不少良缘。今日咱们出来的到巧,小姐,待会咱们也去圣母庙看看如何?小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呢!”   挤在人群中,我与冬儿牵着手,以免走散。   这丫头刚刚还是担心,此时已经兴奋的脸儿泛红,口中更是滔滔不绝为我讲述凤鸣湖的传说。   对于凤鸣湖,以前倒是听说过,只是没有想到,这斗诗会与划船赛如此热闹。   去圣母庙拜求?我苦涩的笑着,求了又能如何,我的婚姻自己无法做主。   日复一日,我愈来愈想不透,八年前,凌哥哥为何会将我带回王府,给我如此崇高的地位。   有些东西,隐约知晓,却不愿深究,生怕心中最圣洁的地方也被玷污了。   “小姐,快看!今日的划船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冬儿拉着我的手,兴奋地尖叫。   顺着她的手势看去,便见凤鸣河畔,大约五条翘龙船浮在水面,每条船上四名精壮男子手持船桨,做出蓄势待的姿势。   嘈杂的人群忽然都安静下来,被沉重的氛围感染,我与冬儿不由紧张。   第一次观赏如此有趣的比赛,令我格外兴奋,与冬儿挤进最前排,为那些参赛者加油。   便见岸边一名中年富态男人手持一块红布,用力一挥,大喊开始,五条龙船顿时如飞梭般射出水面,向远处划去,鼓噪声震耳欲聋。   “燕公子!燕公子!……”   人群中不时传出如此的欢呼,我与冬儿彼此疑惑的看了一眼,不明白这燕公子为何如此受欢迎,哪一个又是燕公子?   问了身边人,才知道这燕公子便是宰相大人的公子,‘飞花公子’燕西歌!   “姑娘,你们莫不是外地人?怎么连燕公子都不认识。这燕公子不仅文武双全,更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是咱们蜀京家喻户晓的人物。自从五年前,每年的划船赛燕公子都会参加,这第一均非他莫属!”   一位中年妇人热切说道,神情中满是崇拜。   我淡淡笑着,对她施礼,领着冬儿退出人群。   “小姐,怎么不看了?冬儿也听说过这燕公子十分厉害耶!仔细想想,这天蜀国除了咱们小王爷,便也只有他能与小姐匹配,说不定王府真能与宰相府联姻,到时候燕公子不就是小姐的夫婿了?!”   冬儿异想天开,兴奋地直拍手。   我笑着,心情却有些沉重,冬儿不知道,今日的及笄宴上,王爷便已经替我拒绝了宰相大人的提亲。   是啊,这天蜀国能与我郡主身份匹配的,除了凌哥哥,便只有燕西歌了。   王爷拒绝了燕西歌,那么,这天蜀国我还能嫁谁呢?   衣袖下的手缓缓握紧,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不嫁天蜀国,便只有他国……   怔愣间,人群中忽然爆出热烈的掌声与呼喊声。   我笑着,今年的第一依旧是他,燕西歌!   “小姐,你不好奇么?好像看看传说中神乎其神的燕公子哦!”   冬儿可怜兮兮的看着我,一步三回头的看向凤鸣湖畔。   无奈摇头,便由她去,心中确实对这个男子好奇。   燕西歌已经上了岸,身边围着一层又一层的人,我与冬儿根本无法靠近。   推挤间,不小心绊到东西,身子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冬儿惊呼,想要拉我,却来不及。我咬紧牙关,准备承受摔倒的痛楚,却不想倒下的身子忽然被人从后面接住。   心跳有些失序,我缓缓吐气,暗叹自己的幸运。   “姑娘,虽然我挺喜欢女子主动投怀送抱,但这么多人毕竟有碍风化。”   戏谑的话语自头顶上方传来,令我耳根一痛。有些慌乱的起身,挣脱他的怀抱,狠狠地瞪着他。   虽然他救了我,但他语气中的放肆却令我气恼,幸好我带着面纱,看不出我的脸已经红透。   傻愣在一旁的冬儿这才反应过来,惊吓的扶住我,声音哽咽。   “小姐,你没事吧?没有伤着吧?”   “没事!”   收回瞪向男子的视线,我勉强的笑着,安慰冬儿。   “难道这便是姑娘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我皱眉,瞪向他,直觉的这个男人像登徒子!   眉眼邪气,唇角虽带笑意,眼神却冰冷,英俊的五官似刀刻,深邃狂野,隐隐透着邪肆的霸气,锐利冰冷的凤眸似在打量我,眼神欲穿透我的面纱。   一身尊贵的气息,直觉他应该不是普通人,不想得罪,以免招来麻烦。遂微微屈身,向他行礼。   “多谢公子搭救!”   不等他回应,便拉住冬儿的手转身欲离去。   眼前黑影一闪,我与冬儿惊吓的后退,原来是那邪肆男人身后的两名黑衣侍卫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我有些愤然,瞪向他,怒道:“公子,我已经道谢,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谅他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图谋不轨,我并不害怕,只想快些摆脱他,直觉不想与这人有太多牵扯。   “姑娘莫气恼,只是对姑娘腰间的那柄金剑好奇罢了!”   冲两名黑衣侍卫点点头,令他们退下,视线落在我腰间金剑上,探究的目光打量着我。   “不知姑娘与沐阳王府小王爷是何关系?若没有记错,这柄金剑应该是沐阳小王爷所有。”   我一撂衣袖,将剑遮住,心中懊恼自己的大意。   这金剑是凌哥哥寻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百隐铸剑师所造,世间独一无二,他竟一眼看出是凌哥哥所有,想必见过这把金剑。   见我不说话,他又继续说道:“昔日小王爷曾说,这柄金剑乃是赠与他一生最重要的女子,莫非就是指姑娘?”   我心一跳,为他的话,凌哥哥说,我是他一生最重要的女子么?   唇角绽开笑意,为这一句话而感动,凌哥哥,对我是不同的!   他眸中寒光咻逝,笑意更邪。我敛起笑意,不想与他继续谈下去。   “这位公子,恕小女子无可奉告!公子要再拦,便是登徒子所为!”   说完,拉着傻掉的冬儿离去。   这次他没拦我,我却觉得犹如芒刺在背,被一道灼灼的目光盯住。   我有些担心,也许,他已经猜出我的身份。   正文 第012章,遇刺   “小姐,刚刚那个人好吓人!冬儿还以为他要将我们劫走呢!”   与冬儿散步在凤鸣湖畔,拥挤的人群随着划船赛的结束渐渐散去,只留下为数不多的人贪恋着湖畔美景。   冬儿时不时的回头向身后看去,生怕那邪肆的男子追上,拍着胸口担忧的说道。   看着她,我眸中掠过淡淡的笑意,这丫头,平日里大大拉拉的很,今日观察力倒是惊人了。   甩了甩头,想要甩掉那男人邪气霸道又冰冷的眼神。   “冬儿,别再想了,谅他们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我们使坏。天色还早,找些事情打时间更好些。”   冬儿长长叹了口气,有些认命的看着我,拿我无可奈何。   “小姐一点都不担心,冬儿可担心死了,若小姐有任何意外,冬儿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与冬儿在河畔走了片刻,便见前方湖畔内清荷摇摆,暗香浮动,各色荷花开得圣洁。   水浅处长着许多芦苇,时不时有野鸭水鸟自其间钻出,别有一番趣味。   湖中已经许多人划荡着小船,徜徉碧水青天间,沐浴在这惬意之中。   我不禁有些心痒,便鼓动冬儿跟船家租了只小船,下了岸,欲与湖面之上感受这绝美的景色。   深深吸了口气,清淡的荷香扑面而来,看着从身边掠过的荷花,本想采撷一朵,却终不忍下手。   “若是能日日徜徉在这样一片美景中该有多好,没了尘世的牵绊,没有人心的杂芜,这便是我渴望已久的自由啊……”   轻声感慨,再也无法淡然的笑了。   以前的我是快乐天真的,可是今日的及笄宴令我的心情沉重许多,原来,长大的结果便是烦恼无数。   “小姐,在王府的日子,你觉得不快乐么?”   冬儿坐在船尾,迷惑的眼睛望着我,似在苦恼。   勉强的扯了扯唇,却又想到即便笑了也无人看到,便不再勉强自己。   戴上面纱除了遮住容颜,另一个好处便是我不用勉强自己在他人跟前伪装,不用明明是悲伤难过的,还要强迫自己开心的笑。   撩起衣袖,将手掌慢慢探入湖水中,沁凉的湖水抚摸着手面,柔柔的。   “冬儿,我本不是王府郡主,因为凌哥哥,我免于沿街乞讨的悲苦命运,成为人人羡慕的郡主。享不完的荣华,吃不尽的山珍海味。可是,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道理,我懂!”   冬儿攒眉苦思,对我的话似懂非懂,却也不再打扰我。   在船夫的掌舵下,小船在高高的芦苇丛中穿梭,原本寂静的风景却被忽然传来的兵器打斗声撞断。   我急忙起身,想要看清楚究竟生了什么事,船夫却拦住我,劝我快些按原路返回,若是被牵连就不好了!   “小姐,我们快些回去吧!”   见我仍旧好奇的张望,冬儿脸色焦急,命船夫将船掉头。   打斗声愈来越近,未等船夫将船掉头,便听见一声巨大的落水声,激荡的水波将船摇晃,我与冬儿差点失去平衡掉进湖中,急忙蹲下身子,不敢起身。   空中忽然飞起两个人影,打斗纠缠,我与冬儿来不及惊呼,一名黑衣人从空中被击落,直直的向我们的小船砸来!   船夫将槁撑起,避开了黑衣人,巨大的浪花在船旁掀起,水花溅湿了衣衫。   “小,小姐……你,你没事吧?”   冬儿紧紧扶住我,脸色有些苍白。   看着那个在水中载沉载浮的黑衣人,血水不断在清澈的湖水中渲染,他脸上的黑巾掉落,猩红的血水自他口中溢出,那模样,已经没救了。   我扶住心口,咽了咽口水,浑身止不住颤抖,被恐惧戳住,刚刚若是没有看错,飞在空中的另一人便是先前的那名邪肆男子!   心中暗咒倒霉,遇见那人当真一点好事都没有!   打斗声与我们只隔了一片芦苇,船夫被眼前的景象吓住,撑槁的双手抖得厉害。   “说!谁派你们来的?!”   低沉阴鸷的声音自隔壁传来,是他的声音。   “进了地狱,你自会知晓!”   “找死!洛云,听风,杀无赦!”   隐约间,可以看见他狠厉如罗刹的残酷面容,令我心中一滞,透不过气。   “小,小姐……”   冬儿紧抓着我的手臂,低低啜泣,许是听见了声音,他凌厉冰冷的眸子穿透芦苇层,直直射向我们!   银光在他身后亮起,趁他分神之际,一名黑衣人持剑向他袭来。   忍不住的,我失声惊呼:“啊!小心!”   他咻然转身,手中长剑翻转,直直的刺入黑衣人胸前,度极快。   而我则因那一声惊呼,被黑衣人攻击,凌厉的剑尖向我飞来!   我惊呆,看着快逼近的黑衣人不知作何反应,冬儿的尖叫声在耳畔响起,我头脑懵。   “噌”的一声刺耳的兵器撞击声传来,黑衣人的长剑被飞射而来的黑色倒刺长鞭搁开。   转眼看去,他已凌空而至!   黑色长鞭犹如灵蛇与黑衣人纠缠,逼得黑衣人节节败退,脆弱的小船不断摇晃。   船夫为了避开飞来的黑衣人跌进湖里,我与冬儿则躲在船角极其困难的保持平衡。   黑衣人为了躲避黑鞭的攻击,快的向我与冬儿方向移来。   他眸中利光闪过,双目死死盯着我,厉喝一声:“跳!”   神经紧绷的我,反射般的拉着冬儿跳进湖中,便听见一声惨叫,黑鞭射向船角,击中黑衣人,脆弱的船只也在此时宣告肢解!   脚尖轻点芦苇,他一把捞起已经喝下几口湖水的我与冬儿,向岸边飞去!   腿软的跌倒在岸上,我难受的咳嗽,浑身湿透,鼻中腥臭的味道令我作呕。   “小,小姐……你没事吧?怎么样了?!”   冬儿可能因为识水性,比我好许多。   我红着眼眶,拼命地摇头,委屈的抬眸看向他,都是这个倒霉鬼害的!   看着我,他冰冷的眼中掠过轻嘲,却隐着淡淡的笑意,手中的黑色长鞭兀自滴着血水,令人骇然。   “真是个笨蛋!”   语音刚落,我未及对他怒吼,便见紧跟着他的两个侍卫掠着水面飞驰而来,恭谨的单膝跪地。   “回主子,已经全部解决!”   他淡淡点头,视线却落在我身上,令我打了个冷颤。   只觉眼前黑影咻闪,手中一空,我惊讶的低头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兀自滴水的绣帕已经被他捏在手中。   “木清殇?你是沐阳王府的什么人?”   一双邪魅的眸子肆无忌惮的打量变成落汤鸡的我,丝毫不遮掩他的兴味。   那湿透的面纱下,隐约的绝色容颜,虽看不太清,却叫他心中一紧,似曾相识。   似怨带嗔的水眸竟令他冷情的心泛起淡淡波澜。   白了他一眼,我拢好脸上的面纱,看着湿透的衣服暗暗低咒。望着他手中的绣帕,我十分气恼,当初真不该将名字绣在上面!   “都是你害的!刚刚若不是为了救你,我才不会掉进河里!”   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丝帕,我被愤怒彻底点燃,抬起愤怒的眸子,纤细葱白的手指指着男人的鼻子怒道。   我现在这副模样,要如何回去?!   回头看着冬儿,她已经开始哀哀戚戚了。   “为何要带着面纱?莫非你是无盐女,无法见人?”   略显冷情的嗓音,透着一股兴味。   我没有理他,看着湿透的自己,只能自认倒霉,拉起冬儿便要离去。   这个男人武功高强,透着霸气和危险,又被人刺杀,被这个男人知道了名字,真担心此后危险缠身,还是快些离去,不与他再有牵扯的好。   “木清殇,我们很快就会再次相见!”   背后,响起他的声音,却没有细想他话中的意思,落荒而逃。   然而,生命既是如此,该遇见的,即使再逃,依旧无法逃脱。   正文 第013章,冲撞   与冬儿走在街上,我们两人狼狈的模样惹来许多好奇的目光,顾不上许多,只想快些离开这里,离开能遇到那个男人的任何地方。   经过这一闹,便也无了玩闹的心情,遂决定打道回府。晌午已过,我不禁有些担心,若是下人现我不再了该如何。   便又想到,如今王府正忙着,大家都招呼客人去了,凌哥哥与几位姐姐又都出府,府中还有谁能注意到我呢!   绕到王府的后门,与冬儿猫着腰偷偷摸摸的朝那堵矮墙移去,想翻过巷弄,从那堵破墙原路返回。   “郡主,奴婢,奴婢有些害怕,你说,这墙后面会不会站着人?”   蹲在墙下,冬儿瘪着嘴巴,模样好不可怜。   我好笑的看着她,暗斥她疑神疑鬼。不理会她,率先踩着石头翻过墙去。   之所以不担心,是因为我知道这个时间王府中侍卫交接班,警惕比较松懈。   果然如我所料,先前那班侍卫,未等及前来接班的人便已经率先离开了,寂静的院落里,看不见人影。   这里是王府兵器库与藏珍阁所在,除了侍卫,一般不会有人前来。   拉着冬儿的手,将她小心扶下,两人快的穿过破墙。   “什么人?!站住!”   不过,今日的我一点都不幸运,就在我们即将穿过破墙时,接班的人现我们的踪影,朝我们追来。   我拉着冬儿便跑,不敢回头,只要入了流烟阁,换去这一身衣服,这些侍卫也拿我无可奈何。我平日里素行良好,只要我矢口否认,应该不会将我与那翻墙女子联想到一起。   “郡,郡主……”   “冬儿别说话,快跑!”   天河园与流烟阁只隔了道花圃,前院有许多客人在,怕引起慌乱,这些侍卫并没有大声张扬。   肺里有些胀,虽然逃的辛苦,我却想大笑,压抑的生活,如今打乱,竟是如此令人激动。   忍不住回头看那些侍卫,距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我竟忘了,他们都是会武功的。   “啊——好痛!”   “姑娘,小心!”   奔跑间,真不该向后看,看了后面,忘了前面,不知前方何时杵着一个人影,硬生生的撞了上去,差点将我的骨头撞散。   幸好他及时将我拉住,不然这一跌定会惨不忍睹!   眼看着身后的侍卫越来越近,我着实慌了,想要挣开被他牵扯的手臂,竟无法挣脱。   愤怒的瞪他,却见他一脸呆愣,火气便上来。   “这位公子,放开我!若被追上,我便死定了!”   他猛然回神,眼中闪过热切的光芒,令我心惊。一把抱起我,飞身逃离。   我彻底呆掉,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向下看去,我心中一凉,紧紧抱住他。   我竟飞离地面这么高!   耳畔似乎传来冬儿的惊呼声,我猛然清醒,暗咒不已。我虽是逃离了,冬儿却被侍卫抓住,这与我被抓住又有何区别?!   他为何不连冬儿一起救呢?我有些哀怨的瞅着他。   他不失为一个俊美男子,剑眉入鬓,美如冠玉,目若朗星,只是那脸上太过热切兴奋地笑意却令我打了个冷颤。他为何神情如此激动?!   摸了摸脸上的面纱,并无不妥。   “这位公子,你可以将我放下了!”   见身后早已没了侍卫的踪影,他却没有停下的意思,悬在半空中的感觉着实诡异。   虽然他武功看似不错,不会将我摔下,但与他如此亲密相依令我颇不适应。即便是凌哥哥,我亦未曾与之如此亲近。   他似听出我语气中的不快,却并不生气,热切的笑意转为柔和,泛着淡淡的温柔。   刚一落地,我便急忙挣脱出他的怀抱,看向他,却见他一副若有所失的模样。   “刚刚多谢公子搭救!”   “没,没什么,你,我……”   我皱眉看他,见他吞吐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俊脸涨红,有些好笑。   “不论如何,今日都谢谢公子,小女子尚有未完之事,就此别过!”   虽然他的搭救与我并无意义,却是他一番好心,自当奉上敬意。   四处探看,我此时竟已身处骅峰阁的侧园,此处乃是凌哥哥书房所在,我有些担心,生怕凌哥哥突然回来,转身欲离去。   他却一把将我拉住,面色焦急,语气透着淡淡的祈求:“姑娘要离开了?不知你住在哪里?那些侍卫随时会追上来,还是我护送姑娘离开吧?”   刚要开口拒绝,却瞥见不知何时出现在骅峰阁外,面无表情的凌哥哥,见他的视线落在他抓住我的手臂上,我心中一紧,急忙甩掉,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完了!不仅偷溜出府被逮到,更与陌生男子牵扯不清,还被凌哥哥当场撞见,凌哥哥会怎么想?   俊美男子见我行为怪异,疑惑的目光向后看去,眉宇微蹙,只是瞬间又换上痞痞的笑意,与先前截然不同。   “木兄!”   我一怔,好奇不解的看着他,他竟唤凌哥哥为木兄?他认识凌哥哥?   木劭凌紧握的双拳缓缓放开,优雅的缓步向二人走来,唇角笑意如云清,却不再看我一眼。   “燕兄,刚听管家说你找我,不知有何事?到我书房谈吧!”   话毕,淡淡瞥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看着他的背影,隐约察觉他的怒气,我知道,我现在这狼狈的样子,他定是已经知道我出府的事了。   想要张口唤他,却不出声音,喉咙有些干涩,这是第一次凌哥哥如此冷漠的对我,想必他真的生气了。   俊美男子并未离去,回头看我,笑的热切,道:“姑娘,在下燕西歌,不知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我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他就是那传说中大名鼎鼎的‘飞花公子’燕西歌?   在凤鸣湖畔未得见,没想到他竟会出现在王府内!   凌哥哥忽然回头,见我惊诧的表情,向来温和的脸色也不由有些阴沉,声音紧绷:“殇儿,立刻回你的流烟阁将自己打扮妥贴,晚上府中有贵客到来,今晚你一同出席!”   又转向呆怔的燕西歌,道:“燕兄,莫要耽误正事!”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燕西歌看着我的眼神已有先前的热切转为挣扎,失落,还有我看不懂的情绪。张口想要说话,却低叹一声,转身离去。   我皱眉,对他情绪变化颇为不解。   想到凌哥哥,我不禁焦急,向来温柔的凌哥哥都生气了,看来这次我真是有些过火,该如何才能得他原谅?   我深叹口气,转身向我的流烟阁走去,凌哥哥说今晚王府将有贵客前来,我也将出席,这是我没有料想到的。   以前即便是皇帝前来,我亦很少出面,这次,究竟是什么样的客人,又为何一定要我出席?   正文 第014章,绝色   回到流烟阁,没有现冬儿的身影,却见菲离和桔梗姐姐坐在流烟阁外的半月亭。   菲离姐姐如往常一般时常唇角带笑,水绿色的钗裙被风吹摺,一如她爽朗的性子。桔梗姐姐如风清的面容无半丝表情,淡然的模样如脱世俗之谪仙。   我微微皱眉,不解的看向二人,她们极少来我的流烟阁,大部分皆是我主动去找她们,如今她二人来此,莫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得知我偷溜出府,奉了凌哥哥之命替他说教?   正犹豫间,菲离姐姐已经看到我,欢笑着冲我招手。   “殇儿……”   桔梗姐姐听见她唤我,急忙转过身,异域风情的绝美轮廓配上一袭深紫轻纱,如梦如幻,竟不似真人。   “两位姐姐何时来的?清殇贪图清净,除了冬儿,这流烟阁便无其他下人,怠慢了两位姐姐,还请见谅!”   我笑着,朝她们走去。菲离姐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晃脑的上下打量我,细致的柳眉轻挑,唇角笑意渐浓。   “我说殇儿,你这一身是刚从哪里回来?莫不是被大黄狗追赶,怎地这副模样?”   我抽了抽鼻子,苦着一张脸,这菲离姐姐平日里是最喜欢嘲损我的,如今被她看到我这落魄样子,估计得被笑上好一段时间。   桔梗姐姐淡笑着,没有说话,潋滟的眸光中泛着淡淡的温柔。   “菲离姐姐,今日先别笑我了,刚刚这副模样被凌哥哥撞见,殇儿已经够呕的。这次凌哥哥好像真的对我很生气呢……”   我可怜兮兮的叹道,不知该如何求得凌哥哥原谅,很不喜欢他对我漠视的感觉,令我忍不住想哭。   “小王爷都生气了,你这次是真的闯大祸了!怎么想起要出府呢?只带了冬儿一个不会武功的丫头,若是遇到危险该如何是好?小王爷会生气也是正常,他是担心你啊。如今这世道,有些不太平,切莫在作出这样的事令人担心了。”   菲离姐姐无奈的冲我摇头,看着她,将自己偎进她身边,便听她大呼小叫,惊吓的退离我的身旁。   “你这丫头,身上脏的要死,还不快些去梳洗?弄得我这一身!”   正笑闹间,一直沉默的桔梗姐姐忽然开口:“殇儿,这次出门没有遇见什么特别的人吧?”   我有些不解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何忽然如此问,难道她知道什么?   想到那个邪肆的男子,心中怒气横生,若不是他,我也不会如此狼狈,也许,就能安全过关呢!   笑着,兴奋地点头,却并不打算将那男子说出,总觉得,不想与他再有牵扯。   “今日与冬儿去了凤鸣湖畔,那里热闹的很,看了划船赛,便见了那个传说中大名鼎鼎的飞花公子燕西歌参赛,得了第一。本想与冬儿上前,无奈人太多,没看清模样。”   听出我语气间的遗憾,菲离姐姐戏谑的道:“殇儿莫不是也如蜀京无数小姐一般,对那燕西歌产生了爱慕之心?”   冲她眨眨眼,我笑道:“如此有何不可?燕公子那般俊伟有为男儿,正是我所向往的!”   本是说笑,却见她二人脸色丕变,唇角笑意皆有些僵,诧异的看着我。   淡然笑着,心中却是苦涩,看她二人表情,想必对我的未来都已经做好安排,怎会允许我为谁心动?!   我装作不知,继续扮演以前的木清殇,单纯而快乐。   王爷究竟要将我配给谁呢?这天蜀国中,能配得上我的身份,又不失王府脸面的人选,除去燕西歌便无了。   而刚刚所见燕西歌,当他知晓我的身份,那惊诧失落的模样,是不是,连他也知晓,我将要许与何人?   断然不会将我送入宫中,天蜀国少帝如今只有七岁,一切军政大事尚需沐阳王爷亲历,整个天蜀国皆掌握在沐阳王之手,没必要送我入宫成为少帝的妃子。   面纱下的苍白面容,笑的惨淡,隐忍下欲涌出的泪意。看来,如今的我也只有被嫁入他国联姻这一种可能了!   当今天下,西有天蜀,北有北番,北原二国,东南便是最为富饶强大的圣炎朝。   北番,北原二国势力较弱,尚不足以构成天蜀国的威胁,自然也不用联姻来弥合彼此间关系,唯有强势的圣炎朝,近来举动频频,大有一统之心。   捏紧绣帕,双手微微颤抖,虽然知道王府养育我不是全无所图,如今想来,若真成为和亲女子,心痛难当。   凌哥哥是不是也知晓王爷的心思?是不是,也已经同意如此?   我一直最信赖,最爱的凌哥哥,是不是也有将我当做和亲郡主嫁往圣炎朝,以换取延缓战争时间的打算?   “殇儿,你,该不是与菲离姐姐开玩笑吧?你不是尚未见过他真实模样,单凭传言便心动,这一点都不可靠,殇儿,你……”   “菲离姐姐,桔梗姐姐,我说笑呢!看把你们急的,呵呵……”   狭促的笑望着她们担忧急切的模样,我的心直往下沉。   “殇儿,当真,在开玩笑?”   桔梗姐姐美目微蹙,不确定的问,见我点头,才释然的笑了。   “殇儿这丫头真是愈大愈爱捉弄人了,害我们信以为真了!好了,先不讨论这些,殇儿应该知晓今晚王府有贵客前来吧?”   我点头,轻声应道:“嗯,知晓,先前凌哥哥已经告知,要我晚上一同出席。两位姐姐知道是何人?”   对来者的身份我已经隐约猜出,一定要我出席的目的,只怕这来者与我的亲事有关!   “呃,我们也不是太清楚,殇儿今晚去了不就知晓了?现在,冬儿不在,你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小王爷担心你收拾不好自己,便令我们前来帮你,你这一身泥衣裳也该换下了,当心生出泥鳅!”   菲离姐姐打哈哈,将话题转了过去,拉着我的手,与桔梗姐姐一同将我领进流烟阁,帮我梳洗。   忽然想到冬儿,十分担心,她被抓起来,至今未归,不知道情况如何。若是凌哥哥将我出府的责任都归咎与她,便糟了!待会见了凌哥哥,一定要跟他道歉,将冬儿救出。   我在屏风后面沐浴净身,两位姐姐便在隔间帮我寻着要穿的衣裳,袅袅氤氲,晶莹的水珠滑过肌肤,落入水中,如羊脂玉般细腻滑嫩的肌肤透着一层薄雾般淡淡的光彩,及腰青丝垂与身后,浮在水面,与后方看去便是一副妖娆的景象。   缓缓起身,拿起一旁的内衣披上,缓缓走出屏风。   “两位姐姐,你们商讨半晌,我究竟该穿哪件衣裳?”   声音刚落,菲离与桔梗猛地抬头,顿时陷入呆愣。   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口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纤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我微微低眉,料到她们必会如冬儿一个模样,无奈叹息,这张面皮就真的如此好看么?   “难怪……难怪小王爷要你一直带着面纱……”菲离姐姐轻声低喃,眸光热切。   桔梗先是怔然,扯开一抹僵硬的笑,低叹:“原来如此……有谁能不为之心动呢……”   我看着她,不解她语气中的苦涩为何。却见她急忙撇过脸,深深叹息。   “不过是一张面皮罢了……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要!”   没了这张脸,便不会有昔日那张害我全家被杀的美人图。   没有这张脸,说不定,我还是父母捧在手心呵护的宝,而不是,而不是一颗棋子!   昔日的凌哥哥,究竟是带着什么样的目的将我领进王府,如今已经不再重要,只希望,一切皆非我所想!   换上一身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我不在乎自己有多美,却在乎,究竟有谁真心。   凌哥哥,不管他是否带着目的,都是我最在乎的人。他希望我如何,便如何!哪怕,是交付出我的生命!   重新换上一条面纱,在两位姐姐的陪同下,朝着正厅走去,那里,贵客即将到来!   正文 第015章,贵客   天色渐渐迟了,沐阳王府正厅却低气压蔓延,有些阴冷,沐阳王爷一脸阴沉的来回踱着脚步,粗重的喘息。   我与两位姐姐静候在一旁,看这凝重的气氛,不敢大声喘息。   凌哥哥仍是一脸淡定,似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惊扰他。   午时参加我及笄宴的宾客退了大半,只留下一些朝中要员,迎接即将到来的贵客。可是,晚膳时间已过了一个时辰,也没见着那贵客的身影,难怪王爷会气成如此模样。   燕西歌与宰相站在一起,视线却总是时不时的看向我这里,目光热切的灼人。   我轻扯唇角,有些嘲讽的笑了,难道不知道我的用途是和亲么?为何却用那副表情看我?!   看向凌哥哥,我心有些疼痛,自从我出现在正厅,他从未看过我一眼,似当我不存在。心口闷,泪意涌上,被最在乎的人忽视,竟是如此难过。   正焦急等待间,派去探寻的侍卫已经回来。“启禀王爷,卑职在龙运客栈探到圣炎朝使者一行,据说今日使臣与凤鸣湖畔遭到暗杀,有人受伤!”   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脸色苍白,圣炎朝的使臣竟在天蜀国境内被行刺,若不小心处理,便成了两国交恶的借口,圣炎朝若拿此事说事,掀起战争,一切便都脱离了掌控!   我心中一滞,便想到了白天在凤鸣湖畔遇到的事,刺杀?难道……   “那,知道受伤的是谁?!”   沐阳王爷的火气消了大半,问的胆战心惊,面色沉重。   “只是使臣的贴身侍卫,但使臣受到了惊吓,命卑职传话与王爷,这洗尘宴便改在明日。”   王爷听了面色稍缓,凌厉的眸子看了看众宾客,最后落在我的身上,眉心微皱。半晌,长叹一声,冲众人挥了挥手,今日的宴席便散了。   我想找凌哥哥跟他道歉,想让他放了冬儿,没等我上前,他却走向王爷,低声说了两句,便与王爷一道离去。   我怔怔的站在原地,有些无力,以前,凌哥哥从来不会如此对我……   “郡主,你……”   抬头,燕西歌不知何时来到我跟前,见我眼中泪光闪烁,似要安慰,却被宰相大人低斥一声,只得住口,有些气馁的看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去。   “殇儿……你与那燕西歌当真没有见过面?我总觉得他对你存着一份不寻常的心思!”   菲离姐姐走到我身旁,蹙眉道,好奇又担忧的看着我。   我淡淡笑着,如今我的身边,还有谁是真心待我?我以为真心对我好的人,如今都隐瞒我,欲送我和亲。   “先前回府时,碰见的。两位姐姐,殇儿有些累了,便先退下了。”   身,累了,心,也累了。   撇开她们担忧的目光,迈着僵硬的步伐离去。   回到流烟阁,依旧不见冬儿的身影,我坐立难安,心中愧疚不已,如果不是我执意出府,也不会成了现如今这副模样,冬儿不知道在哪里受苦。   自从六年前冬儿跟在我的身边,一直都是很得我心,很多话也只有讲给她听,与我情同姐妹,有她在身边,虽然她有时候笨笨的,却是我的开心果,给我带来许多欢乐。   终于忍不住,我决定要去找凌哥哥,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跟他道歉,寻冬儿回来!   夜里的流烟阁格外寂静,只有我孤独的身影徘徊,透着凄冷和孤寂。   披上一件稍厚的外衫,挑着一盏宫灯,便朝着骅峰阁方向走去,这个时辰,凌哥哥通常都会在那里。   夜色深沉,今夜无月,繁星如一粒粒明珠,闪耀着细腻光华,与星相伴,这一路便也不会觉得孤寂。   穿过渝香园,正行走间,忽觉眼前黑影一闪,我惊吓的倒退,捂着心口喘息。将灯挑高,紧张的四处看去,却不见有任何不妥。   以为是自己眼花,便也没太过在意,稍稍平静心绪,正欲举步离去,却被一只手从身后拉住,惊呼声来不及叫出,便被堵住了嘴巴。   我惊慌的挣扎,却现自己已经被身后的人抱起,腾空而飞。   那一刻,我以为自己是遇见了绑匪,也以为是遇见了采花贼,一颗心如坠冰窟。   恐惧,占据着我的心!   这八年来,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我不知该如何反应,等我自震惊中清醒,才现自己已经离开了沐阳王府。   浓密的树林,漆黑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繁茂的枝叶将星星都遮挡,黑幕如一块密不通风的布,从头顶罩下。   身后的人刚一松手,我便急忙的跑开,在漆黑的林子里,我根本分辨不出方向,泪水沾湿了容颜。   奔跑间,脚下绊倒枯树枝,整个身子向前摔去,却有一个怀抱及时将我接住,免于被摔伤划伤的疼痛。   “白日里见你,还是个颇有气势的小女子,怎地晚上便成了耗子?”   戏谑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我猛地一怔,停止了挣扎,浑身因为愤怒而颤抖!   是他!又是这个该死的倒霉鬼!   用力的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抱的更紧,黑夜里,我根本什么都看不清,心中更加愤怒,慌乱。   “你,你这个登徒子,快些放开我!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何将我虏至此?!”   好不容易挣脱他的怀抱,我向后退去,犹如困兽。   “看来我倒是给你留下很深的印象,将我记得如此深刻,殇儿,我说过,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又一次,他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像一阵风一样不着痕迹,吓得我连连后退好几步,差点跌倒。   他一把扯住我的手,即使在漆黑的夜里,依旧准确无误,将我揽进他的怀里。   “殇儿小心,见到我就如此高兴?莫不是白天,殇儿已将心遗落在我身上?”   附在我耳畔轻轻吹气,令我浑身寒毛直竖。   我又气又急,哭的愈加厉害,白日见他也不是这么轻浮,反倒是冷然的紧,怎地夜晚便化身狼人?   若是他对我图谋不轨,我该怎么办?   抽了抽鼻子,我抹去脸上的泪,不想在他跟前露出我的软弱与恐惧!   推开他,对着黑夜,我冷声怒斥,只是声音仍有些颤抖,却是尽了我最大努力。   “登徒子,你为何出现在沐阳王府?!该不会是跟踪我吧?你究竟有何目的?!我是沐阳王府的人,你若敢伤我分毫,沐阳王府绝不会放过你的!我要告诉凌哥哥,让他将你抓起来!”   许是我的话语太过幼稚,许是他听出我的故作坚强,他忽然大声笑了,带着嘲讽。   “沐阳王府?又如何?!沐阳王府还不是任我来去自如?殇儿,太天真了!”   “你……!”   这个男人确实有资本狂妄,即便将我掳走,他依旧很轻易的便离开了王府,武功深不可测。   我眯眼,已经渐渐冷静下来,想到白日的刺杀与圣炎朝使者的事,试探的问道:“你,便是那来而不至的贵客?!”   笑声间歇,他静默了会,笑叹道:“殇儿,竟是个聪明的姑娘!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此行的目的了?!”   他的手轻勾起我的下巴,力道适中,令我无法逃开。   抿直双唇,心中痛,虽然已经猜到,却一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来,想逃避也是不被允许。   “我不想当一颗棋子!所以,我不会答应!告诉那个我将要嫁的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此生非君不嫁,如若有人敢逼我,宁死不从!劝他最好打消联姻的念头!”   我在赌,或许,听了我的话,那个人便会取消计划,而沐阳王爷便也无法强迫我!   腰间一痛,他竟狠狠地掐住我,逼近我的脸庞,语气阴沉:“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非君不嫁?好一个宁死不从!”   沉默片刻,忽然轻笑出声。   “既然你如此执意,我与你亦有些缘分,便帮你一回!”   他笑得诡异,虽然他答应帮我,我该是高兴,却不明白为何心底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个男人,当真如此轻易便答应我?!   正文 第016章,残败(二更)   ‘嘶……’的一声,我身上的衣帛应声而裂!   我怔愣,彻底惊吓住,不知作何反应!   裂帛声不绝于耳,沁凉的夜风吹过,我猛地打个哆嗦,顿时清醒!   “你做什么?!”   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欲袭上我身的手掌,我向后跌去,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他,他难道是想对我……   “知道害怕了?不过好像有些迟了!你要我帮你,我当然要帮了!”   低低嗤笑,一把扯过欲逃的我,将我紧紧锁在怀中,俯身对着我的脖子用力的咬下!   剧烈的痛楚袭来,我忍不住疼声哀叫,泪水如珠,不停落下。   我错了!竟想与虎谋皮!   挣扎,无用!欲逃,更难!   他刚硬如铁的手臂紧紧环住我的腰身,力气之大令我几乎以为我的腰会被他勒断,冰凉的唇瓣紧贴着我的脖子,缓缓向下!   “殇儿……当真有了喜欢的人?”   他语调悠缓,在我听来却比利刃更加锋利,那一刻,我真的以为将失身于他!   我脑中一团乱麻,只知道不断挣扎,没有听清他的话。   他冷笑一声,将我推倒在地,俯身而上。   薄唇附在我耳畔,轻声说道:“不想嫁?他人也不一定想娶你!既然要玩,就彻底些,我倒要看一看,失了贞洁的郡主,沐阳王府还能耍出什么花样!一个女人,就想让圣炎朝停止战争,真以为你有如此大的魅力?”   嘲讽的话语自他冰冷的唇间吐出,残忍而无血性,这样冷酷的男人,我竟可笑的想要让他帮我,他一个敌国之人,我竟可笑的让他帮我!   我怎不知,即便他们会拒绝联姻,也会毁了身为沐阳王爷棋子的我?!   如他所说,我,太天真了!   绝望袭来,我停止了挣扎,没了力气,也没了心。   即便这次联姻取消,难保不会有其他,从我入了沐阳王府的那一刻,我就不属于自己,木清殇从未属于自己!   也许,毁了自己,便不会再有利用的价值!   放弃了,任由他附在我的身上种下冰冷的痕迹,无声而泣。   他的唇顺着脖子而上,一把扯掉我的面纱,亲吻着我的脸,缓缓闭上双目,任由泪水流淌。   夜,依旧漆黑,更多了阴冷和绝望,我躺在地上,听不见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光明。   他却忽然停止了动作,僵硬着身体,出一声挫败的怒吼:   “哭什么哭?!你应该感谢我,你既不想嫁,如此不是更好?成为和亲女子,你当真以为会有好下场?自古以来哪一个和亲女子不是下场凄惨?还是,你担心失了贞洁的你,你的情人不再要你?!”   他一把推开我,粗声粗气的吼道,似要遮掩某种令他慌乱的情绪。   缓缓睁开眼,我心中低笑,他是放弃了么?放弃将我毁了?   竟对一个他与强暴的女子说这些道理,还要我感谢他?   是我愚蠢,还是他?!   “你这该死的女人!”   他依旧叫嚣,咒骂着我,一点都不像我所认识的他,该是冷静而自持,该是寡情和残酷,这样子好像另外一个人。   看着那个不知为何焦躁的黑影,冰冷的心竟不再绝望,反倒觉得有些好笑,也不再害怕。   “你,不是要毁了我么?”   我不怕死的问道,声音沙哑而颤抖,听在耳中却是如此脆弱。   他猛地停住脚步,恶狠狠地眸光射向我,令我打了个冷颤。   “我是很想毁了你,让那沐阳王成为穷途困兽!可是,我不是禽兽!”   一把将我扯起,他已恢复冷静,黑暗中,他盯着我,手指抚上我赤1的肩。   “不过,你这副模样被人看见,应该也说不清了吧?我不毁了你,就让那一双双被蒙蔽的眼睛来毁了你,毁了沐阳王吧!”   阴森的笑着,他一把抱起我,施展轻功飞起。   我颤抖着身子,想要拢好被他撕破的衣裳,却如何都是白费力气。   喟然一叹,不再做徒劳无功之事,如他所说,我如今这副模样简直糟糕透顶,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我贞洁已失。   这个男人,阴谋的厉害!   想到我这副落魄样子若是被凌哥哥看见,心中慌乱不已。   凌哥哥……注定是我这一生的梦!   即便没了和亲,他亦不会成为与我知心相伴的夫君。   沐阳王府灯火通明,一片混乱。   站在角落,我看到了凌哥哥还有三位姐姐,以及一脸铁青的沐阳王爷。   侍卫们四处搜寻,几乎将沐阳王府翻了个遍,在寻找我的下落。   他立在我身后,轻声冷哼,嘲讽至极。“殇儿,你说,若是他们此时看见你,会是什么表情?”   我浑身颤抖,那一刻,真想一剑杀了他,这个男人,真的好残忍!   抚摸着脸,幸好刚刚在光明乍现的时候便将面纱覆上,我不会让任何人再看到我的脸,这张毁了我所有幸福的面皮,会让人心变得更加可怕。   “殇儿,怕么?”   附在我耳畔,他轻声低喃,似是一个温柔的情人,可是我知道,他只是太过无情和残忍!   怕么?很怕很怕!   怕看到凌哥哥眼中会出现厌恶,怕这些于我相处八年的人不再是昔日的呵护,怕沐阳王爷计划破灭的脸上露出刻意隐藏的狰狞,更怕,凌哥哥也是与他有着同样的阴谋!   总是温暖如朝阳的凌哥哥,在我人生最无望的时候给了我希望,那么温柔的他,那么美好的他啊……   “去吧,殇儿……你要记得,你只不过是他们的一颗棋子,所以,不需要太过伤心!这就是人心,当一样东西没了利用价值,再来看看人心的丑陋!”   回眸看他,看着他俊美狂肆的脸被阴沉覆盖,被恨意主宰,他,也在恨着?   与他目光相会的刹那,心中一紧,有些慌乱的避开。   未等我反应,他从背后用力的将我推出,摔倒在地。   “唔……”   疼痛在四肢蔓延,我吃痛闷哼,惊醒了一帮焦急搜寻的人。   趴在地上,我蜷缩着身体,慌乱的拢好被撕破,凌乱不堪的衣衫,只觉得一道道锋利的目光向我射来,令我好痛,好痛……   “殇儿……”   泪水模糊了双眼,我浑身颤抖,想要将自己隐藏。   凌哥哥站在我的面前,难以置信的看着我,那张总是云淡风轻的脸似乎在扭曲。   我不知道,是因为对我的厌恶,轻鄙,还是其他,心,好痛……   “殇儿?!天,天哪!”   菲离姐姐惊吓的捂住双唇,眸中泪光闪烁。桔梗姐姐跟水竹姐姐亦是如此。   我抬起模糊的双眼,掠过众人,然后,看到一脸铁青,浑身剧烈颤抖的沐阳王爷……   其实,心中有一些解脱,这样的我,再也没有和亲的价值,在他们眼中,已经被糟蹋的我,又如何送给他国,还有什么价值,值得别国为了一个残花败柳的女子放弃一统天下的决心?   是我愚昧,还是他们无知,自古天下,有哪个雄心大略者会为了一个女子放弃江山?   即便,那女子倾国倾城,堪称绝色……   众人的目光下,我一身残败,嫣红的吻痕布满肩头,脖颈,那暧昧的模样任谁都已经确定,我,不再纯洁!   正文 第017章,急病   绝望蔓延在心头,果然,不再纯洁的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即便那一切都是经过刻意的伪装!   “都退开!”   凌哥哥……我颤抖着,看向他。   他扭曲的脸已经渐渐恢复平静,沉声对着众人低斥。   除了沐阳王爷,所有人都已经退下,我不想看到沐阳王爷的脸,低垂着头,等待凌哥哥的审判。   可是,出乎我意料的,他却缓缓低下身子,一把将我抱起,笑的温柔:“殇儿……凌哥哥抱你回流烟阁好么?”   那一刻,心好痛……   泪水模糊了双眼。我扑进他的怀中,将脸深埋在他温暖的怀抱,紧紧的,紧紧的抱住他!   凌哥哥……我的凌哥哥,没有令我失望,依旧是我温柔的凌哥哥……   他是真的在乎我!那一刻,我心中再肯定不过!   “凌,哥哥……我……”   我想说话,声音却颤抖,语不成声,哽咽着,哭泣着,只觉得,他的怀抱好温暖,隔绝了一切寒冷!   “殇儿乖,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凌哥哥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保护你,殇儿不怕……”   凌哥哥抱着我回到流烟阁,冬儿已经回到了那里,看到我,俏脸惨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不已。   “郡主……都是冬儿不好,冬儿没有保护好郡主,冬儿该死……”   缓缓闭上眼,头痛欲裂,真的好累。这个傻丫头,怎么会是她的错呢?!   “冬儿,去烧些热水,郡主需要沐浴!”   凌哥哥见冬儿那副模样,眉心微皱,语气有些不悦。   冬儿不舍的看着我,想要上前,却不敢反抗木劭凌的意思,只得委屈的离开。   将我放在床上,用被子将我裹住,再重新将我抱入怀中。   自始至终,我并没有在他脸上看到嫌恶,有的只是深刻的温柔还有淡淡的心疼,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有些酸涩。   “殇儿……不要胡思乱想,凌哥哥在你身边,什么都不会生的!”   抱着我,轻轻摇晃,像是在安慰一个小婴儿,偎进他的怀中,我深深叹息,淡淡的幸福在心底漫开。   幸好,凌哥哥是真心待我的,这个世上,还有个人是真心关心我的。   很想告诉他,我依旧完好,并没有失身,话语到了喉间却又咽了下去。   在没有确保王爷取消联姻之前,还是先不要告诉凌哥哥好了。   不管当初他将我带入王府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只要是他真心待我便足够了。   冬儿很快便将水烧好,将我交给冬儿,凌哥哥便离去了,说是待会再来看我,我知道,他是要去追查究竟是谁将我掳出王府。   想到那个男人,他是圣炎朝的使臣,如此做必是做了万全准备,不会留下丝毫痕迹。   我不知道接下来我的命运会如何,但我确定,绝对不会如他所说,因为,凌哥哥没有抛弃我,即便此时在他们眼中我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可是,或许是我太天真了,第二天清晨,噩梦才刚刚开始!   睡了一夜,却并不安稳,清晨醒来头痛不已,似是受了风寒,冬儿看着我惨白的脸色,急着要去请大夫,被我拦住。   “冬儿没事,如今府上正乱,不要再添麻烦了。我这里还有一些药,你去厨房熬来便可。”   将药交给冬儿,让她去熬药,看着冬儿离去的背影,我深叹口气。   一天之间,我像是长大了很多,再也回不到曾经的快乐。   缓缓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看着模糊的铜镜中,那张被面纱覆盖的脸。   缓缓抬起手,将面纱摘下。   第一次看清长大后自己的样子,镜中的女子拥有一副绝色容颜,美的飘渺,令人心颤。   我皱着眉头,这是我的脸,一张很容易便叫男人失魂的脸,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   “郡主,郡主,大事不好了!王爷忽然病了!”   远远地,便听见冬儿惊慌的叫喊,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在心头炸开。   戴上面纱,朝外面走去,便见冬儿慌张的跑来。   “冬儿,怎么了?王爷怎会病了?!”   “冬儿也不清楚,只是刚刚去厨房的路上,听府中下人说,王爷昨夜忽然得了重病,此时已是卧床不起!”   用力的按住心口,我思绪有些混乱,昨夜见着王爷还是好好的,为何忽然病了?   是真病,还是有什么阴谋?!   深吸了口气,不论如何,身为养女,我都该去看看!我这个残花败柳的义女打乱了他的计划,怕是气急攻心了。   命冬儿帮我简单梳洗一下,便朝王府主楼走去,我知道经过昨夜我在府中的地位大不如前,下人们已经在议论我这个假郡主被贼人玷污的事。   一路上,下人们觑探的视线不断,我僵直脊背已经习惯了忽略。   且不说这件事不是真的,即便是真的又能如何呢?   面纱下的脸扯出一抹苦笑,只希望我的牺牲能够让王爷打消和亲的念头,我,真的不想离开这片土地,不想离开有凌哥哥的地方!   入了穹翰楼,里面站着许多人,个个面色沉重。   王妃坐在床榻前,不停地以帕拭泪,大夫正愁眉苦脸的为躺在床上,此刻脸色苍白,双眸紧闭的王爷把脉,而凌哥哥则是皱着眉心,立在一侧,若有所思。   见着我来,先是一怔,便急忙朝我走来。   “殇儿,怎么也来了?你该好好休息的!”   语气中隐含着担忧和责怪,叫我心中温暖。   轻轻摇头,敛去眸中涌上的泪意,轻声道:“听冬儿说父王病了,殇儿如何能够安心。凌哥哥,父王这是怎么了?”   担忧的目光瞥向床榻,虽然他只是将我当做棋子在抚养,但是这些年来确实给了我许多关爱,即便那些关爱都是有目的的。   “尚不清楚,大夫正在诊治,今个大早的时候,父王便说心口疼,呕出一口鲜血,便如此了。”   浓郁的担忧,令他脸色暗沉,昨夜守了我许久,尚未阖眼,便又生这种事,他的眼下已经浮现淡淡的阴影。   “凌哥哥,父王会没事的!”   我安慰着他,看向床榻上的人,那副虚弱的模样倒不像是在装,难道真的得了急病?   “大夫,王爷究竟怎么回事?”   王妃见半晌大夫都没给出个结果,焦急的问道,瞥见我,脸色有些僵硬,不自在的扯出一个笑意。   我低垂着眸子,手心攥紧,分明看见那眸中来不及隐藏的厌!   那八年的疼爱,就像过眼云烟,不真实,像是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醒了,人心已凉!   “王妃别急,据老夫的观察王爷是急火攻心,外加最近过度焦灼劳累,这才倒下。稍微歇息,加上药物调理很快便好。”   听了大夫的话,所有人才长长出了口气,焦急的脸色稍缓。   我没有在穹翰楼停留太久,许是担心我承受不了那些人刺探的目光,凌哥哥将我送回流烟阁,他不知,我已经不是昔日脆弱的木清殇。   “凌哥哥,为何对殇儿这么好呢?这样,我会一辈子都舍不得离开的……”   流烟阁外,我忽然停下脚步,看着他,轻声说道。   他猛地抬头看我,眸中闪过惊讶,挣扎,最后依旧是那种化不开,像是带着面具的温柔。   “傻殇儿,总是要嫁人的呀……”   送我回到流烟阁,他轻笑着,道:“父王病了,为圣炎朝使臣洗尘的担子便落在了我的肩上,今晚你好好歇息,我在流烟阁外安排了侍卫,可放心!莫要胡思乱想,让凌哥哥担心,知道么?”   我乖巧点头,眼眸低垂,看来,经过这件事,王爷已经没有要我一同出席的意思,是不是代表王爷已经放弃和亲的打算?   想到那个男人今晚将要来到王府,不知为何有些害怕。   那样邪肆的男人,料不准,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没了联姻,两国间的关系如何?   我轻笑暗叹,这些事,轮不到我来担心。   他转身,忽然又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轻声道:“殇儿……是不是怨我?将你带到沐阳王府这个地方?”   我一怔,不懂他为何如此问,仍有轻轻摇头,道:“不怨!”   不怨么?后来,再想起今日,我苦笑不已,真的不怨……   正文 第018章,突变   过了晌午,整个沐阳王府便都忙活起来,为圣炎朝使臣洗尘这等大事,当然马虎不得!   昨日离去的天蜀国官员,皆早早的赶来,在大厅内候着,生怕怠慢了使臣,造成两国关系恶化。   之所以不将洗尘宴在皇宫举行,除了安全因素,更因为这是在变相告知圣炎朝使臣,如今的天蜀国,当家的不是七岁少帝,而是权势如日中天的沐阳王。   蜀京中,对沐阳王独揽朝政,大家虽颇有微词,却从不敢显出半点不满,差只差,沐阳王没有将小皇帝赶下台,自己称帝,但许多人心中知晓,这称帝与否,亦只是早晚的事。   我独自坐在半月亭中,迷蒙的视线看向远方,思绪混乱。   染了风寒,令我的头阵阵抽痛,喝了药,虽好些,身子却起懒来,令我不想动弹。   冬儿自房间时不时的伸出脑袋打量我,似是十分担忧,却不知我想些什么,不敢轻易打扰。   我想,经过昨晚的事,大家都会时时刻刻小心,以防挑起我的伤心事。   “冬儿……”   我轻声唤道,尚未转身,便见冬儿已经杵在我身后,微微喘息。   这丫头,何时变得如此机灵了?   我好笑的看着她,想笑,却觉得心酸。   “郡主,你想要什么?告诉冬儿,冬儿帮你取!”   那丫头,红着眼眶,拼命地绞着手指,咬唇忍着眼泪。   “傻丫头,我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   我忽然好想告诉她真相,不想让这仅有真心在乎我的人难过,可是却不能说。   “郡主……”   泪,终是落了下来,冬儿抽噎着,扑进我的怀里。   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也在安慰自己。   这样的生活,总有一天会离我远去,自由自在的,像水鸟一样自由,总有一天,我会迎来这样的日子……   “冬儿,将我的筝取来,好久没有练筝了,今日弹上一曲,解解心中的烦闷。”   冬儿擦干眼泪,咧出一个难看的笑,急忙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便将筝取来。   坐在石台旁,十指轻轻拂过,触及的却是昔日的回忆。   五年前,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年纪,凌哥哥寻了天下第一乐师教我弹筝,并亲手为我制成这把筝。   手工虽然粗糙,却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那时,他告诉我,希望木清殇会是天底下最幸福快乐的女孩。   五年转眼成云烟,再回头看去,所有人都已经离我远去,所有的幸福,是真的拥有,还是从未存在?   纤细的指尖跳动与丝弦间,淡淡的哀愁流泻,满腔的愁怨倾泻而出,泪水滑落。   “啪啪……”   几声单调的掌声在身后响起,心中一跳,我猛地停顿,惊讶的转头看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惊吓的起身,向后退去,冬儿不知何时已经昏倒在地。   我怒瞪向那个神出鬼没的男人,心中怒气丛生。   “你做了什么?!”   邪气的眉眼轻挑,薄唇轻勾,冷冽而无情,可那眼神却透着火热,有我看不懂的热切。   “我早说过,沐阳王府我从不放在眼里,当真以为区区几个侍卫便能阻挡我的脚步?”   他低声嗤笑,走到我跟前,手指落在琴弦上,轻轻一挑,‘嘭’的一声,一根丝弦崩断。   “你——!不要太过分了!”   心疼的将筝抱在怀里,我愤恨的瞪着他,这该死的倒霉鬼!怎么又出现了?!   凌哥哥派来的侍卫竟这般无用,毫无声息便已被解决!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现在如何……看来,也不是太坏。”   他笑得诡异,凌厉的眸中闪着光芒,直直的看向我。   抿紧双唇,我眉心紧皱,一口气憋在心里,本就有些头晕,被他折腾,更加难过。   “或许你说的很对,但是,我相信,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毫无血性的!至少,凌哥哥就不会……”   “你知道么?今日有人送了一幅画给我……”   他忽然打断我的话,嘲讽的看着我。   我一怔,不解他话中意思。   “本来,我与你的想法一致,这联姻对我圣炎朝并无好处,为了一个女子,放弃大好江山,真不是个明智的抉择!”   我心中一紧,有种灾难临头的感觉,难道,他改变想法了?   一幅画,竟令他改变想法?那画……   “可是现在……”   他轻笑着,故意停下说了一半的话,看着我紧张的样子,眸色复杂。   热切中隐含着深深的仇恨,阴鸷冷然。   仇恨?对我?!   微微眯起眼眸,我不解的看着他,不懂他复杂的心绪。   画……   手,轻轻抚上脸,我低低笑着。   自从长大,除了冬儿,便只有两位姐姐看过我长大后的面容,桔梗姐姐最擅丹青。   缓缓闭上眼睛,长叹一声,也许是我小人心腹,不会是桔梗姐姐……   “只为了一幅画,便改变了最初想法?值么?”   我心下渐渐冷静,疲累的眸子看向他。   他逼近我,手指在面纱上来回滑动,凤眸低垂,遮掩了一切情绪。   “或许不值,但若牵扯了其他东西,就不一定了!殇儿,一颗辛苦培育的棋子,没有人会眼睁睁看着被毁弃,即便毁了,执棋人也只会让那颗棋子被吃掉,而不会放她自由!”   我头向后仰去,想要避开他的碰触,那邪佞的模样,令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心有些乱。   “那画中女子拥有绝世容颜,只要一看,便叫人心动,这天下,很少有男人能抗拒的了她的诱惑……殇儿,你心中那个非君不嫁的男子,究竟是谁?如今,还在记挂着他吗?”   他话锋一转,先前的轻挑变成阴沉,似是愤怒。   喜怒无常的他,手掌缓缓下滑,落在我的肩上,捏的我好痛。   “放开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用力的打向他的手掌,却像是定在了我的身上,如何都甩不掉。   有些无力,这个危险的男人,我不想招惹他,却为何总是不随人愿?!   “与我无关么?呵呵,很快就不是了……”   松开我,他淡淡瞥了我一眼,冷笑着。   他话中的意思,难道真的已经决定两国联姻的事?只因为这张脸?!   他明知道,沐阳王爷是想以联姻来拖延时间,筹备兵力,他究竟打算做什么?   这个男人在圣炎朝又是何种身份?   他对我似乎存在着一份暧昧,还有一丝仇恨!   我不解,真的不解,为何会是仇恨?!   握紧双拳,我逼着自己冷静,道:“昨晚我说过的话,你应该记得,我已经有喜欢的人,此生非君不嫁,如若有人敢逼我,宁死不从!”   他点头,笑望着我,阴邪的模样令我打了个冷颤。   “那么,我也告诉你,如是不嫁,我定会让那个男人死无葬身之地!”   阴狠的语气,令我骇然。   “为什么?你明知道这联姻对圣炎朝无好处,只为了一张脸,值得么?”   我有些焦急,恨声问道。   王爷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即便我让他误以为我已是残花败柳,没想到,竟还是会递出一张美人图。   我怎不知,一个女子,即便没了贞洁,只要容貌,亦是足够他进行这计划!   想到凌哥哥,我心头一痛,这件事他难道不知道么?他怎会不知?   泪水滴落,我缓缓摇头,不想承认,不敢面对可能的现实。   “呵呵,自古以来,这个世界哪里会有女子说话的机会呢。我一个弱女子,即便想要反抗,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们想如何,便如何,你让我知道,又是何目的?就是要让我看清人心?摧毁我所有的信念么?”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只是一把扯掉我遮脸的面纱,手指有些颤抖的抚过。   那张俊美的脸有些扭曲,有些挣扎。   “或许,若你不是拥有这副面容的女子,这一切就不会生了!美貌,可以让人沉迷,也能毁掉许多人。”   而他别无选择!这张脸,让他别无选择!   即便明知道沐阳王动机不纯,即便知道这个女子将会成为毒药,他别无选择!   “郡主?!清殇郡主?!”   流烟阁外传来一声惊慌的叫喊,令我与他身形一僵,我尚未反应得及,便见眼前一闪,已失了他的踪影。   正文 第019章,宴计   一把抓起石台上的面纱,将脸蒙住,我转过身看去,竟是满脸焦急的燕西歌。   微微皱眉,不解他为何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这一切。   “清殇郡主?!生什么事了?为何守在外面的侍卫全昏迷不醒?还有,你的丫鬟……”   “燕公子,你怎会出现在此?”   打断他,我试着平静内心的慌乱,那个男人,每一次出现都会给我带来极大的震撼,有痛,有怒,有悲……   燕西歌似是看出我并不想将刚刚所生的事情说出,焦急的神色渐渐敛去,看着我,嘴唇蠕动,眼神复杂,半晌才说出话来。   “郡主,你好像不喜欢我?”   我唇角轻勾,斜睨着他,对他话语间的委屈埋怨觉得好笑。   与他也只是两面之缘,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过五句,他神情,竟似我犯了多大的过错。   “燕公子,清殇为何要喜欢你?因为你是蜀京小姐们仰慕的才子俊杰?还是,因为你是王府的贵客,宰相的公子,大名鼎鼎的飞花公子?”   我笑的嘲讽,所有的耐心早已用尽,此时,只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而不是与他面前强颜欢笑。   “你,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燕西歌脸色涨红,有些恼怒,有些愤然,终了,气馁的喟叹。   桃花般的眸子凝望着我,似要穿透那层面纱,眸光火热。   “我知晓,因为上次的事情令你被小王爷误会,你有些恼我,燕西歌在此向郡主道歉,只是,西歌绝无他意,只是想与郡主做个朋友,而不想被你厌恶。若西歌有所得罪,还请郡主见谅,西歌告辞!”   灰暗了脸色,他转身欲离去,忽又顿住脚步,回头看我,担忧的道:   “郡主,刚刚究竟生什么事,你既不想说,西歌不再追问,只是,人心复杂,你多加防范!”   看着他的背影,我有些怔愣,对他很是不解。   他为何如此关心我?并没有因为我已是残花败柳的名声而远去,反倒提醒我小心。   轻笑摇头,不想去想这些事,令人头痛。   走到冬儿跟前,将她抱在怀里,轻摇着她。   “冬儿?冬儿醒醒……”   迷糊的睁开眼,冬儿怔怔的望着我,有些不清楚状况。   “郡主,怎么了?冬儿怎么睡着了?”   “许是太累了,回屋里歇着吧,我也要回去了,天色有些阴沉,怕是要起风了。”   冬儿傻傻的挠了挠头,当真以为自己是因为累,不知不觉睡着了,抱起断了根丝弦的筝,回到了流烟阁内。   断弦易续,心碎难补!   那抽痛的心,是为了即将离开这片土地,还是为了,被最信赖最亲的最爱的人背叛?   天色稍晚,我一直呆在流烟阁没有外出,对外面的事也不是很清楚。   听冬儿说,流烟阁外的侍卫增加了一倍,圣炎朝的使臣已经到了,王爷的病虽是按着大夫的指示服了药,依旧不见好转。   我心中很乱,想了很多事情,想到小时候,想到记忆模糊的六岁前,想到已经记不清面容的爹娘。   若我没有这张脸,该有多好,心里郁闷时,我总是这样想着,然后便是苦笑,泪水止不住的涌出。   人都道美人多娇,却不知美人苦恼,世人皆爱这面皮,有谁能懂这颗心?   倚着窗户,将脸埋进手臂间。   凌哥哥正在为圣炎朝使臣洗尘,那男子必定也在,想到他的话,我不禁惊悸,真的要和亲么?   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成为两国博弈的棋子,我的人生当真要任由他们操控?   不想,也不甘!   凌哥哥,我只想问清楚,这一切他是否也有参与,还是只是王爷一手主导?!   ………………………………虐妾…………………………………………   明亮的百煌厅内,朝中官员分立两侧,面色显着紧张,神色焦灼。   木劭凌处于主位,淡漠的眸子扫过众人,唇角勾出一抹柔和的笑意。   “诸位大人,是不是身体不适?若是如此,早些回去吧!”   众人一听,猛地一怔,不解的抬眼看向木劭凌,却在接触到他冷然的眸子时,打了个冷颤,惊慌的低下头。   这小王爷看似温柔无害,气势竟比老王爷还要慑人,即便这些经过大风大浪的朝臣,此时亦是惊出一身冷汗。   急忙的整正面容,不敢露出半丝紧张不安。   燕西歌不着痕迹的回到百煌厅,立在宰相大人身后,沉思的眸光看向那个坐在位,没人能猜透他心思的男人。   自小与他一起长大,他清楚地知道木劭凌绝非他表面那般无害,一直沉睡的猛虎,苏醒时,那种狠厉邪恶才是最骇人的。   想到木清殇,他眸色暗沉,失落感占据心头。   五年前,第一次见到她,还是个天真快乐的女孩儿,虽是戴着面纱,看不清她的脸,那一身幸福的光彩却似朝阳般灿烂。   如今,却失了那股活力,多了感伤。   他知晓,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温柔的男人。   他也知道,她与木劭凌注定是兄妹关系,以为自己有机会,所以恳求父亲前来说项,欲与王府联姻,想要那个一面之缘便令他失了心的女子。   然而,却没想到,她不是他能要的女子,她,是要用来和亲的一颗棋子!   为她心疼,却无能为力!   他猜不透木劭凌的心,他知道,对于木清殇,木劭凌比任何人都在乎。   却不知道,对于这联姻,他究竟抱持一个怎样的想法。   “启禀小王爷,圣炎朝使臣已到!”   青衣侍卫上前禀告,众人皆是一凛,端身而起,随着木劭凌身后向外走去。   马蹄声踏,紫衣被风吹卷,邪气的笑布满俊美的面,身后跟着二十名黑衣铁骑军,威严震慑的气势俨然天成。   利落的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一旁的小厮,凤眸轻扫,见了那张云淡风清的儒雅面容,顿住。   “木劭凌恭候睿钦王爷大驾,快快请进!”   “沐阳小王爷,听说王爷身体不适,不知现在是否好转?”   随着木劭凌的指引入了院子,他唇角轻扯,这院子倒是来过两次,如今终于是光明正大了。   “已无大碍,只是太过劳累,服了药好了许多,仍是不便出面替睿钦王爷接风洗尘,便交与小王,王爷莫要见怪。”   举手投足间皆做足了礼仪,不给他丝毫挑错的机会。   木劭凌含笑看着这传说中在圣炎王朝极具地位的男子,柔和的眸光闪过利芒。   入了百煌厅,商讨片刻,天色渐渐暗下,传来晚膳,各种珍贵菜肴不断送上。   连城炙索然无味的饮酒,看着殿上如花舞姬扭动纤细的腰肢,媚眼勾魂,冰冷的眸中激不起丝毫波澜。   不由想到,那个总是故作坚强的女子……   唇角微哂,仰头饮尽杯中酒,心里有痛有恨,纠结万千。   料想过与那画中女子相见,却如何都想不到,竟是以这种方式,令他想要将她珍藏,却不得不将其摧毁。   联姻……   究竟该与不该?他,究竟该如何是好?   沉沦了,想要挣脱,却陷的更深!   一席间,木劭凌始终没有提起联姻之事,倒令他颇为意外,难道是他想错了么?   连城炙微眯眼眸,打量着那始终淡笑的男子。   不由想起,那女人曾说过的话,她喜欢的,该是这种温柔的男子吧?   心有些痛,握紧拳头,努力压下心中那忽然涌来类似嫉妒的东西。   就联姻吧!   他忽然笑的邪佞,笑的阴谋,眸中绽放出渴求,激动,却又仇恨的光芒。   觥筹交错间,瞥见连城炙眉眼间势在必得的神情,木劭凌眉心皱紧,衣袖下的手握紧。   ………………………………………………虐妾………………………………………………   百煌厅传来歌舞丝竹之声,豪迈的笑,是他的,温柔如水的笑,是他的。   我躺在床榻上,呆呆的瞪大眼睛,看着昏暗中被风吹动翩翩起舞的流苏,无法入睡。   心中担心着,那里是不是正在议论着我的人生。   呵呵笑着,擦去流出的泪,当一个傀儡不就该是如此么?我有什么好悲伤的呢?   长长的叹息,心里像是空了一角。   凌哥哥,当真也同意我成为一颗棋子远嫁他国?我不是他一生最重要的女子么?   他是在乎我的,我真切的感受到,为了他的天下,便真要舍弃我么?   像是无法呼吸,我拼命揪着胸前的衣服,想要透气,呜咽声自唇角溢出,痛到无法呼吸。   不知道何时睡着了,睡梦间,好像感觉到一双温柔的目光正在注视着我,温暖的手指在我的脸上轻柔的滑动。   他长声低叹,为我抹去颊边的泪痕,梳理着青丝。   “殇儿……你已经知晓了么?一直要你戴着面纱,防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我以为,看不见就不会心动,我以为,只要遮挡住一切,我就能狠下心。可是,为何还是不能洒脱将你放开?为何会心痛?”   他低声喃道,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我顿时清醒,知晓这不是梦,却没有勇气睁开眼。   “殇儿,是不是在怨着我?先前问你怨不怨,你竟说不怨,傻丫头,若你知道真相,定会怨我的!”   “可是,怎么办?不想放开你了……想要将你留在身边,只有我能看到你的样子。没有联姻,没有其他人,只有我……”   我心中又喜又痛,喜的是凌哥哥也是喜欢我的,痛的是他终究是知道一切,也想过要将我送出去。   那幅画是他授命与桔梗姐姐所画么?他,还是会将我用来联姻,为他的天下?   不知何时他已经离去,我的心纷乱不已。   本以为绝望了,第二日清晨,却得到一个令我惊喜万分的消息。   正文 第020章,中蛊   清晨天尚未大亮,我便起身,一夜迷迷糊糊,醒来数次,眼睛酸涩,头有些痛。   本打算唤醒外间的冬儿,却现桌上有一张纸被茶壶压着,我微微皱眉,记得入睡前并没有这张纸。   想到凌哥哥,便想也许是他留下的。   满怀期待,拿起纸张看了起来。   他说,人世间有很多无奈,自古难两全,他以为自己可以一直信奉童年的信仰,成就天下大事不拘小节,不为小事而惑。   他以为这世间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心甘情愿停下向前的脚步,却不知道何时,心中已经有了太多羁绊。   他的天下,他会用自己的智谋来得到,而他心中的宝贝,依旧由他来守护!   一行清泪顺着颊淌下,一颗心为这最后一句话而颤抖。   他的意思是说,不会将我用来联姻是么?要将我留在身边是么?   破涕为笑,将信笺贴在心口,像是从地狱重新回到人间,心口的郁闷也在这一瞬间化开。   “冬儿,冬儿,快些起身……”   将信收好,我满脸笑意的,如一只快乐的鸟儿跑去外间,唤起冬儿,想要将自己的快乐找一个人分享。   冬儿被我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穿着衣服,见我满脸笑意兴奋不已倒是一怔,那眼神,似是我已经疯了。   我只顾笑着,用力给她一个拥抱,道:“傻冬儿,快些起床,咱们许久没有去后园集雨轩了,吃完早饭,便去。”   集雨轩,算是王府一项与众不同的建筑,采用九曲回旋式吊桥架在人工湖上,尽头是自后山引来的山泉小溪,人工铺成的管道,架在长廊之上,由高处流下,淌过长廊顶上的管道溢出,便与长廊之上形成一道人工瀑布。   位于底下看去,异常壮观,尤其晴天,雾气飞溅,便成了一道炫美的彩虹,夏天是王府中避暑的最佳圣地。   以前我最爱便是在集雨轩看着瀑布飞溅,听着那清泠之音,就会很开心,这几日,却遗忘了,那里是个能令人心绪开朗的地方。   不急着去见凌哥哥,因为尚不知该用何种心情去面对他,我仍有担心,即便凌哥哥如此说,但是王爷那里却是一道坎,毕竟名义上我是沐阳王府的郡主。   与冬儿去了集雨轩,玩闹半晌,这几日的燥郁渐渐消去,却见水竹姐姐慌慌张张的跑来,拉着我便往回走。   口中急急说道:“殇儿,快些回去,王爷病情加重了!”   心中一凉,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好不容易得到的快乐,又要远去了。   匆忙的跑到穹翰楼,却见凌哥哥低垂着头跪在王爷床前,一脸苍白。   王妃守在床尾,低声啜泣,见到我,眼神化为愤怒的利箭射向我。   看向躺在床榻上,短短两日间消瘦许多的沐阳王爷,他唇角衣襟上皆是血迹,脸色惨白。   大夫眉头紧皱,摇头叹气,半晌才启口说道:“怪异,着实怪异,先前确实因为过度劳累,怒火攻心才倒下,为何此时脉象竟如此混乱?”   这话,叫众人心中一凉,面色闇沉。   看着凌哥哥,见他满脸自责,我已猜出大概,王爷病情忽然加重,莫不是凌哥哥与王爷说了些什么?是关于我的事么?   “大夫,王爷现在究竟情况如何?”   “王妃莫要着急,依这脉象看来,身体忽冷忽热,时有抽搐,王爷怕是得了隐疾。老夫定会尽最大努力,救治王爷!”   大夫的话并没有令大家放下心,王妃遣走众人,只留下凌哥哥。   站在穹翰楼外,我心中不安,不知道现在究竟情况如何。   转身却看在桔梗姐姐欲言又止的站在我身后,我淡淡笑了,与她一起向流烟阁走去。   一路上我没有开口,她亦是沉默不语,只是眉眼间的忧思似是不堪重负。   “桔梗姐姐,有什么事么?”   她既不开口,我只有主动问了,不怪她,因为画那幅画她亦是授命与王爷。   “殇儿……是不是喜欢小王爷?”   我一怔,淡淡的笑开,我的心思很明显么?面纱下的容颜微微赧红,轻轻点头。   “当然喜欢凌哥哥,对我来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殇儿,可是你们是兄妹啊,你们之间不可能的!”   她似有些焦急,琥珀色的眸子泛着泪光,我才现,那眸中竟隐藏着深沉的伤痛和无奈。   难道她,也喜欢凌哥哥?   笑,失了,看着她,我低叹道:“桔梗姐姐,你们早就知道王爷要我与圣炎朝联姻的事对不对?”   她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我扯开一抹苦笑,继续说道:“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人,虽然我是个孤儿,却得到王爷王妃的疼爱,凌哥哥无微不至的关怀,还有三位姐姐的情谊。以前,也一直以为这样的幸福会持续下去,有一天却突然现,这一切都只是假象罢了。我不是什么幸福的郡主,只是一颗尚有利用价值的棋子。”   擦去眼角的泪,我笑了笑,看向她。   “其实我早该知晓的,他们怎么会无缘无故收养一个乞儿呢……桔梗姐姐,我一直将你们当做亲姐姐,可是,当你们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却惟独我不知晓,那种被背叛的感觉真的很痛。难道,我只能是一颗棋子么?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我也想拥有真正的幸福和自由。”   桔梗姐姐忽然抬头看向我,锐利的目光似要将我射穿,温柔不再,我竟觉得,好像是第一次认识她,这样的她是如此陌生。   “殇儿,你知道小王爷为了你牺牲掉的是什么么?可能是他的人生,他唾手可得的天下!你要看他为了你失去他多年来一直努力的一切么?你知道为了那些,他付出了多少?甚至,为了你,他忤逆王爷,如此下去,会毁了他的!”   看向远方,我沉默不语,也许桔梗姐姐说的对。   没有联姻,两国之间随时都可能开战,以天蜀国现在的实力,是如何都抵挡不了圣炎朝的入侵。   凌哥哥为了我放弃的是整个国家,我知道他有他的雄心壮志,我也知道,若是选择我,他可能失去一切。   “你忍心看着向来骄傲的小王爷失去这一切么?这就是你对他的爱?殇儿,或许是桔梗姐姐自私了,我真的希望你能仔细考虑一下,莫要等到以后后悔!”   说完,她不再看我,转身走出了流烟阁。   “郡主……”   冬儿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担忧的看着我。   “冬儿,难道我真的不能拥有幸福么?”   没有回答,是不是,真的不能拥有?   没有人知道王妃与凌哥哥谈了些什么,只知道,当他离开穹翰楼后将自己关在书房半天,出来之后,已经恢复了以前的云淡风轻。   王爷的病情不见好转,圣炎朝的使臣前来探看,据说,两天后他们将启程回国,自始至终未提及联姻之事。   我不解,那个男人,圣炎朝大名鼎鼎的睿亲王爷连城炙,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他不是说,他已经改变主意,决心联姻么?   一颗心七上八下,满是不安。   如是联姻,我将嫁给那样一个邪肆的男人,打从心底,排斥这样的结果。   两天后,由凌哥哥亲自至城门送圣炎朝使臣回国,蜀京人民担忧的心渐渐安宁,但是,王府的旋风却越来越迅猛。   王爷病情不见好转,反而愈加消瘦,蜀京的名医皆聚集王府,最后得到的结果大大出乎众人所料。   王爷不是得病,而是中了蚀心蛊!   没人知道王爷是何时中蛊,亦不知究竟是谁下了这蛊。   据说,若要引出蛊虫,唯有前往千寒山取得凌莲花做药引,凌莲花脱离千寒山灵气,唯有配以亲子之血喂养,才能继续存活。   千寒山地势险要,危险万重,为了王爷,凌哥哥决定亲自前往千寒山。   临行前,他来到流烟阁,温润如玉的脸庞是淡淡的笑意,递给我一块玉佩,嘱咐我,不要担心,一切等他回来。   扯开一抹苦涩的笑,接过玉佩,心情却益沉重,然而,我们都不知道,等他回来,一切都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正文 第021章,阴谋   凌哥哥走后,我尚未回到流烟阁,便被王妃身边的丫鬟叫住,王妃已经在穹翰楼的侧室等着我。   我知道,有些事情该是说清楚的时候了。   深吸口气,唇角是淡淡的笑意,如今的木清殇已经足够坚强去面对这些。   握紧手中的玉佩,从中汲取力量。   推开门,便见王妃一脸柔和的坐在长榻上,见到我来,笑意岑岑的起身,拉着我的手,领着我坐在她身边。   “殇儿呀,这些日子府中事儿多,咱们娘俩许久没有坐在一起聊聊体己话了。”   我低垂着头,没有说话,再也回不到曾经的亲昵,总觉得隔着很深的距离,令我心寒。   “殇儿,很喜欢凌儿是么?当然,你们兄妹两个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好是当然的。虽然你是咱们的义女,这八年娘一直都当你是亲生女儿看待,总想给你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如今殇儿大了,该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她长叹一声,美丽的眸子上下打量我,最终,停在面纱上。   “殇儿真是个美丽的姑娘,只是,凌儿只能是你的哥哥,这一点,殇儿该知晓的。那天大早,为了你,他拒绝与圣炎朝联姻的计划,要靠自己来守住天蜀国,聪明如他,岂会不知,这无疑是痴人说梦。殇儿既然喜欢凌儿,忍心他为了你,失去一切么?”   喉咙痒,眼眶酸涩,想哭,却流不出泪来。   好一句忍心他为了你失去一切么……   她在告诉我,我不能自私,我该为了凌哥哥而牺牲自己……   心好痛,为什么就没有人考虑过我的心情?   口口声声说,将我当做亲生女儿,却在做着将我毁灭的事。   一颗棋子,怎会真的拥有幸福。   “王妃,八年前,究竟为何收留我?是不是从那时起,就在把我当成一颗棋子在养育?”   不再像以前一样称她为娘亲,因为她不配,太虚假的亲情,令我觉得恶心。   她一怔,脸上的笑意僵住,眸中的温暖渐渐冷却。   松开我的手,缓缓起身。声音冷冽的道:“知道这些如今对你有何意义?人都道自古红颜多祸水,这句话果然不假!真想知道,你究竟是用了什么妖媚之术魅惑了那圣炎朝睿亲王爷,竟令他对王爷说非你不娶!”   惊讶的抬头看她,我没想到,原来连城炙已经在行动了。   难怪他如此轻易便离开了天蜀国,原来,已经对王爷提出了请求。   “其实你也怪不得我们,虽说原本就有用你联姻换取时间的打算,但是却不知凌儿了什么疯,竟打算将你留下。而那个该死的睿钦王,怕王爷反悔,竟对王爷下了蚀心蛊!蚀心蛊你知道么?若是十天之内不将蛊虫引出,王爷就再也没救了!”   她又抛出一个令我震惊的消息,一颗心跌到谷底,蚀心蛊竟是他下的?!   “所以殇儿,只有你能救王爷了,等凌儿采了凌莲花回来,王爷的蚀心蛊就已经作了,我们没有时间,只有你能,只要你答应和亲,一切都会没事的!殇儿,为了凌儿,答应和亲好么?”   我看着她,眼神淡漠,难怪连城炙敢只带二十名铁骑军来到天蜀国,原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如他所说,若他想毁了天蜀国,轻而易举。   “边关已经传来消息,在睿钦王离去之前圣炎朝大军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攻打我天蜀国,王爷中了他的蚀心蛊,令我们对他无可奈何,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任他操控。我费尽心思将这条消息压下才没有让凌儿知道,因为我知道凌儿不会让你和亲。可是殇儿,如今真的已经没了办法,若你不和亲,毁掉的就会是整个天蜀国,甚至是凌儿都会万劫不复……”   听不清她后面说了什么,只觉的脑袋像是要炸掉,痛的厉害。   那个男人,果真阴谋的厉害!   为何一定要我?竟以大军压境相逼,竟以王爷的命威胁,以凌哥哥的一生胁迫!   缓缓闭上眼,泪水溢出眼眶,好像,我已经别无选择!   “让凌哥哥去千寒山采凌莲花,是要将凌哥哥支开么?”   她看着我,眼眶微红,我知道,若不是被逼急了,高傲的王妃是不会如此狼狈。   “殇儿,毕竟我们也养育了你八年,给你荣华富贵,凌儿对你又是如此至情至性,难道这些都不能令你答应么?我不能让凌儿为了你而冒险,不能因为你一个毁了天蜀国。”   我点点头,笑了,笑的狼狈。   起起伏伏的心,如今只剩下凄凉,本以为凌哥哥放弃用我联姻我就离幸福很近了,才现,一切都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起身,朝着门外走去,擦干眼泪,不想再哭了。   “殇儿?!你……”   身后传来王妃又急又气的逼问,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轻声道:   “何必问我,即便我说不,你们依旧会继续不是么?我根本毫无选择!”   离开穹翰楼,我似是一抹幽魂在王府中游荡,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心像是空了,痛到麻木了,过往的八年所有的一切如今回想起来都是讽刺。   将玉佩贴在心口,长叹一声,从来不知道自己竟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呢,渺小的我竟能主宰整个天蜀国。   嫁吧!已经别无选择!   凌哥哥注定是我一生的梦!   我躲在流烟阁内,不想外出,不想见到任何人。   然而为和亲所准备的一切并没有因为我的逃避而停止。   听说,圣炎朝为和亲送来了无数珍宝器物,我嗤笑,现在所有人应该都会认为,圣炎朝的睿钦王爷是个傻瓜,用无数财宝换一个残花败柳的郡主。   王妃命人送来许多珍宝饰,绫罗绸缎,三位姐姐领命为我镶绣喜服,冬儿总是守在我三步之外,似是担心我会想不开。   对这一切,我都已经麻木了,既然别无选择,唯有顺从。   遗憾的是,无法见凌哥哥最后一面,没有机会告诉他,一切珍重!   他们用对了办法,我果真无法眼睁睁看着凌哥哥为了我放弃一切,他,该是睥睨天下的,而不是,渺小的微尘。   夜,沁凉如水,半弯的月牙斜挂在天边,直流泻下淡淡的光晕。   我静坐在窗前,环抱着双腿而坐,呆呆的看向夜空。   身后有些异常,我知道,有人闯了进来,却不想动弹,倒是希望真的是贼人来了,将我杀了。   “就这么不想嫁我?”   他轻声问道,语气有些僵硬,似是在隐忍怒气。   我没有回头,没有说话,依旧沉浸在我自己的世界。   一把勾起我的下巴,他目光灼灼,似要将我看穿。   “现在的你是不是绝望了?你的凌哥哥注定是你的哥哥!”   任由他捏着我下巴,双眸直直的看向他,我哑声问道:“你为什么恨我?我们以前从未见过,为什么恨我?”   我记得,他看着我时,眼中分明有恨,可是我真的想不通究竟为什么!   在我身边坐下,他邪气的笑着,一把将我揽进怀里,挣扎,却被他点了穴道。   “乖乖的,本王的怀抱,可不是随便对任何人敞开的,你要懂得珍惜!”   僵在他怀中,我无法动弹,   “殇儿……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会是本王的妻,本王的王妃……”   “为什么?既然恨我,为什么非要娶我?”   我不懂,真的不懂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依旧是那种轻邪的笑,缓缓揭掉我的面纱,轻触我的脸。   “以后,我会让你知晓为什么……你现在只需要知道,你只能嫁我,否则……我会忍不住毁了一切!包括你心中的那个人!”   用力的咬住我的下巴,他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脸上,下巴的痛是那样明显。   我皱紧眉头,咬牙忍住,他眸中的恨意却又在此时转为火热。   “两天后,你就会是本王的王妃,这辈子,都改变不了。不要想逃,也不要伤害自己,否则,我会毁了所有你在乎的人!”   他像一阵风一样离去,空气中只有他淡淡的气息,而我的穴道不知何时已经解开。   轻触着被他咬痛的下巴,缓缓闭上眼,觉得好累。   一定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他的恨,究竟是为什么?   正文 第022章,和亲   两日后,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清晨,三位姐姐早早的便来了流烟阁为我梳洗打扮,看着她们,我忽然笑了,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笑什么。   看着她们怔愣惊讶的表情,缓缓叹息。   “菲离姐姐,水竹姐姐,以后也许再也无法相见,要多多保证!桔梗姐姐,我嫁了,如你所愿,帮我守护好凌哥哥!告诉他,殇儿出嫁,是带着笑踏入花轿的!”   血色嫁衣披在身上,沉重的凤冠令我的身子沉了许多,罩上红色面纱。   角落里,冬儿可怜兮兮的看着我,因为连城炙不准许我的身边跟着任何天蜀国的人,所以冬儿只能留下。   “三位姐姐,以后冬儿这傻丫头就麻烦你们多多照看了,莫要她被人欺负了去,到了嫁人的年纪,帮她找一户好人家,过幸福自在的日子。”   “郡主……”   我大步转身走出流烟阁,对身后的呼唤不闻不问,既然决心嫁了,就该狠下心,断绝一切的牵挂。   在喜娘的搀扶下,我踏上花轿,当轿帘落下的那一刻,心中忽然轻松许多。   眼前这个我生长了八年的王府,自此就将与我隔出一道深沉的鸿沟,再也无法与之相交。   尚在前往千寒山路上的凌哥哥一定想不到,短短两天,一切都变了!   身边的侍卫与喜娘,皆是陌生,连城炙换去了所有天蜀国人,由他的铁骑军为我保驾护航。   我低低嗤笑,他莫不是将我当做间谍,怕我带去探子?!   六月的艳阳下,八人所抬的花轿,穿过热闹的长街,围观的路人群情激昂,个个笑语盈盈,却不知,轿内的女子是用她的一生来换着和平。   一颗颗蓝田玉、玛瑙、珍珠、翡翠所装饰的似火轿帘,随势震动珠翠叮当,清清脆脆地回响在嘈杂的人流间。   走在花轿前头迎亲的锣鼓笙歌、阵阵的吆喝声,与随行戒备森严,面无表情的铁骑军,以及在花轿两侧督轿的二十来名卫兵们的喘息声,也混在众多的声音里。   一路上,与轿随行的众人汗如雨下,本就燥热的天气此时更多了份难耐和惊悸。   围观的人群有些躁动,大声呼喊着清殇郡主。   我笑的苦涩,泪水溶化了精致的妆颜。   没有人敢停下脚步休息,轿夫不敢稍有耽误,卖力前行,黑色的铁骑军紧防四周有任何风吹草动,随时准备拔刀护轿。   坐在轿中,我脸色苍白,咬牙忍住胃不断用上的恶心感,颠簸的路没有尽头。   行至城门,热闹到令人心烦的锣鼓声终于止歇。   圣炎朝距离天蜀国路途遥远,所以,只能舍弃花轿,换上较为舒适的马车。   我长长吁了口气,若是一路皆坐着轿子,只怕没等到圣炎朝,我便已一命呜呼了。   透着帘缝看去,竟现加入护卫的铁骑军忽然多了起来,一名黑衣白的俊伟男子吸引了我的视线。   他年纪轻轻,却是满头白,刚毅的面上僵硬的无一丝表情,透着一丝冷酷和无情。   不同于连城炙的阴冷,他的冷完全显露于外,令人一看便欲退避三舍,以免被他冻伤。   他似是铁骑军的领,百名铁骑军在他的指挥下有序的行进。   似是注意到有人在看他,他眉心微皱,冷冽的目光准确无误的朝着马车射来。   我看着他,并没有慌张的将帘子放下,面纱下的唇角勾出一个弧度。   淡淡的眸光没有任何情绪,或许我的心已经忘记了跳动。   他骑在赤色骏马之上,见着我时神情明显一怔,却又很快恢复冰冷,将视线移开。   为何会觉得他有些熟悉?!我捂住心口,眉心微蹙,疑惑的遥望着那个白男子。   正穿行在密林山谷间,忽然传来清幽的笛音,温婉缠绵的曲韵令我心中的疲惫感稍稍缓解。   疲累的扶住马车内的撑架,刚想喘口气,却听见那白男子声音紧绷,厉喝道:“保护王妃!”   我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我,便是他口中的王妃!   马车外的众人皆神情紧绷,刺耳的拔剑声割断我的神经,令我打了个冷颤。   皱着眉头,不解究竟是谁前来捣乱,这吹笛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马儿似是感觉到危险,不停地踢踏着蹄子,有些躁动。   马车被铁骑军层层围住,密不透风,我坐在马车中,手心依旧攥着凌哥哥送与我的那块玉,沁凉的感觉顺着手心蔓延全身,快跳的心渐渐平静。   笛声温柔似水,引人沉醉,却在众人欲沉迷其间时忽然转快,极为凄厉,刺耳。   原本平静的山林谷间忽然狂风大作,飞沙漫天。   “来者究竟是何人?!还请现身,莫要装神弄鬼!”   白男子冷酷的声音似是千年寒冰,僵硬而无情,犀利的眸子微微眯起,手中的长剑慢慢握紧。   轻轻挑起帘子,顺着缝隙看去,心里竟无丝毫惧意,这笛音我竟一点不觉得害怕,似是温柔的情人低诉,教我安心。   不知为何,忽然生出一种想法,这吹笛之人绝不会伤我!   我被自己的想法怔住,不懂自己为何会如此想。   随着白男子的厉斥,四名青衣男子忽然现身,像幽灵一般出现,我根本看不清他们是自哪儿冒出来的。   那四名男子个个神情冷峻,浑身散出的强悍气势震慑了向来训练严酷的铁骑军,显然皆是武功高强之人。   我颇为有趣的看着他们,因为联姻而造成的郁闷悲伤此时消淡了不少,这些人究竟想如何?   “云濂将军,我家主子想要见郡主一面,还望将军让路!”   一名青衣男子开口说道,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强势。   我看向白男子,见他僵冷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不由佩服他的镇定,他,应该便是那青衣男子口中的云濂将军吧!   以前倒是听说过,圣炎朝有一位战神将军,由他领兵军队从未吃过败仗,是圣炎朝人民心目中的神仙般的人物。   除了连城炙,怕这云濂将军便是圣炎朝最受欢迎的人物了。   竟没想到,他一个堂堂大将军,竟会替连城炙保送我入圣炎朝,倒是大材小用了。   “不知可否告知你家主子姓名?!”   云濂语气亦是强硬,丝毫不为对方的气势所骇,面无表情冷然道。   “云濂将军你该知晓,若我们有心伤人,你的人早就入了黄泉。我家主子无意伤人,只希望能与郡主见上一面。云濂将军若是不同意,便休怪我们大开杀戒!”   青衣人无意告知那主子姓名,轻笑着,话语狠劲十足。   云濂下颚猛地一紧,他知道,这些人武功高强,绝非他手下的兵士可以对付。   眼神微眯,回头看我,犀利的眼神射向我,似在责怪我惹出来的祸。   轻哼一声,我无所谓的耸肩,如今倒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不过确实对那青衣人口中的主子好奇,他究竟是谁?!   “好!希望你家主子亦是守信之人,本将军今日退一步,若是你们有任何不轨,即便全体覆灭,亦不会放过你们!”   话毕,用力的拉紧马缰,马儿吃痛长嘶一声,让开一条道路。   他身后的铁骑军也随着他的动作后撤,便在马车前敞出一条道来。   我微微皱眉,对这白将军颇为不满,若是那主子要杀我,他以为他能及时将我救了?!   虽然,现在对我来说,生死已经不是那么重要。   对于茫然的未来,我已经没有太多的心思去想象,生命对于我,只是悲哀。   四名青衣男子微微点头,向后退去,露出了不知何时处于身后背身而立的人。   一袭素净白衣儒雅可见,瘦削却高挑的身材看似文弱,却又透着一股深沉的劲道。   我有些怔然的望着他,这个陌生的背影,他却忽然转身,尚未反应得及,他已身落于我跟前,明亮的黑眸直直的凝视我!   “是心甘情愿么?”   正文 第023章,刺杀   青翠的长笛被他捏在指尖,修长的手指间断的敲打着。   剥削的唇角微微勾起,惑心的温柔轻漾。   他直直看着我,平静无波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却有一种慑人的魔力,令我被他吸引。   我看着他,不懂他为何忽然如此问我,又有着什么目的。   这个陌生的男子,身上有着与凌哥哥相同的东西,却又比凌哥哥多了邪魅和深沉,令我觉得亲切却又想挣脱他撒下的迷网。   “告诉我,是心甘情愿么?”   他语气比刚刚更加轻柔,一不小心便会沉溺。   我垂下眼眸,切断与他对视的视线,也断绝了内心一切诡异的汹涌,总觉得,与他对视,心中的想法渐渐不受自己控制。   轻轻叹息,指尖掠过车帘上的流苏,无意识的玩弄着。   心甘情愿?   若是心甘情愿,便不是如此光景了。   可是为了凌哥哥,即便满心不甘也只能忍下。   抬眼看他,面纱下的唇角微勾,缓缓摇头:“不是,但是我要嫁!”   语气坚决,不管他心中想的是什么,我已经决定的事,就不会改变。   他明亮的黑眸闪过阴鸷,却只是来不及扑捉的瞬间便消失。   仿佛所有人都不存在,一把拉过我的手,将一只玉镯戴在我的手腕上,力道中透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既然如此,便将这镯子留下,切记,不管生什么事,都不可以离身。”   我敛下眼眸,打量着手腕上的玉镯,青翠的色泽,内里却荡着几缕诡异的血丝红。   指尖轻触,沁凉蔓延,令郁结的心绪淡化,犹如春风拂过,通体舒畅。   如此上等的玉镯,他竟连眼都不眨便送与我,这个中猜不透的原因令我费解。   “我可以拒绝么?”   看着他,我轻声问道,想要将镯子褪掉,却如何都摘不下。   手,痛的厉害,我有些气馁的放弃。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笑意如初,但眸中的坚定却让我知道他不接受拒绝。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么?为什么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为什么想帮我?你,又是什么身份?”   “也许有一天你会知道,但不是现在!”   最后看了我一眼,他淡漠的转身。   “木清殇,有些人并不值得你如此牺牲,以后多多保重!”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眸,想要看清越来越模糊的一切,然后徒留的只是一片空白。   他如一阵风,消失在眼前,若不是腕上的冰凉提醒我,我会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   他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我什么么?   轻嗤一声,对这个不知道姓名的陌生人,虽然他似是在叮嘱保护我,但那轻邪的气势却令我潜意识抗拒。   不管真真假假,如今再说,都已经太迟了。   抬起视线,却见云濂将军不知何时立在我前方,骑在马上的他刚毅的唇角抿直。   盯着我手腕上的玉镯,满眼刺探和思索,看着我,黑眸深处极不赞同。   我轻笑,缓缓放下帘子,隔绝了一切的嘈杂,也隔绝了他的视线。   队伍重新上路,马车在崎岖的路上颠簸,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令我的心渐渐平静。   瞥见车内自始至终皆低垂着头沉默不语喜婆,微微皱眉,本就阴霾的心情,被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闹的更差。   喜婆不该是笑嘻嘻的么?为何她倒像是谁欠了她的债务。   至少我还会笑,虽然苦涩居多。   斜倚在凉榻上,闭上眼睛,逼自己入睡。   睡着了,一切的烦心事就都不见了。   迎亲队伍一路行进还算安稳,第二天便出了天蜀国境,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天蜀乾山,泪水终是忍不住落下。   是不是所有和亲的女子都有着与我一般的心情?还是,只有我才如此苦涩?   凌哥哥,这辈子,我还能再见到你么?   短短半月,竟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一切的快乐仿佛都留在了前世,再也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笑了。   “王妃,前方便是圣炎朝边城蓝城,我们将会在此停留半天,若王妃有需要的东西,可差遣丫鬟买来。”   坐在马车里,一直沉默的喜婆终于开口了,音调冷硬,令车内的温度骤降,令我打了个哆嗦。   看向她依旧无表情的脸,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摇摇头。   “唯一缺的东西,如何都买不到的。”   什么都不缺,惟独缺了自由,能买得到么?!   我轻笑着,掀起车帘看向外面,前方的城门,高大雄伟,突显着圣炎朝不可撼动的强势,固若金汤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也终于认识到,天蜀国与圣炎朝的差距,明白当时凌哥哥打算为了我放弃的,是他的一切。   天蜀国根本不会是圣炎朝的对手!   庆幸自己做对了决定,若是拒绝联姻,即便今后与凌哥哥一起,只会毁了他,毁了所有人。   似是知道迎亲的队伍会经过,城门忽然涌出两队士兵,将路人格挡在后,为队伍清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   随行的铁骑军严密的守在在马车的附近,神情戒备。   云濂将军骑马走在前方,引来民众激昂的呼声,看来,边关的人民对这位战神将军万分崇拜。   蓝城城主司徒方率领家人出城迎接,今晚我们将入住蓝城别馆,一处专门为圣炎朝皇室准备的类似别宫的建筑。   在喜婆的搀扶下,踏进别宫的兰馨苑,遣走喜婆,有她在身边,总觉得不舒服。   摘下沉重的凤冠,洗去铅华,疲累的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人影,我有些迷茫。   还以为是在王府,会有冬儿聒噪的声音,有冬儿在帮我梳洗时痴迷的眼神。   以为只要转脸就可以看到窗外盛开的木槿花,抬头便能见到天蜀国的天。   心情沉重无比,长叹一声,起身走向床榻,很累了,躺下身子,泪水顺着轮廓流淌。   迷迷糊糊中,听见那冷面喜婆的声音,似是唤我用膳,我轻应了声,却并没动弹,身子沉得厉害。   再次醒来,是被兵器碰撞声惊醒。   瞪大眼睛,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漆黑的房间。   外面的打斗声格外清晰,颇为惨烈。   我刚想起身,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一个黑影闯了进来,有些胆战心惊的看去,竟是那冷面喜婆。   她手持长剑,寒光凛冽,朦胧月色照映她森冷的面容更显诡异。   按住我身子,冷声道:“王妃请呆在房间里,外面的事情很快就会解决!”   她语气冷凝,十分淡定,只是声音却比她的脸要年轻许多。   我猜想,她应该是一个年轻女子,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易了容。   看着她手中寒光闪烁的长剑,我忍不住有些怵,第一次见到这喋杀场面,见到所谓的江湖中人,不怕是假的。   努力平静急跳动的心,我哑声问道:“外面的是什么人?要杀我的么?”   黑暗中,她的眸子闪烁着狼性的光芒,嗜血狠厉,很难想象,如此狠绝寡情的神情会在一个女子身上出现。   她轻哼一声,转眸看向窗外,手臂翻转,一把锃亮的飞刀直直的射向欲靠近窗户的黑衣人。   看着笔直倒下的黑衣人我打了个冷颤,有些惊恐的看着她。   她嗜血一笑,黝黑的眸子在黑夜中益晶亮,不屑的道:“就这些下三滥的杀手,真是找死!”   片刻,外面的打斗声消失,一名戴着面具的高大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恭谨的跪在女子跟前。   “启禀左将军,已经结束!”   “有活口么?”   “被生擒的全部服毒自尽!”   她点了点头,唇角勾起玩味的笑,冲那面具男子挥挥手,令他退下。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刚刚那男子称她为将军?圣炎朝何时有一位女将军?!   她回头,见我惊讶的表情,笑的冷然,道:“怎么?不敢相信我是一位将军,还是不敢相信,尚未与王爷拜堂,就已经有人要你的命?看你可怜,不妨告诉你,今后这样的事,会有很多。喜欢王爷到愿意为他成为屠夫的女子,多到你无法想象!嫁给这样一个男人,柔弱根本救不了你的命!”   话毕,她转身离去,只留下我一人呆愣在房里。   忽然笑了,有些莫名其妙,她的意思是,刚刚那些杀手是喜欢连城炙的女人派来杀我的?!   还真是讽刺!   看来,我今后的日子,真是要在风雨飘摇中度过了!   外面的守卫增加许多,我并不担心自己真会被杀,连城炙应该还不会让我死,否则,他不会派了这么多武功高强的人前来迎亲。   想到那个邪肆的男人,显赫的身份,俊美的外表,妖邪的心性,确实可以迷惑无数女子。   他,究竟将我置于怎样的位置?   第二日清晨,用完早饭,一行人告别蓝城重新上路,七天之后,将赶到圣炎朝京城炎京,婚礼将在随后举行。   而摆在我前面的路,又会有多少荆棘?   我似是可以预见,在连城炙那双复杂,搀着恨意的眼睛里,等待我的命运。   &&&&&&&&&&&   今天周六,夏夏会努力码字,尽量两更,二更时间,应该在下午左右,如果,我到时候不睡懒觉的话……汗一个!看夏夏这么努力的份上,砸pp吧!   正文 第024章,荒宅(二更)   七日枯燥的漫长路程,有惊无险中,终于到达了圣炎朝京师炎京。   尚未靠近炎京城门,远远的便能看到城门下黑压压的一片,似是整个皇城都已经出动,来迎接我这个和亲郡主。   只是我知道,这一切的荣耀和尊崇皆是表面的假象,背地里的暗箭无数,每一支都会令我死无葬身之地。   独自一人身处异乡,孤独和寂寥自不用说,深沉的悲哀袭上心头,眼眶酸涩,想哭,却只能咬牙忍住。   从今以后,在这圣炎朝只我孤身一人,我必须坚强,即便未来荆棘满布,也只能忍着泪,不让他们看到我的脆弱。   黑压压的人群最前方,那个骑在赤红骏马上,英姿飒爽,一身红色新郎服的邪肆男子。   唇角勾着诡异的弧度,邪眸微微眯起,满面春风的笑,却叫我冷冷的打了个寒颤。   马车缓缓停下,依旧扮成喜婆的女将军冷冷的瞥了我一眼,唇角勾起,有些嘲讽的笑。   越过我,跳下了马车,动作矫捷。   想要将我扶下,却被一阵疾驰而来的马蹄声打断,她微微侧身,令我可以看清前方。   连城炙已经来到马车前,骏马绕车,深深凝视着我,未等我反应及,一把拦住我的腰身,将我安置在马上。   对着身后的众人笑道:“今日本王迎娶王妃,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都先回王府等着,本王要带王妃去一个地方,很快就回来!”   说完,不等众人回应,用力夹着马肚,怀抱着我,向城外飞奔而去。   骑在马上,颠簸的厉害,我不想靠他太近,他却似故意一般,加快马,令我失去平衡。   一把扯过我的手臂,将我拉进他的怀中,力道之大,令我觉得手臂似要脱离身体。   附在我耳畔,温热邪魅的气息吹拂着耳根,令我打了个冷颤。   “不要倔强,该屈服的时候就该屈服!看着殇儿如此不甘忍泪的眼神,本王可是会心疼的!”   微微避开他,我咬牙握拳,缓缓闭上眼睛。   对于他的调戏,只觉毛骨悚然,因为我感觉得到他内心深处隐藏着的恨意,和纠缠着的狂热。   做好了准备,嫁给他便要来承受他莫名而来的仇恨。   将我带离马车,不是直接入城,而是与他一道奔离。   看似对我亲密无间,实则将我置身于那些嫉妒女子的风口浪尖之上,令那些女子更加恨我。   头,有些痛,我在等着,也许有一天,终会知道,他那深沉的恨意从何而来。   马渐渐缓下,终至停歇,我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片荒凉的宅院。   “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何带你来这里?”   身后的他忽然说道,声音有些飘渺,似是在回忆。   翻身下马,对我伸出手,我瞥了他一眼,深吸口气,想要自己下去,却听见他冷哼,有些粗鲁的将我扯下,跌进他的怀里。   下巴撞上了他结实的胸膛,眼泪终是忍不住,流了下来,心中的委屈,只能用力的咽进肚子里。   擦干眼泪,抬头,却对上他复杂,有些伤痛怜惜的眸子。   有些嗤笑自己,一把推开他,站直身子,怎么会看到怜惜,一个极力将我推进狼穴的男人,怎么会对我怜惜!   看着荒凉的宅院,我撩起衣裙,沉重的凤袍走起路来有些不适,几次差点跌倒。   他跟在我身后,每次绊脚总觉得有人轻触我的手臂,似是要扶我,转脸看去,他只是嘲讽的笑看我,笑我的自不量力!   用力的推开有些沉重的木门,一股浓郁的兰花香气扑面而来。   抬眼看去,荒凉的宅院里面却别有洞天,繁花似锦,青草茵茵,各类花枝树桠修剪的整齐,并不似外面那般荒凉,可以看出,有心人对这座宅院付出多大的心力进行维护。   转眼看向身边的男人,他怔怔的看着院落,思绪似是飘远。   一直都是轻邪的他,竟也会出现这种迷茫呆滞的表情,我勾起唇角,笑的嘲讽。   他忽然敛下眼眸看向我,正好看见我唇角来不及收起的嘲讽,笑的邪魅,眸中寒光闪烁,眨眼间,却又都消失,换上腻人的温柔。   轻执起我紧握的手,柔声道:“娘子……一起进去吧!”   我打了个冷颤,皱眉瞪他,不解他抽了什么风,这诡异的表情不会令我感动,直觉的毛骨悚然,不知他心中打着什么主意。   用力的挣开他,我先他一步入了院落,冷声道:“尚未拜堂,我便不是你的妻,不要如此叫我!”   如果可以,我多想此刻飞回天蜀国,飞回有凌哥哥的地方。   抬头望着天,却不是昔日的天,我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   凌哥哥如今应该已经回到了王府吧?现我不在了,他将会如何?!   我盼了,等了八年,等着凌哥哥也对我敞开心扉的那天,然,一切都太迟了。   是命运弄人,还是刻意人为?   身后的男人一把扯住我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将我捏碎,他面色阴沉,愤怒的望着我,阴邪的抿直双唇。   “木清殇!本王警告你,从今往后,你是我连城炙的妻,不管过去如何,从现在起,清除你心中所有的一切,只能有我!”   如果不是手臂痛到无法忍受,我真的很想大笑三声,问他,凭什么?!   爱上一个恨着自己的人,是傻子才会有的行为,明知他恨极,却飞蛾扑火,那个人不会是我!   忍住疼痛的泪水,我笑的勉强,语气虚弱的道:“你是我的夫,我会遵从你,但是,这颗心里,绝不会有你!”   他力道猛地加重,我痛苦的闷哼,冷汗浸湿了衣衫,浑身颤抖。   他阴沉着脸眯眼看我,忽然笑的狠厉,将我拉进怀中,捏住我的下巴,令我不得不面对他。   “木清殇,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总有一天,我会得到你整颗心!”   一把扯住我胸前的衣衫,指着我心脏的位置,他双目赤红。   那凶狠的模样,似是受伤的野兽,却更像嗜血的孤狼,想要将他仇恨的敌人撕咬成碎片。   一颗心拼命颤抖,只有我知道,我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撑住自己的身体,没有因为腿软而跌倒。   他凶狠的样子,令我以为,他会杀了我。   然而,他却什么都没做,缓缓闭上眸子,再次睁开,已没了狠厉,只是复杂的看着我,有些悲哀。   “这么美好的院子,不适合谈这些,看看这院子吧!”   然后,松开我,有些无力的越过我,朝着院子深处走去。   阴晴不定的他,令我觉得好累,这样的男人,今后的日子里我都要日日面对,心中便涌起深沉的无力感。   “看着这院子,是不是似曾相识?!”   他忽然停下脚步,扭过头,看着我,笑的诡异。   正文 第025章,浪尖   我顿住脚步,视线缓缓掠过院子里的每一处景物。   院子的左方是一个大花坛,里面种植各色兰花,不同的品种,每样皆是珍贵无比。   侧面是一汪水池,凉亭隔着木桥与岸边相接,河中有盛开的荷花,荷叶田田。   岸边柳树似柔若无骨,被风吹的左摇右晃。   前方数间房舍相连,却以中间最别致,赤色琉璃瓦片砌在房顶,阳光映射,便是光芒晃眼。   “记得么?这样的院落,在你的记忆中,还剩下多少?”   他不知何时来到我的身后,轻声问道,手指卷起我吹落的丝,玩弄着,视线紧盯着我,似在看着我的反应。   这院子,确实有些熟悉,却模糊的已经想不起,不知道他玩什么把戏,都已经没有心情继续下去。   既然我是来和亲的,既然如何都逃脱不了嫁他的命运,便早早回去,了结这一切。   回身,扬起眸子,看向他,轻声叹息:“王爷,回去吧,你处心积虑要我嫁你,如今该是回去拜堂的时候了。”   “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全都忘记了?!”   他危险地眯起眸子,追问道,拦住我欲离去的脚步。   他脸上认真的表情,是那样执着,似是不问出他想要的结果,绝不善罢甘休。   喟叹一声,我有些头痛的抚额,疲累的点了点头。   “有种熟悉的感觉,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王爷得到答案,便该回去了,所有人都该等急了。”   越过他,我向外走去,身心俱疲。   刚来炎京的第一日,成亲典礼上便令客人等候,如此的我,只怕今后在圣炎朝的处境更加不堪,这,也是他想要的吧!   他没有再拦我,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想些什么。   等在荒宅外面,我疑惑不解的打量这宅子,外面的荒凉告诉我,这宅子并没有人住,而内在却保存完好,是人细心呵护的结果。   看着连城炙的表情,莫不是那个人就是他?他为何对一个院子如此上心?   又为何执意将我带来此处,只问我是不是对这院落布置记得?!   他,我是真的猜不透,满满的都是迷,也不想猜,这样危险的男人,是致命的毒药,不小心,就会沦陷的。   驾着马,飞快的奔驰,连城炙将我紧抱在怀里,一手揽着缰绳,紧绷的表情,眉头成川,似是心底埋着极大的心事。   很快我们便赶到了城门,那里黑压压的人群虽然已经散去,但是仍有几名黑衣侍卫等候,见着我们,急忙上前。   “启禀王爷,太后已经到了王府,却未见着您,大雷霆!”   连城炙微微皱眉,面色冷沉,点了点头,便令侍卫退下。   低头看着我,问道:“怕么?从今日起,天真的日子将离你远去,怕,也来不及了!”   他自言自语,不需要我的回答,马鞭抽响,飞奔入城,朝着睿钦王府驶去。   太后竟也来替连城炙主婚了,我握紧手掌,将那块玉紧紧攥在手心,寻求安慰。   连城炙的父亲与先皇是叔侄兄弟,当今太后更是他的姨母,听说太后对他宠信有加。   因为当今皇帝戏玩成性,不能够专心处理政务,许多军国大事都是连城炙在做决定。   若不是有连城炙支撑,只怕这圣炎朝早已散了。   是以,如今的圣炎朝,连城炙的地位仅比皇帝低一等,虽不是宰相,却掌管着比宰相还大的权势。   想到即将见到传说中十多年前圣炎朝后宫中最狠辣的角色,我不禁有些害怕。   虽然正史关于这太后的记载并不多,但民间流传的谣言却令人浑身寒。   太后本是一名阶位平平的妃子,虽然并不得先皇的宠爱,却凭着圆滑的手腕步步攀升,直至最后因为一件牵动朝廷,以千人被诛杀做结尾的巫蛊之案,晋封为皇后。   这一路走来,她脚下不知踩踏着多少阴森的白骨,那双手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   “殇儿,清醒些,小心你的举止言行!”   耳边传来连城炙的警告,我猛然自冥想中清醒,才现我们已经来到了王府。   见到我与连城炙共乘一骑而来,皆是满脸古怪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整个场面冷凝的过头。   连城炙淡笑着,率先下马,然后将我抱下,被这么多人盯着,我不敢反抗,任由他抱着我,避开喜娘们想扶住我的手,他毫不避讳的抱着我入了人满为患的正厅。   刚入了正厅,便感觉到无数支利箭向我射来,我低垂下眸子,心里紧张异常。   第一次面对如此森严,一点都不像婚礼的婚礼,手心冷汗直冒。   红色的面纱将我的脸覆上,遮挡了一切探索仇恨的目光,不必多想,那些刺人的视线想必是他那些爱慕者传来的。   最高位上,那本该是长辈的位置坐着一个头戴后冠,身穿金凤袍的中年美妇人。   她面色冷凝,一双锐利的眸子直直打量着我,毫无温度。   微抿的唇角,令她更显寡情,高贵的坐在那里。   隐约感觉到她的怒气,即便上了年纪,她依旧很美,只不过那是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美。   我有些无措,毕竟让一国之母等待这样的罪过我是承担不起的。   连城炙用力的捏住我的手,我怔怔的抬头看他,却见他冲我笑得温柔,不见一丝阴邪和狠厉,仿佛戴了面具的神仙,那眼神如此真挚,几乎令我信以为真,他全心的温柔对我。   心中嗤笑,这个男人真的懂得何谓温柔?   即便懂得,也不会属于我,因为他恨我!   心到是平静了,我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落在地上。   想要退离他身旁,离他远些,却被他牵扯住衣角,动弹不得。   冷面喜娘不见了,此时换上的是正常的会笑的喜娘,却见她嘴角抽搐,额头冒冷汗,有些畏惧的朝我靠近,将一顶红盖头盖在我的凤冠之上,遮挡了一切。   感受不到太后刺人的目光,我终于放下心长舒一口气。   “太后姨母,不知您老人家大驾,侄儿在此给您赔不是了,还请姨母见谅,莫要责怪侄儿的恣意妄为。”   连城炙轻邪的语气透着尊敬。   不是太后和臣下,而是姨母与侄儿,这种称呼缩短了距离,即便太后会责怪,亦只能是以姨母的身份,不得不佩服,连城炙的狡猾。   静默了半晌,终于听见一声压抑怒气的叹息。   “算了吧,今日是你大喜之日,姨母这个长辈怎好责怪与你,快些行礼,莫要错过了及时!”   语气虽有些僵硬,其中有无奈也有宠溺,看来,这太后确实比较疼宠连城炙。   太后的命令一下,唱礼官立刻配合,喜娘将花球交到我手中,任我牵着一头,另一头在他的手里。   “一拜天地!”   ……   “二拜高堂”   ……   “夫妻对拜”   ……   最后一句礼成,心中忽然痛的厉害,无法呼吸,抚着心口,眼泪滚滚而落。   从今往后,我便真是眼前这善变的男人的王妃,虽然地位高贵,却犹如枷锁般将我牢牢锁住。   面对他不明所以的恨意,面对太后不太待见,还有满城官民的刺探,我今后的日子将会如何,已经没有太多心力去想。   正文 第026章,冷夜   “木清殇……千万不要背叛本王,否则,你会后悔的!”   他锐利的眸似狼,闪烁着猩红,紧紧抓住一身血红嫁衣的我。   我端坐在床沿,淡漠的看着酒醉的男人,心里不怕是假的,可是我会尽力将自己的内心掩饰,不让他看出我的脆弱。   “王爷,你喝醉了!”   被喜娘搀扶离开了大厅,我被送进新房,呆坐了几个时辰,直到他忽然推门而入,对我说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背叛?   我轻掀唇角,敛下眼眸,不懂他的意思。   他抓紧我,脚步有些踉跄,忽然呵呵笑起,那魅惑妖邪的模样令人惊悸。   勾起我的下巴,浓重的酒气扑打在我的面上,我难受的皱眉,闭气,撇过头,想要逃离他的气息。   “殇儿……是不是厌恶我?从来,从来都没见你对我笑过,在想,殇儿的一笑必是倾国倾城,连最美的花都要黯然失色……”   一把扯掉红色面纱,看着面无表情的我,他微微皱眉。   我身子努力向后退去,想退开他的束缚。   外面的天色已经漆黑,安静的厉害,并没有传说中的闹洞房。   然而与他独处更增加了我的不安,今夜的洞房花烛,对我来说,不是最美的天堂,而是地狱。   想到被这个男人碰触,心底涌起强烈的排斥,我该如何?   虽然我已是他的妻,床第之事亦是正常,然而,我不想,真的不想!   “王爷,早些歇下吧!”   他,醉的厉害,平日里绝不会露出这种温和的表情,看着我的目光透着痴迷与温柔,令我想要躲避。   将他扶到床上坐下,拨开他纠缠在我身上的大掌,我缓缓起身,走向一旁的桌子。   端过酒壶,倒了两杯酒水,对着他,微微笑着。   我知道,这笑该是如他所说倾国倾城。   他呆怔的看着我,不见了昔日的狠厉与霸道,看着我一步一步走向他。   “王爷,将这交杯酒喝完便该歇下了!”   我笑着,以如水般温柔的目光凝视他,将那杯在烛光中闪烁着晶色光芒的酒递到他的面前。   被他灼灼的目光盯着,握着酒杯的手有些颤抖,唇角的笑意渐渐僵硬。   只要将他灌醉,今夜便能安全度过吧?   虽然,躲得过今日,却躲不过永远。   我深叹口气,想着过一日算一日,明天自有明日的法。   见他并没有伸手接过的打算,我不由有些着急,主动将杯子递到他的唇边。   “王爷,不喝了这酒,便不算是夫妻……啊……”   我话音未落,却见他伸手一把拉过我,使我失去平衡跌倒在他的身上,酒水洒出,浸湿了他的衣衫。   我有些慌乱的看着他,生怕他酒后兽性大,挣扎着想要起身。   “殇儿……你是我的,是我的……”   “王,王爷,等等……酒……”   用力推开他趴伏在我脖颈处的头颅,那温温麻麻的碰触令我不知所措,想要逃离。   他被我推倒在床榻上,得到自由我急忙起身,有些喘息,向后退去,勉强的笑着。   “王爷,只要喝完这酒,如何都行!”   斜倚在床榻上,他似笑非笑的望着我,有些摇晃的起身,接过酒杯无奈叹道:   “殇儿执意如此,本王便喝下这酒,殇儿要说话算话!”   看着他仰头将酒喝下,我吐出一口气,立刻将杯满上,狠下心打算将他灌醉到不省人事。   他并没有再废话,将我斟满的酒再次喝下,一次又一次,看着他愈迷离的视线,一颗紧绷的心终于缓缓落下。   看来今夜我算是安全度过了!   我正兀自庆幸,却现他忽然脸色大变,痛苦的捂住心口,粗重的喘息,手掌狠狠地捏住我的手腕,难以置信的瞪着我。   “木清殇——!你,你竟然……”   “啪”的一声,酒壶和杯子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看着他痛苦的捂着心口,脸色渐渐惨白,殷红的血丝顺着唇角溢出,滴落。   我瞪大眼睛,拼命地摇头,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不,不是……”   我想伸手去扶他,却被他用力的推开,撞到了身后的桌角,撕裂的疼痛在后背蔓延,额头上冷汗直冒。   顾不得疼痛,我颤抖着起身,不知所措。   酒中竟然有毒……   怎么会这样?!是谁要陷害我?!   “木清殇……你就这么想要本王死么?!”   他厉声怒吼,赤红着眸子恨恨的看着我,像是要将我碎尸万段,有恨更有难以置信。   “不管你信不信,不是我!你等着,我去请大夫!”   不想与他纠缠,我转身欲离开房间,我虽厌恶他,却从未想过要他死。   “给本王站住!你,你不要走!休想离开!来人啊!”   他低喝一声,语气有些虚弱,却丝毫不减凌厉的气势。   房门立刻被踹开,两个人影闪入,一个拦住我的去路,一个向他奔去。   看清眼前的人,便是那日在凤鸣湖畔追随在他身后的听风与洛云。   听风拦在我的跟前,面无表情的对着我,眸光中却闪着惊艳,然后转为平静与不解。   我无力的后退,跌倒在地,一颗心跌落谷底。   任凭我如何说,他们也不会相信的,已经认定这毒药是我下的。   我苦涩的笑着,任由泪水湿了颊。   洛云扶起连城炙,迅的封住他的经脉,阻止毒素蔓延。   “听风,看住她,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她离开半步!”   “是!”   听风恭谨领命,面无表情的低垂着头,拦在我跟前。   洛云将连城炙扶出了房间,离开时,他回头看着我,紧抿的双唇有些颤抖,笑的惨淡,眸中恨与痛纠缠着。   缓缓闭上眼,双手抱膝坐在地上,那一刻,是那么无助。   只有我一个人,是如此孤独。   浑身寒,只觉得这个夜,是如此寒冷。   用力的抱紧双臂,想要得到一丝丝温暖,却是徒劳无功,被寒冷包围。   泪,溢出眼眶……   终于明白,连城炙之所以不准我身边跟着熟悉的人,是因为,这是变相的折磨,让我舔舐寂寞孤独的滋味。   听风静默的站立在一旁,像一尊雕像。   我盯着已经被打碎的酒壶,握紧拳头。   究竟是谁?刚来到王府便有人嫁祸于我。   想到我刚刚努力地灌着连城炙酒水,我痛苦的呻吟,他一定以为我下了毒,然后故意灌他喝下,根本不相信我是清白的。   现在我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被他定罪么?究竟该如何才能证明我的清白?!   ……………………………………虐妾………………………………   昏暗的月色下,单薄的人影静立在黑夜之中,阴影蒙上了她的面容,看不清样子。   孤独的站在石桥上,双手握紧,双目望向远处,那个灯火通明,渐渐嘈杂的方向。   丫鬟打扮的少女捧着披风缓缓走来,将披风替女子披上,轻声道:“小姐,该回去了!”   女子微微转过头,面无表情的脸孔格外苍白,声音虚弱的问:   “现在他已经进了那女人的房间了吧?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娶那个女人?为什么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我爱他……真的很爱他……为什么他总是忽略我……”   “小姐,回去吧,王爷改日一定会来看你的!”   丫鬟扶着女子单薄的身躯,缓缓转身离去。   “呵呵,那个女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跟我抢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疯狂的笑声在黑夜中有些阴森,凄厉,令人毛骨悚然,癫狂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夜幕中   ……   正文 第027章,惩罚(荐)   彻夜未眠,我呆坐着地上,脑海里一片空白。   只觉得心像是游离了躯体,灵魂找不到岸。   主楼灯火彻夜通明,下人们进进出出,惊慌不已,而我此时已成了王府的罪人。   新婚之夜,下毒谋杀亲夫,我成了一个恶毒的女子,所有人都认为是我,更有甚者,将我当成天蜀国派来刺杀连城炙,不可饶恕的敌国之人。   我疲累的摇头叹息,他们怎么就不懂呢,对连城炙下毒,于我,于天蜀国有何好处?   听风立在我身旁,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想要开口说话,张了嘴巴,却是无声,看着我的眼神也有先前的责怪变成疑惑。   就这样坐着,一直到天亮……   翌日清晨,当清凉渐渐散去,夏日的燥热侵占了舒爽,便见洛云带着两名女婢来到我所在的听水阁。   对听风使了个眼色,令他退到一边,恭谨的对我道:“王妃,卑职奉了王爷之命,要对听水阁做出搜查,若非王妃所为,定会还您一个公道!”   看着洛云,我轻轻点头,任由洛云下令,两名婢女在各处翻查。   清者自清,我始终坚信,没有做过,即便将整间屋子翻过一遍也找不出我下毒的痕迹。   然而,那个真正的下毒者既然想要嫁祸于我,又岂会轻易地放过我,看着婢女自枕底翻出一个纸团,我的心有些冰凉。   “洛云护卫,纸团上沾染了粉末,应该是包裹毒药用的。”   一名年轻有些姿色的婢女将纸团交给洛云,看着我的眼神先是一怔,然后光芒一闪而过。   洛云与听风对看一眼,然后齐齐的看向我,眸色暗沉。   “我想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信,但是我还是要说,真的不是我,告诉王爷,如果我想他死,那毒药必是沾唇毙命,而不是,这种劣质毒药!”   我吃力的起身,双腿早已麻木,撞上桌角的后背此时火辣辣的疼。   看向他们,我冷笑道:“现在我没有证据证明下毒的人不是我,他想如何处置我就随他吧!但是休想让我承认我没做过的事!”   倔傲的抬起头,即便此时的我狼狈不堪,我亦是骄傲的木清殇,是沐阳王府被凌哥哥捧在手心的小郡主!   即便累了,我也要装作坚强。   是谁说过,想哭的时候,只要高高的抬起头,眼泪就不会落下来,就会变坚强?!   总是将我保护的凌哥哥不在身边,那么,就让我自己保护自己,守护着木清殇的骄傲!   洛云沉默了片刻,转向两名婢女,沉声警告道:“这件事,没有王爷的命令,若是敢私自乱说,小心王爷割了你们的舌头!先下去吧!”   女婢听后打了个冷颤,神情有些惊恐,点点头,慌忙的退下。   “王妃,这件事王爷自有定夺,一夜未睡,你暂且歇息,卑职二人告退!”   说完,便与听风一同离开。   ‘咔嚓’一声,我怔愣的看向紧闭的房门,听着落锁声,苦涩的笑了。   如今的我,与囚犯又有何区别……   真的累极了,抚着腰际,朝着床榻走去,无力的躺下。   连替自己悲哀的力气都没有,很快便沉沉的睡去。   在赶往圣炎朝这一路上,从未好好地睡上一觉,更因为日夜兼程疲累不已。   昨夜又因为这事,彻夜未眠,我再也撑不住了。   空白的心思,为何即便在睡梦中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抽泣着,心痛难当!   这一刻,觉得自己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好孤独……   慢慢清醒过来,涩涩的沉重眼皮却不如内心酸苦,缓缓合眼,复又睁开。   神思有些混沌,却听见开锁的声音,撑起酸痛的身体,我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   连城炙应该没有大碍,不然我如今也不会如此安稳的躺在房间里。   那么现在,该是对我进行审判的时候了?   “王妃,卑职听风,王爷要见您!”   门缓缓推开,见到我呆呆的看着房门,他先是一怔,继而低下头。   神思已经清醒,我敛下眼眸,拿过搁在一旁的面纱覆上,对着镜子将自己打理一下,微微笑道:“还请听风侍卫带路!”   笑,其实很容易,只不过,再也不懂得该如何真心的笑了。   既然躲不过,无法解释清楚,只有勇敢的面对。   原本连城炙对我就有莫名的恨意,我想这一次,有如此好的机会整治我,他定不会放过。   跟在听风身后,面对着一路上下人们愤怒的眼神,我毫不畏惧的抬头挺胸,双目直视前方。   衣袖下的双手握紧成拳,咬牙忍住想哭的冲动,成为众矢之的的感觉,很无助。   十四岁,我还是不够坚强,不够强大,依旧会被这些目光刺痛,因为被冤枉而觉得愤怒。   淡然,忍耐,愁是轻愁,恨是隐恨。   但是,凌哥哥,你看到了么?   虽然殇儿很怕,可是,已经很努力的在变勇敢了!这一次,我真的没有哭!   自听水阁走出,行走在木桥之上,越过一汪宽阔的湖泊,湖旁有不少老树,年头上百。   片片枝桠伸展开去,也就遮蔽了一片水面。   晴朗的七月天,万里无云的晴空中荡漾着一抹纯粹的湛蓝,衬着灿烂金阳,交织成一大片薰人欲醉的慵懒氛围,使得过往行人昏昏欲睡。   然而,这一切我都已感觉不到,昨夜的阴冷尚未消散,一颗心被寒冷浸透。   抬头望向天,心里酸苦,眼里面的湿意就要快压不住了。   “王妃,请入内!”   听见听风的声音,我顿住脚步,木然的抬起头,看向前方。   入目是雕梁画栋,轻绸华缎,那扇门紧闭,两名黑衣侍卫分别守在两旁。   然后,门被推开,洛云走出,见着我,微微低头,平直的音调辨不出情绪。   “洛云给王妃请安!”   轻勾唇角,笑的嘲讽,不懂这些人为何还要做这些表面功夫。   都已认定我便是下毒之人,恨不得将我抓起,却扮演着谦恭角色,该是他授予的。   连城炙,他究竟打算将我如何?   越过洛云,毫不犹豫的,走入了那栋华丽中带着阳刚的楼阁,乾宇楼!   身后的门缓缓合上,我站在房间里,低垂着眼眸。   这里寂静的可怕,听不见任何声响,令我的心微微颤抖。   深吸口气,抬头看去,无数层散下的幔帐在眼前翻舞飘飞,一层层穿透,尽头处,那宽大的床榻上隐约可见一个侧卧的人影。   刚想迈步,便听见一声虚弱却极尽嘲讽的话语,令我顿住了一切动作。   “木清殇……本王倒是看错你了……”   他缓缓起身,脚步虽虚浮,却透着一股坚定,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看着他锐利的眸,邪魅的唇,冷酷的面容,我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直至退到门边,倚在门上,无路可退!   他如一座山,逼近我,残忍的手指野蛮的勾起我的下巴,逼得我吃力的仰头,对上他猩红带着伤痛的眸。   苍白的脸无一丝表情,缓缓靠近我,一手撑在门上,一手压制住我想要逃离的身躯,直至高挺的鼻尖轻触到我的。   隔着单薄的面纱,温热的气息扑打在我的面上,每一呼次吸都有他的气息。   “木清殇,原来你也可以如此残忍……”   他凝视着我,声音低沉沙哑,忽然低低笑开,眸中闪过阴狠,寡情。   “既然如此,本王也没必要对你怜惜,对你留情……”   看着他,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我轻声嗤笑:“清殇不知,王爷何时对清殇怜惜过,留情过?”   用力捏住我下巴,他神情阴鸷,薄唇紧抿,半晌才咬牙切齿道:   “没有毒死本王,是你最大的失误!从今往后,你给本王记住,这辈子,本王都不会放过你!”   一把推开我,似是用尽他全身力气,我被他推倒在地,摔痛了身子。   我咬牙忍住,长垂在脸侧,遮挡住我的脸,一颗泪不小心滑了下来。   没有询问,就这样定下我的罪状,也许在他的心里,不论对错,我就该被如此的对待。   “木清殇,本王再问你一次,如今你心中的那个人还在么?!”   问话里嗅出了一丝不似平常残酷的柔和味道,他眸光颤动,死死的盯着我。   抹去脸上的泪,我低低笑着:“王爷不需再问,清殇心中的人,即使等到死去,都不会忘记!”   一把提起我的衣襟,他冷冷的眯眼,看着我,笑的阴沉:“木清殇,你要为这句话,付出代价!”   按住我的头,不顾我的挣扎,将一粒黑色的药丸放近我的唇边,捏开我的嘴,硬生生的逼着我含住,吞下。   “在本王的原则里,有一条,若是得不到,即使毁掉,也不会放过!”   我拼命的摇头,泪水湿了脸,想要吐出,却已经滑入腹中,融入骨血。   他冷酷绝情的面容,不再是爱与恨的纠缠,只剩冷漠。   凌哥哥,你不在,殇儿被欺负了……   跟你在一起的记忆,真的很幸福,可是却像是生在前世,很遥远……   我想回家,好想回家,好想你……   泪水不受控制,不停地滑落,好痛,好累。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这个世界,究竟还有谁,真正在乎过我?   一个被有目的收养的乞儿,究竟有谁,真的在乎过我?   心里茫茫然,压下去的孤寂惶然叫嚣着,抓住了自己。   那是无边无界,无始无终的时空界限里,不知所归的寂寞。   那是残存的记忆里,爹娘被杀时,微笑着要我留存时候,生生融入体内骨血的痛。   “来人!”   他冷漠的立在一旁,看着我,厉声喝道。   房门被推开,听风,洛云走了进来,看见倒在地上的我,微微怔住。   “王妃有违妇德,祠堂思过三日,不得进食!   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   嗷呜——(亲耐滴,这是狼叫!)   夏夏先小虐一下,说实话,在写最后一段的时候,夏夏忍不住哭了,这人太感性了,以后伤心的还很多,呜呜,我会哭死的,这章可是三千多字,好辛苦滴,亲耐滴们,快些投票票,不然,咬死你,我是狼人……   正文 第028章,情毒   我静静的跪在祠堂的地上,大理岩的地面铬的膝盖生疼,低垂着头颅,任由长披下,遮挡了容颜。   大红色的嫁衣尚未褪去,却已身处森严阴冷的祠堂,面对着上案香炉前,一排排连城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微微勾起唇角。   思过……   低低嗤笑,却不知我究竟犯了什么错,需要思过。   一颗心,似是忘记了跳动。手心里攥紧了那块凉玉,就像有凌哥哥陪在我的身边一样,不是那么孤独了。   宽敞高耸的楼阁,每一处皆是精雕细琢,精致的程度堪比雕花,黑白色的帐子在身后随风轻漾,与我这一身红便是极致的讽刺。   面前的香炉里青烟袅袅,浓郁的檀香味散遍每一个角落。   我笔直的跪在那里,不想屈服。   案几最前排摆放的,是已逝老王爷连城桀的牌位,与之并立的是连城炙生母梁氏的牌位。   心里有种奇怪的想法,如今我这副模样,该是新媳妇拜见公婆了吧。   只不过,别的新妇皆是正堂跪拜,而我,是被惩罚。   低声笑着,泪水滑下,觉得委屈,却又能如何?   早在嫁来之前,我就已经明了,和亲的女子,是不会幸福的。   腿麻了,膝盖痛了,肚子饿了。   像是整个世间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祠堂安静的有些阴森,我依旧挺直背脊,直直的跪着。   太阳炙热的燃烧,树木花朵都被这燥热折腾的蔫了,碎石铺砌的地面散着一波波热浪。   热浪顺着敞开的窗户涌进房间,不知何时,已是汗流浃背,喜服黏黏的粘在身上,难受的厉害,头脑被这高温蒸的晕眩。   不由想到,那是三年前的时候,在沐阳王府的集雨轩,我与三位姐姐在瀑布长廊下玩水嬉戏,凌哥哥来了,便泼了他一身湿。   向来优雅的他,被我的调皮扰的无奈,宠溺的看着我,笑的温暖柔和。   凌哥哥的笑,就好比三月的春风,只要看着,想着,悲伤的人消去了悲伤,迷茫的人也会看到希望。   唇角化开思念的笑,苍白的脸满是回忆的幸福。   轻叹一声,伸出手轻揉着麻木酸痛的双腿,嗓子涨的厉害。   忍一忍,便都过去了,我如此想着,如此安慰着自己。   回过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觉得这身子已经不是我的了,颤抖的厉害。   温度渐渐低去,天色暗了下去,对着灰暗的天空,仿若被吸到深邃无边的蓝黑里去了。   天气闷得紧,昏暗的天色,一切皆如此宁静,似是风雨来临前的预兆。   果不其然,深沉的夜色忽然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紧接着便是一声令人惊慌的响雷。   我猛地打了个哆嗦,有些恐惧的挪动身子。   刺眼的闪电将漆黑的祠堂照的惨白,一个个牌位紧紧相依,上面的字迹此时看来都是格外的鬼魅。   挺直的背脊早已酸痛的软了下去,麻木胀痛的双膝再也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在一声雷鸣中,跌倒在地。   低声呜咽着,将自己缩成一团,死死的捂住耳朵,想要远离这一切。   每一次电闪,每一声雷鸣,都让我紧绷的神经几乎被扯断,惊惧,绝望,悲伤,无数种情绪在心头蔓延。   我终是不够坚强,大声的哭泣。   我只是想要幸福,想要一个可以疼我宠我的人,想有能够给我温暖的家人。   当雷鸣的雨夜,可以陪着我度过害怕,可以抱着我安慰,很快就会过去了。   可是,我不是幸运的人,我害得父母亲人被杀,家园被毁。   自以为找到归宿,却是当做棋子在养育。   除了美貌,我究竟拥有什么?而美貌给我带来的又是什么?   缩在角落里,放任自己大声哭泣,想要哭尽所有的委屈。   我承认,自己是懦弱的,一直躲在凌哥哥为我搭建的象牙塔,以为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幸福就不会远去。   软弱,可以让凌哥哥分出更多的心思来照顾我,保护我,我乐的当一个软弱的女子。   可是如今,世界被摧毁,天地覆灭,软弱的我被动的承受他给予的一切惩罚和折磨,只为守住凌哥哥的梦,守住他的天下。   委屈,不服,愤怒,原来单纯的我也可以愤世嫉俗,只因为那个像恶魔般冷酷的男人,连城炙!   心,好痛,像是被万只蚂蚁撕咬,不停地吞噬着我的血肉。   真的好痛,心像是被生生撕开。   用力的撕扯心口,死命的咬住下唇,冷汗一滴滴滑落,疼痛却愈加明显。   电闪雷鸣中,惨白的脸色似失尽鲜血,如白绫。   好痛……   再也顾不得可怕的雷声,忘记了阴森的牌位,痛的在地上翻滚,撕扯着自己,想要将被噬咬的痛楚驱离。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阴森的雨夜,大雨滂沱,我痛苦的呼声被淹没在毁天灭地的嘈杂间,似是被遗弃,只能在这角落里承受痛苦。   耳朵嗡鸣,痛到头脑晕眩,那一刻,以为死是我最好的归宿。   紧闭的房门被大力的撞开,被雨水浸透的高大身影闯了进来,滴答的雨水落在地面,湿了一地。   他捂住心口,脸色铁青,忽闪的光影衬得他面容扭曲,漆黑如墨的双眸紧紧锁住倒在地上,因为疼痛不停翻滚的我。   他身形微晃,吃力的扶住门框,笑的阴冷。   水珠滴落,滑进唇间,分不清是雨水,是痛的泪。   “凌哥哥……好痛……殇儿好痛……”   抽泣着,撕扯着,想要将那颗疼痛的心丢弃。   看着一步步向我走来,犹如恶魔的男人,我惊惧的后退,不要再靠近他。   一把扯住我的衣襟,他铁青着脸,双唇颤抖,扭曲的俊容闪过痛楚,丝毫不亚于我。   “木清殇……停下来!不准再想了!不准再想了!”   看着他,散开的焦距吃力的对上他的脸,不懂他的话。   不准想?不准想什么?   湿漉漉的手掌死死的固定住我不断摇晃的头,他邪魅诱惑的低语:   “木清殇,不准再想了,不准再想他!除了我,不准想任何人,不想他,就不会痛了……”   不想,就不会痛……   迟钝的思绪终于明白,原来问题出在他的身上。   不由想到,白天时候,他强迫我服下的那颗黑色药丸!   他究竟给我吃的是什么?!   手指用力的掐住他的臂膀,痛的身子抽搐,看着他,满心的愤怒和恨意。   我究竟做了什么,他要如此对我?!   怔怔的看着我,似是被我眼中的恨意惊住,愤怒消失,缓缓的抱紧我。   “不要再想了,会痛死的……只要想着我,就好了……哪怕是恨,只要想着我,就好了……”   他,不再是那个邪恶的男人,温柔乞求的低语,我竟恍惚觉得,似是凌哥哥在我耳畔轻哄。   那么温柔,透着怜惜,令我觉得,自己是被捧在手心的宝。   麻木了神经,我低低笑着,泪水滑落,迷蒙的视线,是凌哥哥温润如玉的面。   “凌哥哥……”   颤抖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脸,令他僵住。   我低低唤着,心里的痛并没有消减,抓起他的衣袖,含泪控诉着。   “凌哥哥,骗人,还是很痛……唔……”   肩膀被捏紧,像是要碎裂。   失去焦距的视线,我看不到的,是他愤怒,低低嗤笑的脸。   “木清殇,你究竟要本王如何?!”   他如疯了般,用力的摇晃着我。一股寒气自心底散开,冷的颤。   看着他痛的扯着自己的心口,我笑了,原来,不是我一个人会痛!   一股腥甜在喉间弥漫,艳丽的红溢出唇角,他脸色忽变,闪过慌乱。   愤恨的看了我一眼,点了我的睡穴。   意识飘远,疲软在他的双臂间,始终不懂,这个男人的心。   既恨,又何必与我同苦?   后来才知,我中的是情毒,用他的血炼制,加入剧毒之花,服下的人,只要想念他人,便会心口剧痛,直至死亡。   看着双臂间单薄的人儿,惨白的绝色小脸唇角挂着艳丽的血红。   轻柔的拭去,他低低嗤笑,眸中一片阴冷。   “木清殇,是你逼本王的!本王说过,总有一天会得到你的心,即便得不到,也会毁了你!怪只怪,你长着这张让本王不得不恨的脸,要如何,放过你……”   手指轻抚这那张绝色的娇颜,他轻勾邪魅的唇。   猛地推开陷入昏睡的娇躯,起身,深深的凝视,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   正文 第029章,小衣   再次醒来,仿佛隔世,没有焦距的视线呆呆的瞪着头顶的罗纱幔帐,太阳穴不停抽痛。   身子似不是自己的,绵软无力的瘫在床榻上,使不上一点力气。   饥饿的腹中像有把火在燃烧,灼痛的厉害,阵阵抽搐。   吃力的眨动眼皮,想要驱走眼前的迷雾,却现愈的陷入昏沉迷茫。   我不是在祠堂思过么?何时已经回到了听水阁?   寂静的房间只有我一人躺着,喉咙干哑,刺痛难忍,一颗心仿佛忘记了跳动,十分虚弱。   最后的记忆,便是祠堂中连城炙愤怒的脸,被闪电照映的惨白阴森,如今想来,不能肯定是不是真实,像是在做梦般。   吱呀一声,紧闭的房门缓缓推开,一名模样甜美可爱,一袭水绿色罗裙的少女端着碗缓步入内。   将门轻轻合上,每个动作皆是小心翼翼,生怕将我惊醒。   回过头,见着我侧着头看她,可爱的眼睛先是惊吓的瞪大,继而灿烂的笑意漾开,眯成了月牙状,快步向我走来。   “王妃,您终于醒了!奴婢名叫小衣,奉王爷之命,往后便是王妃的贴身丫鬟。”   将冒着热气的碗搁在一旁的案几上,她走到床榻旁,瘦弱的臂膀有些吃力的将我扶起。   将柔软的锦被垫在背后,让我靠的舒服。轻声道:“王妃,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告诉奴婢,大夫便在外间守着,尚未离去。奴婢找大夫来,再给您瞧瞧!”   她年龄十二三岁,模样分明是个小孩子,举止间却熟练利索,神思单纯,可爱的大眼毫无保留的将内心的一切展示。   我看着她,有些呆怔,过度的疲累虚弱令我反映有些迟钝。   半晌才缓缓的摇头,却没力气开口说话。   小衣倒也乖巧,不再啰嗦,将案几上的碗端过,浓黑的药汁散出腥臭的味道,吸入腔内,一阵呕吐的欲望涌上。   趴在床边干呕了半晌,却什么都吐不出,眼泪不停地垂落。   小衣神色担忧,不停地帮我抚着背,眼眶微红,道:“王妃,小衣还是去请大夫帮你看看吧,您的身子太虚弱了。”   虚脱的倚着床,我缓缓闭上眼,惨白的脸色令我看起来似是病入膏肓。   “没事……”   声音沙哑难听,每吐出一个字便是刺痛不已。   小衣有些哽咽的看着我,嘟起嘴唇,重新将药端过,嘟哝道:   “王妃这个样子虚弱的厉害,竟还说没事,小衣才不信呢。王妃既不想看大夫,便将着药喝下吧,身子好的快些,已有三四日未进食,腹中空洞,喝完药,小衣便替王妃准备些清粥,润润胃。”   闻到药味,实在忍不住想吐,却见着她可爱的小脸泫然欲泣的望着我,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本想要拒绝的话语卡在喉间,鼻子酸涩,她这模样,令我想起了远在天蜀国的冬儿。   每次生病,我不想吃药,她便会这副模样,看得我内疚。   咽下泪水,看着她,扯出了个难看的笑,忍着苦涩,一点点将药喝下。   “呵呵,王妃真好,来,张开嘴,将这话梅含下便不那么苦了。以前小衣在家生病吃药,娘亲都会给小衣含一颗话梅。”   言语间,竟似个大人,将我当做孩子哄着。   没有拒绝,听话的含住她递来的话梅,口中苦涩果然淡了许多。   她开心的笑着,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的工程,眉眼间的明媚如春光,温暖安心。   将我安置好,她又端着空碗急忙离去,不多时便端着尚冒着热气的清粥回来。   坐在床沿,将粥吹凉,一点点喂我喝下。   “王妃,现在有没有好些?您脸色仍是差的厉害,可是仍是小衣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   小衣看着我的脸,露出冬儿一样的表情,吃吃笑着。   温润的清粥顺着喉咙滑入腹中,有些刺痛,却引了前所未有的饥饿感,腹中的灼烧慢慢缓解。   便又听见小衣像只鸟儿不停地说道:“当时王爷指明小衣伺候王妃,小衣都高兴的难以置信,犹以为是在做梦,直到现在看着王妃,都觉得不太真实,就像见到仙女一样。可是,第一眼见着您,小衣真的吓了一跳,以为王妃生了很严重的病,脸色极差,身体虚弱不堪。”   从小衣的口中,我大概了解到,此时已是大婚第四日,昨日祠堂思过三日已满。   奉命将我放出的下人见我昏死在祠堂,惊吓的去寻连城炙。   然而,连城炙自我离开祠堂便未出现过,对我的生死不闻不问,仿佛我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妻。   只是冷冷的对着下人吩咐,若是没死,便找来大夫看看。   “王妃不要伤心,王爷可能有些忙,所以尚未抽出时间看望您,等王爷闲时,定会来看望您的!”   见着我沉着脸色,面无表情,小衣以为我因为连城炙的冷酷而难过,安慰着我。   无力的勾起唇角,淡漠的眸子看向她,看小衣言辞闪烁,清澈的大眼根本遮不住心思。   真如小衣所说,他忙的没有时间么?   其实如此也好,最好永远都不相见,只要能给我一处栖身之地,我也就心满意足,感激不尽了。   从未亦是不敢在他的身上奢求幸福,哪怕这有名无实的夫妻做一辈子,我亦是庆幸!   见我面露疲色,小衣机灵的扶我躺下,便独自忙活去了。   或许因为年纪小,她并没有因为我特殊的身份,以及下毒事件故意疏离厌恶我,反倒是贴心的紧。   连城炙对我唯一的仁慈,大概便是给了我这么一个可爱的丫鬟吧。   闭着眼,嘲讽的笑,紧按着痛到麻木的心口,依稀可以嗅见喉间的腥甜。   那黑色药丸,诡异的厉害,只要想到凌哥哥,便会叫我痛到生不如死。   渐渐的,痛到无法忍受,便不敢轻易地想了,只能将这个名字埋藏在心底最深处,把所有的回忆珍藏。   在听水阁休养了两日,一直未见连城炙的身影,紧绷的心开始慢慢放松,我暗自吐了口气。   见到他,每次给我的都是痛,宁愿不见,只盼着,哪日他厌弃我,将我休弃。   却觉得自己是在异想天开,政治联姻,又岂能如平常人家随便休妻,更遑论,他莫名的恨意尚未消除,又岂会放过我。   醒来的第二日,大早便接到太后的懿旨,新妇七日入宫拜见。   想到入宫见那不待见我的太后,想到她冷冽刺人的目光,我便是一阵冷颤,莫名恐惧。   明日势必要见连城炙,与他一同入宫。   缓缓闭上眼,紧握着拳头,心里总盘旋着极度不安的情绪,令我觉得浮躁。   虚弱的身子虽稍稍恢复,内里却受到极大亏损,不是一时半火能好透的,生怕明日这身子不争气,出了差错,被挑着刺。   正倚在榻上冥想,却听见听水阁外响起了一阵叮佩环鸣,五六名女子的声音在传来,其间掺杂着小衣无奈的低劝。   微微起身,身子虚弱,双腿有些颤抖,吃力的走到窗前,顺着窗户看去,竟是一群花枝招展,衣着大胆的貌美女子蛮横的欲闯进听水阁。   正文 第030章,妾临   看着那群娇气难缠的女子将小衣推搡的差点跌倒,我微微皱眉,握紧绣帕,命令自己忍耐。   这里不比沐阳王府,由不得我任性胡闹,必须步步小心。   眸色暗了暗,想必这些女子该是连城炙的侍妾吧,除此之外,倒想不出这王府还有哪些女子敢如此胆大。   轻勾唇角,缓缓笑开,这些女子莫不是来找我寻事?   以前沐阳王府中虽然老王爷也有许多侍妾,却因为王妃娘家权势大,再加上生了王爷独子凌哥哥,其地位不可撼动,倒没见过这妻妾争宠的情景,未想过,竟会生在我身上。   转身走回屋内,对着镜子将面纱戴上,被这些侍妾看到我的样子,必会惹来麻烦不断,女子的嫉妒心,我见过不少。   深吸口气,转身朝房门走去,逃避不了的,便只能面对。   我无心与这些女子争什么,只求能安稳的过日子,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逃离这枷锁牢笼,如飞鸟天上翱翔,自由自在。   门,缓缓打开,外面的嘈杂随着我的推门声忽然静止。   五六名环肥燕瘦的女子看着我,锐利刺探的目光叫人格外不适。   我微微笑着,眸中闪烁平和的光芒,大家风范礼节自小便学,虽我这个王妃不算什么,却也不能丢了天蜀国的脸面。   “小衣,不知这几位姑娘是何人?来听水阁有何事?”   尽量打起精神,然话语间仍可听出虚浮感,显得底气不足。   那几名女子怔愣过后,脸上闪出轻鄙的神情,傲气轻蔑的望向我。   最后方,却有个引起我的注意,那女子一身洁白,圣洁的仿若雪山之花,姣美的面容无瑕疵,看着安静祥和,令人舒心。   盯着她,我心想,这样的女子该是恬淡的,竟也与一群妒妇混杂了。   几名丫鬟打扮的少女跟在后面,即便见着我,也并未行礼,想必是得了主子授予的。   小衣听了我的问话,急忙向我跑来,脸上闪着担忧。   我知晓,她是担心我会因为连城炙府中这些美妾而觉得难过,却不知,本就对他无心,就不会去在意。   “王妃,这几位夫人是,是王爷……”   小衣觑着我,吞吞吐吐不知如何说。   却有人等不及,略过小衣,朝我走来,娇声道:   “这位便是新王妃吧?奴家若昭,在王爷的身边伺候两年了,前几日听说王妃身子不适,便未来请安,今日便与姐妹们补上。”   女子一袭桃红薄纱罗裙,长相艳俗,眉眼间尽是轻蔑。   虽说是来请安,却未见半分恭谨,语气间嘲讽不已。   说着前几日的时候,嘲讽的笑意更甚。   我淡漠的看着她,唇角轻勾,摆明了挑衅,看我笑话来着。   “原来是伺候王爷的侍妾么……”   我话语一出,几名女子皆微微变了脸色,看着我的目光更加了愤恨。   我谦恭的低头,做出感激的模样,自己心里却想笑,我不争,不代表可以任由她们欺负。   一个连城炙就已无法忍受,更不会让这些女子欺负。   凌哥哥说过,若是别人本就没有与你和平相处之心,便也不用对他人交心,冷漠对待,让他人不敢嚣张。   “以前殇儿不再,王爷有劳几位姐姐照顾了,殇儿感激不尽。王爷脾性,与之相处必是辛苦,殇儿代替王爷谢过姐姐们。”   话语间的暗示,虽然我木清殇刚入门便祠堂受罚,却仍是王妃。   她们或许有所顾忌,虽然气恼,也并无过分的言语。   也许,因为新婚之夜下毒事件,连城炙除了罚我祠堂思过三日,并没有更加严厉的处罚,令她们以为连城炙对我是特别的。   也许是因为,我毕竟是天蜀国和亲郡主,这身份让她们不敢轻易得罪我。   悻悻然的哼了哼,若昭不再说话。   “小衣,天气热,怎好让几位姐姐在外面站着,快请入屋内,沏一壶去火消暑的茶水来。”   对小衣吩咐,我转身向屋内走去,身子毕竟仍虚弱,加上热浪蒸烤,便觉一阵头晕目眩,身形晃了晃。   幸得小衣反应灵敏,急忙将我扶住,免得跌倒,在这些女子面前失了仪态,闹了笑话。   感激的对小衣笑了笑,我吃力的稳住身子,脸色惨白。   “呦,王妃这身子可虚弱的很呢,据闻王妃貌若天仙,今日一见真如风中扶柳,娇弱不已,连奴家看了都忍不住想要捧在手心呵护。只是,王妃戴着面纱,让奴家好生失望,不能一睹王妃芳容。”   身后传来又一声嘲讽,我微微转过头,见着一名年龄稍大的女子。   身着艳红罗衫,长挽成髻,其上盘着珠花,一支墨玉簪插在间,一晃便是震颤不已。   她面上青稚已退却,成熟妩媚的风情举手投足间尽显,如此妖娆的女子最是能挑动男人情怀。   对连城炙更加厌恶,这邪恶的男人,倒是会享受,身边尽是绝色女子环绕,享尽齐人之福。   却哀叹,自己嫁了如此之人,这一生,注定幸福远去,心情不由更加沮丧。   “多谢姐姐关心,不知如何称呼姐姐?”   “姐姐,姐姐的,王妃如此叫唤可是会折了奴家寿的!王妃身份金贵,往后便唤咱们名字即可,王爷听见还以为咱们欺负了王妃呢!呵呵,奴家娆云,给王妃请安了!”   话毕,做了个半蹲的姿势,动作神态依旧傲慢,每一句话里都像是藏着针,令人头痛不已。   敛下眸子,有些不适的抚着额头,有种冲动将这些女子赶出听水阁。   却知道,若是如此做了,只怕今后在这王府更难生存,只能忍下,逼自己笑。   “殇儿虽是王妃,入府却迟,几位姐姐年纪又比殇儿大了许多,自然该唤,王爷只会责怪殇儿不懂礼数,怎么牵怪姐姐们呢!”   在小衣搀扶下,入了偏厅,坐在位,疲累的眸有些酸涩。   几名侍妾一一入内,以绣帕扇风,主动找了位子坐下。   小衣将沏好的茶水一一奉上,摆上消暑的果子,然后退回我的身旁。   凌哥哥送的凉玉挂在脖子上,贴着心口,令烦闷消减不少。   端起茶水,刚靠近唇畔,忽然听见娆云惊诧的低呼。   我抬头看去,便见她直勾着一双美眸,盯着我的手腕瞧,纱袖滑落至肘处,腕间的玉镯便显露出来。   正文 第031章,心思(二更)   我看着她,有些惊讶,莫不成她见过这玉镯?不然为何如此大惊小怪?   “娆云姐姐,怎么了?”   我轻声问道,看着她扭曲愤怒的娇颜,不明所以。   娆云盯着我的手腕,眸中闪过利芒,目光移到我脸上,竟觉的犹如寒冰利刃。   “没事,只是觉得王妃腕间这玉镯好看,该是稀世珍品吧!”   我似听见咬牙切齿声,心中更加肯定,娆云必是见过这玉镯,就不知,她是不是认识那个神秘的白衣男子了。   至今,我仍不知道,那个男子为何在我出嫁那日拦住喜轿,问我那句话,又为何送给我如此珍贵的镯子。   “是很珍贵。”垂下衣袖,微微笑道,并不想说太多。   也许娆云知道镯子来历,却知道,这件事若是被她知晓,与我并无好处。   她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眸子时不时的掠过我腕间,像一根根利刺般朝我射来。   大半时间我都是沉默以对,从未遇到过这种场面,亦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直觉的很累。   我以为,嫁来睿钦王府,只是承受连城炙的恨,成为摆布的棋子,竟没想到,还要承受他侍妾的嫉妒。   头很痛,身子虚,她们明知道我病着,该休息,却没有一个人有起身离去的意思。   几个人交谈着,时而娇笑着,而我,只能坐在一旁,抚着心口痛苦喘息,脸色越来越差。   “王妃,您没事吧?”   小衣见着我不舒服,有些焦急的望着我,看着娆云等人的眼神有着气恼。   勉强的笑了笑,摇摇头,咬牙撑住,冷汗一滴滴自额头滑落。   我知道,她们是故意的,更知道,她们在等着我下逐客令,好抓住我不知礼节的把柄告状去。   就是不知,她们此时的行为,是不是也经过了连城炙的默许……   头晕眩的厉害,很想躺在床上沉沉的睡去,呼吸有些急促。   却听见一声柔柔的嗓音,犹如春风,轻声问道:“王妃是不是不舒服?”   微微晃了晃晕眩的头颅,想让自己清醒些,抬头看去,是那个一身白衣,一直沉默安静笑着的女子。   她话语间透着淡淡的关怀,柔和的目光令我很想相信。   可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又一张带着面具的温柔。   “多谢姐姐关心,殇儿只是有些体虚。”   “黎棠妹妹,人家王妃只是有些体虚,没啥大碍,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若昭娇媚的声音响起,警告的眼神看向白衣女子。   黎棠微微皱眉,有些不放心的看着我,却碍于若昭只能低头沉默。   那一刻,心里有些感动了,知道她不该是个坏人。   微微笑着,我冲她摇摇头。   终于在我快要昏倒的时候,娆云笑着起身,目光斜睨着我,冷然娇笑道:   “王妃,奴家们来此也好些时候了,耽误了王妃歇息,真是过意不去呢!这时辰也不早了,也该回去了,说不定王爷回来,若是找不到咱们可就不好了!”   然后,不等我回话,得意的转身离去。   其他人也都跟着起身,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去。   看来,娆云该是这些侍妾中最受宠的吧!   我刚想松口气,娆云走到门前的身影却忽然停下,转过身看我。   一脸关切的道:“看奴家这记性,差点把要送给王妃的礼物忘记了。”   对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便见那丫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盒子递上。   “王妃,这盒子里的东西对你明日进宫面见太后或许会有帮助,这副虚弱的身子,可得小心啊,若一不小心犯了错,可就不好了,莫要连累了咱们王爷!”   其他人也分别递了礼物,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终于是离开了,而我,也疲累的没了一丝力气,虚弱的趴在案几上。   “王妃,您没事吧?小衣扶着你去床上歇息!”   小衣将怀中捧着的礼物全都放在桌子上,急忙的将我扶起,安置在床榻,在一旁给我扇风。   口中抱怨道:“几位夫人真是过分,明明看见王妃身体不适,都不关心一下。”   我疲累的闭上眼,不想说话,身体像是被掏空了般。被这么一折腾,身子还不如两日前刚醒来那会儿,这两日的补养全都白费了。   比较担心的是,我这身体,明日该如何进宫面见太后。   睡了许久终于恢复了些力气,刚醒便见小衣对着一堆礼物皱眉苦恼,勾起唇角轻笑,很喜欢这小丫头。   “小衣,怎么了?”   我轻声唤着,听见我说话,小衣兴奋地转身,笑眯的眼,圆圆的小脸可爱极了。   奔到我跟前,指着那堆礼物道:“王妃,小衣在想要如何处理这些东西。几位夫人摆明着不喜欢王妃,小衣担心她们……”   “担心她们对这些东西动手脚?”   我抬头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无非是一些胭脂水粉,朱钗玉佩之类的。   摇头轻笑:“不会,她们虽不待见我,还不敢如此嚣张在东西里耍阴谋。这些东西我多着,用不到,便收在一旁吧!”   小衣听话的收拾东西,忽然又拿着娆云送的盒子到我跟前,兴奋地道:“王妃,这个盒子里的东西小衣知道,是一种很珍贵的香,名叫离尘香,可以提神醒脑。”   提神醒脑?   忽然想起娆云的话,她送我这东西该不是在帮我?   可是想到她离开时的笑,我便打了个冷颤。   “先放在一旁吧,小衣,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看向外面,依旧明亮晃眼的光线,令双目晕眩。   “已经是申时,王妃是不是饿了?小衣马上去厨房看看晚膳好了没。”   说完便兴冲冲的转身跑了出去。沉默下来,看着外面灿烂耀眼的天空,不由想念远方的冬儿。   那丫头,现在还好么?   凌哥哥温润的脸庞刚掠过脑海,心口便传来一阵抽痛,我惊得脸色惨白,停止不敢再想。   对连城炙更加怨恨,他竟卑鄙的用药物控制我,我真的不明白他,那种迷雾中的情感令我困惑挣扎。   他的所作所为,像是恨却又不像,我便在这摇摆间一点点憔悴凋落。   “启禀王妃,王爷要见您!”   外面响起听风的声音,令我惊讶。   连城炙竟要见我?在沉寂了两天之后,他如今见我,又要如何?   我心中有些害怕,生怕再见到这个给我疼痛的男人。   正文 第032章,画像   送我到书房门口,听风便离开了,留我一人站在外面不知所措。   一想到与连城炙独处,浑身便一阵寒冷。   深吸了口气,缓缓的推开房门,本以为连城炙会在里面,我紧张万分,仔细一看,才现宽大的书房里没人。   微微皱眉,不解连城炙在玩什么把戏,唤我前来,此时又不在。   缓步走进书房,一双眸子好奇的张望,打量着充满阳刚之气的房间。   一排书架横在书桌后,上面摆满藏书,兵法器物制造,文学诗词,礼乐词谱,甚至五谷习性的书籍都有。   分类明确,一目了然,可以看出主人严谨的个性。   不由自主被房间的布置吸引,我忘却了胆怯,欣赏着墙上的书画。   书法和画作挂满了半边墙壁,每一样皆是上等精品,然而,却并未署名。   难道都是连城炙所作?微微皱眉,我轻哼,他那种残暴冷酷的人,岂能作出这种温和细腻的画作。   一副春山秋水图,笔锋细腻柔和,浅墨浓稠画成,没有极大的耐心和细心根本无法完成。   不由对作画之人生出钦佩,以前沐阳王府的夫子亦是擅丹青,桔梗姐姐便是他的高徒。   夫子说,由画窥心,神形合一才是作画最高境界。   这幅画所表达的情感跃然画上,温和的笔触,每一勾画皆是柔情满溢。   感叹完了,不由失落,后悔当时没有跟夫子好好学画,若是认真,兴许如今我也可以作出这般上等画作,不必只能胡乱涂鸦,不堪入目,被凌哥哥说成是小孩子玩泥巴,一片杂芜。   朝着书桌走去,上面摆放着各种珍贵的纸砚,毛笔,十分精致。   还有几张涂鸦的字迹,捡起看着,竟真与那画作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难道那画真是连城炙所作?我挑眉,心中微讶。   纸砚下压着数张翻盖的画纸,隐约可见墨迹。   见连城炙依旧不见踪影,心生好奇,忍不住偷偷翻过。   看着那画纸,竟是我的画像?!   心中一紧,急忙后退,仿佛那画中绝美的女子成了厉鬼。   连城炙竟画了我的画像?   画中的我笑的勾魂妖娆,一身血色嫁衣,竟是大婚之夜的模样!也是我唯一一次对他笑。   讽刺的是,画中女子唇角僵硬,可见笑的并不真心。   忽然现自己竟是如此愚蠢,我的心思,连城炙如此精明的人岂会不知?   明知我故意要灌醉他,依旧喝下那酒,究竟是存着什么心思?   是不是,他早就知道酒中有毒,故意喝下,藉此来嫁祸我,好找着借口整治我?   一颗心凉透,愤怒不已。   猜想到,这府中之人,有谁胆敢伤了连城炙只为嫁祸于我?除了他自己!   却又摇头,不敢肯定,连城炙若真想报复与我,以他的力量,完全没有必要做这种把戏,他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惩罚我,折磨我。   心乱了,不知道究竟是一个怎样的阴谋。   “不知殇儿觉得本王画的如何?”   思绪迷茫的我猛地一惊,急忙转身看向门边。   连城炙冷邪的笑着,倚靠着门,手中握着一卷画轴。   见到我惊吓的模样,仿佛猫看见耗子,满眼兴味。   我不由后退,对这个男人直觉害怕,他的残忍和无情我早已领会。   他踏着如猎豹般优雅的步伐朝我走来,一步步逼近,直至逼得我无路可退,贴在身后的书架。   看着我控制不住的颤抖,他眸色暗沉,笑的嘲讽。   “王妃,好像很怕本王……本王长的如此骇人么?”   附在我耳畔,他轻邪的问道,温热的气息吹打在脖子,令我惊悸。   不敢大声呼吸,心跳的狂乱,虚弱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软软的滑下。   他却及时将我拉住,一把揽进了怀里,我想挣扎,却无能为力。   粗厚的指腹滑过我的脸,他冷冷的看着我,双目如利刃,刺入我的骨血。   “看来殇儿身子尚未恢复,怎能让自己如此虚弱不堪呢,如此,本王要如何下得了手……”   他笑如魔鬼,阴鸷冷然,话中的暗示更让我打了个冷颤,惊惧的望着他。   下不了手……他,又想对我做什么?   “明日便要入宫面见太后,你这副模样,真是令人心疼啊。不过,太后可不喜欢柔弱的女子,本王的王妃更不被准许柔弱,殇儿该知道明日要如何么?”   我沉默不语,低垂眼眸,他在警告我,明日不能给他丢脸么?   忽然笑了,吃力的伸出手,掰开他抚着我的手掌,退出他的怀抱。   抬眸看他,竟现他眸中来不及掩去的失落与挣扎。   缓缓摇头,否定自己所见,这样冷酷的他,不会露出那种弱者的表情。   “王爷,臣妾明日必会尽最大努力,不会让王爷失了颜面,即便不为别的,也会为我天蜀国,为了……”凌哥哥!   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因为见着他猛然变色的脸,如此阴沉,如此冷凝,恶狠狠地瞪视着我。   心口有微微疼,想到凌哥哥便是如此模样。   我痛的时候,连城炙也会痛,这便是服下那药丸的后果。   他笑着,嘲讽的望着我,道:“木清殇,以后你敢想除了本王之外的任何男人,绝不会让你好过!别心存侥幸,你的每一个心思,每一个想法,本王都会知道,也都要掌控!情花之毒,注定我们只能纠缠,你知道么,每当你想着别人时,本王的心,也会痛……”   他缓缓垂下眸子,俊美邪肆的面容闪着悲哀,很快掩去。   缓缓闭上眼,拼命忍下想要尖叫的冲动。   这霸道的男人,控制我的身,竟连我的心和想法都不放过。   如此人生,究竟有何欢?   泪水滑落,我笑的惨然,看着他,虚弱的问道:“不知王爷,找臣妾有何事?”   他转身走向书桌前的椅子坐下,不再看我,径自将手中的画轴放在桌面,低声道:   “想不想看看这幅画?本王很早就想给你看了。你,也是该明白的时候了。”   不懂他话中的意思,抬头看他,竟见他又从书架的暗格中取出一卷画轴。   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恨意闪烁。   将最先的画轴打开,平摊在桌上,伸出手,一把扯过呆愣的我,跌进他的怀里。   “殇儿,这画中女子竟与你一模一样呢……”   看着画,我彻底呆愣,缓缓握紧双拳,浑身颤抖。   紧咬的唇渗出血丝,双眸赤红,狠狠地瞪着眼前的画与男人冷笑的面容。   “十一年前,殇儿该只有三岁吧?传说,这幅画是一位神秘画师所作,透过一个人小时候的模样,便能画出她长大的样子。不过可惜的是,这画中女子八年前便死了。而殇儿竟与这女子长的一个模样,是不是一种缘分呢?”   托起我的脸,他靠的很近,一眨不眨的审视着我。   “连城炙,你究竟想说什么?!”   惊惧的看着他阴狠的眸子,总觉得有些隐藏的秘密,即将被揭开。   正文 第033章,恨源   他瞥了我一眼,眼神冷漠,抓着我肩膀的手却缓缓施力,痛的我皱眉,挣扎不开。   夜色渐渐深沉,清凉的夜风自敞开的窗吹入,烛光摇曳,映的他面容半边埋在阴影里,显得阴冷而颓废。   我选择等待,虽然心中有种声音告诉我快些逃开,可是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恨我。   一定,一定与这副画有关!   想着这副害死我父母亲人,害我沦为孤儿,至成为如今棋子的罪魁祸,我岂能不恨?!不怨?!   只是一副画啊,为何单凭一幅画便毁了我的一切幸福?   我心中的怨和恨,又该找谁?   那个毁了我一切幸福的坏人,我又要去哪里寻找?又该如何报复?   即便杀了他,我的爹娘也不会回来了,失去的幸福,也找不到了。   他恨我,我又该恨谁?   “告诉我,究竟为何恨我,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告诉我为什么?!你凭什么恨我?!”   对着他,我愤怒悲哀的低喊,想要喊出心中所有委屈和不公。   他冷然以对,眸色愈暗沉,仿若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半晌,他勾起唇角,微微启唇,哑声道:“木清殇,若不是见着后来的画像,本王当真以为你死了。你死了,这一切又该找谁来结束……”   黑眸深处蔓延着痛,俊美刚毅的面容闪过痛楚,掐着我的双手随之用力,我脆弱的肩膀竟可以听见骨骼的吱吱声。   痛,在肩膀蔓延,一直蔓延到内心深处,是一种阴谋的绝望。   “本王恨你,恨不得你死,但是本王不会立刻杀了你!”   以极其冷静的沙哑嗓音低喃,瞥了我一眼,他忽然一把将我推开,跌倒在地。   身子像是要裂开,每一处都是蚀骨的痛楚,忍住想要大哭的冲动,委屈的瞪向他。   却见他已经打开另一副画像,呆怔的看着。   我知道,从他提出要娶我为妻的那刻便知晓,他恨我,但却并不急着杀我,他是在用比杀死我更残忍的方法,慢慢的折磨我!   这几日的事情,便是最好的证明。   “殇儿,夜色深了,本王说一个故事给你听如何?”   他自怔愣中清醒,看向我,眸中阴鸷褪去。   柔和的目光似是另一个人,悲伤绝望的望着我,轻柔的将我拉起,不顾我的挣扎,将我死死的抱入怀中。   “殇儿,恨你,可是又舍不得毁掉你,当必须在你留存与毁灭间做出选择,我只能选择,对你的恨,肉体上的痛……”   温柔的撩起我的,在手中把玩,他神色挣扎,仿佛被极大的难题困扰,破碎的低语。我却听懂了他的意思,凄凉的笑着。   看着桌子上另一副画像,画中女子与我有七八分相像,微微瞪大眼眸,想要看的更仔细,想要确定心底的疑惑。   “殇儿是不是觉得,这画中女子与你很像?”   他勾着魅惑的笑,看着我,却又像透过我在回忆着什么,神思飘远。   “这画中女子,当年可是名动炎京的雪裳郡主,本王父亲的妹妹,本王的姑姑……”   我不解的看着他,这画中的女子分明是记忆中娘亲的样子,怎么会是他的姑姑?   娘亲明明只是一名普通人家的女儿,怎么会是当年大名鼎鼎的雪裳郡主?!   他见我满眼疑惑,笑的嘲讽。轻轻勾起我的下巴,缓缓道:   “如此说来,殇儿该是本王的表妹了。表妹……真是一个令人恶心到吐的字眼!”   “本王恨你,怎能不恨呢,当年的姑姑就算了,为何十一年前的你也要掺和进来,彻底的毁了我的幸福?若是没有那幅美人图,说不定我父王与母妃会过着相敬如宾的日子,而我,至少还会拥有表面上的幸福。可是,为什么要画那张图?就连最后的幸福都摧毁?!”   双手猛地收紧掐着我的肩,俊美的脸有些抽搐,冰冷的眸子纠缠着我,空洞无神。   我呆呆的看着他,他痛苦的脸,愤恨的眸,孤寂的疼痛,沙哑的嘶喊。   听着他咬牙切齿,一句一句的,讲述那个令他痛和恨的故事。   ……   我的娘亲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儿,她是连城炙的姑姑,当年名动京城的雪裳郡主。   一段禁忌之恋,一段不被世事容纳的情,最终毁掉的是无数人的幸福。   娘亲名叫连城怡,自小聪慧貌美无双,长大后更是艳冠天下。   不该动的情,没人控制得住,连城桀竟爱上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我的父亲不是大商人,他是圣炎朝前左相之子。   因为政治需要,连城桀迎娶了圣炎朝第一世家二小姐梁雪慧,亦是当今太后梁雪灵的妹妹。   随着娘亲的成长,连城桀终于认清自己的心,对自己的妹妹早已心动。   抑制不住的,竟是欲放弃一切权力的纷争,与娘亲执手天涯。   深爱连城桀的梁雪慧知晓,趁连城桀不在,找上了娘亲,求她放过她以及只有六岁的连城炙,睿钦王府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   六岁的连城炙亲眼看着自己的娘亲对着姑姑下跪,只求姑姑不要毁了这个家,那时候的他还不知,何谓禁忌之爱。   却知道,若是姑姑不离开,他就会失去父王以及悲伤绝望的母妃。   所幸的是娘亲对连城桀只有兄妹之情,且早已对左相之子薛辰心生爱慕。   知道自己继续留在王府只会毁了王府,毁了皇室的颜面,所以主动向已逝先皇提出欲嫁薛辰,征得先皇同意,即便连城桀反对亦是无用。   连城桀个性本就残暴邪佞,表面同意,背地里却处处针对左相府,最后逼得娘亲无奈,只得选择与父亲远离炎京,隐姓埋名,以为再不相见,一切终会平息。   然而,睿钦王府内的风波却未就此平息。   自从娘亲嫁入左相府,连城桀的性情愈加阴晴不定,当他得知王妃曾哀求过娘亲,以为是因为王妃的阻挠,娘亲才会离去,遂将一切怨气泄在梁雪慧的身上。   “你知道么?外人都认为母妃幸福,可是有谁知道,每当深夜被鞭打的哭声是谁出?你可知道,父王酒醉之时,曾亲手将剑刺入母妃的身?鲜血淋漓,湿了她的衣衫……   你可知道,当我抱着父王的腿哀求时,被他狠狠摔向墙壁的痛?王府的地牢里,关押的不是罪不可恕的犯人,而是我和母妃瘦弱的身影……   呵呵,这就是我那伟大的父王……”   他笑的疯狂,浓浓的绝望令人窒息,深深陷入回忆的灵魂疼痛的呐喊。   我看着他,仿佛看到,六岁小小的他,是如何看着自己的父亲对母亲施虐,想要阻止,却又是那么无可奈何。   那一刻,心,有些痛。   “十一年前,母妃以为,只要忍耐,总有一天父王会想明白,她才是他的妻,与他相伴一生的人。我也以为,只要忍耐,总有一天会离幸福越来越近。可是,那一张美人图,忽然出现,毁了母妃的痴守。   父王像疯了一样,执意要去找回姑姑,母妃跪抱着他哀求,被父王踹飞几丈远,鲜红的血从她的口中不断涌出,我拼命的替母妃擦拭,满手都是她的血,怎么都擦不完。   你知道当父王听见姑姑一家被杀后的反应是什么?是冲到了重伤的娘亲面前,毫不留情的给了她一巴掌,愤怒的,疯狂的喊着,如果不是母妃拦着他,他就能找到你们,姑姑就不会死。   所以,害死你们的是被父王折磨到几乎送命的母妃……哈哈……可笑啊……那就是我的父王……”   他时断时续的低语,有些破碎,看着黑夜的眸,浓郁的痛蔓延。   泪,不知不觉滑落,我呆怔的看着他疼痛仇恨的脸,像是能够看见此时此刻,他内心深处那血淋淋的伤口,再次撕裂。   是那么疼痛,那样绝望。   我哽咽着,想要开口,想要安慰他,可是,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木清殇,你知道么?知道母妃是怎么死的么?”   “不……不要说了……”   抚着心口,艰难的喘息,泪流满面的看着他。   他云淡风清的笑着,仿佛在说着于自己无关的故事,可是,每一个音调里的痛,都深深的击打着我的心。   我仿佛看到,他含笑的脸,留下的一行行泪。小时候的他,躲在黑暗处,无声哭泣的身影。   “母妃是那么温柔慈祥,那么温暖的母妃,却被父王如此折磨到遍体鳞伤。她依旧无怨无悔,即使被伤的伤痕累累,那么的绝望,仍是痴痴念念等着丈夫回头。   她疯了,重伤的她,被父王关在祠堂,就是你呆过的那间祠堂,等她出来后,就已经疯了。她不认识我,谁都不认识,开口闭口都是对父王的哀求,我很听话,你不要生气……   我不懂,真的不懂,她为什么要那么傻……甚至到最后,为了捡一只她不小心掉进井里,被他丢弃不用的鞋子,那是她为他做的鞋子,她活活被淹死……”   他依旧笑着,悲伤嘲讽的目光看着我,浓浓的恨意弥漫,如潮水将我淹没。   “殇儿,你说,她是不是一个傻女人,笨女人?”   捏着我的下巴,用了很大的力气,火辣辣的痛蔓延,我咬住牙,没有反抗。   忽然觉得,对他的厌恶淡了,有的只是同情,忽然觉得,这个阴鸷邪肆的男人,其实是那么脆弱。   他该恨的不是么?如果不是娘亲,如果不是我的那幅画像,也许,忍耐过后,一切都会过去,幸福会降临。   而不是最后,那种令人悲伤到哭泣的结局。   仿佛看到,一个绝望到疯掉的女子,胆怯的哭泣着,哀求自己的夫君,只为换得丈夫一个回眸。   甚至最后,为了他的一个物件,失了生命。   也许他说得对,他和母妃的不幸,除了他残忍的父王,还有我和娘亲的责任,所以,他恨我。   所以,他想杀了我,想折磨我,替他含泪而终的母妃报仇。   八年前,连城炙十四岁,老睿钦王爷连城桀暴毙身亡与卧房,据说,自从王妃死后,老王爷悲痛欲绝,日日与酒为伍,酒醉而亡。   人人都以为老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却不知,背后的真相竟是如此不堪。   “殇儿,本王似乎明白,父王为何会对姑姑如此痴狂,这么美丽的脸,哪个男人日日面对能不动心?现在,你是不是也在想,用你这张绝美的脸,和无辜的表情,来迷惑本王?”   他眸光冰冷,邪气的笑望着我,语气轻邪,却如一把利刃伤人。   “可惜的是,本王不是那个薄情寡性的男人,忘不了母妃悲惨的遭遇和结局,你这张脸虽美,同样令人着迷,可是,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你们母女欠我母妃的,就由你来偿还!”   他脸上残狞满布,令我惊恐的颤抖,仿佛可以预见,他将给我的痛。   想不透的是,我依旧不知道杀死我所有亲人的凶手,无法替他们报仇。   就像个废物,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软弱的哭泣,想要坚强,却每每一败涂地。   无力的低垂眼眸,终于明白他恨从何来,却是我根本无法挣脱的枷锁,欠他的,由我来还。   怜悯同情的望着他,想要安慰他,却被他一把推开,虚弱不堪的身子撞上桌子上的花瓶,碎了一地。   跌倒的身子瘫软在碎片上,鲜血淋漓。   他急切懊恼的神情一闪而过,想要伸手拉住我,却又咬牙收回,别过脸,不再看我。   “不要再让本王看到你这张令人想毁灭的脸,滚出去,明日拜见太后,若敢出任何差错,本王绝不会放过你!你该知晓,太后对你的恨,丝毫不亚于本王,倒是好奇,她若是知道了你就是害她妹妹如此凄惨的祸之一,她会如何?!”   紧紧握住双拳,他阴邪冷酷的微微勾唇,像是对我厌恶至极,语气间的阴狠令我打了个寒颤,身上的痛不及他一个冰冷厌恶的眼神。   想到明日就要见到太后,我不敢想,若是被她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样的未来。   正文 第034章,入宫(一)   鲜血顺着被划破的胳膊流下,湿了粉白的衣衫,黏贴在裂开的皮肉上,轻微的摩擦便是疼痛不已。   漆黑的夜将整个睿钦王府笼罩在浓郁的悲哀之中,没有月色,没有星光的天空,厚重的乌云令人透不过气。   地面散的热浪蒸腾的汗水顺着额角滴落,泪水也随着滴落。   我独自离开了连城炙的书房,朝着听水阁走去,心情像是悬挂了千金重担般沉重。   想到连城炙的恨,我苦涩的笑着。   造成连城炙母妃如此结局的人,老王爷连城桀是罪魁祸,而我便成了替罪羊。   认真说起来,我又何尝不是受害者。   因为那幅画,死去的是我所有的亲人,毁灭的是所有的幸福,留下的是孤寂,是伤痛,是漫无边际的绝望。   想恨他,可是为什么此时的我竟连恨都恨不起来?   想到他童年的遭遇,心底竟是对他的同情。   一阵晕眩袭来,痛苦的扶住身旁的古树,缓缓滑倒在地,呼吸愈粗重。   捂住伤口的手心黏黏的,温热的液体顺着缝隙滴落,滴打在地面。   昏暗的灯光透过浓密的枝叶隐约可见,诺大的王府,竟看不到一个人影,不会有谁现我已是伤痕累累。   缓缓的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将自己抱的紧紧的,以为这样就不会寂寞。   破碎的呜咽着,任由泪水在黑暗中肆意流淌,将心中所有委屈化成眼泪流出。   为了凌哥哥,我不能逃开。早就该知晓,不该奢想太多。   凌哥哥……   抚着疼痛的心口,无力的轻叹,他现在好么?   真的,好想他……   吸了吸酸涩的鼻子,命令自己坚强。   毕竟现在的我是一个暂时制衡两国,寻求平衡的筹码,若是我出了任何意外,两国之间关系必定恶化。   现在的天蜀国根本不是圣炎朝的对手,我不能让凌哥哥冒任何危险。   抬起头,朦胧的视线里,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立在身前,斑驳的树影与黑色衣衫交织,看不真切面容。   忍不住向后缩了缩,惊惧的怯懦道:“你,是谁?”   艰难的吐出字句,才现自己声音沙哑的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   “卑职听风,惊了王妃还请责罚!”   他单膝跪地,平直无波的音调透着恭谨。   知道是听风,紧张的心情才慢慢放松,缓缓吐出一口气,扶着树吃力的起身。   伤口许是开始凝结,不小心被撕裂,痛的我皱眉,咬牙闷哼。   黑暗中,听风皱眉打量着我伤痕累累的手臂,忽然开口,声音急切:   “王妃,让听风送你回听水阁,伤口需尽快处理,否则,会留下疤痕!”   打量着他,对于连城炙身边的侍卫一直没什么好感,可是此时此刻,他的话语却让我觉得感动。   他的关心也许是奉了连城炙的命令,毕竟尚未泄完他心中的怒气,我的小命还是要留着的。   嘲讽的笑了,对听风点点头:“麻烦听风侍卫换来小衣便可。”   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不想在被任何人抓住把柄,给连城炙折磨我的借口。   听风听出我的意思,眸色暗了暗,微微点头,递给我一个瓶子,道:   “王妃先将这药膏涂上,暂且止痛,听风很快便将小衣带来!”   接过药膏,勉强的笑了笑,看着他忽然消失在眼前的身影,微微叹息。   看向天,昏暗的,就像我此时此刻的心情,看不到一丝光明。   听风很快便将小衣找来,那丫头见到我满身是血的样子,差点吓昏过去,扶着我嘤嘤的哭泣,单纯可爱的大眼睛,毫无保留的告诉我她内心的想法。   可怜么?   虚弱的笑着,真正可怜的人,或许是连城炙,一个抱着仇恨活一辈子的人,才是最可怜的人!   在小衣的搀扶下,回到听水阁已是满头大汗,凝结的伤口再次变得血肉模糊,而我早已痛的麻木。   “王妃,怎么伤成这样呢?王爷,他怎么可以这样……”   一边帮我清洗伤口上药,一边哭泣着低喃。   每个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弄痛我,殊不知,这点痛对我来说,已经算不了什么。   往后的日子,更多更深的痛,我都已经做好准备去承受。   他说我欠他的,我无法反驳,也没有资格反驳。   弱势的我,只能任由他泄他的恨,悲哀的我,只能躲在角落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小衣,一点都不痛了,幸好有你……”   泪水湿了颊,我努力让自己笑的幸福,是欺人还是欺自己,都已经不再重要。   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一夜都不安稳,伤口涂了药膏,不再火辣辣的痛,却也不敢轻易翻身。   第二日早早的便醒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面色惨白无血色,绝美的容颜此时如风中之花,脆弱不堪,却又勾动心魂。   今日要入宫面见太后,如此苍白的我,虚弱的我,该如何面对那个盛气凌人的冷面太后?   对太后,心中总存着一种莫名的畏惧,自从那日大婚相见,她凌厉刺人的眼神总是不时的在我脑海闪过,不安的情绪愈汹涌。   唤来小衣开始帮忙收拾,涂了胭脂,遮去了病态的苍白,尽量让自己显得健康。   挑了件鹅黄色的金丝碎花襦裙,束带于胸,外罩一层雪色水薄烟纱,愈显得身材修长,亭亭玉立。   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镶缀着雪色珠花,一根青玉蝶形簪斜插入三千青丝,凉玉悬于胸前,隐藏于雪纱之内,手腕上的血丝玉镯透着薄纱隐约可见。   对着镜子看着,便将一旁的面纱扯过,缓缓覆上。   “王妃,你好美……”   小衣杵在身后,呆呆的看着我,满是赞叹的说道。   轻扯唇角,敛下水眸,眼中闪烁的是对自己的嘲讽。   外面小厮前来催唤,连城炙已经在府外等待,深吸口气,努力平静凌乱的心,朝着门外走去。   却忽然被小衣急切的唤住:“王妃,等一等!”   我不解的看着忽然跑向屋内的小衣,见她很快又出来,手中拿着的是昨日娆云送的离尘香。   “王妃,将这个带上吧,您的气色太差了,小衣担心你支撑不住,这离尘香可以提神醒脑,你若难受的紧,便涂抹一些在人中处即可。”   看着离尘香,我有些犹豫,依稀记得娆云当时的冷笑。   虽然觉得古怪,却也不得不面对现实,以我现在的体力,能撑到一半就不错了。   这次进宫拜见,我是绝对不能出了差错的。   伸手接过离尘香,对小衣点点头,示意她放心,转身随着小厮离去。   树欲静而风不止……   看着连城炙邪魅嘲讽的笑,缓缓低下头,微微勾唇,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正文 第035章,入宫(二)   紫金色马车内,四四方方的,十分宽敞。紫色的绒毛地毯上铺了一层凉玉石片制成的凉席,立于其间,可感觉到一丝丝凉气顺着脚底沁入。   即便外面已是艳阳高照,马车内依旧感觉不到一丝燥热。   在小厮的搀扶下踏上精致的马车,刚掀帘子便觉得一阵阴冷袭来,令我打了个寒颤。   抬头便见着连城炙斜卧在凉榻上,凤眸微眯,似在小憩。   看着他,动作顿了顿,又迅恢复正常,深吸口气,入了马车。   马车虽宽敞,因他高大修长的身躯舒展,变的狭小异常。找了个能容身的地方坐下,我低垂着眸子,努力让自己变成隐形人。   一切准备就绪,便在洛云的指挥下,朝着皇宫方向驶去。   因为入宫,身边不能带着丫鬟,伺候连城炙便落在我的身上。   马车晃晃悠悠,不快不慢的走着,车内的沉闷令人窒息,见连城炙似是睡着了,我紧绷的心终于缓缓放松,轻吐了一口郁气。   马车外面传来热闹的欢呼声,忍不住好奇,轻掀帘子,顺着缝隙向外看去。   马车两边跟着许多侍卫,威武凛凛,将路人与马车隔开一段距离。   看着那一张张毫不做作的笑脸,面纱下缓缓绽放出笑靥,若是可以,真想将自己融入其中。   不要富贵荣华,不要前呼后拥,哪怕只是一日三餐勉强果腹,也该是畅怀笑着的。   而不是此时,每日生活在提心吊胆里,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生怕一个差错便落得一身不是,惹来责罚。   远处的人群里,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闪过,惊诧的瞪大眸子,急切的看去,想要证实刚刚并非眼花。   然而,不论我如何张望,再也瞧不见。   那一闪而过,似笑非笑的脸孔,绝非我的错觉。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别有深意的笑又是在暗示着什么?   悄悄抚上手腕间的玉镯,不安的情绪压得我透不过气。   他究竟是谁?送我这只玉镯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还有连城炙的姬妾娆云又知道些什么?   很多疑问盘旋在心底,没有人能给我答案。   失落的收回视线,重新在马车内坐好,转眼便瞧见连城炙不知何时睁开眼,深邃的目光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我。   我有些紧张的垂下头,生怕被他看出异常,与他独处,总觉得身上犹如无数只蚂蚁在爬,不自在。   “过来!”   低沉慵懒的嗓音响起,配着他唇角魅惑的笑,若是别的女子或许早已沉溺其中,可是我不敢也不能。   我不知道,在这魅惑的面具之后,会是怎样的报复。   与他相处的每一秒,都会担心,他是不是下一刻便由温柔的君子化成阴鸷的恶魔。   抬眸望向他,心底止不住涌上惊惧,不敢有任何动作。   他盯着我,眸色暗了暗,似是闪过失落。   “以后要记得,任何话,都不要让本王说第二次!”   长臂一探,他轻易的便将缩在角落的我揽进怀中。   猝不及防的跌倒在他身上,慌忙的想要起身,却被他按压住,倔强的将我按趴在他的胸前。   “不要动!这样会舒服些!”   挣扎的动作忽地僵住,我疑惑不解的抬眸看他。   不懂他此时语气间的温柔为何,他这样,是在关心我么?   敛下眸子,遮住自己的妄想,嘲讽的笑着,他怎么会关心我的死活,大概又在想着点子准备整我吧!   “王爷,臣妾一旁呆着便可,如此令王爷不舒服,便是臣妾的罪过。”   “呵,本王不知王妃原来如此关心本王,只不过你的关心本王不需要,太假,太做作!”   他优雅的语调说着令我刺耳难堪的话,只是双手依旧环在我的腰上,令我动弹不得。   昨夜划伤的伤口似是裂开了,手臂上传来针扎般的痛。   “痛么?痛就乖乖的躺着,入了宫,可没这么安逸的时候了……”   缓缓闭上眼,认命的叹了口气,故意忽略他别有深意的叹息。   我知晓,今日入宫绝不会平安过关,心中充满无力,便随他去吧。   马车缓缓驶入东阳门,高深宫墙似是小山般矗立,埋葬的是多少灿烂年华。   侍卫见是睿钦王府的马车,稍稍清点了下人数便打开宫门。   厚重的宫门出沉重的叹息,历尽了人世沧桑,光是听着心情便沉重万分。   马车入了宫门,又行了片刻便停驻在风回廊,再向里面是不容许马车行走的。   撑起虚弱的身子,刚想起身,却又被连城炙制止。   我回头看他,见他似笑非笑的样子,不明所以。   趁我呆愣间,他已绕过我下了马车,一只手递到我的跟前。   “爱妃身子虚弱,扶着本王的手下来吧!”   不容我拒绝,抓过我的手将我拽出,跌在了他的身上。   痛,在全身蔓延,这一撞身子便像散了般,对他这般残忍的温柔我只能苦笑以对。   任由他将我抱下,低垂着头,忍着泪水。   就像是一个傀儡娃娃,任由他操纵着,不能有自己的喜悲。   太后宫里的七公公早早的便在一旁候着,见着我们急忙迎上。   恭敬地对着连城炙行礼,见着我稍怔了怔,微微弯腰,态度却差了许多。   连宫里的人都知晓我这个和亲郡主不受宠么?   七公公在前引路,我便跟在连城炙身后,有些困难的追逐着他的脚步。   听风,洛云随在身后,亦步亦趋。   一路走来,便见宫娥无数,华丽的龙尾道一直延伸到西宫凤仪殿。   我有些艰难的喘息,汗水早已失了额前,身子晃了晃,脚步虚浮的厉害。   想要扶着一旁的廊柱歇息,却被忽然停下的连城炙一把扯住,冰冷的眸子透着警告。   “即便难过的快要昏倒,也要给本王撑到凤仪殿,容不得你此时显摆你身子娇贵!”   寒冰一样的目光令我的心彻底冰住,有些凄凉的笑了,看向他,最终选择沉默。   他话语虽伤人,却也是事实。   如今是在宫里,容不得我恣意妄为,即便难受的想要倒下,也只能咬牙忍住。   “启禀太后,睿亲王爷,王妃拜见!”   在七公公的唱和声中,我郁结的神思稍稍清醒,抬起头,原来已经身处凤仪宫的大殿之中。   正文 第036章,惊怒   凤仪殿宽敞明亮,每一件摆设皆是上等精品,入殿稍里便是一排整齐的深色古董家具,其上摆着许多玉器古董,奢华高贵。   淡紫幔帐稍稍挽起,略显厚重的流苏垂悬于地,暖风吹荡,无一丝波澜。   我心里有些紧张,低垂着头,用余光打量着房间布置,最后视线便落在那个坐在高位上,雍容华贵的妇人身上。   太后一身深紫凤袍,端坐于金质凤榻,裙幅褶褶如紫云流动轻泻于地,拖坠半尺有余,使得体态愈加雍容柔美。   乌黑的长盘成象征尊崇的天凤髻,头上斜簪一支镂空飞凤金步摇,缀下一道紫玉流苏,双眸似水柔和,却带着淡淡冰冷,隐着一丝凌厉。   两名宫女立于身后,轻摇着扇子,那股华贵高不可攀的气势浑然天成。   不小心迎上她冷然的目光,我心中一紧,忙低垂下头,恭谨的端身站在连城炙的身后,与他一起拜跪行礼。   从来没有人令我如此恐惧过,只是一个眼神,便令人窒息。   总觉得太后的视线似是落在我身上,令我如坐针毡。   半晌静默,才微微启唇,免了礼:“都起来吧!”   我悄悄的吁了口气,吃力的起身,却腿软的差点跌倒。   幸得连城炙及时扶住,感激的望向他,抬头却对上他冰冷无情的眸,满满的是对我的警告。   顺势挣脱他掐着我受伤的手臂,鼻子酸涩,强忍着满心的苦,沉默的退到他身后。   手臂火辣辣的疼,苦笑着,伤口应该再次裂开了吧……   “看这丫头委委屈屈的模样,莫不是炙儿欺负了你?”   太后漫不经心略带嘲意的话语,令我心跳一窒,急忙摇头,努力地扯出略显僵硬的笑。   温婉答道:“谢太后关心,王爷对臣妾很好。”   瞥见连城炙唇角嘲讽的笑意,无力哀叹,如是一辈子皆是如此,活着真的很累。   太后虽说着关心的话,然而神情间却不是那么回事,冷冷的,凉凉的。   这个传说中手腕狠厉的冷面太后,光是与她处在一间房内便可感觉到一股寒意,不经意间的神情都让人惊惧不已。   或许我可以明白,一个女子想要达到权欲的巅峰,温和慈祥对她来说只是多余。   一个深宫不受宠的妃子,唯有极深的心机与狠厉才能在后宫阴谋中活下来,而且活得精彩,活得高人一等。   赐了坐,压抑的坐着,问一句答一句,措辞亦是小心翼翼,态度恭谨而谦卑。   或许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失去了自我,自从入了沐阳王府,便都是按着大家的要求活着。   而在这深宫之中,拥有自我便是被摧残凋零。   我的每一句话都会影响太后对我的印象,或者说是对天蜀国的印象,此时的我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更是天蜀国还有睿钦王府。   我现在根本没有使性子的资格,唯一可做便是忍耐,而我好像对忍耐已成了习惯。   微微摇头,勾唇轻笑,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被问及为何带着面纱,不等我回答,连城炙便开口笑道,模样有些无赖。   “太后姨母,这可是侄儿的私心,我的王妃绝美的模样唯我一人得见,可不是羡煞了旁人?”   太后微微挑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便也不再想着让我揭下面纱。   冷汗湿了衣衫,我有些后怕的想着,若是被太后看见我的样子,那我的身份怕也就隐瞒不住了,等待我的怕是更加残忍的对待吧!   看着连城炙,我不懂,他为何会在那紧要关头帮我,泄了我的身份,不该更合他意?   自始至终,连城炙皆勾着嘲讽邪魅的笑,与我故作亲昵,扮着恩爱夫妻。   没有庆幸,对他的行为直觉的阴谋味浓重,更加令我不安。   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我,身子很快便有种虚脱的感觉,渐渐支撑不住,藏在薄纱下的指尖用力的掐着手心,强迫自己清醒。   日头渐渐高升,外面的温度令人胆怯,而凤仪殿却已是低气压蔓延,令人透不过气。   皇上身边的执事太监前来传令,皇上在御书房,说是有事要与连城炙商讨。   得了太后的应允,他便随着太监一同离去,徘徊在我脑海中的,是他临去前那别有深意复杂的眸。   对于他的心思,我始终不懂,知道他恨我,却不懂他看着我时,眸中与恨纠缠的无措,苦恼为何。   与太后独处,对我来说无疑是一项酷刑,对她的畏惧出了我的预测。   她锐利的眸光时而打量我,时而低垂着头,似是嘲讽的笑着。   胸口憋着气,头脑有些懵,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便趁着用膳洗漱的时候,涂了些离尘香。   离尘香,香气幽淡,每一次呼吸便觉得一股凉气顺着鼻子钻入肺里,昏沉的神思渐渐清晰。   在宫女的引领下行至膳间,稍等了片刻,太后便在宫女的搀扶下落了座。   悄悄吁了口气,刚想放松紧绷的心弦,却见太后脸色大变,慌忙以袖捂鼻,惊恐起身退离我远远的。   身后的椅子应声而倒,出巨大的声响,在凤仪殿阴森的回荡着,如修罗地狱极致诡异的召唤。   我怔住,所有的宫女太监亦是不明所以的看着雍容尽失的太后。   她既惊且怒的指着我,双眸似利箭,满是恨恼,脸色惨白的厉声喝道:“来,来人啊,给哀家将这个丫头拖出去!拖得远远!快来人啊!”   慌乱无措的,我望着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触怒了她。想要解释,竟吐不出字来。   守在外面的侍卫迅冲了进来,将我团团围住,一柄柄森冷长剑直直的指向我,冰冷的脸毫无表情。   忽然笑了,抑制不住的却是滚滚而下的泪,只觉的这一切荒唐至极,可笑至极,而我,悲哀至极。   我知道,该来的终是来了,不安的预感成了现实,心如坠入寒冰窖中。   早就知道的,他们怎么会让我安全的度过……   “快将她拖出去!用玄冰池的水给哀家用力的冲洗,把那恶心的味道洗掉!”   太后死命的捂住鼻子,宽大的袖袍用力的在跟前扇着,似要驱赶某种可怕的东西。   我被侍卫架住,生生的拖离了凤仪殿,就像一个罪犯,被扔在炙热的地面。   手肘摔痛,被烈日烤炙的似要昏阙,一桶冷水当头灌下,迷炫的神思顿时清醒。   太阳穴似被一根根银针戳刺,好痛,好痛……   不停浇灌下的冷水,浇不息我苦涩悲哀的笑意。   那缓缓流淌的,是眼泪?   还是令我即便身处烈日之下,依旧觉得寒冷刺骨的冰水?   究竟是水冷?还是,我的心被冻伤?   离尘香……   我趴伏在地上,努力的将自己缩成一团,却依旧,阻挡不了钻心的痛……   迷蒙的视线里,连城炙面无表情的看着狼狈不堪的我,紧抿着唇。   人说薄唇男子最是无情,如今真切的体会了……   正文 第037章,转变   不知道后来生了什么,眼前厚重的迷雾将我与人世阻隔,灵魂像是游离了躯体,什么都看不清,也都听不见。   那时候,心里唯一的想法便是,也许就这样死去才是幸福的。   当再次醒来,已是七天后的事了,睁开眼现自己正躺在听水阁的床榻上。   外面的天空漆黑如浓墨,泼洒了万物,什么都看不清。   只有随着轻风摇曳的烛火,淡淡的光芒映照物件,在地面,在我眼前留下大片阴影。   到处都静悄悄的,冷情的令心里一阵阵寒意袭来。床榻前,只有小衣瘦小的身影趴伏着,沉沉入睡。   我想动,可是一点都动弹不得,想说话,却开不了口。   只有眼泪扑簌簌的,拼命的流淌。   心里是空白的,竟连怨恨的力气都没有,这个世间,繁华落尽,依旧只我一人。   身体是冰凉的,那刺骨冰水冲刷在身体上的记忆如此清晰,身上皆是青紫伤痕,数次裂开的伤口终于再次结痂。   可是,为什么这么痛?到处都是撕裂的痛楚,一直痛到心里,痛到灵魂。   不久前,我还是凌哥哥捧在手心的宝,就像梦一样,就像做了个噩梦,忽然现自己入的是修罗地狱。   眼睛缓缓闭上,可是眼泪依旧争先恐后的流出,顺着轮廓滑进耳廓,流到心里。   原来,这个世上除了笑,更多的是泪水,腌渍了心,每次轻触便是蚀骨的疼。   “王,王妃?王妃你终于醒了,呜呜,小衣还以为,以为你再也醒不来了……”   小衣揉着爱困的眼睛,微微起身,现我醒了,忽然大哭出声。   胆怯的扯住我的衣袖,紧紧的攥着,仿佛生怕我下一刻便消失在眼前。   不停地哭着,抽噎着,讲述我昏迷七天所生的一切。   我满身是伤的回来,除了湿透的衣衫,还有数不清被鞭笞的痕迹。   像一个破布娃娃,被连城炙自马车中抱出,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被丢进了听水阁。   小衣说,侍妾们那里盛传,我是因为得罪了太后,触犯了太后的忌讳被责罚。   太后的忌讳便是那离尘香吧,娆云当时送我这香的目的便是如此。   只是我不懂,太后为何会对离尘香反应如此之大,甚至是惊惧。   直到后来才知道,梁雪灵成为皇后之前,尚有一位温婉贤淑的魏皇后,最爱的便是这离尘香。   巫蛊之案,令魏皇后满门抄斩,皇后被打入冷宫,忧郁而死。   相传,每当夜晚,冷宫的方向便会飘来浓郁的离尘香,有人说,那是魏皇后的鬼魂在向仇人索命。   自此以后,梁雪灵便毁了宫中所有离尘香,严禁离尘香出现在皇宫中。   我昏迷的七天,大夫说已是回天乏术,连城炙大怒,拆了几家医馆,放言若是我生出任何意外,便叫整个炎京的大夫陪葬。   小衣说到这儿时,满眼不解的看着我,似在问我,为何连城炙如此对我,却又下了这样的命令?!   缓缓闭上眼,我嘲讽的勾唇,却牵动了干裂的唇角,痛的皱眉。   他当然不会让我死,我若死了,他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   这就是他对我的报复么?我冷笑着,只不过是身体上的痛楚罢了,我可以忍受。   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飘远的心思想念着,远方的凌哥哥此时在做着什么?   是不是也在想念殇儿?他知不知道,殇儿现在有多无助?   用手捂紧心口,拼命压住那里不断浮出的刺痛,只要再想一会,再想一会儿就好了……   在听水阁休养了半月有余,除了偶尔会有几个比较受宠的侍妾前来冷嘲热讽,倒也没什么事生。   一直没有见到连城炙,听小衣说,他奉了太后指令,前往炎京北城的东营巡视新兵操练。   我呆呆的静躺在床榻上,忽然被恐慌戳住,我今后的人生,已是一片黑白。   十四岁的我,已经不懂得如何笑了,即便每日面对灿烂朝阳,亦是不懂得阳光的温度。   多想日子就这样一直下去,没有连城炙,没有痛楚,即便永远都呆在听水阁不再外出,也会庆幸。   可是,上天似乎见不得我活的惬意,便用力的摧残了枝叶,将我生生撕裂。   夏夜已深,今夜不同以往的燥热,空气里流荡着淡淡凉爽,夏虫的鸣叫似是一曲谐乐,欢快而悠扬。   我无一丝睡意,看着月光流泻的纱窗,陷入沉思。   不知不觉,已是数声轻叹,眉心忧郁愈浓重。原来磨难,真的可以让人快的成长。   规律的脚步声传来,声音极轻,却行至门外停驻。   我眉心微蹙,有些不解的瞅向紧闭的房门,刚刚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   分明听见了脚步声,可是这三更半夜,会是谁呢?   这听水阁只有我与小衣在,心中不由得害怕,轻轻起身,想去外间唤醒小衣。   虽然经过半月的精心调理,可是我这身子却愈的虚弱了,许是那凉水浸身受了寒,留了病根,每到深夜浑身便如针扎般痛楚。   忍着痛,小心翼翼的朝着外间走去,门却忽然被推开,在夏风中轻微的晃悠。   我惊怔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推门而入的连城炙,满心惊惧。   才现,对他,内心深处早已生出深切的恐惧。   这个无情无心的冷酷男人,即便将我折磨死,都是不会眨一下眼,软了心。   他高大的身躯背着月光,整张脸埋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却透着极致的阴森冷邪,令我直觉的恐惧,忍不住颤抖。   身上的痛更加明显,像一根根针刺进心里,连呼吸都有些吃力。看着他一步步向我走来,想转身逃开。   可是,我又能逃往何处?逃到哪里,才能不受伤害?   忽然哭了,泪水混着恐惧,胆怯的望着他,将自己缩在角落。   他动作顿了顿,有些犹豫,但很快便加快脚步向我走来,不顾我的挣扎和绝望,一把将我拽起,拉撞进了怀里。   沉默了半晌,沙哑低沉的嗓音隐含着伤痛,幽幽叹息。   “不要怕我……你知道,你痛的时候,我也在痛……伤了你,我也在痛……”   浓重的酒味扑打在我的面上,令腹中一阵翻涌,难受的蹙眉。   却又被他苦涩绝望的话语惊住,他语气间的痛楚无措令我疑惑。   眼前的这个人,是那个誓要将我折磨至死的连城炙么?他又在耍什么把戏?!   正文 第038章,酷刑(一)   夜色深沉,窗外时而传来啾啾虫鸣以及风吹树叶的沙沙之音,斑驳的树影随着月光一同散落进敞开的窗户,有些阴森。   我看着一脸痛苦烦躁的他,被他紧紧抱住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满心的委屈。   我也有怨啊!   任由泪水流淌,心中对他的恐惧不知何时渐渐消退,强硬的掰开他环住我腰身的手臂,跌撞的退离他的怀抱。   “连城炙,究竟要怎样,才能消尽你的恨意?”   蜷缩在床脚,满心疲累的看着他,对这样的日子,真的再也无法承受。   倒希望他给我一个痛快的死法,也好过每日提心吊胆的身心折磨。   高大的身子有些摇晃,忽然低低笑开,笑声搀着嘲讽。   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模样慵懒而邪魅,似是睥睨天下的王者,不可一世的张狂。   “你永远都不懂我的心,等你懂得之后,再来问我这话!现在只要告诉我,要不要心甘情愿的,做我的妻?两条可以选择的路,也是不一样的未来。”   他走到我身边,缓缓蹲下身子,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掀起一阵颤栗。   目光灼灼的盯着我,仿佛窥肆着猎物的狼般,凶狠而执着。   我不解,防备的望着他,真的不懂他的挣扎,为何折磨我,他却比我更狼狈?   心甘情愿?呵呵笑着,带着嘲意,却不知道要如何的心甘情愿,我有的,只是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的离开天蜀国远嫁与他,无可奈何的与凌哥哥天涯相隔,更无可奈何的承受他的恨意,他却要我的心甘情愿……   我如何的心甘情愿呢?   他被我的笑意激怒,俊美刚毅的面容有些扭曲,恶狠狠的瞪着我。   紧握的拳头似要控制不住朝我挥来,却又急忙闭上猩红的目,遮上了一切情绪。   再次睁眼,已经一片清明。   “心甘情愿的留在本王身边,做一个乖巧的王妃,或者,激怒本王,承受本王的恨。这两个选择,考虑清楚!”   他起身俯视着我,那高大强壮的身躯立在我身前,让我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而脆弱,只要他一个指头,就能将我摧毁。   他可以将我送进天堂,也能打入地狱。他是有权有势的睿钦王。   苦涩的笑了,却在想,这两个选择,是不是可以都不选?   红唇蠕动,尚未开口便被他有些狂躁的打断,怒气冲冲的对我吼道:“算了,本王给你两天的时间,两天后再说!”   然后,转身欲走。我淡然的摇头,根本不需要浪费时间,他好像很怕,很害怕我将给出的答案。   我不懂,他为什么怕,这两个选择,不论我选择哪一个,都不会对他有任何损失,他的胆怯和烦躁,是因为我么?   “我已经想好了,其实不用等的。”   淡漠的说着,我想我对这一切其实有些麻木了。   我的话成功的让他停下,背对着我,身子僵硬,我甚至可以看到他背上不停抽搐的肌肉,该是多么僵硬而愤怒啊。   “你该知道,嫁给你不是心甘情愿的,是为了守住凌哥哥的梦,是因为无可奈何,是报恩。对你,一切都是陌生的,除了伤害,还有什么呢?你能告诉我,要如何的,才能心甘情愿么?”   我知道,这样的话会彻底惹怒他,可是不说出来,我的心会压抑,会难受。   其实更想对着他大声怒吼,只是身子虚弱,没那个力气。   就那样站着,如石像一般。只有偶尔的颤抖,握拳的吱吱声让我知道,他只是在忍耐。   不怕死么?怕啊,这世上有谁不怕死呢。   只是与其在压抑中疯狂,死还算是比较好的解脱。   “你恨我,可是你凭什么呢?这一切又与我跟娘亲有多大的关系呢?真正毁了你母妃的是父王,究竟与我有什么关系呢?你想折磨我,报复我,如果可以好受的话,都随你,我不会反抗的。可是,你最不该这样要求我,心甘情愿,呵呵,这是多么的讽刺呢……”   “木清殇!!”   他彻底被激怒了,愤怒的转身,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度闪身至我身旁,有力的手指紧紧的,紧紧的掐在我纤细的脖颈。   扭曲的面容,因怒极而微微眯起的眸,颤抖的身躯。   我笑着,看着他,然后闭上眼,让泪缓缓流淌,跟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世界做最后的告别。   掐吧,用力的掐吧!   狠狠地扼住我的喉咙,阻断我一切的呼吸,便再也不用在这世间迷茫哀伤。   六岁的我,看着倒在火海与血海中的娘亲,看着她唇角优美的笑,告诉我,要努力的活下去。   可是娘亲,你没有告诉我,孤独的存活在人世间,原来是这么苦涩。   也许娘亲正在另一个世界等着,也许,在另一个世界,我会幸福吧……   “你这该死的——!”   他暴怒的吼,在我以为终于可以解脱的时候,却忽然被他像破布般摔在床上,头晕目眩的,眼泪碎裂一地。   捂着喉咙剧烈的咳嗽,每一次呼吸都刺痛不已。想笑,却满脸痛苦。   惹虎的下场,也不过如此。   “你想死?以为死就能逃避一切么?休想!在本王玩腻你之前,全都休想!!”   然后,他满是愤怒的身躯毫不留情的压下,不顾我的挣扎,恶狠狠的吻上青紫的唇。   残暴的,凶狠的,是狼一般的血腥。   痛,在唇上蔓延,浓重的血腥味弥漫整个房间,他愤怒挫败的想要撬开我紧闭的唇,狠狠的噬咬。   “你这该死的,你什么也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谁是真的对你好?谁又是最可恶的人,不要天真了!”   压在我的身上,伤灼的目光紧锁着我,用手指轻轻磨蹭我受伤的唇,更加的疼痛。   麻木的看向他,脑海里一片空白。   “木清殇,你让我该如何对你?我的痛苦你又怎会了解?!”   那种想毁灭报复,却又不忍的心痛,想要抗拒,却又被深深吸引的挣扎,她不了解。   正文 第039章,酷刑(二)   “你选择的是恨么?跟本王去一个地方,回来后,如果还是这个选择,本王成全你!”   他笑得阴冷,一把扯起我,满身的痛,被迫的跟随他。   经过外间,现小衣早醒了,满眼惊惧的,胆怯的望着黑沉着脸愤怒的连城炙。   吃力的扯开一抹笑,想要安慰她,这丫头,一定是被吓着了吧!   “嗤,都自顾不暇的人,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连城炙在我耳边嘲讽的笑,阴邪的眸子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趁我呆愣,一把抱起我的身子,踹开了半闭的房门。   “麻烦,如此虚弱,何时才能走到!”   有些别扭,想要挣扎着下来,却被他凶狠的眼神瞪着,心里凉飕飕的。不敢挣扎,无力的叹息,原来自己这么没胆。   出了听水阁,便朝着王府西苑走去,那里是睿钦王府的禁地。   满园的花香在夏夜被风吹散,景色有些冷清却异常凄美。   穿过长长的回廊,便到了王府最隐秘的西苑,门前数名黑衣侍卫把守,手中皆握着森冷长剑,面无表情的站在两侧。见到我们,恭敬地跪下。   连城炙一直阴沉着脸,让我愈加的紧张不安,入了西苑厢房,我不解的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要如何。   却见他走到一面空旷的墙壁前,轻敲了两下,便听见一声轰隆传来,完好的墙壁竟开始转动,让出一个缺口,足够两人同时行走。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邪恶勾唇,却叫我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爱妃,今日便叫你大开眼界,对你的决定,可不要后悔!”   迫不得已,只好随着他走进那森幽的密室。刚进入密道,便被一股恶心的气味熏得皱眉,再向深处走去,渐渐能听到凄厉的惨叫和痛苦的呻吟。   我有些害怕的停下脚步,寒毛直竖,惊恐的瞪着他的背影。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他缓缓回过头,密道火把阴森的光线照映在他邪肆的面上,黑如墨的眸子闪烁着冰冷的光,薄唇微启:   “怕了?你也就这么大的胆子!现在重新选择,两条路?”   我低垂着头,紧咬着破裂的唇,依旧能感觉到血腥味。   止不住心底涌上的恐惧,确实有些怕,但是我不愿被他如此嘲讽。   我虽无权无势,只是一个弱小的女子,但在他面前,我想保留最后一丝尊严,至少我是勇敢坚强的。   抬头看向他,眸中闪着坚定。   他轻声嗤笑,仿佛笑我的不自量力,故作坚强,脸上尽是狠绝。   “既然如此,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告诉你,这里是人间炼狱,一个你无法想象的人间炼狱!来吧,我的殇儿,看看何谓最残忍的折磨!”   一把扯过我的手臂,将我向里拖去,脚步极快,因我的再次拒绝,他满心愤怒。   跟不上他的步伐,几次快要跌倒,这一点都不知道何谓温柔的男人,我根本无法做到心甘情愿。   心中愈想念温润如玉的凌哥哥了,好想,好想再见他一面,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他一眼也好……   “木清殇,本王说过,再敢想除了本王以外的人,本王决不轻饶你!本王是你的夫,记住了?!”   用力的捏紧我的手臂,我痛苦的闷哼,痛的冷汗直冒。   看着他铁青的脸色,我苦涩疼痛的笑,高高的仰起头,硬是逼回快要流出的泪。   “如今,想不记住,都难……”   是啊,我是睿钦王妃,已为人妇,即便不心甘情愿,都是既定的事实。   我与凌哥哥,注定今生有缘无份,错过一步,便是永远。   不能再想他了,徒留满心伤痛,思念成狂。   走到密道的尽头,石门前同样守着四名黑衣侍卫,见到连城炙急忙跪拜。   整个密道里回荡的都是惨叫声,一颗心慌乱的跳动,惊惧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那扇石门,不敢想象,这石门之后,会是怎样的情景。   “将门打开!”   随着连城炙的命令,黑衣侍卫缓缓驱动石门的开关,轰隆的声响震动整个密室,给我一种不是人间的错觉。   一股焦烂腐香,缠着浓重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闭气不急,吸入肺间,一阵阵的,令人作呕。   趴伏在墙侧干呕着,惨白着脸色。那刺耳的惨叫,灼烧着类似烤肉的滋滋声,鞭笞的凄厉声响,还有疯狂的笑。   我浑身麻,终于知道,这里是何处……   “尚未见到那画面,便这般模样,殇儿,是你自己放弃重新选择的机会,便无路可退了。”   拉起我绵软无力的身子,不顾满脸泪痕满眼惊惧的我,他面无表情的,将我抱走进那充满黑暗,残忍,恐怖的人间炼狱!   四个疯狂燃烧,高高架起的火盆,火红的烈焰犹如练蛇,狂乱的飞舞,将幽闭的地牢照的恍如白昼。   我宁愿此时一片漆黑,如此,我便不用看到,那一幕幕残忍而恐怖恶心的画面。   一个身穿囚服的少年被捆绑在铁架上,满身的鞭痕,衣服破烂,被血水浸透。   头颅无力的低垂,黑散乱的披洒在稚气的脸上,紧闭的双目似是已经气绝。   然而,鞭声依旧不停的抽响,像一道道雨夜响雷,撕扯着我的神经。   “昏过去了。”   “用冷水泼,倒要看看他如何嘴硬!加上盐巴,今日一定要让他说出幕后主使!”   执鞭的两个黑衣人面无表情的说着,仿佛那不是生命般,提起一桶加了盐巴的冷水,用力的朝昏死的少年泼去。   我死死的握住耳朵,可是那凄厉疼痛的惨叫,依旧像迷音般纠缠着我,钻入脑海。   到处都是血淋淋的囚犯,哀嚎惨叫不绝不休。   四方的木床上,一个毁了半边脸的男子被绑住,四肢分开,分别被粗大的铁钉钉住。   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浸透木床,在脏乱的地面流淌,像一条红色的小溪。   男人一动不动的躺着,面色青白,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他,一息尚存!   “不,我不要看,也不要听……连城炙,回去,我要回去……”   我跌倒在地,哀求着,却依旧逃脱不了他的束缚,泪流满面,惨白的面容被他以手箍住,冷酷的眼直直的盯着我,怜惜似是流烟,一闪而过。   紧紧的箍住我的脸,强迫我抬起头,看着那残忍的一切。   “这是你的选择,现在知道,本王用在你身上的折磨是多么微不足道么?你恨么?怨么?你可知道,当年我与母妃被父王关在这里,日日夜夜看着这一切的恐惧?你懂本王的痛么?!你什么都不懂……”   他抱起已经有些虚脱腿软的我,继续向前走着,每走几步便是一个被折磨的惨不忍睹的人,不断被折磨,昏死了又被泼醒,醒了便是无尽的折磨。   一个巨大的铁笼内,凶猛的老虎与紫衣面具男子的较量,撕打着,狂啸着,人受了伤,虎流了血,筋疲力竭,依旧不停歇。   我绝望,恐惧,后悔了,拼命地朝他怀中缩去,可是,这个残忍的男人,冷酷的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面对这一切。   高耸的铁架下,奄奄一息的身子被铁链吊住,赤1的上身满是被烙铁烙焦的伤口,苍白的面容不停扭曲。   黑衣人将在火盆中烧红的烙铁拿出,缓步走向他。似在询问,却被呸了一身。   我惊恐的看着那个男人,在烧焦的气味中惨叫,哀嚎,扭曲。   原本平滑的皮肤,烙铁贴上的时候,会出嗤嗤的声音,皮肤变得焦黄,冒着水泡。   一个又一个的泡,起了又破,破了又冒出新的。   伤痕累着伤痕,再在伤口上烫一次,能够看见青烟。   再烫一次,看不见血,也看不到皮肤,只看见肉,像碳的灰烬一样的肉……   弥漫的气味,愈的浓重,让人恶心绝望的味道。   我像无骨的水般,彻底瘫软在他的怀中,不再挣扎,不再哭泣。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我竟还没有昏厥,脑海益清醒,却是一片空白。   我以为自己死了,可是我活着,不知道何时离开了地牢,回到了听水阁,可是耳畔依旧回荡着那凄厉的声音,看到的也是那残忍的画面。   “木清殇,怕么?小时候的我也与你一样,很怕,很怕,可是,逃不了,躲不开,一直到那些囚犯气绝,我才能获得一丝平静。我的父王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无情的人,他的情全给了姑姑,给了画像中的你,我,要如何的不恨你?木清殇……我挣扎,无措,不想恨你,可,该怎样忘记那些?怎样幸福?”   他抱着我,倚在床榻上,轻声叹息。   我恨他,怨他,让我看到这么恐怖的事。可是为何,听见他心中的苦,竟觉的酸涩异常?   我们,都只是不幸的人,都是被爱抛弃的人。   六岁以前的我是真正幸福的,六岁以后,虽然幸福的虚假,却也不曾被如此伤过。   而他,却一直活在黑暗里,挣扎,沉沦,想要将他的苦和痛,让每个人尝试,我不懂他,不懂他在黑暗中游走的灵魂。像他说的,我不懂,根本什么都不懂……   888888888888888888888   亲耐滴们,看了这章有米有想吐的感觉?呕……夏夏可是忍着胃酸写下去的,受不鸟,我要崩溃鸟,我怎么写出这么变态的东东?我要去看心理医生鸟……   正文 第040章,姐姐?   连着三天连城炙都不再出现,而我也一直都是恍恍惚惚的状态,只要一闭上眼睛,总是会浮现地牢中的画面,噩梦连连。   当他强迫我看着那残忍的一切时,真的恨透了他,可是慢慢的,似是可以了解他的痛。   六岁的他,要比如今的我更脆弱,更胆小,可是却要日日夜夜面对,想逃都逃不开。   老王爷留在他心中的阴影真的很深很深,他的冷酷和残忍都只是在武装自己,隐藏自己的脆弱。   对于这个我将与之相处一生的男人,我越来越看不透他的心,也许,如他所说,我从未懂过。   风雨过后的桂花香气愈浓,残破的花瓣上垂悬着晶莹的水珠,不堪重负的,跌落地面,碎成片片。   雨过的午后少了燥热,多了丝清爽,在小衣的搀扶下缓缓步入听水阁旁的露风亭,高高的地势,坐于其内,可以将整个寻畅园的美景纳入眼底。   未及长长舒气,那丁佩环鸣之音便从远处传来,夹带着软哝的细语。   顺着声音看去,竟是那日与娆云一同来过听水阁的侍妾若昭,与她一道的,是一名一身素衣,身形纤细,面容姣美的女子。   “小衣,那素衣女子是谁?王爷的侍妾么?”   问着身后的小衣,却见她也是一脸迷茫,微微皱眉,兀自思索。   既不是他侍妾,这女子会是何种身份?   那淡雅清灵的气质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小姐,冷漠中透着高贵,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见到若昭,不由想到前几日刚醒来那会儿,连城炙竟将送我离尘香的娆云重责了二十板子,并令她在自己的居所面壁思过半月,哪里都不许去。   其实又何必呢,娆云敢如此做,必是看准了连城炙不待见我,这其中是否有过他的默许,谁也不知。   这件事,总该有人承担罪责,给我这个有名无实的和亲王妃一个说法。那娆云或许是出于嫉妒,却成了连城炙对我恨意的牺牲品。   二人行至露风亭,亦不说话,皆用一种打量的眼光看着我,若昭的眼中是幸灾乐祸,而那女子却一片冰冷,冰冷中又缠着我看不懂的复杂的心绪。   缓缓起身,扯出一抹晦涩的笑意,便听见若昭嘲讽的说道:“最近听说的最多的事便是咱们娇贵的王妃三天两头病着,呵呵,如此下去,这可不好啊!难不成天蜀国的女子都是这般娇弱?果然是病若西子的美人呢!”   我岂听不出她话语间的幸灾乐祸,微微叹息,想着倒说得真切,入了睿钦王府,打从那日罚跪祠堂,我这身子便从未好利索过,新伤旧伤,大病小病便是连在一起,全都拜我那高高在上的夫君所赐。   “殇儿倒是让大家笑话了,许是来至此地,水土不服,外加失了地利人和吧!”   嘲人自嘲,无力的摇头,细细打量着一直沉默的冷傲女子。   “不知这位是?”   试探的问着,却见那女子勾起嘲讽的笑,瞬间便隐去。   优雅的在石凳上落座,犀利的眸光曾未离开我身上,半晌启唇,连声音都冷嗖嗖的。   “为何带着面纱?这天下第一美,都将自己脸遮住,那我们这些人岂不是日日都该躲在房间不出门了?”   坐回了位子,命小衣斟茶,笑着。   “姑娘哪里的话,第一美是有心之人说的,天下女子多着去了,谁能一一看过。如此说,到让殇儿惭愧…”   女子眸中闪着利芒,甚是幽深,转眼间却又是云淡风清的冷漠。   “看来咱们的新王妃也是个巧秀的人儿,难怪炙会如此‘关照’你……”   勾着唇角,她冷哼轻笑,特意加重那‘关照’二字。   衣袖下的手握紧,让自己忍耐,即便受尽委屈,也必须忍耐。   她究竟是谁?竟敢称连城炙为‘炙’,如此亲昵,却不是他的侍妾。   她拥有的是一种清冷的成熟妩媚,稚气尽褪的脸有些苍白,那双眸隐藏着极深的心思,又是一个不简单的女子。   “呵呵,珏姐姐,这新王妃可不简单呢!娆云姐姐可都是拜她所赐,至今还被关在云苑不得外出,看不出这小小年纪,倒是挺会耍手段的,指不定那一日,咱们这些王爷身边的女子,都被她不声不响的解决掉了呢!”   那若昭是一个心直口快的女子,从来不懂得掩饰。   一口气堵在心里,几乎忍耐不住。   安慰自己,全当没有听见,若生气了,正和了她们的意。为了凌哥哥和天蜀国,亦要忍耐。   被唤‘珏’的女子微微皱眉,低垂的眸子闪过不快和恼怒,声音冰冷的低喝道:“若昭,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   若昭脸上的笑顿时僵住,有些难堪的低着头,撕扯着锦帕,满脸的恨意,却也不敢再说。   我疑惑的看着那女子,被她语气间的霸道气势震慑。   她看了我一眼,放下并未喝过的茶杯,幽幽道:“你既身为炙的王妃,便该有个王妃的样子,王府的女主人不需要软脚虾来当。只有美貌的女子根本配不上他,真不明白,他为何执意娶你!”   我低垂着头,对她的嘲讽和愤怒无丝毫反映,配不配的上都没有关系,我本就不想嫁他的,倒是希望他休妻。   她站起身,深吸了口气,然后道:“对我的身份好奇?说起来,你这个新妇尚未拜见过我呢,弟妹……”   我惊讶的抬头看她,有些难以置信,她,她叫我弟妹?那她岂不是连城炙的姐姐?!   可是,为何以前从未听说过他有个姐姐?!   “真是愈来愈想不通,他为何要娶你……因为恨么?恨,还不能让他牺牲一辈子的幸福!天色有些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自自顾的说完,便一个人转身离去。   我有些莫名的看着她,不懂她究竟想做什么,给我下马威?   若昭急急的瞪了我一眼,跟了上去。   我苦笑着,我这个王妃当得可真是没地位呢!   姐姐么?可是为何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小衣,我们也回去吧!”   再无了赏景的心情,便回到了听水阁。不懂的是,既是连城炙的姐姐,为何那日大婚未曾出现?   刚回到听水阁,便见听风早已在院子等候,带来了一个既令我高兴却又悲伤的消息。   天蜀国的使臣将于五天后抵达炎京,我将以新王妃的身份随着连城炙一同迎接。   再见故人,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这次出使来的又会是谁?会是凌哥哥么?连着几夜无法安睡,焦急的等待着。____   正文 第041章,洞房   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心里有些浮躁的等待着天蜀国使者到来的日子。   我怕的是,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情面对故人,更不知道,再见之后是不是会忍不住想要逃离这一切。   是的,愈是想念过去的日子,与今时这种天差地别的处境,便生出一种逃离的想法,若不是考虑到我的逃离可能导致形势益严峻的两国关系更加恶化,早就抛下这一切恩怨,远走高飞。   然而,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这诺大森严的睿钦王府,以我一个弱女子,想要逃离又谈何容易。   在听水阁独自用了晚膳,却忽然对人生更加迷茫,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令我觉得可笑讽刺的是,自己就像一个可怜的女奴,守着这一方天地,等待主子的到来,承受他的恨意与惩罚。   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感受着夜晚凉风吹拂在面上的清凉,夹带着淡淡的花香,并不是十分浓郁,却令人愁死百结的心绪渐渐得到缓解。   黯淡的灯光下,满眼凄迷的抬头望天,物是人非的感觉愈加强烈。   缓缓抬起手腕,想要卸下一直戴在脸上的面纱透透气,然而尚未触及面纱,眼角余光却瞥见了那只戴上了就再也摘不掉的血丝玉镯。   轻轻抚触着,心里有种奇怪的情绪浮上,想要细想那忽来的心悸却又消失了。   呆呆的望着玉镯,猜想着那白衣男子的身份,然而任我想破了脑袋,在我十四年的生命中从未有过这样的面孔。   他有着什么目的?又为何会出现在炎京?那日大街上一闪而逝的笑意令我冷冷的打了个寒颤。   将镯子靠近眼前,想要仔细研究这镯子为何与一般镯子无异,却如何都脱不掉的原因。   正看着,瞳孔猛地收缩,我有些难以置信的起身,快步走向屋内,站在灯光底下,将带着玉镯的手腕迎着光,细细的看着。   愈看眉头纠结的愈深,脸色也愈加的难看,身子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玉镯与手腕相接处的皮肤内,竟然出现了一条极其纤细,类似血管的血红突起,浅浅的突起并不十分明显,却叫我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恐慌。   原本洁白无暇的手腕为何忽然多了这东西?!   用力揉搓,想要擦掉,却无济于事,那血丝突起依旧深深嵌在皮肉里。   再细看镯子,更现,玉镯内的血丝竟像有灵性一般,在其间自由滑动,像是有了生命,企图冲出玉镯的束缚,钻进我的体内。   猛地吸了口凉气,急红了眼眶,愤怒无措的用力拉扯着玉镯,然而,与往常每次相同,不管我如何用力拉扯挣脱,那玉镯像是已经镶嵌在我的手腕之上,如何都脱不掉。   即便手腕已经被磨掉了皮,渗出血丝,依旧静静的呆着那里,仿佛在嘲笑着我的自不量力。   用力的将手腕砸向桌子,痛了自己,镯子依然完好无损。   那血红的细丝与墨绿纠缠,愈的浓郁诡异,直觉的这样东西邪门的厉害。   那个男人……   不,不行,一定要想办法将这镯子除去,若是等到血丝全都渗入皮肤,我虽不知会有什么后果,但可以猜想那一定不会是令人高兴的。   有些无措的转身,想要寻着东西将其砸碎,却在转脸间被不知何时处在身后的人影吓了一跳,惊叫着向后退去,差点摔倒。   连城炙动作敏捷,一把扯回向后倾倒的我,未等我缓过气来,便又被他一带,撞进了他的怀抱。   头晕目眩不知作何反应,浑身抖的任由他抱着,两种刺激出了负荷,忍不住伏在他怀中悄悄流泪。   “生什么事了?你在伤害自己!”   他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语气竟带着指责,令我一阵诧异。   不着痕迹的放下衣袖将玉镯遮上,抬起带泪的眸子看向他,试着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异常。   然而,半晌我失望的现,除了紧绷的面无表情,他脸上无一丝异常,眸中更是比往常更甚的冰冷。   低头嗤笑,笑自己痴心妄想,想要退离他的怀抱,挣脱了两下却依旧被他紧紧抱住。   心跳不由加快,有些害怕了,很怕与他独处,尤其是保持着如此暧昧的姿势。   他虽是我夫君,然而我们之间的关系令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坦然与之,他给的伤害每一种都历历在目,身上心里都隐隐作痛。   “没,没有,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试着平稳声音,极力隐藏心中对他的恐惧,却又对自己问出的话懊恼不已。   这里是他的地盘,我也只是隶属于他的一件东西,他出现在哪里又何须我的质疑!   他伸手抬起我下巴,剑眉微蹙,脸色有些阴沉,冷声问道:“真的没有什么?如果让本王现你说谎,你该知道后果!”   抿了抿唇,喉咙有些干涩,却仍逼自己扯出一抹笑,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   “真的没有,臣妾自是不敢!”   他冷哼了哼,有些粗鲁的将我推开,冷睇了我一眼,便自顾的转身朝着一旁的凉榻走去,优雅的斜侧着身子,微微眯起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局促不安的站着,等了许久也不见他说话,亦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心中愈的焦急。   外面的天色渐渐深沉,而他却没有离去的迹象,不由得有些害怕,生怕他如今向我索取为人妻的义务。   明知嫁给他,这些事便是正常,可是我从未做好心理准备,要与一个恨我,给我无尽伤痛的男人共寝。   “过来,到本王跟前来!”   我猛地一颤,惊惧的望向他,眸中的慌乱再也无法掩饰,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那慵懒邪魅的模样深深刺激着我的神经,令我觉得危险至极,想要逃离。   “不要让本王说第二遍,身为本王的王妃,这个规矩你该懂的……”   他如一个王者,勾唇邪笑,锐利的目光直盯着我,冰冷中闪烁着不同寻常的火花。   “洞房花烛夜……今晚如何?总要在天蜀国使者到来前,让你这个和亲郡主成了名副其实的睿钦王妃。”   我像一尊石像僵立在原地,看着他缓缓起身朝我走来,看着他幽深的眸光和温和的笑意,仿佛被下了蛊,无法动弹。   “给了你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了……我的殇儿……”   正文 第042章,爆发   他似笑非笑,眸光幽深如寒潭,令我如何都看不懂他心中的想法。一手轻勾起我的下巴,俊脸缓缓靠近,烛光摇曳下,两个身影渐渐重合。   一口气憋在心里,终于找着失去的力气,用力的撇过脸,挣开他抓着我下巴的手掌,险险的错过他几乎落下的唇。   他眸光闪了闪,冷漠阴邪覆上,缓缓直起身子,冷冷的盯着我。   我觉得自己像是被一片冰雪覆盖,周身寒冷,不敢相信的是,我竟然有拒绝他的勇气!   我怕他,这个冷酷残暴的男人,早在第一次相见时便给我一种不安的感觉,嫁与他后,更是让我透彻领略他的无情。   此时心中满是惊惧,悄悄向后移着脚步,我低垂着头,不敢看他的脸,很怕他又想着什么法子折磨我。   “不要惹本王生气,知道么?!”   温热的气息忽然袭来,吹打在面上。不及反应,深沉的阴影便朝我的脸上覆来,一把扯掉面纱。   一手箍住我的腰身,一手定住脑袋,令我再也无法逃离。   用力挣扎,想要大喊,然而所有的声音都被他霸道的吞下。   残暴的唇齿用力的咬着我的,似在给我警告,令我疼痛的闷哼一同被他吞入口中,只留下血腥的味道弥漫整个房间。   痛的眼泪流出,痛的眉心皱紧,但最痛的却是心,这个男人究竟要将我伤到什么地步才会放手?   我怕,怕今夜真的生什么,不知以后如何,但是我心中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与一个残暴无情的男人有肌肤之亲。   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不想连最后一丝尊严都失去。   我知道这一种坚守有些可笑,毕竟这是他该得到的。   可是,那该是多么苦涩的伤,要将自己的身体奉献给一个恨我入骨的男人,没有温情的缠绵,只是兽性的解脱,那令我觉得恶心!   不能放弃,至少现在还不能!   吃力的将双手抵住他结实的胸膛,泪眼朦胧中,是他冰冷阴寒搀着深沉欲望的脸。   我试着放松身体,不去反抗他,靠在他胸前的双手却缓缓握紧,指甲嵌入手心,提醒着自己,不要沉迷,保持清醒。   他渐渐放柔了动作,不再是无情的撕咬,以舌轻轻勾画着我的唇形,似在诱惑与他一同沉沦。   然而唇上的痛楚时刻提醒着我,他是不懂温柔的,此刻的柔情只是为将我彻底的摧毁,摧残了身,更折磨了心。   他是恨我的,这是我早就知晓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报复,我又怎会被他迷惑,随他沉沦,换来事后他冷酷的羞辱?!   看着他缓缓闭上的眸,长长的睫毛映下大片阴影,遮住了一切,唯有脸上渐渐深沉的欲望之色。   等着他沉迷,禁锢着我的双手缓缓放松,深吸口气,积蓄半晌的力量猛地爆,用力的推开他。   许是没有想到我会如此,连我自己也没想到那一刻自己竟能使出如此大的力气,生生的将他推离,倒退了好几步。   他先是一脸震惊,缓缓的,被暴怒侵略,双手握紧,骨头竟出咯吱的声响。   他很生气,那副表情似是想要将我掐死。   我大气不敢喘,一手捂着流血疼痛的唇,一手捂住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惊吓的向后退去。   那一刻才知道那咻然而至的恐惧足以将我吞噬,才知道我刚刚做了一件足以让暴怒的他杀了我的事。   高傲冷酷的他如何允许我这般践踏他的尊严?!我甚至不敢想,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苦涩的笑着,罢罢罢,无非就是身心折磨,痛过一切便都过去了,只要忍忍就好。   安慰着自己,然而却止不住颤抖的身子,犹如风中飘絮,在飒飒寒风中颤栗。   我以为他会爆,狠狠地修理我一顿,然而,我没想到的是,他却忽然笑了。   只是,那笑却犹如自寒冰之上滑过,溅起一层森冷冰霜,阴冷至极,更加的激起我心底的惧意。   “好,很好!!这段时日别的没学成,胆子倒是愈的大了,很好……”   一声冷哼,笑意敛去,他阴沉着脸色,看出我的害怕,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嘲笑着我的懦弱胆小。   几乎被恐惧吞噬的我,却被他那抹嘲讽的笑彻底的伤了自尊,令我觉得所剩不多的尊严也被他踩在了脚底下,那么的低贱。   心里燃起愤怒之火,恨死了他轻蔑的嘲讽!   可以忍住被他伤害的痛,可以不计较他给的一切折磨,但是不能连自尊都被摧残,被他践踏!   愤怒的看着他,那一刻觉得心里某些地方正在改变,彻底被他激怒。   一直隐忍,告诉自己为了天蜀国,为了凌哥哥不能反抗他,激怒他,可是忍了这么久,真的不想再忍下去了!   大不了一死,死了就是解脱,我只是个弱小的女子,没有那么坚强的肩膀可以挑起天蜀国安危的重担。   心里委屈,为什么天蜀国的安危要我用自己的幸福和人生来换取?!为什么就不能自私?   我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儿家,我也想要撒娇耍赖被人宠,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人关心,没人疼爱,甚至没有人会在意我的死活,只有无尽的伤痛和恐惧,委屈……   用力的擦干眼泪,恨恨的瞪向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冲他大声叫喊,泄所有的不满。   我想我是真的失控了,被多日来的压抑折磨疯了,那一次勇气的突然爆,恨意的泄,却是一个转折,连带着伤痛将命运扭转。   “你到底想怎样?!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算了?!恨我就杀了我啊!你这个样子算什么?!大名鼎鼎的睿亲王爷也不过如此,除了折磨我伤害我你究竟还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真的很令人厌恶?!凭什么要我承受你的恨,我的恨又该如何解决?!你究竟想如何?!恨就杀了我啊!”   用力的吼出最后一个字,喉咙嘶哑,累的喘息不已,然而,沉重压抑的心却被释放,觉得轻松许多。   可是为什么却又鼻酸的令我想要落泪?   为什么所有的伤痛都愈加的明显?   泄过后的绝望,似是要将我淹没,找不到逃离的出口,看不到人生的光明?!   一心求死,却又心有不甘,我瘫软在地,痛哭失声,觉得一切都无望了。   现在他一定快要气炸了吧?想要将我杀死了吧?   沉重的脚步声,一声声靠近,每一声都仿若催命的锣声,令人心揪。   我停止哭泣,微微的抬脸,盯着那双在我跟前停住的紫金靴,那么高贵华美……   “有刺客——快抓刺客——!”   我心一跳,所有哀愁绝望被这一声撕破夜空的呐喊打断,那双紫金靴顿了顿,本欲俯下的身子忽然直起。   原本寂静的王府忽然变得嘈杂,远处传来兵器撞击声,在漆黑的夜里听着阴森。   “你,呆在房间里不准离开半步!回来再收拾你!”   阴冷的吐出话语,然后,他毫不犹豫的快步离去,瞬间便消失了身影。   我呆呆的趴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做些什么,这是老天慈悲,多给的时间么?   长叹一声,想要起身,却再次摔倒,才现,原来我早已虚脱……   正文 第043章,刺客   远处兵器撞击声听着格外清晰,不知道是哪个大胆的刺客,连这号称圣炎王朝守备比皇宫都森严的睿钦王府都敢闯!   歇了片刻,终于找回了些力气,撑起虚弱的身子,刚想朝内室走去,却惊见一道森冷寒光迎面射来,刺得我双眼眯起。   下一秒,便觉得脖子被硬物抵住,凉嗖嗖的令我打了个寒颤。   “不准叫!否则……”   脖子上的硬物更加贴近皮肤,令我心惊的微微后仰,但那森冷长剑却如影随形,紧贴着丝毫不放松!   不敢动弹,生怕下一秒那锋利的剑刃真的将我脆弱的脖子划破!   一颗心急跳动,第一次被人用剑抵着脖子,那种寒毛直竖,冷汗直流的感觉叫我无所适从。   刚刚稍稍恢复些力气,此时已是双腿软,几欲跌倒!   钢筋有力的手臂快戳住我瘫软的身子,长剑微微侧开,却又立刻贴上,将我困在了怀中。   远处打斗声依旧继续,此时绝不会有人想到竟有刺客闯进了我的房间,根本容不得我求救,只怕刚刚出声音,便已一命呜呼了。   这些刺客若是以为钳制住我,便能牵制连城炙,怕是白费了心机。   心中苦涩的叹息,即便刺客真的将我杀死,他也不会眨一下眼吧,或许还会感谢刺客替他解决了麻烦,不用他亲自动手了!   想来,自己此时的处境竟是如此凄凉,令人心寒。   “放心,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不会取你性命!”   身后的刺客声音清越,十分干净,先前的恐惧在听见他如此悦耳温和的嗓音后奇异的慢慢消退。   悄悄地吐了口气,不知为何,我相信他所说,一个声音干净的人,绝不会是嗜血残酷的!   “你,想要做什么?!”   喉咙有些干哑,强迫自己镇定,颤颤的问道。   我看不见他的样子,但那只握着长剑的手形状十分完美,修长而有力,也是个俊美绝伦的男子吧?!   “唔……”   怔愣之际,脖子上竟传来微微刺痛,剑刃划破了皮肤,有些辛辣的痛!   “再问一遍,最好乖乖回答,否则,我的剑可是不长眼的,即便你只是个女子,亦不会手下留情!”   他故意压低嗓音,听起来有几分阴沉,似是在警告,语气隐着焦急。   我心中微凉,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这危急时刻走神,若是真遇上凶残的刺客,只怕我此时已经身异处了。   不敢再怠慢,惊出一身冷汗,急忙点头,即便死,也不想如此不明不白的送了性命!   “好,你,你问……”   “告诉我,琴香阁在何处?!”   我一怔,有些不解,琴香阁?难不成是王府楼阁的名字?   自从大婚那日起,我便一直在伤病的折磨下,到未曾逛过整个王府。   只是听小衣说,睿钦王府面积十分庞大,几乎是皇宫的四分之一,其中亭阁楼宇更是数不胜数,又岂会听说过这琴香阁?!   冷汗冒了出来,我若告诉他我不知道,他会相信么?!   “快说,我的剑是不等人的!”   咬着下唇,心里有些虚晃,也只能实话实说了,但愿他是个明事理的人!   “我不知道在哪里……别,别急,你听我说完!”   未等我说完,那冰冷的触觉更加贴近了,令我慌乱的低喊出声。   “你不知道?!哼,你可是这王府的女主人,岂会不知道?!休想骗我!”   僵着身子,苦涩叹息,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名义上的女主人,外人又岂知我所承受的痛苦……   ‘嘭’的一声,房门被猛地踹开!   身后的刺客一惊,急忙拖着我后退,紧绷的身子蕴含着极大的能量,似是随时都会爆!   不敢相信的,踹开门的竟然是一脸冰冷的连城炙,身后跟着听风洛云,两人手中皆握着滴血长剑,模样犹如修罗使者,令人胆寒!   “她说的倒是实话,想知道琴香阁在何处,不如直接问本王吧!”   连城炙微微勾唇,笑意轻邪,冷凝的眸光却犹如利刃,直直的盯着我身后,唯有偶尔流泻的视线落在我脸上,顺着脸朝下,在脖子上顿了顿,看不出情绪,便又转开。   身后的男子将我紧紧钳制住,手臂被他抓痛,脖子上有一道暖流顺着轮廓流下,缓缓淌进衣襟内。   “连城炙!快将多娜交出来,否则,我便取你正妃的性命!”   男子见着连城炙有些激动,咬牙切齿怒道,遭殃的却是我,被他愤怒的掐着手臂,心惊胆颤的不知那剑何时又深入一寸。   多娜,一个现如今住在琴香阁的女子,亦是连城炙的侍妾么?!   看向连城炙,他依旧是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笑,令我的心凉透。   苦笑,我不是早就想通的么,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又岂会被人威胁!   “你便是北原国左将军的长子,风原皓?”   见连城炙依旧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慵懒,身后的男子许是终于知道自己找错了人质,掐住我手臂的手掌微微一颤,便又恢复平静,冷声道:   “是又如何?!只要将多娜交出来,我便放了她!”   风原皓是紧张的,眼前的局势与他没有一丝利处,怕是他带来的手下都已经被解决掉了,此时不过是强弩之末。   多娜是他的什么人?心上人吧?只有为了心上人,一个男子才会连命都不顾……   “你以为来到这里,你还能走的出去么?!”   “你,别忘了你的正妃尚在我的手上!若是不能带多娜离开,便要她一起陪葬!”   他话音未落,连城炙嘲讽的笑声便响起,那么冷酷狠绝,令我的心微微刺痛。   这笑,便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岂会为了我……   他,是恨我的啊……   正文 第044章,示好   “风原皓啊风原皓,本王一直很欣赏你,你在军事上的才华与你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陷入情爱的男人,再聪明的都成了傻瓜!你以为是本王强留着多娜?你,也只不过是本王利用她引来的一颗棋子罢了!”   风原皓的身子猛地一震,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拖着我连连后退,难以置信的道:“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多娜,多娜她……”   “是,确实是本王提出让她跟随本王至圣炎朝,只不过,不是你以为的威胁,而是她心甘情愿的,真以为她多爱你么?你一定想不到,她为了取悦本王,主动向本王说,她有办法令本王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擒获北原国未来的骠骑大将军,只是没想到,你竟真的会愚蠢至此,相信女人的心……”   连城炙缓缓的说着,每说一字便如一根毒针狠狠的自如风原皓的身,他颤抖着,不知道因为无措还是愤怒。   而我的脖子痛的更加明显,身前的衣襟已经被血水浸透,头晕的厉害。   原来,风原皓也只是个可怜人,同样被连城炙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怜人!   我深深的看着连城炙,看着他,想要看透他的心,为何如此冷酷残忍?!   “你,你说谎,我要见多娜,你在说谎!”   傻瓜男人犹自挣扎,不愿相信,痛苦的低喊,却惹来连城炙愈加嘲讽的笑。   “乖乖束手就擒吧,或许,本王会惜才,迎你为座上宾!”   “那么,她的命你也是不在乎的?”风原皓扯过我,威胁道。   “不过是一个和亲的女子,死了一个,还会有其他的来替代,本王不介意这王妃换人来当!”   那一刻,心像是被用力的拧住,痛的无法呼吸,被如此无情的话语彻底伤透!   那一刻,身后的风原皓却忽然移开了剑,一把将我推开,跌倒在地。   他看着我,眸中的悲哀甚浓,低低嗤笑,异常凄凉:“你我都只不过是个可怜的人,杀你,终是下不了手……”   他不再反抗,束手就擒,只是眨眼间便被洛云听风制住。   以他的武功,不应该如此便屈服的,不懂他究竟想做什么。被捉到,再想逃离这恐怖的王府,怕比登天还难了。   “先请风大公子至地牢歇着!”   我看着离去的风原皓,懂了他那回头一瞥,是对我的怜悯,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哀,懂了听风和洛云眼中的同情,却惟独不懂,眼前这个男人,冷酷的心,缘何如此薄凉?!   我似乎可以了解风原皓束手就擒的原因了,即便连城炙说的如此清楚,他仍旧不愿相信多娜的背叛,留下,只是想证明真想罢了。   男人,究竟是无情还是多情?   一切归于寂静,连城炙背对着我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却想起他离去之前的话,无奈的笑了,如今,该是好好收拾我的时候了吧?   不明白的是,先前的自己哪里来的那般多勇气,对他愤声大喊,此时的我是如何都不敢了的。   已经决心死去的,可是此时那份死的勇气都消失无踪了,才知道,自己胆小的可怜。   “你恨本王么?”   背身而立的他,似是看着漆黑的夜空,幽幽的问道。   笑僵在唇角,顾不得脖子上的痛,惊怔的看着他的背。   “在经历这一切后,你的心中没有恨么?对本王……你究竟是存着怎样的一份心思?!”   他转过身,剑眉蹙起,满眼的迷茫和烦乱,举步朝我走来,步履轻盈。   我不知道他又在想些什么,是不是又想着法子准备折磨我?不想猜他的心思,对他,是真的怕了!   恨?在心里嗤笑,他竟会问我如此愚蠢的问题!   是恨他的,怨他的,却也可怜他,同情他,在折磨我时,他亦是兀自纠结着,陷在过往的仇恨哀怨中无法自拔。   便又觉得这恨是多余的,只气恼了自己,徒惹得一身疲惫心伤。   等了半晌等不到我的回答,他忽然笑了,似是在自嘲,微喃道:“本王真是愚蠢,问你亦是白问了……你,伤口痛么?”   我又是一怔,此时已由惊讶成了惊惧,他莫不是烧了?   向来阴沉冷鸷的他竟会用如此轻柔小心翼翼的语气说话?!不会又是阴谋吧?   叹息着,一连串的伤害令我有些草木皆兵了,总觉得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伤害的前兆,须得万分小心,生怕一个不留意,便又被伤的体无完肤。   “莫不是被那刺客吓傻了?!嗤,先前对本王愤怒大喊的那股子劲儿哪去了?”   他冷哼了哼,嘲笑着我,脚下却不停歇,走到我跟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   双眸落在我依旧渗着血水的脖子,双唇抿直,微微皱眉,接着道:“若由着伤口继续这般,你怕是真的会没命的!你该珍惜命,为本王留着……”   似乎在他冷漠的语气中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然而太薄凉,没待仔细琢磨,便消失不见。   为他留着?!如此煽情的话语,由他的口中说出,竟令我打了个冷颤。   为他留着,好让他可以慢慢摧残么?是这个意思么?!   就这样,他冷漠中掺杂别样情绪的目光盯着我,我防备的目光盯着他,不知过了多久,他却忽然笑了!   那是没有阴谋,没有冰冷,也没有仇恨的笑!第一次看他如此笑着,却教我哆嗦着,以为他真的疯了!   “知道你现在这副样子是什么?既像刺猬,却又像兔子,满身的刺又可怜兮兮……”   喟叹一声,蹲下身子,眼神复杂的看着我,手指轻触着脖子上的伤口,叹道:“本王……有些累了……”   那声累了,似是包含着无尽的沧桑,沙哑着声音久久不能消散。   “这伤口需处理的,会有些痛,忍着点。”   看着他自袖中拿出一只白色小瓶,倒出白色膏状物便朝我的脖子抹来,我惊吓的急忙缩着脖子,避开了他的手指。   瞪大的眸子,他,究竟怎么了?!这突来的示好,究竟有什么目的?!   谋爱篇 第001章,剖白   他见我一脸防备,自嘲的笑了笑,强硬的按住我的脑袋,轻柔的将药膏涂抹在脖子处的伤口。   灼烧的疼痛令我难受的蹙眉,咬住唇才没有让自己痛呼出声。微微抬眼偷觑着他,被他专注替我抹药的神情吸引。   这个男人如果不是这般残暴阴冷,不是总阴沉着脸,其实也是很有魅力的。   难怪炎京无数小姐倾心与他,若不是知道他内心的阴暗,怕我也会被这样的外表迷惑。   “怎么了?是不是已为本王的风采所倾倒?”   他略带嘲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令我惊惧的后退,脸上一阵灼热。   微微叹息,笑自己竟然会看他看的呆住了,难道忘了他给的痛了么?   避开他伸过来欲扶起我的双手,有些吃力的起身,退离他身旁。   不去看他微痛的眼神,低声道:“王爷,殇儿有些累了,王爷也回去早些歇息吧!”   不等他回应,转身便朝内室走去,却被他瞬间移到我身前的身子惊吓的倒退。   一把扯住我的手臂,他笑意轻邪,眼神暧昧的凝视着我,令我手臂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回去?回去哪里?爱妃可别忘了,你是本王的妻……”   湿濡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脸上,他离得如此近,眸子危险地眯起,隐藏了令我想逃离的欲望。   想要挣开,拧痛了手腕,却依旧被他不动如山的牵扯住。   难道今晚生了这么多事,他依旧不愿放过我?!   满心的疲惫,再也经不起一丝丝伤害了。   低垂着头,苦涩的叹息,鼻子浮起一股子酸意,想要落泪。   “殇儿不敢忘,只是今日殇儿身子多有不便,又受了伤,所以,王爷应该不缺一处安歇之地,殇儿自是不敢挽留!”   他侍妾成群,环肥燕瘦,中原异域各色美女都有,应该不会想碰触一个他恨的女子的。   嘲笑着自己,哪有女子一心将自己的夫君推给别的女人呢,怪只怪自己,所托非良人!   他默不作声,幽深的眸子泛着淡淡光华,不知想些什么。一手勾起我的下巴,手指在我的脸上轻轻游走。   “殇儿倒是心胸开阔,本王是该如此理解么?还是,你根本就不介意本王在哪个女子身旁?因为,你根本就不当本王是夫君?是不是,在这颗心里,依旧住着别的男人?你,真是不乖啊……”   手指顺着我的脸下滑,从刚涂了药膏的伤口上残忍的滑过,令我痛的倒吸一口冷气,滑到胸口,指尖轻微碰触心窝,勾唇低笑,轻声喃语。   疲累的闭上眼睛,复又睁开,敛去一切心绪,勉强的扯出一抹笑,躲避着他暧昧的抚触。   似挑逗,似勾引,更像是恣意的亵玩,令我觉得自己像一个低贱女子,可以随他揉圆捏扁,任意玩弄。   残破的尊严,都被踩在脚底下,随意践踏。   “王爷,殇儿是真的不舒服……”   “哦?呵呵,既然如此,为夫就更不能离去了!爱妃病着,本王又岂能弃你一人,寻欢作乐!”   慵懒的浅笑着,手掌却用力的勾住我的后脑勺,贴近他,用力的咬住我的唇。   痛!像受伤的小兽一般呜鸣着,如珠的泪水涌出眼眶,先前被咬伤的唇再次流出血,却尽数被他吞噬。   “痛么?本王就是要让你痛,如此这般,你才能记住,本王是你的夫,才能,将本王深深印在脑海里!”   他退离我的唇,唇角带着我的血,勾舌舔去,神情嗜血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柔与魅惑。   那颗阴暗寒冷的心,总是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想法,用诡异的方法达到他的目的。   是童年记忆扭曲的伤痛,更是霸道恶劣天性使然!   他霸道野蛮,嚣张冷酷,大权在握,所以不可一世。   人命在他眼中亦不过是水中浮萍,可以随意操纵,而我就好比那浮萍,只能随着他的意愿,可怜的生存。   嘲讽的笑着,恨恨的盯着他,想要看进他的心里,却被他一把遮住了眼睛,搂进怀中。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本王……本王不喜欢!即便你不愿意,不想承认你已经嫁本王的事实,也回不到木劭凌的身边了,在那里,已经没了你的位置。只有本王这里……一直,都有你的位置……”   肩胛处传来一阵酸麻,我如石像般僵立,无法动弹,只能满眼愤怒惊惧的望着他对我轻笑,将我抱起,朝着内室走去。   单手一挥,强劲的内力使出,敞开的房门咻然合上,将室内的景色与夜隔绝。   将我放躺在床榻上,他斜倚在我身旁,轻轻把玩着我的,说道:   “这些日子,让你很痛么?本王一直以为,折磨你,就能慢慢消除心中的恨和怨,可是,却没有预料到竟是连带着心痛一起。”   他缓缓闭上眸子,和衣躺在我的身侧,伸手将我揽进怀中,继续说道:   “这里竟会痛,看着你的泪,看着你遍体鳞伤的身,会痛……然后,就迷茫,不知道折磨的是你,还是自己。”   他将头埋在我的肩窝,温热的气息吹打在肌肤上,令我想逃却逃不开。   被他隐含着疲累伤痛的话语惊怔住,我瞪大眼睛,看着床顶的幔帐。   他,在说什么?!   “你一定觉得现在的我很可笑对不对?是啊,可笑,在对着那张画像恨了你八年的同时,却不知不觉让你进驻了心里,恨着你,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你,想要让你的心里有我。一边伤害,又一边后悔,却又忘不了恨,挣扎,却无法解脱……”   他用手肘撑起身子,俯视着我,眸中闪着挣扎的脆弱,见着我瞪大眼不相信的模样,又低低笑开了。   “不敢相信么?眼前这个阴狠,将你伤的体无完肤的男人,其实心里一直有你,所以,我给你服下情毒,让你也只能想我,心里只能有我!你的心里,一定觉得很可笑吧?”   可笑?何止可笑!简直可恨!我愤怒的瞪着他,这个男人心里扭曲的不是一般的厉害!   看着他的眼,想要从他眼中找到阴谋的痕迹,可是,除了孤寂和脆弱再无其他。   “本王,真的有些累了……所以,我们停止这一切的伤害,试着当一对真正的夫妻,好么?”   好么?望着他,心里悲凉的大笑着,他以为,在给了我这么多伤害后,还能当做若无其事么?!   是他太天真,还是我太傻?   正文 第002章,赠玉   窗外的月色淡淡,熄灭了灯火的房间呈现出一片朦胧景象,点点流光飞舞,萤火虫翩翩旋转,如梦似幻。   他伏在我的上方,在黑夜中静静的看着我,似在观察我的表情,试图看透我的心思。   这个男人,要我该如何对他?   恨他,觉得是在跟自己过不去,对他同情,却又被他伤的如此之深,他给的痛和怨,要如何才能消除?要如何才能让自己心里的苦尽释?   渴望着不需承受着伤害的日子,却如何都说服不了自己与他前嫌尽释,当一对真正的夫妻。   他的恨和伤害永远比爱要多,今日他觉得疲累,想要结束对我的折磨,可是未来谁能保证他不会再如过去那般,给我无尽的伤痛和血泪?   对他,是真的怕了!况且我仍旧无法放下心中的凌哥哥,一日无法忘记对凌哥哥的爱恋,又该如何与他当一对真正的夫妻?   “连城炙……我不恨你,可是也没有办法让自己爱你,我没有办法忘记你给的痛,你的爱是建立在恨之上,恨,永远比爱多,所以,我们之间,不可能的!除了上辈子的仇怨与利益关系,我们之间不可能再有其他的……”   “时辰太迟了……”   他声音僵硬颤抖,有些急促的打断我的话,滑下我的身,躺在身侧。   黑夜中,他背对着光线,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是,从他有些粗重紊乱的喘息声中,似乎可以知道,他在极力的忍耐着。   半晌,在我几乎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忽然伸手将我揽进怀里,紧紧的拥住,力气大的,令我无法呼吸。   “明日天蜀国使臣的队伍便到了,早些睡吧,就这样,抱着你,不会做其他……”   “可是……”   “别再说了!这是本王最大的退让,这个问题,以后再讨论,本王,总有一天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当睿钦王妃!”   话语隐约带着赌气的味道,搁置在我腰侧的手臂微微施力,似是警告。   微微叹息,我听话的闭了嘴,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他既愿意退让,我若是再固执的拒绝,最后凄惨的只会是自己。   以后讨论?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至此我还是无法置信,这个男人心里竟然是有我的。   当我被风原皓用剑架住脖子时,他冷酷无情的话语犹在耳畔,却忽然又将他脆弱的心呈现在我的面前。   这个男人,永远都是令人如此费解。   不知何时穴道已被解开,才现身子已经有些僵麻,想要翻身缓解酸麻,却被他紧紧锁在怀里,实在没有勇气开口让他将我放开,只能僵着身子,不敢动弹。   耳畔很快便传来均匀平稳的呼吸声,微微侧头看向他,分不清此时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万万没有想到,我与他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对未来,愈的惶惑了。   真的累了,虽然与他共眠有诸多不适,却也很快沉沉睡去,脖子上的伤口清清凉凉的,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不由又想到,他为我抹药时的样子。   他那般冷酷残忍,竟也有如此温柔小心翼翼的样子,令我无所适从。   是在一片燥热中醒来的,觉得身旁似是躺着一个大火炉,在这夏日清晨愈的难以忍受。   我有些难受的蹙眉,想要从这火炉中逃离,可是不论费了多大的力气,依旧被紧锁其中。   汗水濡湿了额前,连身子都被烘烤的粘腻腻的,最后实在忍受不住煎熬,缓缓睁开了眸子。   入目是他如刀削般的面容,那双总是透着寒光与无情的眸子紧闭,长长的睫毛撒下大片阴影,随着呼吸而颤抖,令他显得与往日十分不同。   这时候的他,并不令我恐惧,因为他是那么的毫不设防,将一切脆弱展现。   长与他的纠结在一起,我侧着脸呆呆的看着,半晌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结夫妻……   不适合我与他!   便一把将自己的头扯过,强硬的与他的分开,退离了他的怀抱。   如此场面,对我过往遭受的一切都是讽刺,才知道,心里其实对他是那般介意。   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而与他牵扯甚多,注定往后不再平静。   “你就这么想与本王划清界限么?!”   被他略带怒意的声音惊得一颤,抬眸便看着他不知何时醒来,愤怒又搀着沉痛的眸子看着我。   我沉默不语,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他该知道的,他不该要求我太多!   就这样僵持着,在我以为他愤怒的想要教训我时,他却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自嘲的笑了。   “算了,快些起身吧,收拾一下便该去迎接使臣了,你,不是该很心急么?这使臣,说不定会是你心心念念的人呢!”   他起身背对着我,稍稍整理了凌乱的衣衫,沉默了会,又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丢进我的怀里。   不解的低头看着躺在怀中的东西,是一块雕琢成*人形的白玉!   更令我惊诧的是,那白玉娃娃竟是我的样子?!   “从现在开始,本王不想再看到你脖子上的那块玉佩,如果你舍不得取下,就让本王帮你取!当然,也许会一不小心掉在地上,摔碎了也是可能的!”   他回头看我,唇角勾着威胁的笑。   我瞪着他,心中气恼,这玉佩是凌哥哥送我的,我根本不想取下。   可是我也知道,这个男人说到做到,若我不取下,他必会卑劣的将这玉佩毁了!   最后的对峙,我败下阵来,颇为气恼的摘下玉佩,小心翼翼的收进怀里。   “你可能没理解本王的意思,不止脖子,你身上的每个地方都不能碰着玉佩,否则,本王依旧会不小心的!”   一口气憋在心里,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恨恨的闭上眼,命令自己冷静,在他那里,我是占不到便宜的。   “往后,本王要时时刻刻看见那白玉娃娃戴在你的脖子上,否则……你该知道会如何吧?”   撂下最后的威胁,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气恼的瞪着已经见不着人影的门口,我一把抓起那只白玉娃娃,作势便要朝地上砸去!   正文 第003章,使臣   炎京城门大开,夹道人头涌动,在这炎热的七月午后,杵在烈日之下,连呼吸都变的困难。   城楼之上,琉璃樊龙瓦片泛着炫目的光华,张扬的炫耀着它华丽的身姿,点点流光,令城楼下的人群不适的闭目,欢呼声亦有些沙哑慵懒。   我一身雪纺薄纱宫装,天蚕丝制面纱覆上面容,静静地,若无其事的,站立在正从城楼上遥望远方官道的连城炙身后。   他似笑非笑,别有意味的目光不时的向我看来,不等我细细品味那隐含的心思,便又迅的转离,微眯着眸子看向远方。   只是那慵懒邪魅却透着轻柔淡笑的样子,令我心惊不已。   面上看似无事,然而,只有自己知道,其实手心已经满是汗水。   那即将到来的使臣,会是谁呢?   心里有百个不确定,希望是凌哥哥,却又祈求不是他,想要见他,却不知相见还能如何。   物是人已非,天是天,地是地,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   心,又有些痛了,却非情毒作怪,而是深知一切都不可挽回,都不能重来的悲哀无力。   连城炙望着我,视线落在脖子处,已不知是第几次笑了,隐着得意,是计谋得逞后的嚣张,是我屈服的无奈。   白玉温润,那人形白玉娃娃悬在薄纱宫装之外,即便隔着一层纱绸犹能感觉到沁凉穿透渗入肌肤,在这燥热午后无疑是我的护身符,消减了烦闷,让我不至于因中暑而昏眩。   我终是没勇气将它砸碎,因为知道自己无法承受那随之而来的怒意,伤痛过后,深知伤痛的恐惧。   便叫自己暂时屈服,随了他的意,这些外在的东西,不在乎也罢。   天蜀国使臣行至圣炎朝,这接风洗尘之事自是由连城炙接过,在王府下榻,正好此次出使赶上太后五十寿辰,明日便要入宫,一直留到太后寿辰之后。   这其中诸多利益关系,错综复杂,我知道,虽是借着替太后祝寿的名义来访,亦是天蜀国对圣炎朝不得不行的屈服。   凌哥哥一直处心积虑,养精蓄锐,积蓄国力,然而,圣炎朝岂能看着天蜀国坐大?!   虽说有一个我以和亲郡主身份作为人质嫁入圣炎朝,却又与天蜀国王室并无太大关系,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养女郡主,即便日后两国开战,亦不会有谁会在乎我的。   沐阳王爷以为只要我嫁入圣炎朝至少能拖迟兵戈相向的日子,却不知充满野心的圣炎朝又岂会因此干休,放了一统天下的决心?   至今的情形看来,牺牲了一个我,并没有从中得到任何好处,反倒边境事宜处处为圣炎朝压制,边关几处战火燃起。   圣炎朝似有似无的挑衅,摆明着欲激怒急求安稳的天蜀国,屡次被侵扰的天蜀国,又能保持冷静的头脑到何时?   那是国家大事,暂且不论,最不明白的是连城炙的心思,他这忽如其来的温柔令我猝不及防。   藏在他心中多年的恨意被雪藏,不知道何日翻出,他的霸道又岂能容许我的无动于衷,只怕久久不耐,便又会阴鸷的爆,烧的我体无完肤。   他的恨,太浓烈,哪是轻易可消除的,虽然也无法控制的爱了,却是缠着恨的爱,就看是爱多还是恨多。   城楼下忽然传来骚动,向下看去,竟是那日护送和亲队伍的云濂大将军。   骑在一匹赤色骏马上,烈日之下他犹是一身青色衣衫,腰间宝剑恍惚着耀眼光芒,森冷阴寒。   这剑,该是多少人的鲜血铸就?   他面无表情的翻身下马,潇洒利落的身姿惹来许多姑娘家的叹息,一双双爱慕的眼神始终追随,一直延伸到城楼之上。   城楼士兵见着他双眼放光,满是崇拜,恭谨的躬身行礼。   连城炙与他似是打着哑谜,两人交换着我不懂得眼神。   冷漠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眉心隐隐蹙起,却只是一瞬,便又隐去。   欲对我行礼,却被连城炙笑着打断。“云濂不必如此多礼,你我兄弟,殇儿是本王的王妃,行礼有些见外了。”   云濂一怔,微微勾唇,算是浅笑着,对我微微抱拳,便转身看着远处渐渐行来的车马人群,不再说话。   他是冷漠的,那个笑真的很不适合他,然而却不知为何,心中竟会对这个冷漠的陌生男人有一种熟悉感。   迎亲那日相见便有如此感觉,几乎让我以为,以前与他是见过的,只不过被我们忘却了。   那一头涟涟白,用青玉带束起,悬垂在身后,就像是白色瀑布般。   那,究竟是为何而白?   怔愣间,城门下忽然响起迎宾的号角声,浑厚的音调冲破热浪,传遍了整个炎京城!   远方如长龙的队伍缓缓行进,有圣炎朝的兵士,也有天蜀国的使臣。   连城炙走到我的身旁,不容我反抗的抓起我的手,低声道:“下去吧,等了这么久,必是心烦了吧?看你满头的汗,这身子需要好好调养,我竟忘了,你经不起这日头的。”   他语调低沉,含混着轻柔,令我蹙眉。   轻微的挣扎,想要挣开他的手,在外人面前与他如此亲密令我不适。   “王爷,末将先下去了。”   正与他牵扯间,一旁兀自冷着脸的云濂忽然开口,令我吓了一跳。   我心中懊恼,殊不知与他这样拉拉扯扯更形暧昧,偷偷抬眸看向其他人,见众人都低着头,我才稍稍放下心来。   连城炙轻轻颔,示意云濂先行离去,靠在我的耳畔吐着热气道:   “本王倒是好奇,殇儿何时对云濂如此感兴趣了?莫不是迎亲的路上生了什么?”   他看似笑着,眸中却一片冰冷,映着愤怒。   我有些哭笑不得,愤怒的挣开他的手:“侮辱我不要紧,那云濂将军不是你的好兄弟?原来你对自己的好兄弟也不过如此,我早该知道的,你就是这么心胸狭窄又心理阴暗的人!”   压抑不住,便恨恨的冷哼,仰高头颅,倔傲的转身朝城楼下走去。   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其实双腿都在颤抖着,我竟敢如此说他……   “哈哈……不愧是本王的王妃,有胆量!你,关于本王是个怎样的人,咱们稍后再做讨论!”   他忽然大笑,惊得众人不解的看他,这出了名的残暴王爷竟笑的如此开怀?   再听了他后面咬牙切齿的话,又不由打了个冷颤,悲悯的看着我。   背对着他苦笑,我倒是习惯了他阴鸷的模样,他如此温柔却令我寒毛直竖,总觉得诡异,有阴谋!   不知,这是不是被虐成瘾?   嘲笑着自己,微微摇头叹息。   刚下了城楼,便见着云濂引着天蜀国使臣入城,见到与云濂并行的人却让我微微一怔,满心惊讶。   为何出使的竟是他?!   正文 第004章,被掳   “怎么?不是你心心念念的人,失望了?”   耳畔传来连城炙嘲讽的笑意,手指勾起我的头玩弄着,如墨星眸微微眯起,闪烁着怒意之火。   若无其事的收回惊诧的表情,回头看他,面纱下的唇角带着轻笑。   “是失望了。”   看着他忽然怒睁得眼,扭曲的脸,我笑的更欢。   既然问出这个问题,明知道我心中所想,那就给他想要的答案!   自己居然能让他如此气愤,我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凭什么总是我在吃亏受气?   他,总该有人教训一下的,太过骄躁狂傲的人,自以为是的令人厌恶。   惹来他的暴怒也罢,总比现在他阴阳怪气的模样令我好过。   连城炙抿紧了双唇,双拳握的死紧,恨恨的瞪了我一眼,迈着步子越过我,朝着那人群走去。   我有些怔愣的看着他僵直的背影,心中微微诧异,本以为他会愤怒的爆的,他性子太过暴躁,很容易便被激怒。   可是见他忍得辛苦的样子,不知为何竟控制不出唇角咧开一抹得意的笑,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他,似乎真的有些变了,也许他真的在努力试着放下仇恨。   好几次看着他眼中的愤怒,若是之前我必是惨不忍睹了,可是如今,竟也学会了收敛。   叹息着,压下心中忽然涌上的悸动,在小衣的搀扶下追上连城炙的脚步。   我一直以为出使圣炎朝的会是凌哥哥,竟没想到会是有两面之缘的‘飞花公子’燕西歌!   其实我早该猜到的,凌哥哥怎么可能会来此呢,对他来说,圣炎朝之行必是危险重重,即便他想来,老王爷和王妃亦不会允许的。   况且他如今已是身担重职,渐渐着手处理天蜀国大小事务,岂会被出使这般小事耽搁。   心里的失落是那般浓重,虽说心中也想过若他来了不知如何是好,可当这成为事实,才知道自己如此难过。   在他的心中,家国大事,永远都比我更重要!   那三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并肩行走,虽是处在对立位置却也能谈笑风生。   谁知谁在笑里藏刀?谁知谁会翻脸无情?   男人的世界,对于女人来说,太过沉重和疲累。   燕西歌不经意的视线向我射来,猛地一怔,眸中闪掠着怜惜,见我只是淡漠的看着,并无太多情绪,终是苦涩一笑,转过脸继续客套的寒暄。   不是不知道他对我一直存着莫名的心思,自第一次相见,我不小心撞进了他的怀里,他那种炽热又搀着无奈的情绪始终那么浓烈,让我想不注意都难。   可是,束缚太多,而他终不够洒脱,只能如此纠结着心思,想得不能,想弃太难。   “燕西歌,拜见郡主!”   走到我跟前,他抱拳恭敬施礼,那俊美无俦,飒爽英姿的风情,为他更添了成熟稳重。   一身镶着银边的紫色衣衫,映着他的飘逸身姿,原来,他竟已官至从一品。   “燕公子,如今称呼该改改了,没有清殇郡主,以后只有睿钦王妃!”   连城炙走到我身侧,唇角带着自负的笑,高大的身影将火热的阳光遮挡,留下大片阴影洒在我身上。   燕西歌面上僵了僵,微微蹙眉,却又很快恢复平静,点头轻笑道:“是西歌失礼了,还望王爷王妃见谅!”   能屈能伸么?即便心中不情愿,也只能陪着笑脸撑下去。   对这些实在有些厌烦,我轻笑一声,冷冷哼道:“燕公子别来无恙,无需计较这些,木清殇是睿钦王妃,但也是天蜀国的郡主,何必区分的如此明显,是不是王爷?”   笑眯了眸子,盈盈的望着连城炙,不等他显露任何情绪便屈身对着众人施礼。   以身体不适为由,任小衣搀着我先行踏上回府的马车。   总觉得一道来自人群犀利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回头看去,只来得及看到快离去的侧面,冲我勾着诡异的笑,冷冷的看着我。   想再看清,密密的人群里,哪里还有那诡笑着的身影?   “王妃不舒服么?”   小衣见我停下脚步,呆呆的看向人群,担忧的问道。   收回视线,压下心中忽然涌上的恐慌,对小衣笑了笑摇头。   “没事,可能天太热了,有些中暑了吧!”   听我如此说,那丫头更急了,急忙拉着我朝马车走去,马车四周铺砌着凉玉石,泛着青色光华,尊贵华美。   那个冲我笑的诡异的女子是谁?   冷冷的打了个寒颤,这七月天里,想起那笑,竟令我觉得寒冷彻骨!   她眸中的恨和狠,摆明着冲我来的!可是,为何?   在天蜀国时我几乎大门不出,来到圣炎朝更是从未离开过王府半步,更别说与人结怨了。   若真要仔细算来,唯一算得上结怨的便是如今仍被连城炙责罚守在云苑思过的娆云。却也是她先陷害我的,我绝无招惹她的心思。   马车辘辘,在青石地板上驶过,朝着气势雄伟的睿钦王府驶去。整个王府都忙碌起来,下人们进进出出,小心谨慎的样子令人紧张。   燕西歌一行人不多,里面竟没有一个人是我认识的,心里不禁有些气馁。   觉得自己与天蜀国,与凌哥哥,与过往的一切距离越来越远了,再也无相交的一日。   连城炙怕是早就知道来者不是凌哥哥,一直都只是在戏耍我吧?看着我难过,他就那么高兴?   回到听水阁,便吩咐小衣准备沐浴,想要洗去心中的燥热。   温凉的水亲吻着肌肤,沁凉顺着毛孔钻进体内,呼吸变的通畅,郁结的神思渐渐清晰。   手掌有意无意的轻掠过水面,捻起一片茉莉花瓣,放在鼻尖轻嗅,淡淡的香味钻入鼻间。   远处的楼宇传来笑语丝竹声,男人们寻欢作乐的时候又开始了。   低低嗤笑着,有些疲累的闭上眸子,闭住呼吸,将整个身子都浸泡在水中。   不知道自己待在水里多久了,直觉的头晕目眩,胸口憋闷的快要炸掉,很想就这样一直下去,再也不要浮出水面。   然而,终是没有自杀的勇气,猛地冲出水面,艰难的咳嗽着,痛苦的喘息,任由泪水湿了如花娇颜!   凌哥哥……他为什么不来?!   他知不知道,我多想再见他一面?哪怕只是一面啊,我就能告诉自己,斩断所有情思,让自己乖乖的为人妇。   可是,他没来……   他知道我嫁了后,是难过么?会不舍么?   我一直都告诉自己他是在乎我的,可是若是真的如我所想,他为何一心守着他的大业,不来看我?!   撇头越过屏风看向窗外,天色已经深黑了,浓重的墨色令人觉得压抑,更增添了我的悲哀。   听水阁一如往常的安静着,并没有受到远处热闹感染,安静的有些凄冷。   没有月的夜,只有脆弱的烛火轻轻摇曳,黯淡的光华似失了神。   一阵风来,微弱的烛火忽地熄灭,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刚穿好衣服的我有些慌神,想要找到火折子,却不小心撞到了桌子,痛的我不敢在黑夜中胡乱走动。   轻唤小衣,竟没有回应,我不禁有些焦急,最怕一个人在黑暗中,原本清爽的身子此时已经汗水淋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身后站着个人,胆怯的回头看去,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一阵奇异的香味袭来,吸入腔内,只是瞬间便觉得头重不已,神思涣散,不支倒地。   “你知不知道……你让我有将你毁灭的冲动?呵呵,从来没有过人,让我只是一眼,就想彻底毁灭……”   残存的意识,只听见一个女子邪气阴森的低喃轻笑,令我无意识的打着寒颤。   直觉的,黑暗中的女子,便是白日里那笑的诡异的女子。   她,终是来了!那眸中的恨和狠,看来,我终是躲不过……   正文 第005章,毒物   晚夏的晨间有些清冷,淡淡的雾气弥漫了天,几只不惧寒的鸟儿在树叶业已落尽的枝头鸣叫跳跃,似是不知,温暖已经远去。   画栋精深的闺室,窗户微微敞开,顺着缝隙看去,其间烟雾缭绕,暖暖的香气弥漫,疏懒的身子绵软的躺在榻上,柔滑的锦被半滑下榻,只留了一半披盖在身上。   粗壮的手臂向里探了探,碰触到绵软的身子,紧紧地拥在怀里,彼此依偎,相互汲取温暖。   睫毛如扇翼,轻轻扑闪,感觉到腰间的沉重,眼皮动了动,终是忍不住缓缓睁眼,看着身旁一脸苍白虚弱的男人,微微蹙眉,却是无声。   视线下滑,顺着他刚毅的面容延伸至腰腹见,赤1的上身肌理分明,甚是好看,然而,那道泛着肉红色,如小蛇般细长的淡淡疤痕却又拉扯着我的记忆,回到了一个月前。   那个令我一生都忘不掉的恐惧的夜晚……   昏昏沉沉的我被一阵钻心的疼痛惊醒,一睁眼看到的便是一只丑陋的辨认不出形状的怪物,它纠结的面容上,数不清的诡异脓包,不停地流出腥臭血黄色的脓水,大张着不停喷出恶臭的嘴巴,类似口水的粘稠物滴落,在地面形成了一条小溪。   深深嵌进突起的皮肤里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我,赤红饥饿,令我身体忽地冰冷。   吓傻的我,像根木雕般僵住,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它不停吐着类似毒蛇的信子,出咕咕的低吼声。   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一盏如豆的灯火微微晃动,映的整个环境阴森恐怖。   头顶上是一扇铁铸的门栏,上方的未知空间静的厉害,只有黯淡的光晕流泻,可以隐约看见赤红色的房顶。   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似是断了,瞪大眼睛与眼前的怪物对峙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它便冲我扑了上来。   手心冰凉,被冷汗浸透,整个身子都湿了,急跳动的心像脱离了控制,令呼吸变得困难。   刚睁开眼便面对如此刺激心神的画面,几乎令我崩溃,拼命让自己冷静,奈何心中的胆怯不断涌出,看着那恐怖的东西,那腥臭的味道,还有满身恶心的突疣,胃里一阵翻涌,几乎吐了出来。   那个女子究竟是谁?为何对我有如此大的怨恨,竟这般对我?!   那阴寒湿冷的话语在脑海中掠过,犹如冷血的毒蛇自身上爬过,令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翻涌出来,冷冷的颤抖。   怪物一动不动的盯着我,似乎很想扑上来将我一口咬碎,可是不知为何却又止步不前,赤红的血眸尽是恼怒……和我不懂的畏惧!   畏惧?它似乎有些惧怕我,可是我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万分不解,不过血肉之躯,若它扑上来,依着空间密闭的程度,连个逃生的出口都没有,我唯有成为它口中美餐。   意识到这一点,我咽了咽口水,惊惧的试着动了动身子。   然后,随着我的动作,它像是被惊吓到,急忙的向后退了一步,在远处冲我嘶吼着,喷出浓臭的气味,一种尸体腐烂的味道!   颇为惊讶的停住一切动作,不解的低头打量自己,它究竟在怕什么?!   现它对我存着畏惧,心中的紧张和慌乱渐渐平定,我抚着墙壁吃力的起身,竟觉的连手心碰到的墙壁都透着粘滑恶心的感觉!   惊叫一声,急忙的退离墙壁,用力的在衣服上擦拭手心,想要擦掉那股恶心感,浑身寒毛直竖!   那墙上看似光滑,却布满了细细小小的蠕虫,将墙壁密封,如不仔细看,根本现不了。   想吐,却虚脱的跌倒在地,连吐的力气都没有。   干呕着,颤抖着闭上眼,我究竟进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恐怖地方?!   那只手……   粘滑的感觉依旧存在,实在受不了,便伸出手将手心在地面用力的摩擦,想要除去那诡异冰冷又恶心的感觉!   可是,手心破了皮,渗出了血,那恶心感为何还在?!   恨恨的,用力的捶打着地面,眼泪流了出来……   我不懂,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对我,惩罚我?   先有个连城炙,如今又来了个莫名其妙的女子,这种日子,究竟何时尽了?!   怪物被我捶打地面的动作惊吓,暴戾的怒吼,口中粘稠物滴落的更快,甚是恶心。   随着怪物的嘶吼,墙壁上的蠕虫不断颤动着,似乎想要脱离墙壁的束缚,黏黏的蠕动,翻涌着。   忍不住尖叫,恐惧的将自己缩成一团,顾不得手心火辣的痛,总觉得到处都是那种令我想要疯狂的恶心!   半晌,耳边竟传来吞咽的声音,我瑟缩着身子,抽泣着,悄悄露出双眼,然而眼前所见,终是让我趴在地上狠狠地吐了出来!   那只怪物……竟然在吞噬墙壁上密密麻麻,湿滑粘腻蠕虫……   “呕——”   不断吐着,却阻止不了耳边依旧的吞咽声!   “哈哈哈……这样就受不了了?那待会还有更刺激的,你该怎么办啊?可要撑住哦,我可是为你准备了许多节目,可是尚未看的尽兴呢!长夜漫漫呢……”   头顶上忽然又传来那女子湿滑诡异冷嗖嗖的笑声,有些阴冷,有些疯狂。   我泪流满面,恨恨的抬头瞪向她,却只能见着铁栏边上她穿着一双紫金色绣花鞋的脚,以及一条自铁栏滑进密室内的滴着黑色液体的长鞭!   长鞭忽然舞动,狠狠地抽向了正在吞咽蠕虫的怪物,怪物吃痛,残暴的嘶吼,将刚吞入口中,未及咽下的虫子吐出,数不尽的虫子跌落地面,立即化为一滩白色液体,缓缓渗入地面的缝隙,消失不见!   “蠢物,是让你吃这脏东西的么?!让你好好的陪陪咱们美丽的王妃,你看你都干了什么窝囊事!”   被长鞭抽打过的恐怖身躯,顿时裂开一个长长的口子,浓黑的血水涌出,甚是惊心。   我惊惧的瑟缩,看着愤怒冲着女子嘶吼的怪物,在长鞭的抽打下渐渐屈服,浑身冷。   她阴森冷血的笑着,轻声冷哼,忽然头顶传来清脆笛音,犹如仙曲,渐渐迷惑了心智。   原本暴躁的怪物竟渐渐安静,赤红的双眸泛着幽光,一眨不眨的盯着我,愈的凶狠!   笛音忽然转为凄厉,怪物嘶吼一声,朝我猛地扑来!   惊叫声哽咽在喉间,心都忘记了跳动,以为自己,死定了!   正文 第006章,残忍   “吼——”   足以将密室震得晃动的痛吼声唤回了我几乎失去的理智,猛地睁眼,看向原本向我扑来,此时竟跌倒在地,庞大的身子被无数道纤细红丝如密网般纠缠的怪物。   道道红丝如网般缠在一起,紧紧束缚在怪物的身上,随着怪物痛苦愤怒的挣扎,愈拉愈紧,最后,甚至那满是突疣的身子被勒挤成一块块暴突的黑紫肉球,几乎要脱离身体。   怪物狰狞的脸孔,被红丝勒破,一道道伤口裂开,尽是黑色汁液喷涌而出。   我惊诧不已,不懂为何眨眼间便会是这副光景,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的。   抚着心口,退向一旁,以免被疯狂挣扎,渐渐失力的怪物伤到。   头顶忽然传来女子惊讶愤怒的厉喝声:“你,你手上的是什么东西?!”   抬头看向铁栏,便见着一张惨白如厉鬼的面容,美是美矣,却被狰狞扭曲破坏殆尽。   确实是白日里大街所见那半侧面容,只是仍不知自己何时的罪过这个陌生女子,要她竟以这等残忍恐怖的方法折磨我!   顺着她冷冽震惊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腕,浑身猛地一僵,不敢动弹!   那只血丝玉镯……竟是它?!   原本只有些红丝的青玉镯,此时已变得血红,像是被血水浸透,内里不断翻涌着血浪。   无数道红丝顺着裂痕迅钻出镯身,朝着怪物身上攀爬。   叫我心惊的是,那日夜晚看到的手臂上的小小血红突起,竟又长长了几寸,深深嵌进我的皮肉,犹如一道血痕刺目惊心!   与我的身体融为一体,再也消除不掉!   这镯子,究竟是好是坏?!   好,它帮我制服了怪物,救了我一命,坏,它却将诡异的血丝注入我体内,那道刺目红线犹如一把利刃划在心上,从未有过的惊惶恐惧将我戳住,觉得通体冰寒。   这刺目红线,绝非吉祥的象征,看着不是安心,总觉得有些我不知道,却又叫我控制不得,令我胆寒的事情要生了。   那白衣男子,那完美幽深的似笑非笑,他究竟是什么人?他又想从我的身上得到什么?!   颤抖着手,想要将这诡异的镯子褪去,奈何那红线竟反缠住我的手腕,缠的死紧,不至于勒伤我,却足矣让我不敢再妄想将它摘去。   头顶又传来女子刺耳的怒吼谩骂,我却没有心思顾及那般多,神思早被手腕上的诡异戳住,一片慌乱。   “贱人!看你做的好事?!竟将我辛辛苦苦养了七年的噬人蛊给毁了!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又是如何得到那镯子,今日本姑娘都绝不会放过你!想离开这密室,哈哈,除非你死!”   她疯狂阴狠的笑着,我怔愣的看着不远处已经停止挣扎,被红丝切割成一块块的怪物,渐渐化成一滩黑水。   这,竟是噬人蛊?!她竟养了这种恐怖残忍的东西?!   噬人蛊原本只是与普通蛊虫无异的蛊,只有经过无数道珍贵含着剧毒的药物喂养,才会长成出一般毒物大小的身躯,成蛊之后,便要日日以活人喂养,噬人蛊的毒液只要活人碰上,立刻化为一滩血水。   这种只有书上记载的东西,我本以为这世间早已不存在的,没想到,今日竟亲眼见的!   难以置信的瞪向头顶,一脸森白冷笑的女子。   不敢想象,要多狠的心,才能让她将无数活人投进这密室,供养着没有血性邪恶的噬人蛊?!   她,疯了,她是个疯子,一个残忍无情邪恶的疯子!   眼睁睁看着她冷笑,看着她甩动修长的黑鞭,用力的朝我单薄的身子上甩来,一种痛到麻木的伤钻透身体,身体像是被撕裂了,鲜红的染红了纯白的衣裙。   想要躲开,可是不论躲到哪里,那长鞭都有如灵蛇飞舞,我不敢碰触墙壁,那恶心粘滑的感觉记忆尤甚。   好痛,皮肉炸裂,痛到没有力气呻吟,只能努力将自己瑟缩成一团,以为这般,就可以减轻痛苦!   她一边甩动着长鞭,一边疯狂的大笑着,愤怒的叫嚣:“我让你美!你这个第一美人,没了这一身细皮嫩肉,还能叫第一美人?!哈哈……都是你,不是你,我家小姐就不会想不开,就不会想自杀!都是你这个贱女人害的!我毁了你,看你还如何用这张脸皮去魅惑王爷!只要毁了你,小姐就会好了,一切都好了……”   麻木了,泪流干了,嗓子嘶哑,我静静的趴伏在地上,残存的意识听着她歇斯底里的恨。   连城炙……又是因为他!   他欠下的情债,他的恨和怒,为何都要我来弥补?为何都要归咎于我的身?   我怨,我怒,可是悲哀的我竟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守着残破的躯体,任由她长鞭一次次回来,带着我的鲜血纷飞!   罢了……这一身皮肉,毁却也罢!   痛苦的根源,留它又有何用,只是撩起一干人的嫉妒怨恨,美貌……当美貌成为一种负担,留它,又有何用!   她似是累了,那一道道火辣的鞭痕燃烧着我的意识,我想,此时的我必是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了吧?   美貌,终于远去了吧?   一滴泪滴落在地面,顺着缝隙渗入地下,勾唇轻笑着,笑的解脱……   “想死?呵呵,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容易就解脱?哼,放心,游戏尚未结束,精彩的才刚要继续!我还替你准备了一样宠物哦,一种好可爱,好美丽的蜘蛛哦!就让它陪你玩玩,吃你的肉,何干你的血,甚至,最后连骨头都不剩!哈哈……这样,就不会再有人找得到你了,小姐和王爷就能幸福的在一起,小姐就会开心了……”   她忽然有些悲伤的低喃,有些惆怅,然后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   还没结束么?呵呵,原来,折磨还没有结束啊!   她,该有多恨我啊,不,或者说,她口中的小姐该有多恨我啊!   连城炙……   与这女子比起来,才现,他给我的伤害真的不算什么。   那个残暴总自以为是又自负阴冷的男人,我死了,消失了,他是更加恨我,还是就此获得解脱?   唯一的遗憾,不能见凌哥哥最后一面,怨他不来看我,为什么他不来……   他来了,我就不会被抓到,我就可以告诉他我的一切委屈,就还能跟以前一样幸福,被他宠着,不被伤害……   可是,可是他为什么不来……   ‘哗啦’一声,似是有许多肉肉的东西自铁栏处倾泻而下,跌落在我的身子上,毛毛的感觉。   “呵呵,好了,你就在这里与这些蜘蛛相亲相爱吧!不会有人来救你,绝望么?呵呵……”   妖孽的笑声远去,我依旧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因为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动弹,恨只恨,为何不能痛快的死去?   意识渐渐飘离,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不用再受苦了,耳边却传来一声绝望的,撕心裂肺的呼唤,是震惊,是彻底的醒悟,是害怕太迟的绝望……   我笑着,泪水湿了地面!   正文 第007章,求你   “殇儿——?!”   连城炙跌倒在铁栏之上,双手用力的抓着铁栏,难以置信的,恐惧的低喊着,额上青筋暴突。   腹间的伤口不停涌出鲜血,顺着缝隙滴落,滴落在我渐渐失去知觉的身躯上。   鲜血淋漓的身躯,爬满了赤红色的蜘蛛,惨白的绝色小脸,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像是……已经死去!   吃力的扶住腹间的伤口,任由鲜血从指缝涌出,湿了他的衣衫。   那一刻,才知道心中的恐惧多深,才知道其实最不愿她受到伤害,才知道伤了她,他也会很痛,比她更痛!   恨只恨自己没有早些觉她不见了,恨只恨那些侍卫太过疏忽,最恨的却是自己,没有好好的将她守在身旁。   一把抽出腰间的宝剑,拼尽全身力气的看向铁栏铜制的锁链,伤口随着他用力,裂开的更深,却顾不得那痛,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也不想失去她!   在他开始明白,决心努力放下仇恨,承认自己的心时,她怎么可以缺席?!   过去他给的伤害,他错了,会努力的用尽一切来弥补,可是他不想自己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金属的撞击声那般刺耳,娇小的身躯却一动不动,静静的躺在那里,红色的蜘蛛向四处散去。   我闭上眼,听着那犹如丧钟的美妙乐声,似是听懂了那一声声坚持,是他内心的独白。   很想告诉他,算了吧,不要再做无谓的事了,就算将我救出又如何?   以我现在的样子,就算救出,也活不下去了!   他的心,总是这么矛盾啊,在恨我的同时,又搀着爱,那般纠结的心绪,让我同情,对他恨也不是,爱也不是。   这个男人啊,看似成熟,在感情上却是恁的幼稚,将一切都搅乱,恨不成恨,爱不能爱,令人对他气的无可奈何,却又备生同情,他这般活着,不累么?!   终于,长剑将铜制的链子砍断,他作势想要跳下去,想要将我救上来,可是却被一只忽然来至的手臂拦住!   “让开!”   连城炙冷寒着一张面容,眸中却抑制不住的心焦,对着面无表情的洛云怒吼。   “王爷,这下面全都是一些剧毒之物,你下去只怕……王妃已经不行了,就算你将她救上来,又能如何?!王爷,下去会毁了你自己的!请王爷三思!”   洛云冷冷的语调异常坚定,身躯挡在连城炙跟前,丝毫不做退让。   连城炙瞪着他,下巴抽搐,浑身颤抖,咬牙切齿的道:“让开!”   “如果王爷执意,请先杀了洛云!洛云的职责便是保卫王爷的安危,让洛云眼看着王爷身入险境,洛云做不到!”   粗重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弥漫,是他愤怒的烈火燃烧。我浑身剧烈的抽搐,残存的意识里竟有些快慰,却不知道自己究竟高兴些什么,有些迷乱了。   连城炙微微眯起眼眸,右手握住剑柄,颤抖着声音道:“洛云,你跟在本王身边有些年了,你该知道本王决定的事就不会更改!”   洛云嘴角动了动,忽然跪下,口中依旧坚持着。   “请王爷杀了洛云!”   “不要以为本王下不了手!”   连城炙一脚踹向跪地的洛云,将他踹离了铁栏,长剑直指向他咽喉。   “请王爷三思,绕了洛云,救王妃,就交给听风,听风命低贱,死不足惜,能救回王妃,也是值了!”   一旁的听风眼看着局面愈僵持,跪倒在连城炙身前,替洛云挡住了长剑,低垂的眸中,闪过一抹坚毅和绝不后悔的坚持,望向铁栏之下那毫无生气的身躯,眸光微闪。   “听风……你……”   洛云难以置信的低喝,一把抓住了听风的衣袖,想要将他摇醒,却在下一刻,理解了他的坚持。   连城炙忽然大笑出声,是悲哀,更是倔傲,收回长剑,看向密室中的血染的身躯。   “你们都让开,本王的女人,本王自己会救!不需要旁人插手,谁再拦本王,绝不留情!”   他那般狂傲,怎能将自己要的女人让别人去救?怎能忍受她鲜血淋漓,命悬一线的时候,第一个找到她的是别人?   他是她的夫,即便她依旧不承认他是,即便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那该死的木劭凌!他也不会将她交给别人来救!   心微微被触动,因为他的那些话,这样的他,太不像我所认识的了,竟让我觉得感动。   是因为他没有抛弃我么?感动的都忘了他给的伤害么?   那些伤害,还有这些人的恨,又算什么?讽刺么?嘲笑着我的无能,讽刺着美貌的代价!   微微眨动眼皮,想要昏迷,可是那灼烧的痛楚却撕扯着我的神经,令我的意识愈清晰。   看着连城炙不容置疑的眼神,听风微微皱眉,却也不再坚持,替连城炙拦住又想冲上来阻止的洛云。   一把掀起铁栏,他看着下面,不是不知道下面多么危险,不是不知道她可能已经……   可是,他不想让她永远呆在这个狭小充满毒物,充满恐惧的空间里。为什么当他彻底明白,却已经太迟了?   太迟了么?真的太迟了么?   在恨了这么久,也爱了这么久后,才现一切都太迟了?   他悲凉的笑着,运起内力,不再犹豫的跳了下去!   身上的赤红蜘蛛早已经爬离,并没有噬咬我,我猜想也许是那镯子的缘故。   连城炙避开蜘蛛,微微蹙眉,那些见血食肉的食人蜘蛛为何会爬离?他惊讶好奇,却也没时间想太多,必须趁着那些蜘蛛反应过来之前,离开这里!   我双目紧闭,却更深切的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将我当做易碎的玻璃,已经太脆弱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消失,轻柔的托起我的身子。   才现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细嫩的皮肉染了血,触目惊心。心,抽痛着。   “唔……”   刚被翻动,即使他动作轻柔,那撕裂的痛楚却叫我闷哼出声,他身子一震,呼吸一窒,有些不敢相信的伸出手指放在我的鼻翼之下。   我很想笑,笑他也有这么一天的时候,他也会怕么?可是竟连笑的力气都没有。   耳边传来他似是巨石落地般的叹息,轻柔的抚触我的脸,拂过那道浅浅的血痕。   愤怒的握紧拳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浓烈的愤怒气息令我恐惧,即便以前被他恨着,也没见过这么浓烈的愤怒。   将我抱起,他身形猛地一震,几乎跌倒,痛苦的闷哼和剧烈的抽气声在我耳畔,还有听风洛云焦急的呐喊。   好累……似是找到了可以安心的位置,意识渐渐飘离,终是忍不住,沉沉的睡去,顾不得等在自己前面的是什么,睡去了。   “你快给本王醒来,听见没有?本王命令你,不准再睡了……一定,一定要活下去,一切都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迷糊的意识,似有人在耳畔轻柔低喃,声音那般虚弱,甚是无力。   “好不容易……将你救了出来,一定要活下去,这么久了,我们都太累了,快些睁开眼好么?”   柔软的锦被紧贴着身躯,身上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我微微惊讶,不是受了很严重的伤么?为什么感觉不到痛?   还是说,这只是我的一个美好的梦?   “殇儿……醒来好么?睁开眼,好么?求你……不要再睡了……”   虚弱的唠叨不曾间断,在我的耳畔嗡嗡作响,好吵。这该是梦吧?一定是梦了……   他,那么高傲的他,怎么可能说出‘求你’二字,那么卑微脆弱,那么虚软无力……   耳边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似是将心肺咳出,那般难受,粗重的喘息靠在我的肩侧。   微凉的手掌牵住我的,轻轻揉捏,高大的身躯无力的趴伏在床沿。   他,怎么了?   正文 第008章,毁容?   痛苦的喘息声距离的好近,仿佛可以感觉到那声音主人内心的巨颤以及翻涌,被一种撕裂的痛纠缠。我被握住的手早已被冰冷的汗水浸透,时紧时松的握住我,感染了他的痛。   紧闭的双眼,眼皮微微颤动,想要睁开,想知道究竟生了什么事,可是却犹如千斤重,拼劲了全身力气,一身冷汗湿了衣衫,飘离的魂却不知究竟在何方。   “唔……咳咳……”   “王爷,您还是先回去歇息吧,王妃这里有奴婢们看着,不会有事的!”   几声丫鬟不忍的低劝,却久久没有回音,只有隐隐约约的嗦嗦声传来。   他究竟怎么了?好像很痛苦,是病了么?   寂静了半晌,在我以为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刻意压低的男声微微道:“主子,天蜀国的使臣执意要求见王妃一面,再离去!”   是听风的声音,那个曾想以自己的命将我救出的侍卫。   令我惊讶的是,他所说的话,天蜀国的使臣已经要离开了么?那么现在又是何时?我昏迷了多久了?   我有些焦急,愈的努力挣扎,想要醒来,想要找到燕西歌,让他帮我带一封信给凌哥哥,决不能就这么让他离去,不然,再见天蜀国人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不见,就说王妃病了,不便见客,若是再不走,咳咳……本王,本王不介意他们永远留在圣炎朝!”   连城炙虚弱的冷哼,有些喘息,可是语气中的冷酷霸道丝毫不减。   只是那话令我惊出一身冷汗,他的意思是,若燕西歌他们再不走,便要将他们永远囚禁么?这期间究竟什么事,两国的关系又如何了?   吃力的想要握紧双手,想要找回一丝力气,可是为什么像是灵魂脱离了躯体,什么都做不了,使不上力气?   听风静默了会,又开口道:“主子,关于深井密室一事,已经有些眉目了,确实是府中人所为,只是这其中牵扯到……”   “等等,这件事你先仔细调查,等一切查清再谈。”   连城炙有些急切的打断听风说到一半的话语,似是害怕接下来所听到的话,却又像是想要隐瞒什么,庇护什么。   深井密室?我浑身忽地一阵寒,脑海里顿时被那晚所经历的一切盈满,那恐怖血淋淋的一幕幕是那么残忍,那么疼痛。   他们已经在调查这件事了么?已经调查出那个将我绑架的女子是谁了么?可是,为什么连城炙却阻止听风说出来?   那个女子口中的小姐爱他爱到疯狂,他是不是已经知道,所以他知道那个小姐,他想要庇护她?!   心,有些凄凉,我又是在祈求什么呢,他的爱么?他口中所说的爱,依旧连一个公道都不能给我……   觉得自己好傻,以为他爱上了我,自己就很了不起了么?就不会有伤害了么?即便他不伤害,他身边的人呢?   那些爱他爱到疯狂的女子又岂止一个,他诸多侍妾,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大家小姐,甚至,连那个不待见我的太后娘娘,即便拥有他的爱,又能怎样呢?   依旧抵挡不住黑暗处数不尽的暗箭冷枪,睿钦王妃这个身份,便是要与他身边的所有女子为敌,当初嫁来我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依旧沉溺在苦海中飘摇,依旧要日日细数着伤痕累累啊!   为什么不就那样死去?那么重的伤,夺了我的命是绰绰有余的,却为何意识还是清醒的?   活着,很累,很痛,很悲伤啊!   浓重的悲哀蔓延,在心中隐隐低泣,竟不知道自己何时哭出声音,泪流满面。   一层一层的纱布缠绕在我的身上和脸上,上面的血迹隐隐,有些触目惊心,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是麻木了?还是其他?   握住我的手忽然一紧,那粗重的喘息靠的我更近,却如何都拯救不了已经沦陷在绝望深海里的我。   为什么受了这么多伤,经历了这么多苦,我竟还是呆在原点?为什么没有死去,为什么不能逃离这个冷血的王府?   我讨厌这里,给我的全是痛,我讨厌他,给我的全是伤,如果有一天,如果有可能,好想逃,不管天涯海角,哪怕处处皆是陌生,在人海里只是独自一人,也想要逃离。   这里太丑陋,太多的伤和痛了,能够逃离该有多好。   抽泣着,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以我一个柔弱女子,想逃,又该如何逃?   庭院深深,虽不似宫门重重,却也是守卫处处,我一个弱女子,想要逃离他的天下,谈何容易啊……   内心深处的绝望,伴随着苦涩的抽泣,难过的泪水不停滑落,只是,那个不断为我拭泪的男人,他永远不懂我的悲哀,永远都不懂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要自由,我要的是一心人,哪怕只是一个真心的眼神和问候,只要让我感觉到哪怕一丝丝的幸福,我知道自己没资格祈求太多,所以我让自己不要太贪心,只要一丝丝的幸福就够了,可是,为什么连这样渺小的祈求都比登天还难?!   伤害,留在王府,伤害究竟何时尽了?   “殇儿?殇儿醒醒?!乖,别哭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我在你身旁……”   他一边为我拭泪,一边轻轻拍打着我的背脊,想让我放松,却一边又不可抑制的咳嗽不已。   是梦么?不是梦,可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他的温柔,他的怜惜,太迟了啊,身体的伤可以慢慢愈合,可是心里的伤呢?依旧在滴血。   “来人,快去传大夫!”   连城炙忽然暴怒的低吼,拼命地咳嗽,吓得一旁伺候的婢女急忙退出房间,寻找一直在外厅守候的大夫去了。   这些日子的王爷,虽比以前的冷酷多了丝人气,脾气却愈的恶劣了,丫鬟们知道,这与王妃的昏迷不醒有关,本以为这个王妃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竟没想到王爷却愈的在乎了。   听水阁外的侍妾们,来来去去,个个翘期盼,内心焦虑不已,想要探知重重守卫之后的这方天地究竟是何光景,只知道王妃被绑架,回来之时,王爷王妃皆受了很重的伤,都险险几乎丧命。   这几日,王爷对王妃的态度彻底变了,由先前的冷面相对,仇恨折磨变成日日相依,小心翼翼,生怕依旧昏迷的绝色王妃一不小心便香消玉殒。   这引起府中无数侍妾们心中的危机感,生怕王爷真的对这素有第一美人之称的王妃动情,那么,她们的地位可就岌岌可危了。   听说,王妃被绑架毁了容,府中侍妾个个拍手称快,一个失去美丽容貌的郡主,即便身份高贵又能如何?   圣炎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睿钦王爷连城炙以搜集天下美人为乐?府中的姬妾来自五湖四海,中原异域,哪个不是颇有几分姿色?   若是这毁容之事是真的,就太好了,爱美人的王爷,又岂会对一个失了容貌的女子动心?   所以,那些或来来回回徘徊在听水阁外假装路过的侍妾,还是那些躲在自己院落里烧香念佛的侍妾都莫不期盼,毁容一事是真的。   …………………………………………虐妾…………………………………………   “小姐,璃儿知错了,请小姐责罚!”   昏暗的闺室内,散着一股浓重的药味,以及女子虚弱的咳嗽声。   喘息了半晌,仰躺在床上的女子终于顺了气,幽幽的叹道:“璃儿啊,你做这件事本没错,那个女人……只是,你知道么?你不该伤了王爷的,你不该让云哥将他刺伤,更不该让那些毒物咬伤他!”   噗通一声,背对着光线的女子忽地跪倒在地,跪在了床上女子的跟前,隐隐约约,模样有几分熟悉,却看不太清。   “小姐,璃儿,璃儿愿以死谢罪,只求小姐不要赶璃儿走,哪怕死,璃儿也要死在小姐身边!”   一道道纱幔垂悬,随着微风轻轻飘荡,只隐现着床榻上女子纤细侧卧的身影,优雅高贵,透着一股清冷。   “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傻璃儿,这个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了,可是,可是你伤了他!!”   女子猛地咬牙,声音紧绷,隐约的面容有些狰狞,令跪地的璃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伤了他,你竟然伤了他,没人可以伤了他的,没人可以,他受伤,我会心疼,可是,我也病着,为什么他都不来看我呢?为什么要守在那个女人的身边?他不是恨她么?为什么又要爱上她?!”   女子的情绪似是有些崩溃,用力的撕打着被褥,恨恨的捶着墙壁,吓得璃儿急忙冲上去,一把抱住她剧烈颤抖抽搐的身子,苦苦哀求:   “小姐,没事的,不要再伤害自己了。璃儿毁了她,王爷只是一时沉迷美色,璃儿已经毁了她,她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迷惑王爷了,王爷一定会是小姐的,不要着急,一定会是的!”   狂躁的身躯渐渐安静,女子倚在璃儿怀中,痴痴的笑着,问着:“真的么?璃儿不骗我?他是我的……”   “嗯,是的,一定是的!”璃儿轻柔的拍打着女子的背脊,眸中闪过一抹阴狠犀利的光芒。   正文 第009章,撕爱   昏昏沉沉,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醒来,又睡去,不知道黑夜白昼,更不知道世间变迁如何,到希望自己可以一直昏迷,再不要醒来,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面对滴血的伤口?   我是在欺骗自己,产生了躲避的心思,只是那只不论醒来睡去一直紧握着我的双手却从未放松过,不由想到那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错的是,眼前这个人不是尘世间寻觅的良人。   “大夫,究竟情况如何?这么多天了,她也有了知觉,可是为什么还是不醒来?!”   半晌的沉默压得整个房间气氛沉重,等了半晌等不到大夫的回音,连城炙终是忍不住爆,尽管身子虚弱,却犹是一把提起老大夫的衣襟,吓得他浑身颤抖。   “王,王爷您稍稍冷静,请容老夫细细禀来!”   老大夫颤抖着声音,险些语不成声,胆怯的望着满脸苍白疲累,双眼红如渗血的连城炙,惊吓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这半月来,整个炎京城的大夫全都被请进了王府,却又无声无息消失了大半,不用猜想,也可知道那些消失的大夫无法医治好王妃,将她唤醒,被王爷处置了。   这冷酷残暴的睿钦王,如不是为了一家老小的安危,他决计不会入这王府,只祈求已经昏睡半月的王妃,快些醒来,莫要再罔增杀戮了。   “说!说不出个原因,本王决不轻饶你!”   一把推开老大夫,连城炙双拳握紧,重新走回到床榻边,静默无语的看着满身绷带的人儿。   止不住的,颤抖的手覆上她的脸,她的眉,剧烈的心痛在心头炸开,那种深沉的无力感几乎将他吞噬。半个月了,为何她还是在睡着?   身上的伤都开始结痂了,上了药,不会再痛了,可是她为什么还在睡?是有其他的并症,还是,她,只是不想再看到他?   低低笑叹,满是苦涩,都是因为他,才会让她落到如此境地,微微闭上眼,脑海中回荡的却是听风的话,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却是他永生都不想听到的答案。   其实刚开始他就隐隐猜到是谁,只是心里存着侥幸,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除了她,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只是,他能如何,他究竟该如何?!   怪她将殇儿伤成这副模样,他却不能对她做出任何惩罚,等她醒来,又该如何说清?!   “王爷,王妃身子上的伤因为使用了雪云膏,再配上灵芝雪蔘等珍贵药材的调养,已经开始结痂,伤口中的毒素基本排除干净,只是这身上今后怕是要留下疤痕……”   连城炙微微皱眉,冷冽的眸光射向额头冒着虚汗的大夫,令他又是一惊,急忙低下头,不敢说话。   “疤痕?!你说本王的王妃被毁了容?!”   阴森暗含着怒气的沙哑嗓音,令房间的气氛又沉闷了几分,一旁的婢女忍不住瑟缩。   大夫磕磕巴巴,半晌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语,颤抖不已:“没有那般严重,只是会留下一些疤痕,只是浅浅的疤痕,并不影响王妃的美貌……”   “你,有办法将所有的疤痕消除么?即使浅浅的疤痕都消除,能么?!”   冰冷的眸子死死盯住老大夫,咄咄逼人的气势那般浓烈。   意识清醒的我不禁冷笑,嘲笑着他,他就这么在乎我的容貌?   不禁想,如果我没了美貌,那么他所说的爱又会如何?   他对我的爱源于那副美人图,爱的是那副图中女子的绝色容貌,对我这个人,他真的爱么?真的有爱过么?   罢罢罢,本就不在乎他爱不爱我,爱的是我人还是美貌又何有区别呢!   老大夫被他冷酷骇到,沉吟半晌,才幽幽说道:“办法是有,只不过这过程十分艰辛,王妃必得吃得苦中苦,方能……”   连城炙剑眉蹙起,沉默了半晌道:“算了,这件事先放一放,先说说王妃究竟为何迟迟不醒!”   大夫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心思听,昏迷中的我隐隐约约听到了优美的笛音,意识渐渐飘远,笛音时缓时快,时而轻柔,时而悠扬深远,似在召唤,又似情人间的低喃,整个神思不由得渐渐沉迷。   “木清殇?”   一个优雅深远的嗓音渐渐飘来,飘进我的脑海,混沌的神思愈迷糊,渐渐不能独立思考。   “木清殇,帮我一个忙,然后,你就可以永远的逃离所有的痛苦了!”   是谁?谁在说话?昏暗中,我努力挣扎想要睁开眼,看清究竟是谁再说话,那声音有些耳熟,可是却又透着一股不同往常的邪魅,令我浑身寒,更令我心惊的是,我竟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   “呵呵,很好奇为什么你可以听到我说话?这不是梦,你只是中了我的噬魂术,我在离你很遥远的地方,你找不到我的!”   愈的焦急,那种渐渐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令我恐慌,被这鬼魅妖邪的情景吓得心惊肉跳,残存的意识拼命挣扎,却引来他嘲讽的大笑。   “如果不是他那般没用,连你这个区区小女子都摆平不了,我也不会用这种巫术对付你,现在,快些醒来吧,醒来了,才好帮我做事!”   只觉得手臂忽然像被折断的疼痛,一直蔓延到心里,令我痛苦的尖叫出声,冷汗一滴滴滑落,瞪大无神的双眼瞅着床顶,才现自己已经醒来。   “殇儿?!你醒了?!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   连城炙难以置信的望着忽然醒过来的我,那苍白虚弱的脸,消瘦了许多,双眼布满血丝。吃力的撑开一抹笑意,轻轻的环住我的身子,喃喃自语。   晕眩的神思不明白为何脑海中出现大片的空白,不明白自己为何忽然醒来,好像生什么事,却又被遗忘了。   “都愣在那里做什么?!王妃醒了,还不快去准备些吃食来!”   冲着身后怔愣的婢女怒吼着,吓得婢女急忙离去,老大夫也是怔怔的看着我,似是不能理解我为何忽然苏醒。   浑身失力的我任由连城炙抱着,渐渐寻回了神思,看着他苍白笑着的脸,我面无表情的冷冷笑着。   “王爷,见着我醒来,真的如此开心?”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说的那般冷血无情,只知道心中有一抹怨气需要泄。   他明知道是谁绑架我,伤了我,却不闻不问,而他所说的爱,也不过是我这副容貌,对他,已经没什么好同情好怜惜的了,只有怨!   他脸上的笑意僵住,蹙眉望着我,似是不解我为何忽然如此。   我低低笑着,他当然不知道,他不知道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其实意识一直都是清醒的,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是清楚的,包括他吩咐听风停止对深井密室的追查,对那个将我伤的如此深的女子的包庇,还包括,他贪恋的只是这副容貌!   “殇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身上的伤疼么?还是……”   “我这里不舒服!很怨,很恨,觉得自己很可悲,觉得你,是这么面目可憎!好虚伪,好做作,你喜欢这张脸对不对?呵呵,可惜的是,它已经毁了,已经彻底毁了!现在,没了美貌,我对你应该没什么价值了吧?你还恨我么?还要报复么?那就冲我来啊,只是,不要再说你爱我,太讽刺了!”   我手指着自己的心,那里百种滋味翻涌着,不知道自己何时哭了,只觉得说这些话时自己的心里忽然有些痛。   我痛什么呢?我为什么会痛?我应该开心的笑才是,所以,我让自己笑,却为何笑的那么艰难?!   我愤怒的挣扎,挣开他的怀抱,拼命地向后缩去,拼命地撕扯着身上的纱布,想要将自己彻底毁了,再也不要美貌,就彻底毁了吧,趁尚未恢复之前彻底毁了!   结痂的伤口被我的挣扎撕裂,微微的血红浸透了纱布,映的他苍白的面容愈惨白,暴怒,扭曲!   快的点了我的穴道,令我无法动弹,只能恨恨的瞪着他。   看着他握紧的拳头,颤抖的身躯,心中快慰的冷笑,被我撕破了伪装的面皮所以生气了么?呵呵,这个可恶的男人!我毁了他喜欢的美貌所以生气了么?哈哈……   有些歇斯底里了,有些崩溃了,绝望了!我究竟还剩下什么?现在的我究竟还剩下什么?什么都没了,拥有过的,失去的,什么都没了……   “你究竟在什么疯?!这样伤害你自己,是报复我?报复我方法有很多,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我在疯……呵呵,是啊,我是疯了!   我苦笑着,绝望的道:“连城炙,我想离开,放我走好不好?我想离开,不要再留在这里了,我好痛,到处都好痛……你放了我好不好?!”   我祈求着,跪在他跟前,自己将自己的自尊踩在脚底下。没了自尊,不要紧,只要他放我离开,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给我自由。   “我求你,我好累,好痛,放我离开好不好?没了我,天蜀国跟圣炎朝不会有任何损失,你身边美女无数,也不差我这个毁了容貌的,放了我好不好?你恨我,可是我已经把我所有的东西都还了,包括美貌,已经没有什么了,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啊……”   他一把抱住我,我看不见他的脸,想要挣开他,却被他死死的锁在怀中,崩溃的哭泣着,绝望的嘶喊着,我这么痛,他究竟知不知道?   他总是不停的伤害,他总是这么自私,只顾着自己的恨,从来不管我的死活。   用力的打在他的身上,泄着心中的怨气,直到失了力气。   看不到的,是他搁在我肩膀上的脸,不知何时沾染了泪水,看不到的是他薄削的唇染满了鲜红的血。薄唇男子无情呢……   “放了你,不可能!你气,你怨,你恨,都可以找我,但是放你走,绝不可能!”   正文 第010章,探听   圣炎朝的夏日依旧那么难熬,刺目的阳光似是在宣泄永远都用不完的精力,又似是在嘲笑着什么。   我躺在床上,将自己缩成一团,背对着坐在床沿足足几个时辰,却一直静默无语的连城炙。   不想看到他,任由着汗水湿了纱布,湿了额前。   小衣局促不安的立在一旁,手中端着一盆冰水,早已经融化,添了温度,却不敢上前,本是想替我擦拭降暑,被连城炙占了地方,她便低垂着头,像一根木桩傻站着。   他不是受了伤么?为何不回他的楼宇,享受他的美人恩,留在这里做什么?   静默了许久,他似是再也忍耐不住,低低长叹一声,声音有些紧绷道:“难道你要一直这样与我相处?面对我,就这么困难么?你死心吧,放你离开,这辈子都不可能,你是我的王妃,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勾着唇角,搁在胸前的双手不由握紧,闭眼沉默无语。   身上的鞭痕原本结痂却又被我撕裂的,可是不知道何时,当我再次醒来,又重新换上了纱布,涂抹了药膏,只剩微微的痛楚。   手指轻触自己的脸,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鬼样子。   美貌,我是在乎的,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谁想毁了自己的容貌呢?   “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脸,不会留下疤痕。”   连城炙看见我摸着自己的脸,误以为我是在难过容貌已毁,他以为我会在乎么?还是其实在乎的是他?   “你倒是说句话啊!不要总是这样对我,我……”   想说的话卡在喉咙,他握紧了自己的双手,有些喘歇的抚着胸口,脸色苍白。   深深吸了口气,他才撑起有些颤抖的身子,有些落寞的道:“若是真累了,就歇着吧,过些时候再来看你。”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紧绷的身子终于得以放松,长长的吁了口气。   “王妃,其实您又何必这么为难自己呢?小衣看得出来,王爷对您是真心的,以前小衣从来没有见过王爷对谁这般认真有耐心过,王爷他……”   “小衣!不要再说他!”   我打断小衣的规劝,她只看到连城炙此时的好,过去的一切呢?哪是这么容易就忘的,留在王府里,还是会被伤害,我真的已经太累,厌了,烦了。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好几日,我与连城炙的相处模式依旧那般,不知道他何时这么有耐性,每日大部分时间皆是静坐在听水阁看着我沉默无语。   距离我被绑架已经过去月余,身子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清理伤口的时候,肌肤上只剩下一道道愈合不久有些凸起的粉嫩疤痕。   这就足够了,每当抚摸着脸上那道疤时,我都会忍不住笑了,却是那般心酸,混着泪水。   连城炙果然是爱着那副容貌,尽管我的伤口已经愈合,依旧不断的搜罗天下除疤名药,送进我的听水阁。   我根本没打算要用,开始的几天将那些药全都打碎了,却只得来连城炙冷冷的一瞥,压抑着怒气说道:“你若是继续如此,休怪我处置了你的丫鬟,她既然不能好好服侍你,照顾你,要她又有何用!你这一身的伤,若不能彻底好透,便用她的命来抵!听清楚了么?!”   那话吓得小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含着哭声求饶,因为她知道连城炙说得到做得到,那一个个因为医治不好我,而被处置的大夫便是例子。   “你该求的是王妃,你的命握在她手里,而不是本王!”   他似笑非笑,有些得意的望着我,看着我握拳紧抿着唇愤怒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愈浓重了。   他就这么想要激怒我?他明知道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小衣被惩罚,便用这个方法来逼我用药!这个男人,还是那么恶劣!   望着小衣可怜兮兮看着我的样子,悲哀的苦笑,难道我依旧要对他屈服?不甘啊,却又能如何?   难道眼睁睁看着他处罚小衣,我不够绝情,还是做不到啊!只得认命,乖乖的用药,嘲讽的笑着自己的屈服。   这一个多月来,听水阁除了连城炙,大夫来过,便再无他人,十分清静。   小衣说外面的侍妾们都急疯了,总是在听水阁外来来回回,因为连城炙自我受伤以来,再也没有招过任何侍妾侍寝,除了偶尔强硬的留在我房里,便是睡在自己的翔宇楼。   另外就是,前不久宫里来了旨意,太后的寿辰时本想令我随连城炙一同入宫的,却因为出了绑架一事而作罢,我倒是庆幸,若是真入了宫,怕又是醒着去,满身是伤的回来吧!   我不知道太后为何那般厌恶我,有些没有道理,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太后其实对于连城炙娶我为妃一直是耿耿于怀的,她有自己的想法。   “王妃,前些日里大郡主来看过您,不过那时你昏迷着,上次见到,觉得大郡主冷冷的不好亲近,可是这次再见,小衣现大郡主好温柔哦,只是觉得王爷跟大郡主之间不像一般姐弟那般亲近,有点怪怪的。”   小衣一边帮我上药,一边皱着一张小脸古怪的道。   大郡主?便是连城炙的姐姐么?   一直都对那个女子十分好奇,却总是没机会好好了解,第一次见她那种毛毛的感觉浮上心头,令我打了个寒颤。   甩甩头,有些好笑的道:“怎么会呢,你这丫头莫要乱说。”   小衣嘟哝几句,却也不再说了,若是这话被别人听到,传到大郡主那里,指不定生出什么事来。   由小衣口中知道,这几日她从一些小丫鬟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大郡主数十年来一直住在王府的北苑,几乎足不出户,府中真正见过大郡主面目的人屈指可数,是一个极其孤僻的人。   令我好奇的是,大郡主比连城炙年龄还大,却至今未嫁,一直守在王府北苑。   “听经常去北苑伺候的丫鬟说,大郡主以前也是许过人的,是一位将军,只不过后来那位将军短命,战死沙场,太后也曾好几次想替大郡主婚配,都被拒绝了,大家都认为是因为大郡主倾心那个战死的将军,不愿嫁给他人呢!”   小衣在我耳边不停说着,知道我对大郡主莫名的好奇,她便有意无意的到处打听大郡主的事回来告诉我,对她这做法有些不苟同,却也由此对那神秘的大郡主了解多了起来。   那个绑架我的人究竟是府中的谁?那日听风说到一半的话,让我知道必是府中女子所为,只是不知会是连城炙的哪一个侍妾,令连城炙如此维护!   “王妃,小衣还听说,大郡主极得太后的宠爱,一年有大半的时间太后都会召大郡主入宫住下,对大郡主简直比对王爷还要好呢,如不是大郡主是太后的侄女,大家都几乎以为大郡主是公主了,那般尊贵的身份,即便大郡主年纪有些大了,这炎京城想要迎娶大郡主的还是多有人在的。”   夜深了,等小衣上好了药便上床歇息了,只是有些奇怪,今日连城炙竟没有出现。   嗤笑着自己,他不来更好,没想到这么久他一直都在,忽然不出现竟让我有些不习惯了。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吹熄了灯火,瞪大眼睛看着黑漆漆的房间,直到眼睛酸涩,眼泪流出,才缓缓闭上。   空气中有些波动,压迫感朝我袭来,刚想睁开眼,却被一只忽然伸来的手捂住了嘴巴,将我的尖叫声阻挡。   “嘘……殇儿,别叫,是我!”   正文 第011章,决杀   心跳几乎静止,连呼吸都变的困难,难以置信的用力的按住心口,在黑暗中瞪大眼睛,想要看清,看清眼前的人。   傻傻的怔愣着,不知道何时泪水满面,破碎的呜咽逸出,直到一双大手伸来,轻轻拥住我的脸,轻柔的拭去我的泪水,才猛地惊醒一般,扑进了他的怀里。   用尽我全身的力气拥住他,生怕这是一场梦,眨眼间他就会消失,将所有的哭泣全都埋进他的怀里,任由泪水湿了他胸前的衣衫。   “殇儿……殇儿……乖,不哭,不哭……”   他说不哭,可是我却止不住涌出的泪,酸涩的心有些痛,我好想问他,为什么到现在才来,好想问他,为什么这么狠心留我一个人在这里,让我被欺负,让我孤立无援,让我满身是伤的痛苦。   我有好多问题想问,想要对他使性子,对他抱怨,可是想要问的话全都哽咽在喉间,不知道从何问起,问了,我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呢?   他名义上的妹妹?还是,一个心里恋慕着他却被送嫁他国已成为人妻的女子?   才知道,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即便被他拥在怀里,一切都变了。过去没经历过这一切的伤痛,我可以享受着他的宠爱,当一个任性的女孩,可是现在为什么不能对他说出心中的苦?   他依旧是他,还是,我已经不再是我?那道鸿沟何时挖掘,竟已这么深了,无法跨越!   “殇儿,对不起,凌哥哥没有好好保护你,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一切,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   我苦笑着,躁动的心渐渐平静,退出了他的怀抱。   黑夜中,我泪光闪烁,满脸苦涩,寻找着他温润如玉的面庞,依旧是那种令人舒心的气质,令人觉得温暖的声音,却不明白心中何时多出了犹豫。   他说对不起呢……   因为他的父亲将我当做棋子?还是因为他不能触手所及,将当初的我留下?   “凌,凌哥哥……”   颤抖着声音,轻声唤着,喉咙胀痛的厉害。   “殇儿,你好么?半月前西歌回到天蜀国,说你病了,没能见你最后一面,现在你还好么?”   他静立在床前,想要靠近我,却又停住了,压低声音问着。   我知道他有顾忌,缓缓闭上眼,微微摇头。   我好么?我好么?悲哀的笑着,这个问题,好难回答。   “凌哥哥,你怎么会忽然来了?这样,很危险的,这里到处都藏着连城炙安排的侍卫……”   “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不放心你,我想知道你究竟好不好?殇儿,连城炙他……”   他问了一半的话,不知道想说些什么,有些犹豫的顿住,长叹一声。   我唯一庆幸的是,现在到处漆黑,他看不到我脸上身上的疤痕,那一道道疤痕,虽然经过近一个月药物调理,渐渐消浅了,却仍是有些触目惊心的。   知道我好不好又怎样呢?他有他的无奈,即便我很不好,又能怎样呢?会为了我讨一个公道,跟连城炙撕破脸么?   低嗤着,我还是清楚自己的分量的,与天蜀国民众相比,与江山相比,他最终依旧会选择沉默。   就跟以前一样,他心中虽有我,却为了江山天下,也曾决心将我当做棋子!   想要问他,当初现我已经被迫嫁了,心里在想些什么?有没有想过要将我带回,有没有难过,还是他只是选择沉默?   话到嘴边,说出的却不是本意。   “凌哥哥,你呢?一切还好么?”   什么时候我与他的对话变得这般单调苍白?心里有点堵,只能望着夜空,沉浸了所有悲哀。   “殇儿,还记得当初我问过你,怨我么?现在,你怨我么?”   他似是感觉到我们之间的疏离,再也没有了过去的亲昵,八年的相处所生出的默契,短短两月便消失殆尽了。   那种无力挽回的悲哀,他也感觉到了么?低垂着眼眸,有些疲累的摇头,笑着。   “不怨……真的不怨,要怨,也只怨命,命让我经历这些,命给我的所有,不论好的坏的,都得全盘接受,凌哥哥,放心吧,我没事,很好,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为天蜀国,为你争得时间,虽然,我自己也怀疑,如今的我还有什么价值,还有什么资格……”   “殇儿……”   “真的,我很好,你可以放心了,凌哥哥,回去吧,若是被连城炙现就不好了,只会让两国的关系更坏,你一定不想这样吧?还是你其实已经有了不再惧怕圣炎朝的办法?没有,那就快些走吧,其实,已经习惯了这里,当睿钦王妃,其实挺不错的,至少是一个高贵的身份,人人羡慕的……”   我笑着说,黑暗中他看不到我满脸的泪水,笑的悲哀,我是在自欺欺人,那虚假的话说出口,连自己都想唾弃!   他回头望着窗外,似是在等待什么,晶亮的眸在黑夜中微微眯起,散着锐利的光芒,温和的气质敛去,那一刻竟觉的他是这么陌生,从来没认识过真正的他。   冬儿说,他令人觉得害怕,到如今才现,冬儿的话是真的。   他,真的是为了看我才来的么?   看着窗外,遥远的夜空忽然燃起的烟火,我笑了,他,不是为了看我而来的!   “凌哥哥,走吧,不管你究竟为何而来,殇儿都很满足了,没有遗憾了,能再见到你,殇儿已经很感激了,至少,让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有些一直看不懂的事,现在都懂了……”   “殇儿,我……”   ‘嘭’的一声,门被大力的踹开,阴沉着脸的连城炙紧抿着唇望着我,外面恍如白昼的灯火亮了起来,映的他英俊的面容那般苍白。   来不及遮住面容的我,只听到凌哥哥一声剧烈的,难以置信的抽气声,双眸死死的盯住我的脸。   笑了,笑吧,大声的笑着哭泣:“凌哥哥,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这样看着我!求你……”   捂住脸,埋进双臂间,才知道脆弱的我经不起他那种难以置信的眼神,到如今,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包括,对他的恋慕……   “木劭凌,你倒是不惧,竟敢夜探我睿钦王府!”   他阴沉的咬牙,却是在看我,他以为凌哥哥是为了看我么?我,也不过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罢了!   凌哥哥看着我,微微眯起眼,双拳握紧,回头看向连城炙,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凌哥哥,有些阴冷,有些骇人。   “她为何变的如此?!你,对她做了什么?!”   连城炙笑着,冷哼道:“沐阳小王爷记错了吧,她现在是本王的王妃,既然将她嫁给本王,你如今计较这些,不觉得多余么?还是只是想要做给她看?证明你沐阳小王爷不是个无情之人?”   冲身后的侍卫挥手,眨眼间便将整个房间围得密不透风,连苍蝇都插翅难逃。   凌哥哥……他能逃得出去么?   担忧的望着凌哥哥,虽然对他失望,却不想他沦为连城炙的阶下囚,凌哥哥武功虽厉害,可是这里的侍卫太多,他只有一个人……   “木清殇,你不要逼本王,不要忘了你是本王的王妃!”   来不及收回对凌哥哥的担忧,听到连城炙愤怒的低吼,压抑挣扎。   “来人啊,将这个胆敢夜闯王府,扰了王妃安歇的贼人拿下!”   拔剑声刺耳,凌哥哥不为所动的站着,手中的长剑微微扬起,回头笑的温暖:“殇儿,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宝贝殇儿,这个男人既然不能给你幸福,就不要留在这里了,我会带你走!”   我彻底怔住,迷惑的看着他,他说,要带我走?不管他的天下?   “哈哈……木劭凌,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出去么?天蜀国联合北原北番,企图反抗我圣炎朝,你这个关键人物,今日落到本王手中,离开,痴人说梦吧!更遑论,带走本王的王妃!”   数名侍卫飞身而上,长剑连刺向凌哥哥,我提着心看着纷乱的战场,却不知连城炙何时来到我跟前,一把戳住我的手,狠狠的道:“你就这么想跟他离开?!”   手腕很痛!咬牙忍住,这个男人,不懂何谓怜香惜玉。   “不是想跟他离开,只是不想留在这里!”   “你!很好!木清殇,今日本王就让你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这里!”   一把将我甩开,他暴怒的脸有些骇人,手中黑色长鞭在空中划出一道痕迹,鞭身上无数细长的倒刺,反射着冷冽的光芒,刺耳的鞭声震颤了我的心,惊惧的看着他!   正文 第012章,暗伤   ‘啪!’的一声,刺耳的鞭声带着呼呼的风声如灵蛇一般直奔凌哥哥的背脊,我惊吓的叫了出来,想要冲上前却被连城炙一把捉住,死死的钳制在怀中。   感应到身后的危险,凌哥哥旋身反转,剑尖撑地,腾空而起,越到正执剑欲刺向他的两名侍卫身后,皮肉裂开的声音,连带着血色纷飞,却不是凌哥哥的伤。   黑色长鞭直直的甩向两名躲闪不及的侍卫,在胸前炸开一道长长的血痕,鞭身力道十足,那森冷的倒刺拉扯着血肉,洁净的地面忽地溅上一层血肉模糊的痕迹。   惊叫声卡在喉咙,惊惧的瞪大眼眸望着已经昏死过去的侍卫,裂开的伤口渐渐黑,渗出的血变成了黑紫色。   连城炙愤怒的低咒一声,斥退了正打斗的侍卫,将我推向一旁。阴鸷的面容狠厉满布,是一种欲杀之后快的残暴。   用力的压住几乎跳出胸腔的心,不敢想象那染了毒药的鞭身若是打在了凌哥哥身上,他是不是还有命在!   这两个人任谁伤了后果都不是我所乐见的,想冲上前去阻止,却被数名侍卫团团围住,一张张恭谨而冷冽的面容,将我与凌乱的战场隔绝。   “让开,你们让开,快些阻止他们啊!”   用力的推拥着人墙,我惊慌的低喊,那两个人是拼了命的,招招狠厉,毫不留情,长剑冰寒的光与黑鞭柔软的身躯纠缠,每一次扯开缠上都惊得我一身冷汗。   不可撼动的人墙,持剑背对着我看向战场,从屋内打到屋外,碎了摆设,裂了门框,依旧缠斗不休。   连城炙原本是受了伤的,打斗渐渐有些吃力,阴沉的面色苍白,冷汗渗出,随着时间的流失,黑鞭已不若先前灵活。   听风洛云赶到,即刻加入战场,三人围堵的情势渐渐对凌哥哥不利。   “主子,地牢被劫,风原皓逃了!”趁着空隙,洛云冷漠的声音传来。   连城炙看着凌哥哥冷冷笑着,我也终于明白,凌哥哥来此,只是为了营救风原皓,风原皓是北原大将军之子,极得北原皇帝宠信,凌哥哥与北原结盟,风原皓是一个必不可少的重要人物。   喟叹一声,笑自己的悲哀可笑,罢了。   看着纷乱的战场,凌哥哥渐渐吃力的打斗着,这样下去,他是走不掉的,这么多侍卫,他一个人又如何打得过?!   险险的避开连城炙的长鞭,凌哥哥旋身朝我靠近,身前的侍卫被他打退,空出了缺口,只有几人尚围在我身边。   原本挣扎的我,忽然安静了,含泪笑看着他。   笑的嘲讽,嘲笑着自己,过去所有的信念被他此时的行为活活撕碎,痛的是哪般揪心。   见着我的笑,他向来温润的眸光微闪,别了开去。   原本一直紧追着他的黑色长鞭咻然收回,看向连城炙,却见他扬起的嘲笑,笑我的傻,笑我一直看不懂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   “殇儿,我一定会带你走!”   打开了围在我身边的侍卫,凌哥哥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带在身边。   我一直在笑着,笑的眼泪模糊了双眼,看不清他脸上的执着为哪般,我该怪他利用我来牵制连城炙么?本就不想他受伤的,他究竟懂不懂?   心伤了,却并不是很痛,因为在潜意识里一直都知道,在他心里我不是最重要的。为了江山,可以将我送人,为了自己,可以将我留在身边,成为护身符!   “凌哥哥,谢谢你八年来的照顾,但是,我不会谢你八年前将我带回王府,因为,那是我所有不幸的开始,凌哥哥,从今后,我不再是木清殇,我要做回最初的我!你给的梦,很美,可是现在该醒了。”   “殇儿?”   他眉心微蹙,难以置信的望着我,握住我的手猛地用力,几乎可以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我痛得脸色惨白,却咬牙忍住,他一直都是那么温柔,我却不知道原来他也有狠厉残暴的一面,他总是让我看到完美如天神的他,让我不由自主的沉溺在他的温柔关爱下,只是,如今想来,那究竟有几分真?   当初为何忽然找到沦为乞儿的我?为何给我尊贵的身份?步步为营,行至今日,我却渐渐明白,那一切都只是我一个人的美梦,如今,该是梦醒的时候了!   当初,他找到我,是不是就已经知道我是那美人图中的女子,是不是已经知道我是连城炙父亲四处搜寻的女子,被连城炙恨着的女子?   “木劭凌,你以为这样本王就伤不了你?呵,我说殇儿,到如今,你的选择是何?”   那男人又在嘲讽我了,柔软的黑色长鞭无力的垂在地面,印下一道蛇印,却渐渐蕴含了力道,凌厉的黑眸若有似无的看向木劭凌。   我知道,连城炙绝不会放过凌哥哥的,可是我不能让他伤了他,用自己来赌,救他这一次,还他八年的恩情,此后,便忘却前尘往事,与他两不相干!   “殇儿,相信我!我必须离开,我们一起离开!”   他将我拥在怀中,低低叹息,双眼越过被易怒的连城炙,冷寒着脸看向远处漆黑的夜空。   苦笑着,退出他的怀抱,将一直藏在衣袖中的玉佩交还给他,这玉佩该是送给他今后妻子的,而我不是,也不会是了!   看这连城炙,我刚想开口求他,却被他阴森的脸色骇住,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喉间:“木清殇,你敢求本王放了他试试?!”   手臂猛地施力,长鞭忽地挺起,如飞梭朝着凌哥哥射来。他是那么愤怒,恨恨的看着我,不懂他忽来的恼怒为何。   我的手依旧被凌哥哥紧握着,他带着我逃离那忽然袭来的长鞭,举剑又与连城炙打斗起来,却不知为何忽然将我拉进怀中,紧紧地圈护起来,我只听见他痛苦的闷哼,身形猛地一震。   以为是连城炙的长鞭伤了他,却见连城炙犀利的眸子射向远处的夜空,几名侍卫已朝着黑暗处追了去。   正文 第013章,承诺   “凌哥哥?!”   “没事……我并没有用你做护身符的意思,殇儿,在你眼中,凌哥哥是那么卑鄙的小人么?”   他苦笑着,一手抬起,想要碰触我脸上的疤痕,却终是无力的垂下。   “殇儿……逃不掉了,你怪我没有能力将你带走么?”   他苍白的脸有些抽搐,十分痛苦,全身软软的压在我的身上,我慌了手脚,被忽来的突变震得不知所措。   视线落在他的背脊,几根银针在火光下晃悠,泛着冷冽的银光。   他,靠近我不是为了牵制连城炙而逃走么?为什么变成在救我?   那毒针是冲我而来的,他早就现黑暗处有人潜伏,所以他靠近我是为了救我?!   “凌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   泪水滴落在他的脸上,看着他眨眼间变得如此虚弱,被恐惧戳住,生怕那银针上的毒药来的太迅,夺了他生命。   彻底的慌了,吃力的扶住凌哥哥,我看向一旁执鞭而立,浑身暴戾的连城炙,顾不得他阴沉的脸,愈冷酷的眸子盯着我,求他。   “连城炙,你救救他好不好?他不能死的,你……唔……”   头被一阵刺痛戳住,痛苦的闷哼,迷乱的意识满是恐慌,我竟现,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识,好多诡异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眼前一片血红。   那优美的笛声又来了,此刻听来却像长剑滑过沙石那般刺耳,令我痛苦的抱住头。   “杀了他!杀了他!”   一个声音在我耳边不停催促着,温柔而阴邪,可是,要杀谁?要我杀谁?   “杀了连城炙,杀了木劭凌,全都杀了!”   我觉得自己沉浸在一片翻涌的血海里,到处都是漂浮的残肢,时沉时浮的如幽灵般的鬼魅笑脸,不断朝我涌来,血色尖细的长牙龇咧着,全都朝我扑来,拼命地撕咬着我。   好痛,觉得自己像是被撕扯成了碎片,眼前的血红愈浓重了,那蛰心的痛楚伴着我的惨叫袭来。   手碰到了冰冷的长剑,只知道可以救我,打走那些恐怖的鬼魅,赶走那个不停在我耳畔催促我杀人的声音。   死死抓住长剑,用力的挥舞着,想要将血红驱离。我像是被抓住,怎么都挣不开,便用力的抬起长剑,狠狠地刺了过去,温热的液体喷洒在脸上,一声痛苦的闷哼,带着恐慌的低唤:“殇儿……”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浸透了迷乱的心,被死死禁锢在他的怀中,渐渐清醒。   只是不懂忽然而至的心痛为何,那声恐慌无措的低唤,令我想哭……   “杀了他,杀了他……”   耳边邪魅的声音扔在催促着,我呆呆的瞪大眼睛,任由鲜红温热的血液在脸上流淌,止不住的颤抖。   我怎么了?我究竟怎么了?为什么我的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   “殇儿?!”   凌哥哥惊诧的惊呼,我呆呆的看向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连城炙的腹间。冰冷的剑尖刺进他的腹间,妖红的血液顺着剑身流淌,染红了双手,浸透了我雪白衣衫。   拼命地摇头,不敢相信我竟将剑刺进了他的身,刚刚脑海里声音控制了我,让我杀了连城炙和凌哥哥……   是谁?究竟是谁?   颤抖着后退,松开了依旧插在连城炙腹间的长剑,拼命地后退。   听风洛云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又看向血流不止的连城炙,想要上前,却被连城炙喝退。   “殇儿,你……”   “不要靠近我!走开!”   将自己缩在墙角,大声的叫喊,阻止了凌哥哥向我靠近的脚步。   我控制不住自己,那个人要我杀了他们,我怕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真的杀了他们!   连城炙却忽然大笑了,拼命地咳嗽,血水顺着唇角溢出,他看着我,眼中是我不懂的光彩,令我直觉的想要躲避。   我伤了他……   忽然被深沉的恐慌戳住,将燃满鲜血的双手用力擦向衣衫,却如何都擦不干净,眼泪流了出来,我愤怒的低咒,为什么擦不干净?!   我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住自己,好怕自己不再是自己,好怕成为一个被控制的杀人傀儡!   “主子?!”   听风洛云惊呼出声,抬头看去,竟看到连城炙一把拔掉了剑,鲜血顺着撕裂的伤口喷涌而出,惨白的面容剧烈的抽搐,忍受着莫大的痛苦,如不是听风洛云及时撑住他,只怕他已经跌倒在地。   凌哥哥被侍卫团团围住,却不再想着逃离,只是满眼不解惊诧的看着我,不相信向来胆小怕血的我竟会刺了连城炙一剑!   那样疯狂的我,全都被他看到了吧?像个杀人傀儡被操纵,想要夺取他跟连城炙的命!   将自己缩成一团,将指甲刺入手心,用痛楚让自己保持清醒。   连城炙不顾我的惊慌,挣开洛云听风的搀扶,有些艰难的朝我走来,鲜血浸透了衣衫,滴落在地上,泼洒出一片诡异的妖红。   困住凌哥哥的侍卫忽然无声的倒下,眨眼间,原本干净的听水阁已变成了修罗场,那一袭浅紫罗衫包裹着窈窕的身躯,是那么勾魂诱人,异域风情的脸无半丝笑意,她冷冷的看着我,有些吃力的撑起虚弱不堪的凌哥哥,给他喂了药。   悬着的心放下了,苦笑着看着桔梗姐姐,这是与我一起长大的姐姐啊,为何如今见了我竟像是见了仇人?   她眼神的恨和怨,那般深沉,是我不能承受之重!   空气中弥漫着曼陀罗的幽香,悄无声息的侵入,软化了坚强的意志。   连城炙站在我的跟前,缓缓的蹲下身子,一手撑在我的肩上。   血腥的味道在我的鼻尖弥漫,想逃他却不准,用力的捧住我的脸,低笑道:“你刺伤了我……”   听风洛云紧紧地护在连城炙身旁,蹙起的眉,望向飘然而至的紫衣女子,那种经过特制的曼陀罗迷香,如果不是内力深厚的人,只要轻轻吸入一口,便会被凶猛的药力摧垮,任你是七尺强壮男儿,也无法抵挡。   王府的侍卫几乎将整个听水阁包围,不知道除了桔梗姐姐,凌哥哥此行还带了谁,以现在的力量悬殊,桔梗姐姐想要带凌哥哥离开,是不可能的!   曼陀罗迷香虽厉害,却不能多用,否则对施药者自身亦有损害,单枪匹马又带着中了毒针的凌哥哥,她,是逃不掉的!   我看着连城炙,不知他笑为哪般,我刺伤了他,他该是愤怒的,想要杀了我的,却为何笑的如此欢快?   “这样,你是不是可以原谅过往我给你的伤痛?”   染血的手指轻柔的滑过我脸上的疤痕,小心翼翼,似是怕痛了我。   怔愣的看着他,实在是不懂他的心思,他在乎的,只是我的原谅么?   我伤了他,险些要了他的命,他要的,只是我的原谅……   鼻子酸涩,这个男人,我该如何对他,心中快要压抑不住,将要喷涌而出的感动令我惧怕,生怕放了自己的心,就再也收不回,生怕此时的彼此靠近又是下一个残忍的开始。   这些日子他的改变,我不是没有看到,不是没有感觉,他该是别人口中残暴的睿钦王,是冷酷残忍的,虽然过去他也曾如此对我,可是当他将心敞开时,对我的执拗百般牵让,让我以为他真的爱我。   那般执着的神情,让我以为他爱的不是我的美貌,我也渴求爱,只是怕被伤害,所以一次次的命令自己狠心,固执的在心中刨开一道鸿沟,无法跨越,让自己不为所动。   “你,放他们走好不好?”   他的笑僵在了唇角,脸色愈苍白,怔怔的看着我,漆黑的眸色渐渐失了温度。   “只要放他们走,我会乖乖留下来,不会离开,乖乖的当你的妻子,好不好?”   虽然知道让他放走凌哥哥不太可能,可是我还是想要尝试,就当是最后一次,归还他所有的恩情。   “木清殇……在你的心里,是不是依旧有一个非君不嫁?”   他低垂着眸子,看不出表情,语气有些阴沉,身子晃了晃,将头搁在我的肩上,难过的咳嗽喘息。   “木清殇,其实你才是最可恶的人……”沉默了半晌,他忽然笑叹。   “木清殇……你要说话算话啊,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即便死,都不会放过你的!”   “你说的,你会乖乖留下来,不会离开,要记住,用力的记在心里,如果你敢忘记,我会让你知道背叛我的代价!”   他靠在我的肩头,低低笑着,温热的液体浸透了肩上的衣衫,不知是泪水还是淩艳的血……   “洛云,放他们走……令所有人退下,放他离开!”   他整个身子摊倒在我怀里,虚弱的低喃,他答应放了凌哥哥,我该高兴的,可是,却止不住泪水滑下,心被揪痛着。   “你哭了,为什么哭?我顺了你的意,放了你的凌哥哥,为什么哭呢?留下来,就这么令你痛苦么?木清殇,所以说,你才是最可恶的人……我已经在努力的放弃所有的恨了,可是你又在坚守着什么呢?对他的爱么?呵呵……咳……别说笑了,你对他的,不是爱……所以木清殇,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主子,不能放他走,若他离开,到时候一切都脱离掌控,想要挽回局势,可就……”   “洛云,你想忤逆本王?”   洛云抿唇,冷寒着一张脸,半晌不甘愿的转身冲着处在对峙中的侍卫们大喊:“全都退下,放他们走!”   正文 第014章,冷眸   “不……殇儿……”   几近昏迷的凌哥哥低喃着,令我苦涩的笑了,看着被桔梗姐姐瘦弱的肩膀撑起的凌哥哥,忽然觉得,其实桔梗姐姐比我更值得凌哥哥去爱,她比我坚强,比我懂事,比我更体贴善解人意。   我与凌哥哥已经错过了,便是一生的错过,再也没有可能。   “桔梗姐姐,照顾好他,从今以后,忘了木清殇这个人吧!”   看着桔梗姐姐与凌哥哥渐渐消失的背影,沉重的心忽然轻松了许多,天蜀国那段恩恩怨怨,从此远离,我的人生,只剩下睿钦王府,幸或不幸,全看造化,怨不得人。   “现在,满意了么?”   连城炙虚弱之极的声音飘来,惊醒了沉浸在离别伤感中的我,慌乱的起身,想要将他扶起,才现自己也是虚脱。   “我受伤了,很重的伤,所以你帮我上药好不好?”   他的身躯死死的压在我的身上,虚弱的笑着,有些无赖,眸中的光彩异常明亮,有些刺目。   哭笑不得,才现这个男人也有孩子气的一面,令人好笑,明明是生命攸关的事,他却毫不在乎,明明已经那么虚弱,他却装作若无其事,不想招来我的愧疚。   也许,若是真的能放下仇恨恩怨,忘记过去,与这样的他重新开始,也未尝不是好的。   “殇儿,相信我,留在我的身边……”   “你伤的很重,应该找大夫……”   吃力的撑住他的身子,看着依旧渗出血液的伤口,心中微微抽搐,有些惊痛,他,一定很痛吧?   “不要……对我来说,你不知道的,其实你比大夫对我还有效,所以,去将止血的药取来,再迟了,我真的会血尽而亡的……”   他吃力的撑住自己的身子,让出了位置将我推起,脸色苍白,那笑却令人安心。   在他的脸上看不到过往的残酷暴戾,也不再是面无表情的冷冽,放下仇恨的他,并不令人讨厌。   我与他算是重新开始了么?我不知道,那时的我确实有过想法,想要尽力一试,尽管还是很害怕伤害,但是不去尝试永远不知道等在后面的是什么。   与他的过往,想忘记很难,那么多的伤痛,记忆太深,可是如他所说,他都愿试着放下仇恨,我还有什么好固执的呢?   吃力的起身,将他扶靠着墙壁,勉强的扯出一抹笑意,转身入了内室,去找尚未用完的伤药。   被蛊咒控制一事,压在我的心里,惊恐害怕,用力的捏住那只握剑刺伤他的手,微微颤抖。   连城炙一定看出我的反常了吧?若继续这样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再次失控,那种可能的恐惧我不愿去想,只能尽力在下次失控前找出原因,找到那个控制我的人!   “主子,请恕洛云斗胆,放了木劭凌犹如放虎归山,一旦他回去,必会与其他两国联盟,共同抵御我圣炎朝,到时候,只怕对我们不利,徒增了许多困扰!”   洛云跪在连城炙的跟前,刚毅的眉心蹙起,愤愤然。   连城炙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因为失血过多渐成苍白的唇微微勾起,压低声音轻笑道:“本王说放他们离开王府,至于有没有命活着回到天蜀国,本王可没有做出过这种承诺!”   洛云一怔,冷漠的脸终于渐渐消融,恭谨的对着连城炙行礼,便对一旁傻站着的听风使了个眼色,清点了一批人马,快的离开了听水阁。   我刚从内室出来,便见连城炙满脸痛苦,吃力的撑起身子,冷汗一滴滴顺着鲜明的轮廓滑下。   “你不要动,这样血流的更快的。”   跑上前扶住他,却让他顺势将整个身子挂在了我的脖子上,压得我差点喘不过气。   他将头埋在我颈间,粗重的喘息扑打在耳畔,温热的感觉令我有些瑟缩,想要推开他,却又担心他此时太过虚弱,只能咬了咬牙忍住,将他扶到长榻上躺下。   “你现在在想什么?”   有些害怕的看着他被鲜血染红的腹间,拿着伤药却不知如何下手,被他忽然的问话惊住,怔怔的看着他。   “你既已选择留下,以后就不能再想过去的那些,包括……知道么?”   他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说出那个‘包括’,我却知晓,他是在说凌哥哥。   扯开唇有些艰难的笑了笑,对他微微点头,看着他放心满意的笑着,有些怔怔然。   “别傻站着,血,真的要流尽了……”   他半撑起的身子忽然无力的倒在榻上,急促的喘息,我顿时慌了手脚,更加不知所措。   倒是未曾替人包扎过,更别提看着那凌艳的血红身子便是一阵麻作呕,看着他越来越虚弱的脸,缓缓闭上的眸,我知道继续耽搁下去,他身子承受不了。   “连城炙?”   本想向他请示,要他唤大夫来,这样的伤我真的处理不了,却唤了几声得不到他的应承,才知晓他已经昏了过去。   心里涌上的焦急无助为何,来不及细细品味,刚想转身去寻大夫来,门却忽然被大力的推开。   大郡主冷寒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着我,阴寒的表情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她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半晌,缓缓向后移去,见着躺在榻上浑身是血的连城炙,冰冷的眸光微闪,依旧没有太多表情。   “你伤的?”   清冷的嗓音响起,她端着高雅的步子缓缓入了房内。不知道为何心底忽然涌起惧意,丝毫不亚于面对那冷面太后时的害怕,那冷漠犹如锋利的冰刃,直直的向我刺来。   “嗤,自作自受,早就说过,你这样的女人留不得!”   她冷冷的勾起唇角,轻瞥了我一眼,便朝着连城炙走去,上下打量了半晌,才冲我说道:“不去请大夫傻在那里作甚?还是,你心里巴不得他死,好逃离这王府?”   我猛地惊醒,顾不得对她的害怕,急忙冲出了屋子,去寻大夫。连城炙是被我刺伤的,这个责任我必须担起,过往的恩恩怨怨暂且放下,很不习惯他如此虚弱的样子。   出了听水阁我猛地怔住,漆黑的夜里,连前方的路都看不清,周遭也见不着人影,我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大夫。前段时间因为我的缘故,连城炙的狠厉残暴已是令炎京大夫惧怕不已,还有谁敢入这王府?   摸着黑行走着,不知是着急还是害怕,衣衫很快便被汗水浸湿,诺大的王府,走着走着,竟迷路了。看着巨大的古树斑驳的影子,我有些挫败,恨自己的无用。   连城炙不会有事吧?大郡主应该会帮忙照顾吧?心里很乱,不停地走着,想要找着出府的路,却忽然被前方隐约的光亮吸引,隐隐的对话声传来。   像是见到救星一般,便想着也许可以找人问路,朝光亮走去。   “失败了?”   阴冷的声音飘来,令我惊吓的猛地顿住脚步,抚着心口有些难以置信。这声音……   “卑职无能,还请璃儿姑娘能跟主上美言几句,饶了卑职性命,再给卑职一个机会,绝对不会再另主上失望!”   “呵呵……你该知道,主上最厌恶无能之人!”   阴寒的声音搀着冷笑再次响起,我躲在暗处不敢大声喘息,那声音,明明就是那个将我绑走,将我关锁在深井密室中的女子!她,果真是王府中人!   “所以,你这种无用之人,死了也毫不可惜!”   唰的一声,只见一道银光飞闪,我甚至没听见男子的闷哼,便见着那背对着光线的身子轰然倒塌,抽搐了两下,便动也不动了。   阴邪苍白的脸绽放出一抹诡异的冷笑,伸出舌尖轻轻舔舐短剑上的温热鲜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那阴冷的眸光向我射来,令惊惧不已的我险些惊叫出声。   “来人,把尸体丢进锦鲤池,给小姐的宝贝加餐!”   她话音刚落,黑暗处忽然出现四名全身黑色劲装带着银色面具的高大男子,抬起那具渐渐冰冷的尸体,转身离去。   好不容易等到她终于离开了,全身虚脱的我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倒地,环抱着身子瑟缩不已,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夜深井密室里恐怖的一幕幕和刚才的情景。   忽然觉得身后传来轻微的波动,刚想转身看去,已经被一双刚硬的手臂用力的扯起,脱口而出的尖叫尽数被掩埋在大掌之中,狠狠地跌撞进一具宽阔的胸膛中,头晕目眩。   “不想死就给我安静!”   我猛地僵住,抬起脸看向那有些熟悉的轮廓,还有黑暗中,泛着隐隐雾气的涟涟白。他,怎么会半夜出现在王府?   正文 第015章,索爱   他带着我快的离开了那个地方,耳边呼呼的风声传来,腾在半空中却并不令我害怕,知道自己该对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陌生男人如此放心,该挣扎,可是我无法解释心底那抹安心缘何。   第一次见他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出现,终是忍不住,我轻生开口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他身子一僵,抱着我的身子缓缓落下。   四处看了看,依旧漆黑,看不清究竟是何处,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里仍旧是王府。   “刚刚情势所迫,云濂有失礼之处,还请王妃见谅!”   他冷漠的脸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微风吹过,撩起纷飞的雪色长轻柔的飞舞,荡出好看的弧度。   我微微蹙眉,他并没有要回答我的意思,便也不再问了,只是好奇,他怎么出现在哪里。   “云将军,你……”   “王妃是想问云濂为何此时会出现在王府?”   我有些尴尬的点头,知道自己不该怀疑他,他与连城炙关系可以说如兄弟般亲密。   “王爷应该在王妃的听水阁吧?只是不知王妃此刻为何出现在哪里?你知不知道,刚刚若不是我及时将你救出,你可能已经……一个月前的悲剧,莫要令它再次上演!”   他忽然说了很多话,比我认识他以来还要多,原来他并不如表面那么冷然。想到之前所遇,我心中一紧,那个女子果然是看到我了的,我不敢想象,若是云濂没有出现,我此时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她究竟是个怎样的身份?那主上又是何人?是她口中所说的小姐么?在黑暗中冲我射毒针的会是她安排的么?没想到在王府中还隐藏着一股这么强大的势力,令人不由惶然。   看来,云濂也是知道那个女子的身份,也知道是她绑架了我的,低低嗤笑,笑天下人都知道谁绑架了我,却只有我不知,笑所有人虽然知道却假装不知,与我无一个公道可言。   “王爷他受伤了,我出来找大夫,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里。”   这时才想起我尚未找到大夫,心中愈焦急,便央求云濂带我去寻大夫,他却淡然摇头说不用。   “虽然大郡主在,可是他真的伤的很重,需要大夫。”   见他淡漠安然的样子,我心中有些生气,连城炙不是他的好兄弟么?他为何也是如此的不慌不忙,丝毫不在乎?   “你当初很不情愿嫁与他的不是么?”   我忽然一怔,不解他为何忽然如此说,这跟我们现在讨论的有关系么?   “但是现在,你却开始在乎他了。”   他语气透着一股肯定,黑暗中那双黑眸泛着晶亮的光芒,令人想要窥探更深。   我怔愣的看着他,他说我已经开始在乎连城炙了,是么?   我扪心自问,是不是真的已经开始在乎他了,苦笑着,他说的没错,我确实开始在乎他了。   为他的伤而着急,为他的改变而感动,原来,过去那么多的伤害,只是眨眼间便可忘却,长叹一声,摇头轻笑。   “也许吧,毕竟他已是我的夫,若要留下,总不能一辈子针锋相对。”   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只有点点星光闪烁,我依旧想要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只是那只是一种奢想,王府像是一座牢笼,关押了所有女子的想飞的梦,或许今后一生都将在这座牢笼里度过,我却在寻找,那个能让我一辈子心甘情愿留下的理由。   云濂沉默不语,半晌才道:“你,很像一个我认识的人,只是……”   他语气有些沉重忧伤,已经转身离去。   “王妃,还是快些回去听水阁吧,也许,他已经醒了!还有,以后尽量不要独自一人在王府行走,这里,不像表面那般简单。”   我怔怔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那忽然而至的落寞和绝望深深的淹没了他,他是冷漠的,我却从未在他身上感觉到此时这种说不出的绝望,像是,心已经死了。   只是……只是什么?那个他口中的和我很像的人,怎么了?   直到他走远,我才慌忙的朝听水阁奔去,如他所说,对连城炙我是在乎的,只是自己不想承认罢了。   回到听水阁,大夫早已经在了,正在替连城炙缝合伤口,大郡主冷冷的坐在桌子旁,满室的血腥味依旧影响不了她的淡定,静静地品着茶水。   见我满头大汗的冲进来,她苍白的唇勾起一抹轻嘲,幽幽道:“以你这度,只怕找来大夫,他已经没命在了。”   放下杯子,她优雅的撩起衣摆,起身向我走来,行至我的身旁停下,那一身冷冽的寒气刺痛了我,一抹幽怨一闪而过。   “这张脸,即使多了道疤痕,依旧是美的动人心魄,残损的美,难怪他依旧沉迷于你,呵呵,不过你给我记住,最好安分守己,否则,被他抓到你的不是,他会疯狂的……”   她靠的我很近,一股浅浅的药香在我鼻尖蔓延,她声音清浅温柔,却冰冷无情,幽幽的语气带着一种我不懂得冷嘲。指尖几乎触碰到我的脸却又忽然收回,淡漠的笑着离去。   看着她渐渐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胸腔像是被一股一只手抓住,呼吸困难。   连城炙的伤并不是太严重,只是因为时间拖的过久,失血过多,身子受了亏损,在大夫药物调理下,四五天的时间便又恢复了最初的气色,缝合的伤口也渐渐结痂。   炎热的夏天终于消退了,晚夏的晨间有些清凉,在外间长榻上沉睡的我被一阵轻触惊醒,睁开眸子便看到连城炙静坐在长榻边,浅笑着看我。   “怎么起的这么早?你的伤口尚未完全愈合,该多歇歇的。”   有些困倦的起身看向他,看着他松散的外衫披在肩上,腰腹见那道细如粉嫩小蛇的伤口攀爬在皮肉上,显得十分脆弱。   养伤的这些日子他一直留在听水阁,小衣因为家中有事请假回去了,照顾他的活计自然落在了我的身上,自是不能有任何怨言,因为那伤是我刺的。   “不要流露出这种眼神,我要的不是你的愧疚。”   他低垂着眸子,不知道想些什么,语气显得沉闷。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和平相处的,没有什么争执,我们都在试着退让,尽力维持这得之不易的平静,便也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那些伤痛的日子在这样平和的光景下渐渐远去,仿佛很久远了。   有时候闲下来,我甚至不敢相信,与他竟有和平相处,一起维持这段搀着困惑幸福的时候。   “可是,这确实是我伤的……”   他微微蹙眉,俊逸的面上染了层阴郁,上下打量着我,似想看透什么。   半晌才道:“殇儿,还记得那天晚上你的忽然失控么?”   心不由得颤抖着,悄悄将左手埋在薄被下,不敢让他现我的变化,勾起一抹浅笑,微微点头。   “那晚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真的想伤你,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伸出手指压在我的唇上,阻止我继续说下去,轻声道:“这件事不要再提了,对了,今日无事,带你去一个地方。”   敛去眸中的阴郁担忧,他轻邪的勾唇,一把将我扯进怀里,作势欲俯下身吻上我的唇。   心中忽然一紧,险险的撇过头避开,那温热的唇便落在那道疤痕上。握住我肩膀的手有些用力,似是在宣泄着他的不满,唇却没有离开那道疤,半晌他才抬起我的下巴,逼我看着他。   “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看着他眼底的阴郁和忍耐,我苦涩的笑着,他想要的是这副身子么?   想让他多给我一些时间,话终究没有说出口,不该怨他的,毕竟成婚至今已两三个月,他本就该得到,只是,心中那隐约的不安总是存在,令我害怕。   “算了,今日不谈这个,收拾一下,准备出了。”   他扯开一抹僵硬的笑,放开了我,转身朝内室走去。颓然的跌坐在长榻上,颤抖着将左手自薄被间抬起,惊惧的望着手腕间已经再无一丝血红的青色玉镯,玉镯内的血丝不见了,然而,我的手腕至手肘间却爬入了一条长长的血红突起!   控制我的人,会是他么?!那个飘渺如烟却又邪气凌然的白衣男子……   他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利用我杀了连城炙和凌哥哥?!   1【谋爱篇】 第016章,心死   “你要带我去哪里?”   淡紫色的雪纱遮面,听他的话换了一身简单不繁琐的衣衫,浅紫淡红的颜色,映衬了这晚夏的光景,陪着深青树叶,姹紫花痕,晚夏的天空益发透蓝明亮。   跟着他到了王府正门,便见一名小厮牵着他的爱马啸安抚着。他接过了小厮手中的啸,轻轻的在它臀部拍了拍,回头冲我摇头。   “到了就知道了,现在先不说。”   有些忍俊不禁的看着他摇头,这个冷酷的男人竟也会学人家装神秘了?   他潇洒利落的翻身上马,身上的伤对他已无大碍,蹙眉望向远方的天空,静默了会,才回头看我,向我递出一手。   “快上来,很快就到了。”   我实在对骑马有些惧怕了,那日大婚的时候,跟着他骑在啸的身上半天,那种几乎将肠子颠出的痛苦至今记忆犹新。   看出我的惊惧,他笑着摇头,趁我不注意一把扯住我的手,用力一提便将我扯上了马,倚靠在他的胸前。   “大婚那日我是故意折腾你的,今日不会了,骑马并没有那么痛苦,即使会怕,也别忘了有我在你身后!”   然后,不等我反应过来,便一鞭用力的抽打在啸的身上,紧紧地扯住缰绳,啸长嘶一声,踏起前蹄,在我几乎以为自己快要跌下去的时候,又恢复了平衡,朝前方冲了出去。   不经意的回眸看向王府正门,被那个靠在门边一脸哀怨的望着连城炙的蓝眸异域少女吸引,纠结的眉心狠狠地瞪向我,满腹的哀怨。   一路出了城门,往来的景色有些熟悉,夏秋交替扰了景色变化,昔日的青绿已变的深浓,竟是去那座荒宅之路。   “对那宅子还有印象么?”   他将我紧锁在怀里,放慢了马速,靠在我耳边轻声问道,模样暧昧。仍是忍不住悄悄红了脸,即便路上无人,白日如此亲昵仍是令人不适,庆幸自己带着面纱,他看不到我红透脸的样子。   微微眯起眼眸,懒懒的靠在他的身上,轻轻点头,如今这一切就像梦一样,两次路程,不同的心境。   初次前来是带着对不可预知未来的恐慌无措,而现在仿佛已经长大了许多,成熟了许多,时间飞逝,却叫容颜已改,只剩下满目沧桑看着不变的景色。   “前段时间我命人将那宅子重新修整了,今日带你看看。”   没记错的话,他曾说过那宅子的景色布置是我曾见过的,记忆中的确有些印象,却太过浅显,到如今已想不起了。   勾起唇角想笑,发出的却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恍惚了神思。   一直都觉得与他这种相处有些虚幻,令我觉得像是一场梦,随时都会醒来,醒来之后便依旧是无尽的折磨痛苦。   “在想什么?”   用力的捏紧我的手,有些吃痛的皱眉,不满的瞪着他,却见他一脸认真的看着我,似是在等着我的回答。   他的内心深处无疑是脆弱的,看似坚强的外表也不过是武装自己的面具,小时候的阴影令他愤世嫉俗,生活在帝王家族更令当初小小年纪便接掌整个王府的他不得不伪装起自己。   他的情绪一般不易外露,总是冷寒着一张脸,就像如今身边形形色色的人物一般,用冷漠掩饰着内心的空洞孤独,除了对我这个曾被他恨过的妻子,倒是未曾见过他在外人面前换过脸色,他将自己埋得太深,到如今,我甚至都看不透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扑朔迷离,阴晴不定,前一刻温柔淡笑,下一秒也许就化身修罗。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半晌等不到我的回答,他有些不耐的皱眉,冲动暴躁的个性依旧不改。   收回了心思,颇为感慨的浅笑道:“在想你……”   身后的身躯像是猛地一震,紧接着耳边的胸膛便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惊讶的回头,不解的看他,竟见他得意的大笑了。明媚如阳光的模样驱散了所有阴寒冷冽,哪里还有昔日阴鸷模样。   “木清殇,再说一遍刚刚说的话!”   我顿时哑口,对他颇为无语,这个男人啊……   虽是慢慢走着,然时光仍是阻挡不了的飞逝,眨眼间已经到了。   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宅院,我有些难以置信,瞪大眼睛四处打量,若不是经他指点,我是决计不会相信眼前这座淡雅又不失华丽的宅院便是先前似是荒废了的宅院。   青色砖瓦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芒,淡淡的青紫色环绕在院落四周,竟是盛开的紫藤隐没在枝桠间,诺大的庭院只有两三个生面孔仆人打扫着,见着连城炙急忙躬身行礼。   看着墙沿怒放的淡淡紫藤,脑海里的画面一闪而过,来不及扑捉。   “怎么样?一个月前我便派人着手整理这里,想等着你伤好的时候带你来,竟没想到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情耽搁了。不过为时不晚,紫藤花依旧在盛开,终于是等到你来了。”   回眸看向他,见他正看着我,眸色幽深。一把牵起我的手,继续朝庭院深处走去。今日的他看起来与往日又有些不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总觉得他心事重重,而困扰他的事必是与我有关。   “王爷,你之前说过,这座宅子的景色布置我曾见过,你是如何知道的?”   他认识我也不过这几个月间的事,怎会知道我曾见过这景色布置?这段时间我所到之处,除了先前呆在沐阳王府做大家闺秀,后来便是嫁到他府中,也是没有离开过院落的。   除非很久以前他便认识我,久到见过这宅子的记忆都被遗忘了,不过,那怎么可能,凤鸣湖畔才是我与他第一次的相遇啊!   轻轻摇头,无奈的笑着,忽然发现,这几日脑海已被他占满了位置,这样,好是不好?   “看来,你是真的忘记了,也是,都那么久了,人世沧桑多变幻,这样的记忆该早就被淹没了的。”   跟着他的脚步,绕过长长的回廊尽头处是一池绿渏,满池荷叶随清风摇晃,其间隐匿的姹紫嫣红有些残损了,圆润的莲子已经长成,淡淡的莲子香弥漫。   他站在亭子内看着满池残损的荷花,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暗哑低沉:“一朝清荷翩舞,两度误入深处……这里的景色完全是模仿滨州渐频阁,竟还是勾不起你的思忆,是这景色不够真,还是过去八年的一切已在你心中扎根,连最初的一切,都忘记了?”   他低声嗤笑着,回过头看着僵如木雕的我,微微眯起眸子,朝我靠近。   “殇儿,这里是第二个渐频阁,根据那张被木匠保存下来的图纸而建,大火彻夜燃烧,滨州最美丽的地方被付之一炬,最美丽的传说也在那场大火中死去,人们甚至找到了那个孩子被烧焦不成人形的尸体,这些你知道么?你一定不知道吧?因为这是一个秘密,一个将我与父王都欺骗了的秘密!”   心里有一角崩塌了,碎裂的凌乱不堪,难以置信的摇头后退,对他所说的一切无法接受。   “你认为我是在骗你?还是,你只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你完美如天神的凌哥哥,其实是一个比恶魔还恐怖的男人?”   死死的盯住他,很想叫他闭嘴不要再说了,可是我怕开口就阻止不了想要哭泣的声音,他所说的,我不是没有怀疑过,哪里有如此巧合的事,在渐频阁被烧,我所有亲人被杀后,成为乞儿的我独独被凌哥哥找到,带回了王府养育。   给我全新的身份,遮住了我的面容,他是怕别人垂涎这美貌,还是只是担心他处心积虑策划的一切被发觉?因为,我毕竟是那画中女子,那画中女子已死,又岂会出现在沐阳王府?   我竟不知道原来在天下人的心中,最初的我已经死了,那个被烧焦的尸体,只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一个将我彻底隐藏的障眼法!   “为什么哭?心痛么?因为他不是你的天神,而是你的仇人?因为你的心里有他,可是他却是毁了你一切的仇人?”   连城炙阴沉着眸子一把扯过我,有些粗鲁的擦拭着我止不住的泪水,忽然笑了,用力的推开他,向后退去。   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八年来我从未忘记要替死去的父母亲人报仇,可是今日他竟告诉我,愚蠢的我认贼作父了八年,我最崇拜的凌哥哥,竟是毁了我所有的元凶!   “乖,别哭了,我只是想让你看清,你的非君不嫁,不是你值得托付一生的人,所以,将他忘了好不好?永远的忘了,以后只想我,我是你的夫君……”   看着他墨色眸子隐含的怜惜和不满,心有些痛,他是自私的,可是我能怪他因为自私而对我的残忍么?   凌哥哥,我说服不了自己相信,那样温润如玉,淡然如华的男子竟是谋略高深,处心积虑八年只为达到一个目的的阴险之人。   真的,是他毁了我所有幸福,杀了我所有亲人么?   “因为他知道,我和父王都逃脱不了这种美貌的诅咒……姑姑死了,所以父王死了,当初攻打天蜀国的计划功亏一篑,八年的安稳过去,养大了一个你,将你送到我的跟前……”   “如果我死了,你会像你父王那般追随?你会让圣炎朝的野心功亏一篑么?”   不知道心底为何涌出一股冲动,将这些话说出口后就有些后悔了,他是恨着他的父王的,也恨着他父王对娘亲的感情,我怎么能将他与他父王相比呢。   可是心底又想知道,他口中所说的对我的爱,究竟有几分,是不是可以为了我放弃他的坚持?   看着他渐渐阴沉的脸,晦涩阴鸷的眸子,我痴痴的笑了,好不嘲讽。他怎么会为了我而放弃呢,我算什么呢?   当初还有美貌,而现在的我究竟还有什么值得他放弃天下呢?   许是被我的有些疯狂的笑吓到了,他怔愣的看着我,张口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沉默的死寂。   “连城炙,还是守好你的天下吧,为你的圣炎皇朝鞠躬尽瘁,你的父王是错的,为了一个女人而死,多傻啊,被人嘲笑,被自己的儿子恨着,多傻……”   笑着摇头,拼命忍着苦涩的泪水,我转身离开了风荷亭,虽说他父王那般的男子令人恨恼,至少有一分完整的情,即便那情用错了对象,可以为情而死,为情放了天下。   而他,不只他,还有天下的男人,谁能做到那般?连城炙不能,凌哥哥也不能……   “殇儿!”   他愤怒的在身后大声吼着,我没有因此停下脚步,因为害怕面对他会显得我之前想要的和平相处是多么可笑。   他却翩然而至,挡了我的去路,野蛮的扯住我的手腕,冷薄的道:“至少我可以给你爱,不是利用!你的凌哥哥呢?他可以么?”   我是该哭还是该笑呢?有些无力的摇头,已经流不出泪水了。多么可笑的话,亏我还曾想过也许他是真的爱我的,想要努力经营幸福,至少可以给我爱,那爱是多少?   一点点?还是一眨眼?至少是多少?   “不要跟凌哥哥比,连城炙。这是不一样的……不是要参观院落么?参观完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淡淡的说道,觉得累了,原来好不容易积累的幸福,眨眼间便可以消失的。   “等一下,还有东西要给你看,你,你去哪里?木清殇!”   不顾他的愤怒,我转身离去,怕继续呆在这里,我会受不了的疯狂,还有什么好看的呢?这里的一草一木,虽然与渐频阁的一样,但都不是爹娘亲手布置的,再想象也唤不回爹娘了,看了只会令心里更伤。   他不走,我先走,再一次反抗他,觉得心里的痛渐渐消退。他并没有追上来,本以为他会追上来阻止,强硬的将我拉回去继续陪他欣赏我所有伤痛的回忆的,可是他没有,是良心发现?还是他已经觉得挽不挽留我都已经无所谓了?   离开了荒宅,一个人沿着原路返回,烈日之下,晒得有些晕眩,走着走着泪水就滴落溅下融入泥土中,想着所有的事,折磨的我几乎要疯了。   凌哥哥真的是我的仇人么?若真的是他,他又怎能与我相处八年依旧面不改色?!   为什么所有的事总是我最后一个知道,甚至包括真实的我早在八年前就已经有人替代我死去了……   “驾——”   远处马蹄声溅得沙尘四起,烟尘滚滚而来,我以为是连城炙追来了,急忙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不想面对他,至少现在不能!   我还没有想清,以后该如何与他相处下去,这样的男人,与他一起是不会有幸福的。   然而等到骑马之人靠近,躲在大树后的我才惊愕的发现,那人不是连城炙,而是那个赠我青色玉镯的白衣男子!   手指轻轻触碰手臂上那道长长的血色突起,心中盈满愤怒,一定是他了,除了他,除了这个奇怪的玉镯和血色突起,没有比这更诡异的了。   那个控制我的人,就是他了!   马蹄声行至前方忽然停下,那白衣男子白皙的面容上挂着一抹浅笑,多半是温文儒雅,却又隐隐透着股邪气,令人不寒而栗。   那种只是看着笑便觉得毛骨悚然的感觉,比连城炙还要恐怖,这个男人不是好招惹的。   害怕被他发现,所以我躲在树后不敢动弹,小心翼翼的呼吸,他却翻身下了马,一副悠然的神情似是在欣赏周围的景物,只是偶尔眸光中闪过的一丝诡异却叫我知道,他的目的一定不会那般简单!   他发现我了么?所以故意停在那里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不等我细想,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绝非一人。   “启禀主上!经查证沐阳小王爷确实身受重伤,如今已是生命垂危!”   一批黑衣人下了马,恭敬地跪在白衣男子身前,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似是结了冰霜,寒冷彻骨。   “哦?知道是如何受伤的么?”   他双手抱胸面对着我躲藏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令我心惊不已。   凌哥哥受伤了?   他们所说应该是凌哥哥中了毒针一事吧,可是距今已经十天时间,桔梗姐姐还没有帮他找到解毒之法么?水竹姐姐是天蜀国数一数二的大夫,亦是研究毒药的专者,也没有办法么?   头脑有些混乱,一边提醒自己不要关心他,因为他可能是我的仇人,却一边又止不住的担忧,毕竟八年的相处,想忘记不是那么容易。   主上……为何听见这两个字,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晚在王府中撞见那绑架我的女子杀人的画面?她口中的主上……   “据探子调查,沐阳小王爷等是在离开炎京的途中遭到睿钦王府人马的伏击!”   我猛地一怔,有些无法反应,他们说,凌哥哥是遭受睿钦王府人马的伏击?怎么可能,连城炙明明答应我……   缓缓闭上眼,摇头失笑,却恨得咬牙切齿,紧握的拳微微颤抖。那个男人,那个言而无信的男人!   说一套做一套,虚伪可恶的男人!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通知左奴姬今日收敛些,动不动就要人命的毛病若是再不改改,休怪本主翻脸无情!”   白衣男子依旧浅笑着,说出的话却冷寒异常,直到黑衣人走远消失不见,他一直维持着那个面对着我藏身方向浅笑的动作不变,没有想离开的意思。   腿,麻了,身子有些摇晃,再过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跌倒在地,却惹来他爽朗的大笑,邪气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狼狈不堪的我,这男人分明早就发现我了,竟如此戏弄我,着实可恶!   “木清殇,好久不见,近日如何?”   吃力的撑起身体,皱眉瞪他,愤愤然的朝他走去,一把撩起衣袖将左臂伸到他的脸前,冷怒的质问道:   “希望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手臂上为什么会多了这个鬼东西?你对我做了什么?是不是你在控制我?!”   面对我连连质问,他依旧面不改色的笑着,伸出折扇轻轻撂下我的衣袖,优雅道:“毕竟是个姑娘家,当着一个陌生男人的面露出自己的肌肤,总是不好的。”   那不冷不热的话却叫我的脸猛地一热,急忙整理好袖子,再无先前的一丝嚣张。   我是被愤怒冲昏了头了,清了清嗓子,不想被他如此忽悠,薄斥道:“你为何送我这只诡异的镯子?!”   他忽地伸出手抓住我的左手,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整个拉进了怀里,撞上了他的胸膛。   “你——”   “嘘……你听……”   我的惊叫被他打断,下一秒,随着他的嘘声,那诡异的笛声又响起来了。   “是不是会控制不住自己?是不是很怕?”   我像一尊雕像僵在他的怀里,动弹不得,再次被那声音控制,冷汗顺着额有滴滴滑落,八月的天气心底一片冰凉。   “为什么不听话?只要杀了那两个人,你就可以解脱了,得到你想要的自由,你不是一直都想离开么?这是最好的办法,因为被控制的你,那些人是制不住你的,难道你对那个男人所做的一切不愤怒么?”   他再无一丝儒雅,冷然的邪笑勾舌轻触我的耳垂,如蛇一般滑凉的舌。   “殇儿,我很想你,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他们逼你嫁人?如果你早些告诉我,这样我就可以早些将你带走,就不用面对如此光景,相爱却相分,殇儿,跟我走好不好?不要回什么睿钦王府,好不好?”   他忽然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令我万分不解,心中微诧,以为他心里出了问题。   “殇儿,你是爱我的对不对?如果是,只要你抱紧我,用力的吻我,我就会等你,一直等到你下定决心离开睿钦王府的那日!”   心里的那个声音又响起了,只不过不再是杀人,而是要我遵从眼前这个人所说的话,百分之百确定控制我的人,对我施蛊的人就是他。   拼尽全身力气反抗,想要阻止自己不由自主挂在他脖子上的手,想要拉回不受控制的靠近他的唇,泪水盈满眼眶,一种屈辱的感觉油然而生,可是我所有的反抗都是那么渺小,那么可悲!   惨然的闭上眼,任由那不受控制的躯体支配着一切,不想看到他斯文背后的邪恶!   “木清殇?!你这个贱人!”   暴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紧绷的躯体忽然放松,魔咒像是被解除,躯体和心魂终于合二为一,刚刚转脸却迎上一只用尽全力的大掌,厚重的阴影朝我脸上袭来。   以为自己死定了,暴怒的他根本不会听我任何解释,终于明白这白衣男子的目的了,他必是早就发现连城炙,故意如此做,是他给我不听他命令的惩罚!   预期的痛楚没有袭来,耳边只有连城炙因为愤怒而显得粗重的呼吸,惊惧的睁开眼,竟发现那只愤怒的青筋暴突的手掌险险的停在我的颊边,只要再靠近一点,我另一半完好的脸就会被毁了。   可是,他停下了,为什么停呢?   才知道那里的自己是多么害怕,想要寻求安慰,却发现一路走来,都是孤独一人。   我怔怔的看着连城炙扬在半空中的手掌,没了反应,身后有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轻声温柔的唤道:“殇儿,别怕,有我在!”   身后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男人又在作怪了,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心里的恨和怨无处发泄,只能死死的咬住下唇,用力的咬住,直到血流不止,浸透了淡紫雪纱!   “木清殇……原来你这么下贱!你的非君不嫁不是木劭凌么?这个男人呢?又是你的谁?!”   他咬牙切齿,那模样狰狞的令我发笑,我也确实笑了,笑的悲凉。   天大地大,茫茫人世间,无数个人,竟没有一个人可以给我关心和真心,没有……   我下贱么?呵呵,谁知道呢,我曾有过与他和平相处的想法我果真下贱!   抬起手臂,用力的擦去脸上的泪水,悲哀的笑道:“你不知道么?我就是这么水性杨花的女人,我就爱那种类型的男人,凌哥哥的温柔,他的儒雅,而你,呵呵,不过是一个残暴的野蛮人罢了!在你的眼中我这么下贱,那你休了我啊!休了我啊!让我离开……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不会污了你的眼……”   心,好痛啊……一阵一阵的痛,像是被人用力的撕扯着。   什么时候开始,我也会因为他一句伤害的话这么痛了呢?已经开始在乎他了,所以心一点点沦陷,准备接受他了,所以让自己不要再顽固……   所以,得到的是一句贱人,一身的心痛!   有些自暴自弃,所以用伤害自己也伤害他的话语平复心底的怨。他暴怒扭曲的面渐渐发黑,愈发阴狠,一把扯住我的手将我狠狠的身后摔去,一步一步的,朝那个害我至此的白衣男人走去!   我做错了什么?我招谁惹谁?为什么都要这样对我?这些男人,怎地一个个皆是这般可恶?!   跌倒在一堆泥土中,顾不得满身的脏污,大声的哭泣着。   好痛……那种痛楚果然还在,一直以来隐约的不安果然成真,我终是该沦落的,沦落在修罗地狱。   “殇儿,我说过会等你的,等你哪日想要离开这个男人,就来找我,我就会解除你所有的痛苦!”   那男子浅笑着,仿佛对眼前暴怒的男人丝毫不在意,我却听懂了他的意思,他在告诉我,只有杀了连城炙和凌哥哥,我才能彻底的解脱……   可是,凭什么呢?杀了他们,我这一生,即便逃离了眼前的痛苦,依旧是毁了,日日与噩梦纠缠!   “睿钦王爷……”   他看着连城炙,似笑非笑的邪气模样,像是在挑衅,又像是在想着别的事情,见连城炙想要挥向他的拳头时,忽然大笑出声。   “原来,你也不过如此,这就是你的爱,对她的爱……所以木清殇,这样的男人是不值得你托付终生的!当爱中掺了怀疑,你还能爱的下去么?”   他似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说给连城炙听,后退了几步,看了我一眼,便大笑着离去。   连城炙像石像般僵在那里,挣扎扭曲的面容有些可怖,许久才喟然长叹,朝我走来。   “殇儿,只要你老实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跟你又是什么关系,我就相信你!”   看着他的脸,雾蒙蒙的,不太清楚。   嘲讽的笑了,无奈的摇头,他以为,我还在乎他的相信么?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不再重要了。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那就是什么样的!”   吃力的撑起身子,疲惫不堪的跌跌撞撞中行走着。狼狈不堪的模样映衬着我人生的悲惨,天上的云彩也污了,仿佛在嘲笑我,这便是软弱的报应!   我要变坚强,要离开,这里的一切都叫人厌恶,伤痛了,是要离开的!   他没有遵守当初放过凌哥哥的承诺,我又何必遵守留下的誓言,那些过往的话,都只是讽刺今日的落魄,忘记也罢!   “殇儿……”   “连城炙,今日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我活该,自找的,因为……”   因为我对你心动过,在乎过,所以这一切都是我活该!但是以后不会了,绝对不会了!我们谁也不欠谁了,全都还清了!还清了……   “因为,我想尝试一下,心死的感觉……现在明白了,心死,也未必不好,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以后就不要再去听水阁了,清殇福薄,承受不起王爷的关爱,你的爱,还是留给那些需要的女人吧……”   冷冷的笑着,顾不得路人惊诧的眼光,顾不得王府下人们像是见鬼了的表情,面无表情的入了听水阁。   听水阁再次出现了小衣的身影,才记起今日是她回来开工的日子。   “王,王妃,你,你……”   她惊诧的瞪大眼睛望着我,抖着手指着脏污不堪的衣服。我轻笑着,第一次笑的这么轻松,幸福,既然得不到,又何必去奢求,一个人,也是幸福啊!   “小衣,准备些热水,我要沐浴。”   “呃?我……”   小衣满脸惊吓的转身离去,不多时便准备好了一切,褪去满是泥土的衣衫,我将自己沉浸在清澈的水中,笑着,不顾温热的水呛入口中,不顾眼泪鼻涕一起滑下。   我要离开,一定要离开……   可是,该怎么开始呢?沉浸在水中,命令自己好好想想,要如何才能让自己不被发现的离去!   2【谋爱篇】 第017章,相持   命人将连城炙留在听水阁的物件全都送回了擎宇楼,青黛淡然,如媚的妆华,独坐在梳妆镜前以手轻触着颊边细长的粉嫩疤痕。   破颜为谁,隐藏为谁,当初的一切不过是想要证明试探,他能给的爱有几分真,到如今,知晓了他的底线,便罢了,隐藏起的一切再隐藏已无任何意义。   软弱了十四年,过了十四年生活在他人庇护下的日子,今日总算明白,谁都是靠不住的,那些话啊,再深情,再甜蜜,也只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经不起碰触便碎的凄惨零落。   轻声嗤笑,轻轻的捏住疤痕的一角,小心翼翼的撕扯,粘在皮肤上的时间久了,撕扯下的时候有些痛,可是这痛的值得。   看着躺在手心里的肉色人皮,心里有一抹释然,有些顿悟。   其实脸上的伤并不严重,只要稍稍调理加上连城炙送来的那些稀世药材,很容易便可以恢复最初的容貌。   只是,我仍是不甘愿的,当初听他口中所说的爱,便生出一股冲动,想要看看,失了美貌后的我,是不是依旧可以让他倾尽真心的爱,想要印证,他那所谓掺着恨意的爱有几分真,爱的是美貌,还是木清殇的人。   当初菲离姐姐跟师傅学易容术的时候,我也在旁听过,不过只学会了一些极其肤浅的技巧,却也足够我造就这一张毁破了的容颜,连凌哥哥都不知道,都没看出,这只是假造的人皮贴出的疤痕。   对着铜镜轻触已经恢复最初模样的脸,艰涩的挤出一抹悲凉的笑痕,可是这美貌究竟有何用?   不能被他发现我的容貌早已恢复了,这对于我的逃离并无任何意义,反倒会成为离去的障碍,渐渐闪动了眸中的光彩,只剩下一片死寂,犹如听水阁的夜,令人觉得心凉。   那些近日总是有事无事便在听水阁献殷勤的下人和侍妾,都不出现了,这里终于又恢复到最初的寂静,他们一定都在静静等着,期待着,暴怒的连城炙出现在听水阁,好好修理这个胆大妄为,没有经过他允许竟敢将他东西搬离的我!   又有何惧怕的,那些伤痛我经历的也够多的了,最多再重新经历一次,只要咬咬牙,就都会过去的。   重新贴上人皮疤痕,将薄纱覆上容颜,无一丝睡意的静坐在听水阁房门边的台阶上,懒懒的倚靠在柱子上,抬头望天。   浅浅的月牙,光线有些晦涩阴暗,广寒宫里的嫦娥此时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一定很孤独很寂寞吧……   “王妃,夜深了,回屋里躺下吧,坐在这里容易着凉的。”   小衣捧着一杯温热的参茶,蹲在我的一旁轻声说着,仿佛也了解了我的悲哀,感应到我心中的绝望,语气有些小心翼翼,不再是当初的活泼俏皮。   “小衣,你说这院墙有多高呢?”   呆呆的凝望着两人高的院墙,轻笑着,目光渐渐迷离。“王妃……发生什么事了?若你心中难过,就说给小衣听,就会舒服的,我娘常说,心事不要总要憋在心里,时间久了会憋出病的。”   “你娘亲一定是一个很慈祥很温暖的人!”   回头看着小衣,扯出一抹笑轻声低喃。   小衣见终于转移了我的心思,顿时高兴的话也多了起来。   “嗯,我娘是我们村子里最有学问的人了,以前也是个大家小姐的,只不过后来家族没落了,她说出的话总是很有道理,不过就是有些爱唠叨,这次我回去,跟她说起了王妃,她还让我告诉您,一切都会好的,只要不绝望,总会好的。”   看着她说起娘亲时眉飞色舞的模样,没人知道我心中多么羡慕,多好,总有一个人时刻在心中惦念着多好。   娘亲啊,只要想起就很温暖的字眼,可是一天一天的,记忆中娘亲的样子慢慢消浅,令我害怕,生怕记忆深处的幸福都忘记了,我的人生,再无了幸福的痕迹。   只要不绝望,总会好的么?我不绝望,看着那高深的院墙,眼中闪烁着期翼的光彩,我不会绝望的!   那一夜连城炙并没有出现,连着几天都没有出现在听水阁,我以为他会愤怒的找我算帐,可是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似的,看不到好戏的下人和侍妾颇为失望的离去了,可这种诡异的宁静叫我坐立不安,总是忍不住心狂跳失序。   院墙外面的大街上传来一声高过一场的欢呼吆喝声,热闹非常,唤来小衣询问,竟得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天蜀国与圣炎朝沉寂了八年后,终于开战了!   早该预料到的,最近边关寥寥点火燃起,便是这场大战的预兆。   连城炙一定是忙着处理军政事务才没有时间管我这些琐碎的事吧,战争,不知道凌哥哥和沐阳王在精心策划了八年后,不仅没有用我达到软化连城炙的目的,反而催化了局势的紧张,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并没有听到凌哥哥病危的消息,那么他的伤必是无大碍的,心中抽痛,冷汗一滴滴滑落,连城炙的给的枷锁该如何摆脱?!那情毒,如今还有何意义,对谁都死了心的,控制我又有何意义!   人人都想控制我,都以为自己是天神,却不知在我看来这一切多么的可笑!   两国开战,此时的天蜀国无愧是以卵击石,即便联合了北原北番二国,实力有所增强,若是速战速决,兵法奇袭倒还有几分可能的胜算,怕只怕圣炎朝采取拖延战,硬生生的将基础本就薄弱的天蜀国拖垮。   斜倚在长榻上看书的我,思绪被一阵轻微的扑打声打断,抬头向窗户看去,竟见一只雪白色的鸽子落在窗棂上,用力的啄着脚脖子上的纤细竹筒。   信鸽?看着那只信鸽不解的蹙眉,这信鸽该不会落错了地方吧?   带着怀疑小心翼翼的朝鸽子走去,它却像一点都不怕生,乖乖的停在那里,等我去抓它。   有些迟疑的取下竹筒,将中间的短箴取出,轻轻展开:“殇儿,不管连城炙对你说了什么,都不要相信,只要相信八年来你所认识的木劭凌!”   凌哥哥?!   有些惊疑的将纸条捏在手心,不放心的四处看了看。见院落里并无他人,才长长的吁了口气,将窗户关上。   凌哥哥是什么意思?不要相信连城炙的话,他的意思是他知道连城炙会向我说一些不利于他的言辞么?   他的意思是,连城炙所告诉我的一切都是假的么?他想说的是杀死我全家的人不是他么?!可是,即便杀死我所有亲人的凶手不是他,他能肯定的跟我说,后来他找到我,收养我,没有任何阴谋么?!   将纸条燃尽,看着化成一团青烟的短箴,无力的轻叹,到现在,我谁都不相信了。   本以为等到连城炙忙完军政事务,我至少还有一段比较清闲的时间,可以享受人生的最后一点安宁,然,却被一道来自皇宫的圣旨打破!   跪在地上不解的看着宫来的大公公,这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人人都唤他罗公公,看着他别有深意的看着我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那个未曾谋面的皇帝竟然传圣旨宣我入宫面圣?!为何?!那个被传是圣炎朝最昏庸无能,只知贪玩胡闹,成日泡在销魂窝里的帝王……   若不是他太过无能,太后梁雪灵亦不会如此倚重连城炙,却又有谣传,太后与这皇帝的关系可谓是水火不容,陌生的不像是一对母子。   皇帝十五岁即位,原本并非此时的荒诞不羁,也是一个满腹雄心壮志的帝王,然大权一直握在梁雪灵手里,等到皇帝可以接管天下重任时,梁雪灵并没有将大权给他,反倒愈加提拔连城炙,将军权交到了连城炙的手中。   如今也有五六年的时间,昔日的皇帝早已成人,却渐渐成了昏庸无道的君主,无一丝实权,那皇帝说着好听,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有名无实的摆设罢了。   皇帝是梁雪灵的亲生骨肉,可是梁雪灵为何如此对他?我百思不得其解。   “睿钦王妃,跟洒家一道走吧,宫里的马车正在外边候着呢,让皇上久等了可不好!”   罗公公显然是不打算给我征询连城炙意见的时间的,急促的催着。   我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低头蹙眉,虽说与连城炙已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可此时却只能想到他,也许他知道皇帝究竟打着什么主意,也许他能帮我挡下这桩麻烦。   那个皇宫令我排斥,冷气阴森不说,更是阴谋不断,每个人的心思都比海深,令人无法揣摩的透。   上次被太后打的记忆犹新,我此时若是入宫,在这紧张的局势下,又会生出什么事端,谁都料不准的!   借口稍稍打扮想要拖延时间,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蹙眉轻笑,打开首饰盒开始收拾门面。   “睿钦王妃,难不成你想抗旨?!”   前去通知连城炙的下人依旧没有任何消息,无力的叹息,等到他来,怕也来不及了,罗公公渐渐阴沉的脸色,令我不得拒绝,只能握紧盈满冷汗的双手,跟着他踏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谁想到马车刚到了正门,便被一帮红衣侍卫拦住,冷冽着一张脸,个个手持长剑面无表情的挡在了马车前。   罗公公肥嘟嘟的脸有些颤动抽搐,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摆出了更加嚣张的傲慢姿态,冷怒道:“大胆,都是些什么人?!洒家可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你等是不是不想活了?!”   马车内坐立不安的我却被这场面逗笑了,不过都是些狐假虎威的人罢了。   “罗公公,对不起了,我等奉了太后旨意,邀请睿钦王妃入凤仪宫,皇上太后的旨意我等都不想违背,只是罗公公,这其中该如何衡量,你不会不知晓吧?!”   为首的侍卫不卑不亢,甚是傲气凌然,只是一个冷酷的眼神便将罗公公的气势压下,看着罗公公蹙起眉愤愤不甘却又不得不屈服的神色,我不禁想到,这太后与皇帝的关系究竟已经僵化到了何种地步!   这哪里像是母子,分明是仇人!也难怪太后不敢将大权交给皇帝了,若真交给皇帝,以现在的情形看来,太后哪里会有今日的尊贵!   “睿钦王妃,请下车,移驾凤仪宫,莫要让太后娘娘久等了!”   车帘被一把撩开,这侍卫也是那般无礼的,许是知道我只是个被太后厌恶的女子,便也无了该有的礼数,暗沉的眸子朝我看了看,见我覆上的面纱微微蹙眉。   他是想看着传说中的容颜么?   我浅笑着,一把扯掉面纱,将脸上更形可怖的疤痕暴露在他跟前!   看着他惊惧后退,难以置信的瞪着我的样子,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顾不得大家闺秀的礼仪风范,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再也不会为了谁而压抑自己,改变自己!   那站在一旁的罗公公也是吓到了,瞪大眼睛盯着我脸上的疤痕,倒抽了口凉气。   我颇有些苦恼的蹙眉,装出一脸哀伤的样子,惊怯的以手遮住那道经过我特殊加工处理的疤痕,原本只是浅浅的粉嫩突起,却被我重新贴上秘制的脓疮,因为时间紧迫,只胡乱涂抹了两下,大半张脸便都沾染了痕迹。   乍看之下甚是恐怖恶心,脓黄的伤口裂开,翻出肿白的肉色,肉色中又掺着赤黄色,伤口都已经溃烂了,泛出一股股的恶臭!   我那一脸羞愤悲绝的表情,让他们更加确信,那个曾经风华绝代的第一美人,那个冠绝天下的清殇郡主,彻底的毁灭了!   “这,王妃还是将面纱遮上吧,惊扰了太后便是罪过!”   那红衣侍卫首领悄悄地向后退去,微蹙的眉头下是一脸欲呕的厌恶,再无了先前的好奇和贪念。   罗公公仍是呆怔的望着我,好像受了颇大的刺激,不知道那个传闻中贪色的皇帝若是见到我此时的模样,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那模样一定是很滑稽,想着想着,竟忍不住笑了,却带着悲凉的嘲讽。   这就是男人,在他们的眼中,只有美貌才是竭力追求的,与权力贪欲并驾齐驱,而没了美貌的我,便成了人人趋避的对象!   我不慌不忙的伸手捡起飘落在地面的薄纱,覆在脸上,我现在的样子,即便太后见着我,也决计不会认出我便是当初雪裳郡主的女儿的,这样可怖的脸连自己看了都忍不住想吐,男人看了也惊吓失色,更遑论女人!   轻声嗤笑,迈着优雅的碎步,被那帮红衣侍卫押解着,朝凤仪宫行去。   罗公公急忙的抖着肥胖的身躯跑开了,估计是去向皇帝通风报信了,皇帝要的人被太后半路强制的拦截了去,这不是有没有接到人的问题,而是一场帝权与后权的较量。   若是那皇帝真是个昏庸之辈倒也没什么,若只是装做出来的假象,只怕这紧张的关系便又要被激化了,这掩盖在华丽背后的黑暗便要被撕裂大敞在光明之下。   太后为何不敢对皇帝放权?只怕这其中又是另一段宫廷阴谋了。   远远地便听见凤仪宫传来的女子欢笑声,柔美动听,撩人心动,如此清脆年轻的嗓音绝不是太后的,在这皇宫里,还有哪个女子有如此大的胆子,在凤仪宫中笑闹?!   刚入了凤仪宫门,没见着太后的身影,便被一个忽然出现在跟前的人影惊吓的倒退了两步,捂住急速跳动的心口惊惧的瞪着她,那张冷白阴森的柔媚面容,是我如何都忘不掉的噩梦!   “呵呵,睿钦王妃,别来无恙,咱们又见面了!”   她不顾我的惊惧,不顾身后侍卫的惊讶,一步步朝我靠近,直到将我逼退至门边,退无可退,才勾起一抹冷嘲阴森的笑,眸中泛着冷冽寒光。   “上次没整死你,是你命大,但是这一次,没有人能救得了你了……”   “璃儿不得无礼,快些请咱们美丽的王妃进来吧!”   一声清甜阴柔的叫唤自凤仪宫内间传出,打断了璃儿阴森狰狞的面容,瞬间恢复到甜美可人的模样,临走了还不忘朝我狠狠的瞪了一眼。   “我家小姐唤你呢,若敢对她不敬,有你好看的!”   她家小姐?倚靠在门框的身子轻微颤抖着,抑制不住心底翻涌的惧意。   那小姐便是恋慕着连城炙的女子吧!只是她为何会出现在太后的凤仪宫中?!   太后竟对她如此纵容,想必是极其宠爱她的,也难怪即使连城炙知晓是谁伤了我,依旧装作无知,也难怪了……   我不懂,既然这女子如此尊贵,又极得太后的宠爱,他为何不娶她,为何要娶我?!这么爱他的女子,爱到疯狂的女子,他为何偏要招惹我?就因为恨么?!   欲哭无泪的浅笑着,逼着自己打起精神,跟随宫女的脚步,踏入了内间。   太后仍是一身极其华贵尊美的装扮,雍容娇嫩的斜倚在凉榻上,看着一旁正把玩着玉如意的女子慈祥的笑着,这样的太后再无了往日的凌厉阴冷,如此慈祥,看着女子的神情就像是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令人无法将她与传说中的冷血太后连在一起。   我惊颤的打住了心中涌上的荒唐想法,这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是母亲看着孩子的眼神!一定是我看错了的,太后只是太过喜爱这个女子而已!   轻轻抬眸看着那个把玩着玉如意一脸淡笑的女子,女子身形消瘦,憔悴的面容即使添了胭脂依旧遮掩不掉的病态,她也在看我,只不过那淡定浅笑的背后,是一双毫无温度的眸子。   冷冷的盯住我,令我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冷血的蛇盯住,自己是她的猎物,等待她冰冷的蛇信夹着毒液朝我吐出!   “清殇见过太后!”   恭敬地施礼,想着上次她对待我的绝情,忍不住蹙眉,她厌恶我,是不是与这女子有关?   这女子恋慕着连城炙,而她却极喜爱这女子,所以便对成了连城炙王妃的我不待见,想要整治我替这女子出气?!   对今日是不是能全身而退我不抱太大的希望,这满室的人怕都巴不得我落不得好下场吧?又岂会放过我,让我安然退离呢!   太后看也不看我,双目依旧盯在女子苍白娇弱的脸上,眼神怜惜哀痛,对我的问安只是轻应了声,鼻子冷哼出的声音,看得出她并不太乐意见着我。   那名唤璃儿的邪恶婢女就站在女子的身旁,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眸中闪烁着邪恶的光芒,不知道又在想着什么折腾人的点子。   “怎么就傻站在那里呢?来人啊,给王妃看座,可不要亏待了,若是被炙知晓我亏待了他的王妃,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   “他敢!好孩子,用不着客气,虽说她是睿钦王妃,也不过是一个被用来利用的棋子罢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他若敢怪罪你,本宫第一个放不过他!”   女子有些忧郁的低喃,却被太后强势的怒斥打断,不满的冷睨了我一眼,那冷寒的眸光似是利刃,将我凌迟的体无完肤,我才知道原来自己令人这般厌恶。   女子听了太后的话不由捂唇轻声娇笑,有些撒娇的拉住太后的手摇晃,爱娇的道:“还是姨母您疼爱璇儿!”   看着太后慈祥怜惜的揉乱女子的长发,我心中的讶异和不解几乎压抑不住了。   这女子唤太后姨母?!那她岂不是……梁雪灵只有梁雪慧一个妹妹……   可是,怎么可能呢?!那这女子不就是连城炙的妹妹或姐姐了?!   她苍白的脸色看不出真实年纪,一张娃娃脸显得娇俏可人,与连城珏的成熟冷艳并不太像。   没想到她竟也是连城炙的家人!原本知道连城炙尚有个姐姐就已经够令我惊讶了,没想到竟还有一个!   只是,即便是府中的下人也都只听说过连城珏,对这个名唤连城璇的女子却从未有人知晓,就像是一个不存在的女子!   她若真是连城炙的姐姐或妹妹,那她对连城炙的爱岂不是……   这又更好的解释了连城炙为何对她将我绑架一事无动于衷,毕竟,对方是他的亲人!   乱了,一切都乱了,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境遇扰乱了思绪,理不清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复杂关系!   太后对这女子的疼庞实在不一般,令我如何都不相信她们只是姨母与侄女的关系,这不寻常的一切,有谁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半晌过后,太后好像终于看满意了连城璇,将视线转移到我的身上,原本慈祥温暖的目光顿时变的冷冽,叫我不由得打了冷颤。   “之前本宫大寿的时候,命人宣你入宫,听说你被绑架,受了伤?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太后的话令我呼吸一窒,揣摩不清她心中想法,看着连城璇和璃儿有恃无恐对我得意笑着的模样,我缓缓的垂下眼眸,看她们如此有恃无恐的模样,只怕太后也早就知晓了这其中缘由,如今问我,不过是再次警告罢了,我还祈求她能替我讨回公道?   我尚未痴傻,还是分得清眼前的形势的。太后摆明着偏宠连城璇,只是我不懂,太后难道不知道连城璇对连城炙不一般的心思么?   那种兄妹姐弟之间的爱恋,这种不负伦常的恋慕,太后难道不知么?她的妹妹就是因为这种不伦之恋被抛弃而惨死,她对这样的爱恋该是深恶痛绝的!   努力地扯出一抹艰涩的笑意,我轻轻点头,命令自己冷静。   “是,只不过是受了些伤,是王爷大惊小怪了,如今已无大碍,扰了太后的兴致,清殇给太后赔不是!”   忽觉一道冷寒的视线盯在我的身上,似是想将我千刀万剐,我低眉轻笑,知晓必是连城璇无疑。   她对连城炙那时对我的关爱必是十分恼恨的,可是她有什么资格如此对我?!连城炙又凭什么这么对我?!   就因为连城璇是他的亲人,所以可以将我折磨的生不如死,他也不闻不问?!我怎地看不透,那个男人究竟有心还是无心,当初他所说的爱是多么讽刺!   他真爱我,就不会任由我被伤害,真爱我,就不会在说着爱我的同时,尚留着无数姬妾美人寻欢,即便后来他再也不去那些女子的处所,却也足够让我知道自己一时的心软是多么无知!   太后伸手轻轻拍打因为愤怒而微微喘歇的连城璇,轻声安慰着:“乖璇儿,别恼,姨母会为你讨回公道!”   听了太后的话,我几乎忍不住大笑出声了。   公道?!太后说要为她讨回公道?!   如今倒是世事颠倒,黑白无常了,做贼的喊捉贼,被怨打的竟是打人的,公道?!   我冷冷嗤笑,谁来还我一个公道?!   至此,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连城璇与连城炙的关系只怕不止兄妹姐弟这般简单!太后对连城璇的关爱太过不寻常,对连城璇爱慕连城炙也是十分放纵的,甚至有帮助连城璇得到连城炙的念头。   他们决计不会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的!   有些想法在脑海中成形,我只是不敢相信罢了,需要有人前来印证。   若真如我所想,那么一切的不寻常都很正常了,太后对皇帝的冷漠,对皇帝的不敢放权,处处遏制,便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这一切只怕连城炙也是早就知晓的,那股隐没在睿钦王府中的神秘势力,那日云濂所说的话都在我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这太后真的是令人恐怖害怕的!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低垂眉头,不让他们发现我心底的风起云涌,若是他们知晓我已经大致猜出这段往事的秘密,只怕我今日就真的再也离不开了。   “听说你这张脸被毁了?真是可惜啊,好好的一张美人脸被毁了,倒糟蹋了!”   太后手捧香茗细品,口中低叹着可惜,瞥向我的眼神带着冷嘲快意。   该怎么说我此时的心情呢?大起大落之后的平静,理清了这一切后我反倒可以心平气和了,慌乱也消失了,至少不再是之前的懵懂无知,做什么都缩手缩脚,担惊受怕。   这些人也不过是被阴谋权欲腐蚀的透彻的傀儡罢了,一生挣扎在深宫权欲中的傀儡!   “谢太后关爱,只能说这未必不是一种解脱,一直生存在美貌堆砌的虚假光环下,清殇一辈子都找不到人生的方向,不知人心也有险恶,美貌,失了,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   太后和连城璇被我的话惊怔住,微微眯起眸子打量我。   沉淀过后的心绪,仿佛长大了,成熟了,无所畏惧的回视着她们刺探的视线。   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天蜀国已经与我再无关系了,我欠凌哥哥的也都归还了,圣炎朝的所有对我都是陌生的,对连城炙如今也分不清谁欠谁更多。   欠他的,都还清了,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是我所在意的了,没什么好恐惧失去的。顶多是肉体上的摧残折磨,这段时间也经历了,不怕了。   “不知太后唤清殇前来有何事?看太后此时如此欢愉,清殇知晓在这只会搅了太后的兴致,若没有吩咐,清殇便退下,不碍太后的眼。”   我说的自嘲,却叫太后平静的脸色僵住,她眯起眸子打量我,半晌似笑非笑道:   “没想到才短短数月,你竟变得如此犀利了,昔日的软弱无能倒是消浅了不少,只不过,你大概还没有分清,在这圣炎朝,谁才是真正的主子,倒是胆大包天,竟敢与本宫如此说话!来人啊!将这贱妇拖下去,大刑伺侯!”   太后冷冷怒斥,对着守在外面的侍卫大喝。我轻笑着,缓缓起身,不再对她们卑躬屈膝,我要变坚强,这又何尝不是那路上的荆棘?   只要我还有命在,总有一日,我要看着她们尊贵覆灭,阴暗消残的凄惨模样!   狠狠的握紧拳头,心中的愤怒快要燃烧了,这阴冷的皇宫,满是伤痛的睿钦王府,都是这么令人厌恶,怎能忍受,要如何的不生出离去的心思?!   要逃离,那种信念在心中愈发的坚定了!   “姨母,你这样对炙的王妃,只怕炙会不高兴的,还是算了吧!”   “他不高兴?!哼,放心好了,他对这女子已经没什么兴趣了,璇儿你总是太心软,有时候想要得到想要的,总是要狠一些的,不然,你一辈子都只能看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属于别人,知晓么?!”   我被侍卫架住,笑着,笑这一对母女如此可笑!   这一幕是那么熟悉,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我用力的甩开侍卫,看着那对母女冷笑,她们必是母女无疑了,连心思都这般冷血相似!   我只是不知太后当初是如何下了这个瞒天过海计,连城璇如何成了睿钦王爷的孩子的!   连城璇也算可怜的,深爱着连城炙,却因为母亲给的另一层身份而只能束缚自己的爱,若是算起来,她该是连城炙的姐姐吧?与连城珏同龄,与皇帝同龄,三人一模一样的年纪!   她爱连城炙,却不能光明正大,因为他们是姐弟!太后厌恶我,是因为她无力阻止连城炙娶我为妻,徒增了她女儿的绝望哀伤,因为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就的!   所以她恨我,将所有的恨转移到了我的头上,让我承受她自己因为权欲造成错误的苦果!   “不用麻烦这些侍卫了,我自己能走!”   “皇上驾到!”   刚想潇洒的转身离开内间,却被执事太监的一声唱和惊住了脚步。   太后和连城璇的脸色皆变了,有些苍白扭曲,我静静的立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也许那皇帝并不像传说那般无用。   看着太后的脸色就该知晓,她生怕控制不住他,所以才不敢放权,才处处小心翼翼的压制他,甚至,他刚要见我,便被太后阻止了,如此严密的监控,只能说明,这个不是皇家血统的皇帝是不简单的!   “儿臣拜见母后,愿母后福寿安康!”   轻抬了眸子看向那翩然而至的一袭明黄,视线不由自主的向上移去,却惊见他正在看我,似笑非笑的邪气模样,令我心跳几乎停止,对上那一双似曾相识的眸!   “璇,璇儿给皇上请安!”   连城璇满脸不甘的起身,对着皇帝施礼,看着太后眸中闪过的懊恼愤然,我摇头浅笑。   “哦?原来璇儿表姐也在啊,看朕这记性,你总有大半年的时间是住在皇宫里的,许是太过经常了,朕都想不起你哪日在,哪日是不在了!表姐快快请起,如此大礼,倒真是折杀了朕!母后看了可是会心疼的,是不是母后?!”   皇帝勾出一抹轻嘲的笑意,轻柔的扶起连城璇,将她安置在软榻上,锐利的眸子却一直盯着太后。   “皇,皇儿怎么有时间来看母后了?听说近日又得了几名异域美人,怎地这般有时间?!”   太后脸色僵硬,神态是那般不自然,却兀自强装镇定,端出太后的架子。   连城璇也不如先前那般骄纵,稍稍收敛了眸中的阴寒,只有站在一旁的璃儿,双目泛着诡异的光彩,一眨不眨的盯着皇帝。   这诡异的状况令我有些想笑,看来这皇帝却是不似外面传闻那般恶劣无能,那些都只是表面,真正的他就连太后那般冷血强势的女人都有些惧怕的!   【谋爱篇】 第018章,惊恨   入了天乾宫,虽然对他一下子闻出了凝目兰的味道惊诧,那种药草是易容必不可少的。却更对他的身份好奇,那双眸子,我确信是见过的!   顾不得礼仪,微蹙起眸子上下打量他,见他也不责怪,便大起了胆子。   他似笑非笑的样子虽邪气,配上那一身明黄色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尊贵,头束嵌着黑宝石的白玉冠,乌黑的青丝如瀑布般流泻而下洒落在肩头,五官十分清俊。   俊美无双而不失英气的轮廓,配上一双明眸温润如一汪秋水的眸子,目光如清泉一般清澈澄净,如此飘然的气质瞬间消浅了那邪气的笑,给人一种凌然不可侵犯之感,九五之尊的帝像,便该是如此吧!   他虽不是皇室血脉,然那浑然天成的帝王之气足以震撼人心,也难怪在他尚未成人之时,太后便急急的独揽大权。那时的太后必是看出,日后的他绝非她能掌控的!   修长的身躯慵懒的斜倚在龙椅上,微眯的眸色已没了先前的轻浮流气,显得暗沉晦涩,仿佛隐着极大的心思,是一个谋略精深的主儿。   收回眸光,垂眉兀自沉思,那双眸子,似曾相识,可是一时间倒真的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没想到你的记性这般差,才短短四五日不见,便将朕忘的一干二净了!”   他轻嘲的笑着,一手捏着玉版纸,斜睨着眸子看我。   思绪一怔,便开始回想四五日前见过的人,然他的动作比我的思绪更快,爽朗的大笑着,如猎豹般迅速自椅子上腾起,眨眼间移到了我的跟前,那迅猛的身形骇的我连连后退,几乎跌倒。   此时,他仿佛想起一件有趣之事,嘴角情不自禁微微一弯,悄然一笑,勾魂的眸子眯成好看的弧度,星眸泛着点点光华,不禁让人沉溺于这抹浅笑中,魂飞天外。   我傻傻的看着他,脑海似是成了一团浆糊,只容得下他俊美邪肆的脸,以及那抹足以摄人心魂的浅笑,不由自主的靠近他,伸出手,想要扑捉住那绝世的笑靥。   那股冲动来的太过迅猛,急促的令我动作比大脑迅速,等到我反应过来,手指已经落在了他温润的唇上,尖叫一声,惊慌不已的向后退去,仿佛见鬼了般的瞪着他。   他,他是……   “哈哈哈……如今总该想起朕是谁了吧?!那一日郊外朕对你倾诉衷肠,然你却连个回应都不给朕,倒是叫朕心思郁结了好几日,便忍不住派人遣你入宫,一解朕的相思之苦!”   轻浮的话语自他口中说出,如家常便饭般简单,见我脸色变了又变,他终是忍不住大笑,微微摇头。   深深吸了口气,命令自己冷静,颤抖的手用力的握紧,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他竟是那个白衣男子?!   “如此,你便该知道朕是如何一下子便看透了你的伪装,因为凝目兰那道草药,朕亦是见过的。虽然你用香料想要遮住那气味,可朕天生鼻子灵敏,只要轻轻一嗅,便叫你原形毕露了!”   他看我抿唇蹙眉,憋红了一张脸,似是知晓我的愤怒,嚣张的模样终于有些收敛,沉浸了所有欢愉,只是瞬间便叫一股浓郁的深沉笼罩,眸色转暗。   “朕想,经过这一次皇宫之行,你也是知晓了一些事情的。朕四五岁时,曾逃出过皇宫,遇见了一位道行高深的师傅,跟着他学会了易容之术,以及诸多奇门遁甲奇技,本以为可以自此逍遥天下,谁知总有些不甘低人一等的将朕寻回,硬是将朕牵扯进这个腐臭的泥潭。哼,如何?朕这易容术比你要高深的多吧?”   看着他走到一排书架前,自后面摸到一个暗格,取出一个赤红色的榆木盒。   他回头看着呆愣的我轻笑着,可是那笑却令我浑身发冷,总觉得,当他打开那个盒子后,等到听了他接下去的话后,我便会深深的陷入这泥潭,再无逃离的时候。   转身想逃,却被他冷寒的话语惊住脚步,他捧着盒子朝我靠近,每走一步,眸子深处便暗沉几分,像一道漩涡死死的吸引我的灵魂,令我动弹不得!   “你大可出了这道宫门,只不过,你该知晓,即便朕放过你,那隐藏在暗处,太后的人马会放过你么?你以为你是连城炙的王妃,她们就会收敛,留你一条小命么?错了,若不是刚刚朕去的及时,你现在哪里还有命在。即便你死了,只怕连城炙也只是沉默着,你说,你还要逃么?”   我呆愣的站在原地,有些低嘲的笑了,他说的是,今日太后必是生出将我往死里整的心思的,以连城炙现如今与我的关系,她必是以为即便杀了我,连城炙也不会皱眉头。   毕竟我只是天蜀国的和亲郡主,如今圣炎朝与天蜀国开战,我这个和亲郡主的处境自是堪忧,处死我也属正常,没人会怪罪到太后的头上。   也罢,出去也是逃不过的,两者相较取其轻,与其一出去便叫太后捉了去,杀了我满足那些女人的心,倒不如留在这里,听他的打算,混一个苟延残喘。   我只是不甘,凭什么总是要我处于被动的情势?处处受压制,无一点自由可言,与皇帝的较量,是个未知数,但总比外面那个已知的好得多。   到如今对他向我施蛊,令我杀了连城炙和凌哥哥的想法也总算明白了其中的缘由,那两个人对他来说,都是九五之尊路上的绊脚石。   只是那时的我还不知晓,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一个更加巧合,更令人难以置信的理由!也算是上辈子人造下的孽,因果循环,总该报应的。   他走到我的跟前,将那只榆木盒交到我的手上,以眼神示意我打开。   抿紧了唇,心中思绪万千,打开了这个盒子,我便真要与他站在一条路上了,可是真的可以么?   我不想,我谁都不想帮,不想归属,可是渺小的我能反抗得了么?   抬头看着他自信的轻笑,仿佛笃定我一定会屈服,心中的不甘愈发强烈了。   “你最好不要拒绝,你不要忘了,你早就被朕的噬魂术控制,即便你此时拒绝,朕依旧有办法操控你,只不过朕不愿做那卑鄙小人,今日招你来,便是要得你一个心甘情愿!”   他说的好似给我多大的恩宠,却不知这所谓的选择何尝不是强迫?心甘情愿,如此哪里来的心甘情愿可言!   恨恨的瞪着他,这些男人总是如此霸道,却觉得自己更加可悲了,那种沦陷在泥潭中,想要变坚强,想要挣扎逃离的想法,在权欲的魔掌下只是不堪一击的笑话。   “朕就不明白,连城炙如此对你,你还有什么好迟疑的?还有,你当真以为木劭凌对你是多么真心么?哼,不要自作多情了,对于那种男人来说,美丽的女人只是他们用来达到目的,攀登上权欲高峰的棋子罢了!朕对你的事虽不能说全部了解,但也知晓了大概,朕想,在你的心里也必是知晓的,你身边的男人,有哪个是真心的!”   他说的都是实话,每一句话都像一个巴掌打在我的脸上,即便很痛,我却连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口,因为,他没有说错。   连城炙的爱太令我害怕,因为那种因恨而产生的爱,是毁天灭地的,随时都有可能将我焚烧。   凌哥哥的情太过虚幻,就像他的人一样,太过纯美完全,反而令人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犹如镜花水月,美是美矣,然只要轻触便都会碎落,消失不见。而他也从未给过我一个明确的说法,那只是一种感觉,感觉过了,便什么都消失了。   “朕知晓你要的是什么,朕可以答应你,等到一切结束后,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绝不会有任何人阻拦你!”   连城赋给的诱惑无疑是击中了我心中的要害,我想要的,如今除了离开,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呢?   可是自由却是要用灵魂来交换,这种恶魔的交易,即便得到自由后,我的灵魂还能救赎么?!   “不,我不能……如果得到自由的代价是替你杀人,成为你的傀儡,我宁愿不要!”   坚定地摇头,看着他忽变的脸色,我无所谓的笑了,也许吧,我是可以为了自由用一切来换的,可是在得到自由之前,我想保留一颗完整的心,只属于自己,不被他们权欲的争斗污染的心!   我独自拥有的东西并不多,美貌是被利用的,翅膀是被折断的,自由只是庭院深处的那一隅,唯有心还是独立的。   如果现在连心和灵魂都交出去了,我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皇上,其实你完全不用争的,该属于你的,总会属于你的,即便你不是真正的……可是,这皇位也只有你可以名正言顺的坐着。太后不会夺了你的一切的!”   看着他,我试图规劝,然而却惹来他嘲讽的大笑,仿佛我说的天大的笑话,他摇头无奈的看着我。   “木清殇,你知道什么?!你以为朕想要的是皇位?嗤,那个老妖婆确实不会夺了朕的皇位,可是她却不会给朕一个帝王该有的权利,当然,以朕现在的势力,她再想如过去那般逍遥自在也是不可能的。可是,朕想要的不只是皇位和皇权,还有,老妖婆的命和沐阳王爷一家的命!”   我被他充满恨意的话语彻底惊怔住了,他想要太后的命我倒可以理解,可这与沐阳王爷一家又有何关系?!   他的恨未免太广泛了些,沐阳王爷与他顶多算是个对立的敌人,只要战场相见,成败自是可以抹灭那种怨恨,犯得着如此咬牙切齿,用这种权谋诡计来达到么?!   他背对着我,沉默了半晌,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可是看着那被黑暗笼罩的背影,一种浓郁的晦涩蔓延,那种毁天灭地的恨意令我惊惧。   他为何如此恨沐阳王爷?!   “木清殇,你也曾在沐阳王府生活了八年,你给朕说说,沐阳王爷和沐阳王妃都是个怎样的人。”   他艰涩的暗哑着嗓音开口,似是感慨,似是悲伤。我早已被他这种诡异的情感弄迷糊了,有些怔怔的不知所措,他为何独独对沐阳王爷一家如此仇恨好奇?   “说啊,若说的让朕满意,朕今日便放过你,不再让你掺进这泥潭中来。”   他邪肆的眸子直直的盯在我的脸上,锐利的视线叫我有些慌了手脚,与连城赋相处,比起太后更令我有压力。   低垂着头想着过去,在沐阳王府的八年,由当初的懵懂无知,到后来长大后的明了,那是一段幸福毁灭的过程。   沐阳王爷和王妃对我算是十分好的,我也一直都被大家当做真正的郡主对待,没人亏待了我,只除了,他们一直隐藏的目的,养育我只是利用。   “他们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是一对疼爱子女的父母……”   “嗤,是么?相敬如宾的夫妻,疼爱子女的父母?是这样么?”   我怔怔的看着连城赋,不懂他的话语中的嘲讽愤怒为何,我如此说犯着他了么?他好像对沐阳王爷和王妃成见很大,那种恨绝非只是对立的敌国领袖那般简单!   “哼,你一定很好奇朕为何只针对沐阳王府,朕可以告诉你,不过,听了之后,即便你想要拒绝归入朕的阵营,都不可能了,你还要听么?”   我急忙摇头,打断了自己所有的好奇,反正这些事与我无多大关系。   他看着我急忙拒绝的模样摇头轻笑,那笑是明媚的,淡化了他眉间的阴郁之气,令整个人开朗了许多。   一张人皮面具真的可以将人彻底改变的,戴上人皮面具的他飘渺如淡然的仙人,只有偶尔的邪戾隐现,那副淡然的模样任谁都无法将他与尊贵的帝王连在一起,这也是为何即便我觉得那双眸子似曾相识,也没有将他想成白衣男子的原因。   而以真实面目出现的连城赋,多了霸气,多了阴沉谋略精深,更多了乖戾残暴。   世人都认为他只是一个昏庸无能的无道君王,却都不知自己被他的假面具蒙蔽了,若是知道真实的他是这般,只怕到时候的天下又是另一副光景了。   隐约的感觉到,圣炎朝维持多年的平和即将破碎,连城赋的势力亦是十分强大的,比起连城炙我不能肯定的说他比连城炙还强大,但至少两者相对,他绝不会输的太惨。   那日大婚时,他拦住迎亲队伍,光是那四名护卫的身手就不可小觑,更遑论他本人了,他被那股神秘势力称为主上,人人皆为他的命令是从,那些人绝对比皇宫中这些几乎腐朽的将相厉害得多。   只是不知,当初无权无势的他是如何营建起这么庞大的势力,这绝非一朝一夕可以蹴就的。   对他这个人,小看了他,无疑是自取灭亡,太后明白的或许太迟了,即便控制住他的皇权,却依旧控制不住他早已丰满的羽翼,当那道羽翼张开,还能阻挡的了么?   这个一直将自己名声败坏君王,其实一直都只是在隐藏着真实的自己,当他的光彩渐渐消暗的时候,黑暗中的势力却在迅猛的成长,直到不再惧怕皇家的兵力!   “木清殇,为何不将那盒子打开?看了里面的东西之后,你若还是如现在这般决定,朕绝不拦你!”   他手指轻勾着那榆木盒的铜锁,将一把小巧的钥匙垂悬在我的眼前,那不停摇晃的钥匙似是一道符咒,左右了我的思绪,令我挣扎不开。   “快打开吧,看了之后,你若走,朕不拦你!若要留下,朕会告诉你所有的秘密,咱们便是生死一线的人!这里面的东西,关系你的身世,更关系到当初渐频阁被灭门的真相,为了你,朕特意派人追查,呵呵,这结果倒也不白费朕的一片苦心!”   他阴狠的笑令我愈发惊惧,仿佛正中了他的下怀,他是恨着沐阳王爷一家的,那么,难道真的是凌哥哥么?真的是他派人毁了渐频阁,杀死我所有的亲人么?   一场大火,彻夜燃烧,整个滨州都为之震动,大火染红了滨州半边天空,父亲拼尽全力的护着我跟娘亲逃出渐频阁,却逃不出阴谋划下的追杀。   当年只有六岁的我,看着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容将长剑刺进父亲的背,鲜血喷在了渐频阁的门柱上。   娘亲悲绝的哭喊,却只能抱着我逃离,然,数不清的黑衣人堵死了所有的出口,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娘亲为了救我,用自己的身体包住我,冲进了火海!   娘亲被大火燃烧了,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将我丢给林叔叔,笑着对我说,要坚强的活下去……   活下去!手指用力的捏住盒子,几乎将盒子捏碎,活下去……   不管多苦,不管多痛,我都撑了过来!可是撑得那么心酸,那么苦涩,伤后的泪水不知流了多少,活的太累!   这个盒子里就躺着当初渐频阁被灭的真相,只要打开,我就能知道究竟是谁杀了我所有的亲人,毁了我所有幸福!   颤抖的双手,捧住的是我的仇恨,心剧烈的痛着!爹娘,我该怎么办?那一刻,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勇气面对一直想要的答案!   “难道你不想为你的爹娘报仇了么?你想让你爹娘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么?你明明可以为他们报仇的,只要打开这个盒子,只要听从朕的命令!”   那个帝王,用冷血的声音说着,强硬的执起我的手,逼着我将钥匙插入了锁孔。   ‘啪’的一声,锁弹开了,紧绷的心弦忽然松了。我不能让爹娘冤死,那个杀了渐频阁百口人的凶手,绝对不可以就这么算了!   脆弱的无助消残了,面纱下的容颜被冷漠覆盖,总是脆弱,要如何报仇,要如何挣脱他人给的枷锁?!   看着那盒子中躺着的明黄色的缎布,心,惊搐着!   难以置信的抬眸看着连城赋,却见他鼓励的看着我浅笑,一切都如他的计划进行着。   ‘太后手谕,滨州渐频阁,薛氏一族,雪裳郡主等人,诛杀之!’   看着明黄色缎布上的巨大的后印,我一时无法反应,是太后……   竟是太后……   不是凌哥哥……   我怎么想不到呢,梁雪慧的不幸,是太后心底的痛,她必是十分痛恨娘亲的,我怎么想不到,她才是最有理由将渐频阁毁灭的人!   难怪连城赋执意让我知道真相,我苦笑着,这个真相,让我不得不将自己出卖给他,因为只有如此,我才能替爹娘报仇,替渐频阁冤死的老老少少报仇!   那个冷血太后啊,多狠的心肠,那么多无辜的人,全都葬身火海,只因为她妹妹的不幸福!   “如何?到如今,你还要拒绝朕么?”   他靠近我,暧昧的唇在我的耳畔吹着热气,然而我只觉得一片阴冷,整个世界都是冷的!   权利,仇恨,欲望,这太多的东西,每一样都能将人摧毁,挣扎不开。   用力的抬起头,将所有的泪水逼回眼眶,缓缓闭上眸子,沉淀了所有思绪。   半晌,再睁开眼,这个世界仿佛染上了一层灰色,有些暗沉了,天,阴了么?!   “我唯一的要求,等一切结束后,让木清殇这个人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生死皆可!”   生已无欢,死又何惧!这肮脏的世界,唯有死,才不会与它一起沉沦。   看着连城赋僵在唇角的笑意,我忽然发现,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可悲的。   太后是可悲的,一生为了权利后位,最终为自己找了个掘墓人,连城炙是可悲的,他永远都不懂该如何定义爱恨,分不清的是自己的心,凌哥哥亦是如此,永远完美虚幻的活着,在别人的心中筑起一道看不透的墙,最是孤独寂寞。   而连城赋,该如何评断他的人生,这个更加复杂的男人,我已没有更多的力气去看透他,他的深沉,又有几人可以看透。   坐在离宫的马车上,衣袖中紧紧揣着的是那道毁了我人生的懿旨,虽然答应了连城赋,甘愿成为他操纵的傀儡。   只不过,不是替他杀人,而是帮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至于这东西究竟是何物,我却是不知晓的,我想,该我知晓的时候,那噬魂术便会告知我吧。   嘲讽的笑了,笑这人生,怎地那么多无奈。   刚回到睿钦王府,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低气压在蔓延,府中的下人见着我皆神色闪躲,急匆匆的跑开了。   莫名的看着忽然变得静悄悄的王府,无所谓的耸耸肩,朝听水阁走去。   到如今,还有什么是值得在乎的,等到为爹娘报了仇之后,便该离去了,是尘世之外,还是阎罗地狱都是无所谓的,寻寻觅觅了这么久,依旧找不到方向,这人生啊,除了伤痛,再也看不到一丝光明。   刚踏进听水阁的院落,便被那一院子的青衣侍卫惊怔住,以为听水阁出了什么大事,急忙的推开房门,便见小衣满脸泪水的跪在地上,惊惧的颤抖着。   连城炙冷寒着脸坐在首位上,阴鸷的眸子盯着我,紧抿的唇压抑着快要奔泻的怒气。   我轻笑着挑眉,淡漠的看向他,终于要来了么?该来的,终会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小衣见着我出现,眼泪流的更快,想要朝我扑来,却又惊惧有连城炙在,急忙收回身子,乖乖的跪在地上,不敢有半丝愈距。   这男人,平日里该是多么残酷啊,让下人这般怕他,轻声叹着,却换了更多的失落,对于他的残酷,领略最透彻的便是我吧!   “你入宫了?!被皇上召进宫的?!他为何召你入宫?!你们做了什么?!”   咬牙切齿的问着,他铁青的脸色仿佛我背着他偷了人,令我觉得好笑。倒是想要问他一声,凭什么这般理直气壮的质问我?!以我夫的名义么?   在他的眼中,我就是那么水性杨花,总是在勾搭男人么?他当真以为那皇帝真是个贪色的无能之人,还是,这只是他想要惩罚我所要找寻的借口?!   心,还是有些痛的,我以为不会痛了。   “王爷日理万机,今日竟有时间来听水阁,殇儿真是受宠若惊。”   冷漠的说着,搀着两声嘲讽的笑,看着他忽变的脸色,酸涩的心总算有些平衡了。   他双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艰难的控制自己才勉强找回一丝冷静,沉重压抑的脚步,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每一声都如踩在我的心上。   “滚,全都给本王滚出去!”   他暴怒的吼着,惊吓的众人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听水阁,我撇了撇唇,作势转身离开,却被他一把扯住了手臂,用力的拖了回来。   “木清殇,本王准你走了么?!”   “清殇不敢,自是听了王爷的命令才走的,王爷不是说全都滚出去么?清殇还以为,自己也是该离开的,呵呵,王爷啊,下次要喊,记得说清楚,不然,会生出误会的!”   我捂唇轻笑着,那副模样我自是知晓会令他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又如何呢?   对他,已经没那么多耐心等着他理清自己的爱恨情仇!   手被他死死的捏住,骨头好像都要碎裂了,很痛!可是,我仍旧看着他笑着,即便眸中蓄满了泪水,我要嘲笑他。   这个总是自以为是,可恶透顶的男人,很快的,很快我就再也不用总是被他压制欺负了,我会离开,也许会死去,再也不会被他欺负了!   “怎么?你又想惩罚我了么?这次是什么呢?鞭打?还是再带我参观一下那人间炼狱?再不然,你可以将我送进那个深井密室里,那里有噬人蛊,还有满墙的虫子,最好还有蜘蛛,啊,对了,别忘了,还有一个拿着鞭子抽打我的女人!呵呵,是不是这样?”   他紧蹙的眉头看着我,脸色十分难看,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还是在沉默。   用力的甩开他的手,恨恨的瞪着他,这个男人,真的令人受够了!   “连城炙,你凭什么质问我?!我们这样的关系,你凭什么质问我?!你是我的丈夫么?呵呵,别说笑了,我要的不是这样的丈夫,看着我被欺负,他不会沉默不语,看我在生死中挣扎,他不会任由伤害我的凶手逍遥自在,不闻不问,看着我被伤的遍体鳞伤,我的丈夫不会还在庇护着那个伤了我的人!所以,别说笑了连城炙,你根本不配,我木清殇要的不是这样的丈夫……”   “你……木清殇,你究竟怎么了?!”   他愤怒的低喊着,用力的钳住我的肩膀,用力的摇晃着我。我呵呵笑着,双手缓缓的附在他的脸上,轻轻的触碰着。   “连城炙,我好累,好痛的,我也需要安慰,需要呵护,我总是在想,如果我嫁了个平凡人该有多好,他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没有那么多的束缚,我开心,他可以陪着我笑,我难过的时候,他会替我拭泪,会很温柔的告诉我,不要哭了,我哭他会难过的。他会好好保护我,不让别人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伤了我,他不会的……”   松开他的脸,我缓缓后退,看着他无措的样子,笑着,满脸的泪,是最后的发泄,这样的丈夫,我不要!   “连城炙,你知不知道,今天我差点再也回不来了?你一定不知道,呵呵,也是,你知道什么呢?除了知道恨我,一次又一次的伤我,你还知道什么呢?连城炙,你不会累么?这样相处下去,你不会累么?你有一个爱你爱到痴狂的姐姐,她比我这个假郡主高贵多了,娶了她,你能得多很多,又何必抱着对我的仇恨不放呢?”   “你,你说什么?!你知道了什么?!木清殇,你究竟怎么了?!”   他惊怔的看着我,似乎对我知晓那段宫廷秘事无法接受。   我木然的摇头,轻声长叹,看着晦涩的天空,几乎要垂下雨滴的乌云在呜咽着。   “我知道的,足以让那些人杀了我,当然,你也可以杀了我,你也早就知道了吧?原来,这王府中竟还隐藏着那样一个秘密,难怪…唔…”   一把捂住我的唇,阻止我继续说下去,看着他阴沉的脸色,我轻蔑的嘲笑。   “不要再说了!木清殇,你疯了么?!你就这么想死么?!”   他愤怒的低吼着,将我圈禁在他的怀中,莫名长叹着。   “殇儿,你在怨我么?怨我没有替你讨回公道么?可是,我也有我的无奈,她的身份,不是我能动的。殇儿,对不起,你怨就怨我吧,真的对不起……”   用力的打在他的身上,用尽了全身力气,我恨他,我恨他,好恨啊……   “连城炙,我恨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用力的嘶喊着,声音嘶哑,心底是万般抽痛。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艰涩的低喃,却惹来我的大笑,又是对不起……我要的,不是对不起啊,他永远都不会懂的。   “风雨替花愁,风雨罢,花也应休,我欠你的,还够了么?”   他似是知道我接下来想说的是什么,更加用力的抱紧我,紧的我无法呼吸。   “不要说了,我不会准的,今日的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忘记好么?”   他说的那般轻松,可知这都是我的血泪铸成,那么痛和伤,要如何去忘?!   “忘不掉的,有些事,有些伤,一旦经历了,就再也忘不掉的。连城炙,你又何苦留下我呢?从今以后,我带给你的,只有不幸,如果现在让我离开,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答应了连城赋,那么今后必会不受控制的做出一些不利于他的事,如果现在放我离开,一切都可以阻止,迟了,便是不得反悔的。   我不甘心成为傀儡,可是我要拿什么为爹娘报仇?   夜色深了,却听见窗外传来滴答的雨声,愈发的急促了,我与他隔了很长的一段距离,静默的坐着,看着窗外的雨,眼睛益发的酸痛。   “连城炙,为什么一定要留着我呢?恨么?”   静静地问着,声音有些沙哑,伸出手到窗外,任由雨滴垂落在上,雨水打在手心的感觉是那么温柔。   “不是,不是因为恨……”   他轻轻起身,想要朝我走来,却被我猛地退离的动作惊怔了脚步,眸中闪过一抹受伤。   “呵呵,你该不会说是因为爱吧?”   我笑的嘲讽,笑的不可自已,哪有人,这般爱的……   他眉心蹙起的更厉害了,堆成了川字。   将手收回,回眸看他,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脸轻问:“还是说,是因为这张脸?!”   本想让他看看我今日的杰作,将那张可怖的脸展现在他跟前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可是不能害了小衣,更不能让他知晓我懂得易容,便作罢了。   “不是,不是恨,也不是因为你的美貌,不管你信不信,我都——”   “启禀王爷,云濂将军求见!已在景明阁等候!”   他的话被听风打断了,脸色变的更差,沉默半晌才道:“云濂过几日便要带领大军前往边关战场,有些事需要商讨,等结束了,再来看你,你先歇下吧。”   我勾唇轻嘲,看也不看他,对他的话毫无反应。本以为他离开了,谁知半晌他的声音又传来了。   “这几日我去了淮阴山,向那里的蛊师询问了你的情况,他说你中的是噬魂术,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究竟是谁,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不会再让我受伤了……   低笑着摇头,轻触着左手臂上的红色突起,一切都太迟了!   4【谋爱篇】 第019章,陷害   天空始终是那么阴沉,仿佛将要倾轧,整个都坍塌下来。厚重的乌云漂浮在半空,整个氛围压抑的人透不过气来。   大雨不知下了多久,只知道,那天一进是那般阴暗,没有透亮的时候。   炎京西城,莲花巷弄连绵着几家矮小的茅草房屋,这屋壁年久漏了雨,把墙渐渐的欹斜,使一根朽木撑着墙根,又裂了一条斜缝儿,那边使纸糊了,常常透过灯光来。   晦涩暗沉的光线穿透雨幕照了过来,不仔细瞧,根本看不清那光线之下的光景,两三个人围聚在一张破损的桌子前,似是在商讨什么,声音嗡嗡响,被大雨声打散。   “明日大军将会自炎京出发,向北行走二十里地便是地形极其复杂的京都岩石谷,因大雨过急,为了保证队伍行进安全,有可能会重新划出一条道路绕过岩石谷。但经过考证,方圆十里面北之地,除了岩石谷,都是那郁木丛生的树木,如果勉强行走,大军的行程必会耽搁。所以,我肯定,云濂仍会选择岩石谷!”   一个面型俊朗的中年男子双目泛着睿智的光芒,虽穿着一身破旧不堪的衣衫,然那一身不寻常的气势却如何都遮挡不掉的。   他一手压着一张暗黄的图纸,手指在其上不停地划出几条线路,看着对面深思的二人,静静等候他们的回应。   老者以手捏着胡须轻掳,眉心微蹙,盯着那张图纸半晌,才缓缓开口:“按理说确实只有如此,但是不要忘了,那姓云的也不是省油的灯,对于咱们近日里的行动,虽然已经尽可能小心的进行,但多少还是被他扑捉到了马脚,他必是已经生出警惕之心,这一层他不可能不考虑。   边关战事燃起,天蜀国虽与北原北番联合,目前为止确实气势如虹,然若等到常胜将军云濂抵达,只怕又是另一种光景了。我想主上也必是考虑到这点,才叫咱们从中制造些麻烦,想要耽搁住云濂的脚步,即便日后云濂抵达边关,迎接他的,也只会是两败俱伤的情形。”   中年男子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老者的话,端起图纸仔细看着,想要瞧出些端倪。   “你们别忘了,咱们还有一颗待用的棋子!”   那个背着灯光一进沉默的背影忽然开口,打破了一室的死寂,只是那声音听起来有些怪怪的,半是清脆,半是低沉,似是发育未完全的小子。   那身影也有些瘦弱单薄,一身略显宽大的布衣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整个人笼罩在阴暗里,给人一种阴森鬼气之感。   两人听了他的话,都微微一怔,眯起眼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这两人原本就倚着年长地位高,对眼前这个忽然出现,手握主上令牌的病弱小子不甚在意,以为不过又是哪家富家少爷,被主上招引来的。   此时听了他的话,心底虽然不在意,面上却也得装出倾耳聆听的模样。   “不知小哥说的是谁?!”   少年轻声冷哼,发出一声怪异的低笑,那笑声竟叫见过大风大浪的二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晚夏的雨夜愈发显得凄冷了。   “二位长老虽然见多识广,但论到计谋权术,本公子还是胜过二位一筹的。这也是为何主上要本公子前来助你们一臂之力的原因。”   听着少年狂妄的话语,两人脸色一阵铁青,本想怒气驳斥,却又想有着顾及,只是恨恨的粗喘两声,忍耐了下来。   少年背在阴影里的面容有些苍白,勾起唇角冷邪的笑着,从衣袖中抽邮一张纸,交给了二人。   “你们看这画中的女子,认清了,阻挡大军进程的想法有些愚钝,倒不如以智取胜来的轻巧,传令下去,让那些埋伏在半路上的人马切勿轻举妄动,本公子自有打算!”   二人盯着那纸上如翩然仙子的少女,怔愣半晌,只是不懂这画中弱质女子对他们的计划有何助益,难不成是美人计?   可是那云濂将军出了名的冷血无情,即便天仙下凡亦是坐怀不乱的,只怕美人计对他也是无用的。   “放心好了,只要云濂见了这画中女子,不仅会方寸大乱,而且,哼,只怕与睿钦王爷的关系也会陷入僵持,再不复从前!”   少年手指轻抚过画中个女子的绝色容颜,原本轻柔的动作却瞬间化为刚猛,十指用力握紧,似是隐藏了极大的恨意,眯起的眸子射出冷冽寒光。   二人不解又好奇的打量少年,对他的话还是半信半疑的。这画中女子如此厉害?竟能引得冷血将军方寸大乱,亦可破坏他与睿钦王爷坚不可摧的兄弟关第。   若真是如此,那么倒真是比使用野蛮的方法好上许多,不费一兵一卒,便达到主上的要求。   虽然有着怀疑,二人却也不反驳,反正即便这计划失败了,主上亦不会怪罪在他们头上。   少年接过画纸,拿起毛笔在上面添了几个字迹,天色太暗也看不清究竟写了些什么,便又被折了起来。   “你们现在只要派人将这幅画交到云大将军手中,便静候佳音吧!”   将折起的画纸交给中年人,少年冷笑两声,捡起一旁的蓑衣披上,眨眼间,便融入浓厚的雨幕中了。   “林长老,你说这幅画有这么神奇么?”   中年男子轻声问着,将画纸收进衣袖。   “倒是听说过云大将军是因为女子才变得如此冷血无情,只是不知与这画中女子是不是同一个了,好了,快些遣人将东西送去,慢着!只怕此时云大将军仍在睿钦王府,送进睿钦王府更快些!”   老者轻笑着,若是刚刚他没有看错少年后来添上去的字迹,那么一切好戏都将上演了。   “今日主母传来消息,说蜀中药王已经抵达炎京,让我们好生留意,这药王可不是个简单角色,若能将他收归我们,以后对主上的大业必有益处。”   两人披着蓑衣,边说便冲进了雨幕,交谈声很快便被大雨声消残了。   酒宴华盛,主客都已有了几分醉意。鲜丽的服饰,闪耀的珠宝,身后倚立的随从,乃至主人殷勤的态度,博都衬托出他的高贵身份。   他举止有节,言谈恭谨而又矜持,偶尔射出的目光,带着金属质地的锐利和阴冷。   一张银色面具遮住了他所有表情,衬得他气质更形冷寒,只是无声的坐在那里,似是超然世外,冷傲的欣赏着那些自诩君子的人渐露丑态。   “轩辕公子,如何?这些美酒佳肴,外加美人儿,是否教你满意?”   一个略显臃肿的中年人醉态毕露的笑着,满口黄牙,口中散发着浓重的酒气,双目有些涣散。   轩辕寒勾唇冷哼,此人必是日日饮酒作乐,沉溺女人堆中,阳气衰竭,眼下发青,四肢虚肿,命不久矣!   “轩辕寒自是受庞若惊,轩辕只是途径炎京,很快便要向西行去,没想到睿钦王爷消息如此灵通,得到王爷如此款待,是轩辕的荣幸!还望洛大人能替轩辕谢过王爷。”   “唉,轩辕公子此话过谦,谁不知轩辕公子医术无人能及,王爷也早就仰慕公子高超医术,只是无奈事务太多,无法抽开身,今日刚听说轩辕公子到了炎京,便命本大人将你寻着,好生款待。只是明日云大将军便要领兵出征,王爷尚有事务要处理,不能亲自相迎,还望轩辕公子见谅!”   洛大人说完,对着身旁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心领神会,即刻退下,不多时,丝竹之声响起,一个蒙着面纱的窈窕少女翩然而至。   那女子衣衫单薄,在宽大的高亭之内,透着雾气的雨幕缭绕如仙雾,乍一看真如妖孽降世。那女人正舞动着,柔软的腰肢,隐约显露的酥乳,起伏不定的臀峰,如鱼儿活泼泼游动,忽远忽近。而不时投来的眼光,如怨如诉,牵引着众人的魂魄在空中飘荡。   女子缓缓靠近轩辕寒,若有似无的勾引着,然而轩辕寒虽一直抬头馋丰佳酿,冷寒的眸子却至始至终没有生过半丝波动。   那闪闪的目光直盯的女子僵直了身子,再无先前的灵活,气的洛大人大声的呵斥,急急的退下了。   “轩辕公子是不是嫌弃这些太过庸脂俗粉?”   洛大人肥胖的脸有些抽搐,对轩辕寒如此不给面子显然是不满的,却顾忌着他是王爷邀请的客人,只能勉强压着怒气,陪着笑脸。   “洛大人,这些还是免了吧,轩辕最近修身养性,沾染多了这些东西,是会短命的。”   他轻笑着,明着说自己,暗着却在说洛大人。他没什么好顾忌的,对这些官场中的人事最是厌烦,今日只是不知那睿钦王爷如何得到他的踪迹,找他又有何事。   若是可以,他是决计不会与这些人牵扯上关系,做一个闲云野鹤的大夫,岂不是比与这些人一起阿谀奉承好的多,畅快的多。   仰头饮尽杯中酒,他率先起身,冷漠的道:“洛大人,天色已晚,轩辕尚有事处理,这些美酒佳酿美人儿,还是大人独自享受吧!轩辕只在炎京停留三日,若三日内王爷仍旧没有时间,到时候轩辕便告辞,不再等候!”   说完,便转身离去,不顾洛大人愤怒的叫嚣。   “轩辕寒,你不要依仗药王的身份便如此嚣张,若不是王爷想要替王妃解了噬魂术,你以为你会得到如此高的待遇?哼,不知好歹!”   轩辕寒的身影稍稍一顿,面具下的眉心微蹙,只是瞬间,便又恢复正常,朝着自己下榻的客栈走去。   噬魂术?!他轻笑着,看来,他的炎京之行倒是来对了!   深夜的睿钦王府并没有消停,依旧穿梭着下人的身影,忙碌不已。景明阁内灯火通明,外面侍卫层层把守,整个氛围略显凝重。   几名想要献殷勤的侍妾都被这严峻的阵仗惊慑住,有些不甘的退了回去,心中满是哀怨,好不容易等到王爷回来,不是去王妃那里,哪个不是满心期待的打扮好自己。   谁想到边关战事告急,王爷连续留着云大将军两日商讨军情,让这些侍妾连个面都见不着。   大雨似是知晓人心的哀愁,不停下着,这场大雨几乎令干涸的炎京河满溢,战争的年代,便连着天灾人祸,似是独独一件祸事凸显不了百姓的愁苦,便接连着,硬生生的断了百姓的活路。   连城炙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层层雨幕,厚重的雨幕折断了他望向远方的视线,在这紧张时刻,明明该沉静下心思,想着军国大事,可是,那止不住的心思盈满了她窈窕的身影,以及满脸的泪痕。   才发现她伤的那样深,那么痛,她说,她要的不是他这样的丈夫,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她恨他……   心,有些痛了,他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当初只以为他放弃了恨,一切就都会好的,他与她可以像一对平凡夫妻。   没想到日子愈发的不能平静,许多事推挤在一起,硬生生的搅乱了一切。   他伤她太深,想着她看着他时那种绝望,他忽然害怕,他再也挽回不了她。   有时候只要牵扯到关于她的事情,他就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看着她想着木劭凌,看着她如此的不在意他,心里没有他,他就止不住的愤怒。   那日带她去荒宅,本来是想告诉她,忘记以前的所有,忘记对木劭凌的相信,那个男人不值得她满心期待,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变了味道。   他一心想要让她明白木劭凌的为人,却忘了,他所展现在她眼前的,是她这一辈子的伤痛。   她愤怒的跑开,他本想追上去拦住她,可是他忽然发现自己错了,不该如此自私残忍。想要给她时间,可是却不放心她一个人离去,于是他追了上去,只是怎么也想不到,看到的竟是她依偎在别的男人怀中,主动的投怀送抱!   当时脑海中有一根弦断了,他无法思考,被满心的愤怒妒忌主宰,用言语伤了她,粗鲁的动作碎了她对他的最后一丝信念。   看着她悲绝的眼神,他才发现,好不容易得回的平和,好不容易堆砌的心动,都被他自己毁了。   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他该了解的。她有时很软弱,可以依靠别人时自己绝不会动手,总是希望受到保护,许是小时候受到的伤害太多了。   她有时候很倔强,绝不会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却又太过善良,面对他毫无理由的恨意,她也不反驳,任由他伤害她那么深。   她怎么会主动勾引别的男人呢,等到他想起噬魂术控制了她时,一切都太晚了。   那日回到王府,他不是因为太忙没有时间,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看着被她派人送回来的所有他的东西,心底的害怕越来越深,那道鸿沟如何都跨不过。   想要得到她的原谅,所以他撇下军国大事给云濂一个人处理,自己跑到了淮阴山,跟盅师询问噬魂术,想要减轻她的痛苦和害怕。   可是没想到刚回来听到的便是她入宫,被那个表面昏庸实际上却心思深沉的皇帝带进了皇宫。   等了许久都等不到她回来,她不会知道他心底的不安多么浓重,想着那皇帝会不会贪图她的美色,虽然他知晓皇帝的贪色只是做给世人看的,可是她不知道她的美是男人看了都会心动的,即便后来她的容貌破损了,却依旧遮掩不了她的美好。   他本想着等她回来和颜悦色的安慰她,他知道她很害怕皇宫,可是等得太久,耐性磨光了,对着下人发脾气,依旧缓解不了心中的无措。   所以忍不住便对刚回来的她发火,可是她不知道,其实他最想做的是紧紧的抱住她,让她再也不要消失在他的视线了,只是,他男人的骄傲不允许,不想她看轻了他。   可是,他的迟疑,顾及,和自傲,得来的是她的恨,满心的哀怨,她要的不是他这样的丈夫……   是啊,她说的对,成婚以来,他没有令她开怀过,每次给她的都是伤痛,因为顾及到连城璇的身份,即便知晓是连城璇的丫鬟绑架她伤了她,可是他却不能找连城璇质问,不能给她一个公道。   他自以为自己比木劭凌更能给她幸福,可是至少当初她跟在木劭凌的身边时,从未受过任何委屈,可是嫁给他的短短数月,便身心是伤!   长长叹了口气,低低的嗤笑着,究竟是何时丢了心,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当他接过木劭凌派人送来的画时,冰冷的心忽然复活了。   当初他以为那是恨,却没想过会是爱,一直都以为是恨着的,可没想到早就爱着了。   即使知道娶了她以后,麻烦事便会接踵而来,可是仍不想错过,当初为自己找了个恨的借口,其实只是想要让自己有理由让她留在身边,独自霸占着她。   “王爷?”   云濂刚从图纸上抬起头,便见着连城炙傻傻的站在窗前长呈短叹,眉心微蹙,轻声唤着。   必是又想到那个女子了吧,淡然如华,娇美如雪,软香的气息似曾相识,却又距离那般遥远,与记忆中的人早已天人永隔。   第一次相见,是她穿着一袭血红嫁衣轻撩车帘时,那如水的眸江泛着点点哀怨,令人不由自主的沉溺。   跟记忆中的她很像,那个总是爱唤他章鱼哥哥,哀怨着小脸瞪着他说,不要总像只章鱼一样粘人的小女孩!   想着过往,冷漠的脸终于有些融化,添了淡淡的笑意。然,笑意过后,浮上的是苦涩,是绝望。   ‘嗖!’的一声,一只短箭穿破雨幕直直的射进了窗户,险险的从连城炙的颊边滑过。若不是他反应迅速,只怕那只短箭射中的便是他的脑袋!   外面的侍卫顿时如炸开了锅般,急匆匆的向外追去,可是大雨瓢泼,哪里找寻一个隐藏的影子。   连城炙蹙眉盯着那只镶嵌在柱子上的短箭,垂悬着的锦布写着大大的两字‘云濂’!   与云濂互看了一眼,眸中皆是晦涩的暗沉,云濂放下图纸,一把将那只短箭拔下,将上面拴着的竹筒取下。   “上面写着什么?”   看着忽然变成雕塑的云濂,连城炙有些不解,好奇那张纸上究竟写着什么震慑人心的消息,意能将向来冷漠的云濂惊变成雕塑!   想要上前探寻,却见云濂像是受惊了般,急忙的将纸张钻成一团,深深嵌在手心。抽搐的脸看着他,清冷的眸子不知何时染上了血丝,浑身颤抖着。   “云濂,究竟怎么了?这般怪异?!”   “没什么……只是一个故人传来的消息,说是已经在将军府等我,要我快些回去!”   将那团纸胡乱的揣进怀中,云濂急匆匆的收拾好图纸,声音愈发的僵硬道:“关于军事部署便先讨论到这,就按我们之前商讨的计划进行,如果需要改动,云濂会派人通知王爷,云濂告辞!”   急匆匆的冲进雨中,连蓑衣都记忆披上,只有几名侍卫慌忙的捧着雨伞追了上去。   看着云濂如此反常的模样,连城炙忽然觉得自己心跳的厉害,有些虚浮不安,那张纸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看时辰尚有些早,便稍稍收拾了下,朝着听水阁去了。   他想要见她,不管如何,都不能让他们的关系这样下去,拖久了,就真的再也无法挽回。   他要告诉她,他已经找到蜀中药王,他精通盅术及医理,一定能解除她身上的噬魂术,而且也许还能消除她脸上的疤痕,还给她最初的容貌。   那时候的连城炙还不知道,有些事已经在改变了,变得不可挽回。   “王妃,这雨都下了这么久了,要到何时才是个尽头啊?小衣都快被憋出病了!”   温暖的小室里,一盏烛火摇曳,我与小衣围坐在床榻上,镶绣着锦缎。   这些日子总是在下雨,睡的太多,总觉得头昏脑胀难受的厉害,便翻腾出一些碎布,学着刺绣。   以前在沐阳王府的时候也学过,只不过对于每一样事物我都是浅尝辄止,学不到精深的便放弃了。   “王妃,你又走错线了,这一针应该反着来,这样图样才会显得整齐!”   小衣一脸无可奈何的看着被我绣的一团糟的花样,不住的叹息,那可爱的模样倒像个大人,而我反倒是个教不会的孩子。   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心中感谢着,至少身边还有一个这样的小丫鬟,聪明俏皮,不然,这日子灰暗的真不知道要如何撑下去。   外间传来敲门声,我与小衣都是一怔,不解这么大的雨还会有谁三更半夜的来,小衣急忙的将氏线收拾好,下床开门。   只是没想到,门外站着的竟是连城珏,一脸阴沉的站在那里,冷寒的目光直直的盯着我,让我如坠冰窟!   “怎么?没想到我会出现?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她勾唇轻笑,浑身微微颤抖着,这才发现她浑身已经湿透,向来苍白的嘴唇已经变成了青紫色。   小衣惊怔的看着她,显然被她这副模样给吓到了,伸出头向外看去,身后竟没有跟着一个丫鬟,而她就这样一路在漆黑的雨夜中走了过来。   一把推开小衣,她面无表情的进了房间,阴寒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我的身,那种愤怒是我如何都不了解的。   惊怔的看着她,好不容才找回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姐姐这么晚上有何事?你这一身衣服湿透了,还是先换一身干净的吧,不然会生病的。”   对小衣使了个眼色,却被连城珏冷笑着打断,轻哼道:   “算了吧,不用你假好心,木清殇,你可真是会装啊!不知道前些天你跟皇上究竟说了些什么,他竟会如此偏袒你?难怪了,跟你娘亲一个样子,都长着一张勾魂的脸,炙被你迷了心魂,皇上被你迷了心魂,没想到连云濂都不放过,究竟为什么?!”   她愤怒的低喊,双手握的死紧,可是她的话我却听不甚明白。   皇上何时偏袒过我,若真有的话也是因为我与他亦是一条路上的人,至于云濂,就更无从说起了,除了见过三次,说了不甚多的话,我与他可谓没什么接触的。   看连城珏的模样像是都是颇大刺激,提到云濂时满脸的激动,我似是忽然明白了,莫非她喜欢云濂?!   可是不是说她喜欢的是那个战死沙场的将军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姐姐,殇儿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发生什么事了?至少定殇儿的罪前,先让殇儿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   有些苦涩的说着,只是没想到,即便我躲在屋子不外出,这祸事还是会从天而降,这日子就是容不得清闲的。   连城珏忽然大笑了,满脸泪水,摇头悲伤的低喃:   “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明明不知道你的身份的,为什么今天竟像是变了一个人?我倒宁愿他依旧像从前那么冷漠,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可是,为什么要让他知道你还活着?!你死了,至少我还有个盼望,我可以等的,不管多久都会等他明白,我等了他八年,为他消了青春,可是我等到的是什么?他说我骗他……”   她不停地哭着,声音有些不太清晰,配着外面的雨声,是那么凄凉绝望。   她的意思是云濂是认识我的?可是他却以为我死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前确实觉得他给我种熟悉的感觉,可是我真的是认识他的么?   云濂,云濂,这个名字在以前的记忆中是不存在的啊!   “我是骗了他,因为我明知道你还活着,却没有告诉他,可是要我怎么办?告诉他你活着,然后我该怎么办?薛紫絮,你为什么要出现?!”   惊怔的后退,那个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名字,如今再听到有人叫唤,心仿佛被撕裂了,过往的记忆犹如潮水般袭来。   薛紫絮……   “絮儿,快来,娘亲今日教你绘画,可不能做事总是这么浮躁。”   “絮儿,快跑……要坚强的活下去……”   “我不叫殇儿,我有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叫薛紫絮!”   “以后,忘记原本的名字,你就叫木清殇,如果忘不掉,就把这个名字埋藏在心底最深处,只要自己记得便好!”   心里好痛,怔怔的看着浑身湿透的连城珏,对于她知道我的名字并不好奇,因为她亦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   可是云濂又是谁?那个满意头白发的男子,究竟是谁?   门被大力的撞开了,惊怔的目光看着一脸颤动难以置信的连城炙,看着他一把捉住连城珏,用力的摇晃着,颤抖着声音问道:   “你说什么?你说,云濂知道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不要说的么?!”   连城珏冷寒的目光移到连城炙的脸上,一把挥开他的双手,冷嘲的笑道:“炙,他知道了,现在该如何是好呢?他可是一直当你是好兄弟,现如今,该如何是好呢?数十万兵权都握在他的手中,你是不是怕了?”   看着那两个十分不正常的姐弟,我渐渐明白了,原来如此。   虽然不知道云濂究竟是过往记忆中的谁,却可以肯定,这两姐弟之间必是有秘密的,一个将云濂蒙蔽的秘密,而这秘密便是我!   与云濂的三次相见,有两次是戴着面纱,唯有一次没有戴却又是在漆黑的夜里。   他从未见过我的样子,虽然他曾感慨我与他记忆中的一个人很像,然我们都不会将两个毫无关系的人联系在一起。   “告诉我,云濂究竟是谁?!”   颤着声音,艰涩的质问着,看着连城炙略显慌乱的眸子,连城珏的悲愤绝望。   连城炙嘴唇动了动,缓缓闭上眼,一拳用力的击打在桌子上,桌子应声而裂。   连城珏笑着,抹去脸上的泪水,倔强的起身,冷冷的看着我道:   “告诉你,我不会放弃的!现如今的你已经没有资格去得到他,我刚刚怎么没想到,你已经嫁人了,即便你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那也只是八年前,现如今,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所以说,我连城珏还是有机会的!总有一天,我会等到自己的幸福!”   她恨恨的说着,然后不顾大雨打在身上的痛,冲进了雨幕,留给我一个难以接受的信息。   她的意思是,云濂是……   “章鱼哥哥,你好烦啊,不要总是这么粘人,以后我就叫你大大章鱼!”   “章鱼哥哥,你不要哭,你爹娘不要你,絮儿要你,以后你就住在渐频阁,我家就是你家!”   “章鱼哥哥骗人,你不是说永远都不会离开的么?你不要走好不好?”   “……”   物是人已非,风雨罢,花也应休,原来人世间的一切都已经变换,八年间,毁灭了一切,重生了一切,不识了一切。   原来他叫云濂啊,他说不要抛弃他的爹娘给取的名字,所以任由我叫他章鱼哥哥,因为小时候的他就像个章鱼,总是喜欢跟在我的身旁,说要保护我。   那时的他很爱笑,很温暖,哪里有现在的冷冰冰,纵使相逢应不识,却叫容颜改,白了青丝,失了容颜,谁还记得谁家儿郎曾绕床弄青梅……   “殇儿……”   “连城炙,还是去看看云将军吧,也许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他不是一个做事没有分寸的人。”   看着连城炙轻声笑着,这些日子,这些人怎地教人那般累。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疲累的眸子看向窗外,等到天亮,大军就要出发了,不能也不准再生出任何意外了。   看着连城炙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心底的触动愈发多了起来。   他为何要对云濂隐瞒我的身份呢?是因为怕云濂阻止他对我的报复,还是因为他担心云濂知道我的身份后,与他就再无可能了?   到如今,造就了这副局势,情何以堪,又该如何收场,大军出发在即,将帅关系若是恶化,只怕对圣炎朝不利。   我轻叹着,这是不是又是那个谋略精深的君王的算计呢?连城赋,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帝位,天下,还是只是仇恨?!   听水阁外,漆黑的雨幕中,还有一抹隐匿在暗处的油纸伞,滴答的雨声滴在伞上,伞下的女子眨动着眸子,静静注视着那扇敞天的窗户。   “木清殇,一切好戏才开始上演……”   窈窕的身影翩然而去,印在地面的脚印被滴落的雨水冲刷,雨过无痕。  不知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第二日天亮,大雨不知何时停歇了,东方的天空终于乍现一道曙光,整装待发的十万大军如期的朝着北方进发,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   可是我知晓,有些事已经变了,就像连城炙与云濂的关系,即便此时无事,也回不到当初了。   这是连城炙要付出的代价,不管今后云濂的决定如何,他都没有资格去怪罪,因为毕竟苦果是他自己种下。   至于我与云濂,那一场战争便是经年,也再未与他见过,即便相见又如何,记忆中的章鱼哥哥和那个飒爽英姿,仗剑沙场的大将军不再是一个人了。   噬魂术像是发作过,可是我却什么都记不得,心中愈发的害怕,不知道在记忆被抹去的那段时间我究竟做了什么。   连城炙近来总是用一种令我心虚的眼神看着我,似是知道我心中想着什么,让我愈发的想要躲避他。   那是一种怀疑的眼光,让我以为,那段被抹去的记忆中所做的事,他是不是已经知晓。   作了一整日的画,一直到深夜才停笔,整个人忽然放松了下来,才发现槄酸背痛的厉害。   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半弯的月亮不知何时爬上了树梢,朦胧而凄美的月光伴随着微风与淡淡花香一同洒进敞开的窗棂,流光飞舞,柔和的光入了眼,却觉得十分清冷。   我深叹了口气,便将笔墨收起,稍稍梳洗便歇下了。   在这王府的每一日都是如此的累心,我自嘲着,经历了这般多事情,我依旧活着,生命力倒是异常顽强的!   和衣躺下,放空了脑袋不让自己再去想其他,太累了……   半睡半醒间,隐约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想要睁开眼,却又抗拒不了忽然袭来的晕眩,便又昏昏沉学的睡去了。   晚夏的初晨有些薄凉,令沉睡的我微微打了个寒颤,自觉的朝着身旁的温暖靠去。   解手可及的,是如火炉一般暖和的胸膛,温热结实的触感令我猛地惊醒,慌乱的自床上弹起,难以置信的瞪大眼,望着不知何时忽然多出的赤裸身躯!   起身太快,薄被便从身上滑下,只觉身子一片冰凉,低头看去,脱口而出的是我惊吓的尖叫!   我的衣服……   明明记得自己是和衣而睡的,为何此时却是只穿是件肚兜?!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眼前的这个兀自睡的香甜的赤身男子又是谁?!   一把扯过薄被将自己遮住,浑身颤抖着,死命的朝里侧缩去,脑海里一片混乱。   那男子被我的惊叫声惊醒,缓缓睁开眸子,将视线移向缩在里侧的我,眼睛深处闪过挣扎,面上的神情却是一片呆滞。   我试着让自己冷静,试着理出头绪,可是除了昨夜睡前闻到的那股奇异的香,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根本不知道!   门外忽然传来嘈杂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用力的踹开,巨大的声响将宁静的清晨打破。   侍妾们惊讶又搀着嘲讽幸灾乐祸的眼神打量着我与那个被踹门声惊醒的的赤身男子,他满脸呆滞尽数敛去,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门前的那群人,饶有兴味的忽然笑开。   侍卫们偏转开的眼神以及不经意流泻的惊诧和鄙视,还有连城炙阴鸷残怖的脸,幽深如寒潭的眸子自始至终盯在我的脸上。   原本慌乱的心,此时却忽然平静了,缓缓闭上眼,嘲讽的笑着。   显然的,这又是一次出乎我意料的陷害,是他的侍妾?还是他的……   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我以为该会得到平静的,可是,在这深暗的王府中,骨骼肌那么难得。   抿紧了唇,笑的冰冷,双眸直直的看向暴怒的连城炙,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出哪怕一丝的信任,相信我不是这般水性杨花的女子!   然而,我失望了,缓缓垂下眸子,无力摇头轻叹。   当初以为与他坦诚相待,是可以守住这份脆弱的幸福的,然,终是被他一次次的误会与不信任摧毁!   一步一步的朝我走来,每一步沉重的敲击着心,令喘息变得艰难。   连城炙充满恨意的眸子射向那个兀自笑的诡异的男人,冷声命令道:“来人,将人带去地牢!”   声音几不可闻的颤抖着,压抑着他的愤怒。   男子朗声长笑,一把扯过搁置在一旁的衣衫穿上,动作潇洒而利落,透着深沉的劲道。他武功必是十分高强的,然而却也不做丝毫反抗,任由侍卫将他架住,带离了房间。   却走到房门时,回头意味深长的睇了我一眼,不知想些什么。   “全都给本王滚!”   一把戳住我的手臂,力气大的几乎要将手腕捏碎,冲着身后的众人暴吼,看着落荒而逃的众人,我却忽然大笑了,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啪!”   狠狠地一巴掌,用尽了他全身力气,我被他打飞,像破布一样摔了出去。   “木清殇……我一次次告诉自己相信你,可是现在我还是如何让自己去相信?!军事图是你动过的,我告诉自己不可能是你……你就这样厌恶本王?将本王对你的好全都踩在脚底下?!你就这般下贱么?!你说啊?!”   一把抓住我散乱的长发,将我扯到他跟前,强迫我看着他的眼。辛辣的痛自头皮蔓延,好痛,好痛……   “木清殇,本王很想相信你,也在说服自己,可是……哈哈……那种相信只不过是对本王的嘲讽!”   他颤抖着手,缓缓覆上了我的脖子,渐渐施力。   呼吸变得困难,却犹自笑着,嘲笑着他,也嘲笑着自己!   谁说不会再有伤害了?谁说想要和平相处?谁说……   “告诉你,你是本王的王妃!不管你想什么,都不可能!本王得不到的,他人也休想得到!本王宁愿毁了你,也不会让你离开王府一步!”   愤怒的甩开我的身子,他猛地起身,背对着我,粗重的喘息试图压抑住快要奔泻的怒火。   我吃力的撑起虚弱的身子,鲜血自口中溢出,低低笑叹,泪水模糊了双眼。   “何必呢……既不信我,为何不杀了我?我水性杨花,我淫荡,为何不杀了我?!倒是希望自己,就这么死去……”   即便有些事确实是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做的,可是对于这件事我真的不服,我还没有傻到自掘坟墓,他是睿钦王,不是白痴,为何就想不通……   算了,算了,反正距离离去不远了。该做的已经帮连城赋做了,他也答应会替我报仇,该离开了,该离开了……   5【谋爱篇】 第020章,残虐   呆呆的会在窗台前,冰封的容颜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一种朦胧的光线,面纱褪去了,那一道浅浅的疤痕被撕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半张脸肿的厉害,鲜明的五指印见证了那个是我丈夫的男人,是何其的愚蠢与残忍。   颊边抽搐,忍不住深深吸了口凉气,有些痛,可是痛的值得,这痛让我深深地知晓,与他的一切纠缠都结束了。   我不知道那个忽然出现在我房里的男人究竟是谁,可是根据内室残留的迷迭香味,他亦是被人操控的,否则,以他的身手除非自愿,无人能左右他。   只是不知那男子离去时的浅笑为何,那种看透一切的笑,令我觉得仿佛所有尘世间的污秽之事都一一在他的掌握之下。   听水阁静的可怕,小衣也被这种阵仗惊吓的躲在屋里不敢出来,虽然静悄悄的看不到任何踪影,可是,这小小的听水阁,每一个暗处角落,都布满了看守的侍卫。   有些低嘲的笑着,这是圈禁么?又何必呢,这听水阁地方虽小,可想要逃离是那般困难!   视线被远处天空渐渐靠近的白点吸引,衣袖下的手掌不由自主的握紧,心脏快速的跳动着。   终于来了!等了三天,我以为不会有任何消息的,毕竟他现如今正是处于忙碌的时候。   听说天蜀国与圣炎朝的战事如今处于僵持,两方目前的势力不相上下,可是我知晓,一旦入了冬,对于天蜀国只怕是个不利的情势。   手心渗出了汗,捏紧的手掌微微颤抖,装作若无其事的四处打量躲藏在暗处的人,祈求那只信鸽能够机巧些,不被发现。   那只白鸽在天空盘旋了一会儿,悄无声息的飞落枝头,似是在寻觅吃食,微微笑着,感动于它的机灵。   它是不是也感受到了这里的危险?   眼眶酸涩,却用力的抬头将所有的泪水逼退,我不能哭,不能再软弱了,现在我唯一能盼望的,就是逃离这里,逃离连城炙的势力。   白鸽在地面行走着,那漫不经心的态度任谁都不会怀疑,隐没在草丛中的竹筒带着的是我最后的希望。   “王爷!”   门外侍卫的行礼声如冰冷的毒箭射来,令我的心顿时陷入一片冰凉。   有些焦急的看着窗外快要靠近的信鸽,心中不断祈求着它快些。   “滚开!都给本王滚开!”   外面的动静很大,不时传来金属质地的物件落地的撞击声,还有连城炙不夶清晰的低咒。   门忽地被推开,听风洛云架着酩酊大醉的连城炙脸色凝重的望着我,那个男人醉的厉害,浓重的酒气即便距离很远依旧熏得人作呕,他口中喃喃自语着,似是很痛苦,又像是在嘲笑。   “都给本王让开,不,不要碰本王,本王能走,能去找她……那个女人,究竟将本王当成什么……本王要找她,找她……”   冷冷的看着醉态毕露的连城炙,看着他愤怒的一把甩开架着他的洛云听风,吃力的撑着自己动摇西晃的身子,撞在了廊柱上。   有些恋恋不舍的收回看着那只静立在窗户下睁着一双无辜大眼看着我的信鸽,缓缓起身,却是朝着内定走去。   如今于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什么好牵扯的,即便与他说话都令我觉得厌烦,这样不分是非黑白便定下我的罪的男人,口口声声说爱我,会相信我却又在遇见那种一看便知是陷害的事情后给了我一巴掌骂我贱人的男人,与他的相遇,便成了这一生的噩梦。   “你,别走……你给本王站住!木清殇,你站住!”   他狂乱的叫嚣着,愤怒的摔着所能碰触到的所有东西,那一件件碎裂零落的物件就好比与他相识的这数月,已经碎裂成片,再也无法弥合。   “王妃……”   听风似是想说些什么,刚唤了一声却又被洛云拉扯住手臂,以眼神制止了。   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对于连城炙身旁的这两名贴身侍卫,谈不上厌恶,但若仔细分清,对于听风更喜欢些,总觉得洛云心思太过暗沉,又太过固执,令人觉得十分压抑。   “是不是现如今我连在这小小房间的自由都被限制了?要我扶他么?呵呵,好像不太需要吧,他应该不希望被我这种肮脏的女人碰触才是!扶好你们的主子快些离开吧,这里太脏了,不要污了他的眼才是。我这种水性杨花的女子,便该在这一方小天地自生自灭的。”   冷嘲的笑着,看着那个摔完了东西瘫倒在地上拼命喘息的男人,双目猩红如快要疯狂的野兽,恨恨的瞪着我像是打算将我碎尸万段。   笑的更加不受控制,他恨我么?恨我什么呢?   听风洛云一直沉默着,这种事他们不便插手,主子的心思他们不是不知,虽然也对这样的事怀疑过,却是不能随便谈论的,只有等主子自己想通。   可是以目前的情形看来,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不管主子今日做了什么,只希望日后不会后悔才是。   这暗沉的睿钦王府,或者说这圣炎皇朝,埋藏的阴谋陷害又岂止一个,这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在阴谋中死去又重生的人,他们期待着。   这或许是身为下人的唯一好处,可以看着主子们勾心斗角而保持雨水不湿衣衫,权利恩宠的争斗,地位的搏杀,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指不定会有他们的逍遥自在。   “王妃,还望你好好照看王爷,卑职们先行告退!”   听风洛云颇为无奈的看着已经醉的不太清醒的连城炙,这爱恨纠缠,何日是个心头。   不等我的回应,那两名侍卫便急急的退了出去,将门合上。   微微蹙起眉心看着被关上的门,再看着忽然变得沉默安静的连城炙,心底涌上莫名的惧意。   悄悄地后退了几步,想要与他保持安全地距离,这男人本就是野蛮霸道的,更遑论酒醉之后,从不奢望他是一个谦谦君子,对于自己今日能不能完好过关,心底十分怀疑。   有些浮躁的叹了口气,心中仍旧牵挂着窗外的那只带着我最后希望的信鸽,那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如今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才能逃离这森严的王府。本是可以向连城赋寻求帮助的,然那个男人太过危险,不想与他牵扯太多,让自己陷入另一个泥潭。   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凌哥哥了,原本是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他如今已是自顾不暇,忙着处理军政事务。可是仍是希望他会给一个回音,希望他仍是八年来的那个凌哥哥。   “木清殇,你在看什么呢?在等谁来救你么?呵呵,别痴心妄想了,你是逃不出去的,你这辈子都逃不开我!”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我,除了双颊上有些微红,那精神奕奕的模样倒不像醉了,吃力的撑起身子,脚步虚浮的朝我走来。   想退,可是已经退无可退,就像我的人生,已经被他逼至悬崖角落,再退后一步,便是骨碎人亡!   他一手撑在墙壁上,一手缓缓覆上我完好无损的脸,将我圈禁在他与墙壁之间。浓重的酒气熏得我有些晕眩,看着他眼底渐渐汇聚的风暴,心惊搐着。   “疤痕没了……木清殇,本王过去真的小看你了。还曾为你的破颜心痛,为你费尽千辛万苦寻找蜀中药王,想要治好你的脸,还你一副完整容颜。原来,最愚蠢可笑的便是本王了。”   他低低笑着,面上的表情愈发阴狠,轻抚容颜的手指改掐在我的下巴,用力的抬起脸,逼着我看向他。   抿紧了唇,咬牙忍住所有的痛,不再退缩的瞪向他,这个男人永远都只记得自己的给予,从来都不知道究竟伤害了多少,他的心痛我不会感激,那是因为他才会有的痛。   原本的木清殇是那么快乐而天真,可是从可时起,昔日的笑靥沾染了血泪,支离破碎?!   “你说,那日你入宫究竟做了什么?你答应了连城赋什么?你为他背叛本王是不是?他要给你什么?地位?自由?还是爱?你还记得本王说过什么么?不要背叛,否则,你会后悔的!”   他语气轻柔,仿若情人间的低喃,薄凉的双唇轻轻落在我的眼上,逼得我只能闭上瞪向他的双眼。   后悔?早就在遇见他之后就后悔了,最后悔的便是认识他!   “连城炙,你想怎么样?”   压抑着怒气问道,用力的别开脸,避开他落在我脸上的唇,那种残忍的温柔太过残酷,每每的碰触都像是撕裂了血肉。   他仿佛听到了笑话,忽然大声的笑了起来,一把抱住我,搁在腰间的双臂缓缓施力,力气大的几乎要将腰肢折断。   “想怎么样?呵呵,那个男人你又是如何认识的?整日在这听水阁,又是如何认识那个男人的,竟还与他同床共枕,做出苟且之事,木清殇,是不是因为本王没有碰过你,你心里寂寞?早知如此,本王才不会怜惜你,以为等到你心甘情愿,呵呵,真是讽刺啊……”   耳边传来衣帛的碎裂声,那刺耳的声音犹如自地狱发出,令我一时惊怔的无法反应。   用力的挣扎,想要挣开他的束缚,他的野蛮和伤害。可是他的力气是我永远都挣脱不了的枷锁,用力的按住我的手,狠狠地咬住我的脖子。   痛!皮肉撕裂了,觉得血液都顺着他咬下的伤口涌出,流进了他的唇舌。   大声哭喊着,用力的闪躲着他的纠缠,想要甩开那剧烈的痛,他怎能这么残忍,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连城炙,不管你相不相信,那件事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一次?我真的是被陷害的,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我!”   愤怒的叫嚣着,想要让他清醒,想要敲醒他被蒙蔽的心,让他看清我的无辜,这个男人为何总是般盲目?   心里的委屈已经无法承装,渐渐倾溢。   他像是没有听到我的哭喊,不顾我的挣扎和痛楚,用力的撕扯着身上单薄脆弱的衣衫。   那一声声的碎裂,是那般揪心,撕得我痛苦不堪。   泪流满面,用力的滴打在他的手臂上,滑进了他蛮横的唇间。   眼泪都是苦的,那种苦味令我的心被淹没,呼吸似是被硬生生的掐断,心里痛的快要爆炸了。   是谁说悲苦过后等待的就是甜蜜?为什么我的人生除了悲苦,再也看不到尽头?   “相信?本王没有相信你么?让自己相信你,换来的是亲眼看到你调换了军事图,我告诉自己,是我看错了,不顾众将领的规劝坚信你是无辜的。可是呢?!我又亲眼看着你跟别的男人赤身裸体的躺在一起!木清殇,你要我如何相信?!”   他疯狂的笑着,手掌轻柔的抚摸着我的头发,却又在我不注意的时候用力的扯住,狠狠地将我扯向他!   头皮像是被撕裂了,钻心的痛楚令我想要逃开,可是越逃越痛。   好痛……连城炙,你伤得我好痛……   “痛么?还是不够痛的,否则你又岂会受不到教训,三番两次的忤逆我,背叛我?!你爱木劭凌么?那么我就让他死!你想要逃离这里么?那么我就折断你的羽翼!让你再也不能飞!”   放弃了挣扎,虚软的身子仍有他掌控,软软的沿着墙壁下滑,那掌控在他手掌中的头发便被拉扯着,连着鲜血一起掉落。   缓缓的闭上眼,微微笑着,那顺着眼角滑下的泪,是那般无奈啊,心底彷徨,这伤痛何时是个尽头。   他却像是伤不够我,将已经残破不堪的身子扯进怀中,野蛮残忍,毫不温柔的抛向那张已经消退了艳红的喜床。   浑身都像是碎裂了,或许是痛楚太多,多到我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瞪大无神的双眼看向他,对他绽放出最后的绝美笑靥,任由鲜血顺着嘴角滑落,在裸露的胸前漾开一朵血莲花。   “连城炙,总有一天,你会为你今日这般对我后悔的,我木清殇发誓,只要我还活着,绝对要让你比我还要痛苦!把我受到的伤害,数倍的奉还与你!”   颤抖着身躯缓缓起身,顾不得碎裂不堪的衣衫已经无法蔽体,一步一步的朝他走去。   看着他惊怔在床榻前,娇丽的浅笑着,唇角的妖红充满了魅惑,是伤痛后心死的绝望。   “你想要我么?这具你认为下贱的身子你想要么?”   我笑着,用尽全身力气抓起他的手探向自己的身子,那一刻,真的觉得自己完了,像个毫无尊严的妓女,等着他的蹂躏。   只是,我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呢?尊严早就没了,到处都是漆黑的,什么都看不清的,处处都是悬崖,让我只能毫不犹豫的往下跳。   他像是忽然清醒了,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满身的伤,颤抖着身子向后退去,用力的甩着我的手,想要挣脱我强硬的拉着他碰触那满身污损的身子。   “殇,殇儿……”   “怎么?嫌脏么?我这个你口中的贱人,你连碰都不想碰么?呵呵……”   心魔是什么?那是心底深处不受控制的孽障,他被自己的心魔控制,给我的伤是一辈子都无法磨灭的。   也许在很久以前,与他就注定了今日的伤害,那种搀着恨的爱,是毁天灭地的,爱恨只在一念之间,爱和恨都可以将人彻底的摧毁。   对我来说,不管是他的恨,还是爱,留下的都只是伤痛,那伤口永远都没结痂愈合的一天,也许直到死去,那痛彻心扉的印记都在那里,提醒我爱恨都是不能轻易碰触的东西。   “殇儿,我喝醉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是故意的……”   我大笑着,是那么极致的嘲讽,笑的泪眼模糊看着他无措的俊彥。   “连城炙啊,你怎地这般可笑……”   秋天渐渐深了,窗外的树叶像雪花一般飘落,在飒飒秋风中瑟瑟发抖着。   昔日盛开斗艳的花儿也都被秋霜打的残败,破损的花瓣泛着枯死的光泽,这一生便要结束了。   花开花又落,今年凋零,明年尚有重生的机会,可是木清殇的人生已经彻底凋零了,连根都残损了,彻底绝望了。   手中紧紧握着的是那张自信鸽上取下的信笺,凌哥哥说让我等待,很快他就会派人将我救出了。   可是,等多久呢?如今在这王府,就连一日都是难熬,身上的伤痕消浅了,可是心底的伤口却开始流脓溃烂了。   等待……等待何时是个尽头?!我怕的是等不到凌哥哥来,我就已经疯了……   “让开!你们这些狗奴才,知不知道我是谁?!敢当本夫人的路,小心我告诉王爷,摘了你们的脑袋!”   原本寂静的听水阁外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喝,那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模样令看守的侍卫蹙眉不已。   眼前这个近日正的王宠的新近侍妾,是侍郎严大人的庶出小姐。虽说在王府只是个侍妾的身份,可是以王爷王妃如今的关系,这个身份算是高贵的官家小姐指不定日后飞黄腾达,今日得罪了她也是不好的。   可是看着夫人的架势,只怕入了内是来寻麻烦的,若是生出什么事端只怕王爷怪罪啊!   那女子似是看出侍卫的为难,勉强的收起一脸的骄纵蛮横,故作温柔的道:   “几位小哥,本夫人自是知晓你们的难处,你们放心好了,本夫人来此只是想跟王妃请安,这不是,入府了几日都尚未拜见王妃自是不好的。虽说王爷宠我,可是也不想落下其他姐妹的口实,说我仗着王爷的宠幸就不将王妃放在眼里,这罪名本夫人可是担当不起。请完安便会离去,绝不会给小哥为难的,你们看如何?!”   面对女子忽然软下的态度,几名侍卫彼此互觑,即便明知道这女子不安好心,泼辣刁蛮出了名,今日来此不会只是问安这般简单,可也不好再阻拦。   毕竟一个失宠王妃,一个是正得宠的侍妾,阻拦一下,做做样子便是。   “夫人,属下们自是不好阻拦,只是若被王爷知道也是不好的……”   “行了行了,本夫人自有分寸,很快便会出来的,日后自是忘不了你们的好处!”   说完,女子便娇笑着顺着侍卫让开的道入了听水阁。静坐在窗前看着那一幕,颇有些无聊的勾唇轻嘲。新近的侍妾么?是来炫耀寻事的吧?   “王妃,一看这女人就没安好心,还是不要让她进来吧!”   身后的小衣皱眉愤愤的道,看着我脸上的笑满是不解。   “算了,挡得了一次,挡不住第二次,也没什么,就让她炫耀一下,满足她的虚荣心吧。用我这个王妃的凄惨来突显她的得宠,倒也没什么。小衣,看茶!”   小衣苦着一张脸不太情愿的转身离去,开了门便见那女子身后的丫鬟高高的抬起手打算敲门,匆匆的行了个礼,不经允许便闯了进来。   那女子看着我先是微微一怔,眸子中闪过震惊,接着便是隐隐的嫉妒。我轻触着容颜,才发现竟是忘记遮上面纱,笑着,我有何值得嫉妒的?   “呦,这是王妃吧?奴家严纤舞给王妃请安了!”   以帕遮面,勾魂轻笑,那窈窕纤细的腰肢却不见半丝弯曲,一袭浅绿色宫装配上乌黑发丝上的墨绿宝簪,柔媚的娇颜涂抹了淡淡胭脂,柳眉轻画,凤眼微勾,倒是个销魂的人儿。   勾唇轻笑,直直的打量着她,这样标致的女子,倒是配得上连城炙向来爱收集美人的名声。   微微叹息,叹君心薄凉,一个男人要多少女子的陪衬才能突显得了他的尊贵?   那是无数美丽容颜凋零垒砌修出的果,男人的骄傲,却是女儿泪铸就。   这些以为得了宠便沾沾自喜,引以为傲的女子怎地就不明白,当君不再迷着娇靥,当旧人换了新人,何其的悲哀可怜!   “请安倒不必了,我这个王妃有也算是无,可有可无的人,不放在眼中也罢!”   “哎呀王妃这话可就错了,纤舞可从没有不将王妃放在眼中,虽说王爷这几日总是粘着纤舞,都没来看琮王妃,可是纤舞一直都劝王爷不要总是这般独宠,会折杀了纤舞的。这不,得了个空闲便来给王妃请安了。”   看着她明媚娇笑,眉眼间尽是得意,半是无奈的低叹着,还是觉得听水阁清静一些比较好。   他如今依旧是美人绕身,大权在握,却不知为何一定要将我圈禁,留下一个无心与他,对他生出怨恨的我有何意义?   正感慨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竟是听见带着一个面具男子进了听水阁。   严纤舞见着听风时有些慌乱,待仔细瞧见并没有连城炙的身影后悄悄的舒了口气,假咳两声便冲我笑着说:   “王妃,看来您也有事要忙着,纤舞就先告辞了,前两天王爷还说不要随便去听水阁,以免纤舞学坏,纤舞是偷偷过来的,若是被王爷知晓,可就不好交代了。”   我轻笑着,学坏么?有些无力的摇头,冲她摆手示意她离去。   待送走了严纤舞,便听到一阵敲门声,听风在门外轻声说道:“启禀王妃,听风奉王爷之命,今日引了蜀中药王为王妃治病!”   蜀中药王?便是那个据说能够解除噬魂术的轩辕寒吧?   连城赋倒是说过,这世间唯一能解他噬魂术的便是轩辕寒了,只不过轩辕寒出诊有个怪癖,他不要酬金,想要的东西必须由他自己挑选。   等病好之后,即便不经过主人允许,他亦可自行将看中的东西带走,若是主人反悔,那么蜀中药王亦是可以成为毒王,杀人于无形!   连城赋说想要请的他出诊,代价必是极其昂贵的,只是不知连城炙在想些什么,如今解了我的噬魂术,又有何意义呢?   我与他,即便没了这噬魂术也是不可能的,我也不会感激他。   “进来吧。”   稍稍拢紧身上的衣衫,这几日天气转凉注,有些沾染了风寒,自那日疯狂后,连城炙再也没有出现,却在默默做着一些无意义的事。   他在奢求我的原谅,还是以为我会对他的宽大感激涕零?   那个男人啊,怎地以为在一次又一次伤害后,还能恢复到当初?   第一次伤害,我可以原谅他的恨,同情他小时候的遭遇,可是在放任自己对他产生了心动后,那随之而来的伤害还要寻找什么理由原谅?再无了任何理由!   我只盼着,快些等到凌哥哥的消息,带我逃出这重重守卫的王府牢笼,即便是死,也想死在可以自由呼吸的外面!   门被推开了,听风引着一名身穿浅蓝衣衫,戴着银色面具的高大男子入了房间,那男子浑身透着一股冷冽,似是不易与之亲近,将所有人隔绝千里之外。   分不清他身上的气质,有些正义,有些邪气,随着他的靠近,一股淡淡的药香飘过,令迷炫的神思稍稍清醒。   “王妃还是不要靠近窗户坐着,那里风大,加重了风寒苦了自己,不值得!”   他的话令我的心微微抽搐,怔然的看着他,却见他只是微微勾起嘲讽的唇角,令我以为那淡淡的关心是自己的幻觉。   小衣端了茶水进来,见这场面微微一怔似是不解为何侍妾变成了面具人,却也机灵,便将茶水递了上去,退到了我身边站着。   “听风侍卫,告诉睿钦王爷,轩辕寒已经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只是希望待轩辕医治好王妃后,他不要吝惜才是,否则……”   轩辕寒的冷寒的眸光淡淡的瞥过我的脸,微勾着唇,说的话却叫我莫名的心惊。他要的是什么?!   听风似是感觉到到空气里的一丝诡异,微微蹙眉,却也恭谨的点头。   “听风会将药王的话转告王爷,还请药王好好为王妃诊治,若能解除这噬魂术,不管什么样的代价,王爷都不会吝惜的!”   听风说这话时看着我,似是说给我听,必是连城炙暗示的吧,我倒是要感激他的大方了?   冷嘲着,回眸看向窗外。   待听风离开,那一室静默令人难受,轩辕寒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品茶,低垂着眸子不知道想些什么。   银色的面具映着太阳反射出冷冽的寒光,那是一种没人能懂的孤独。   “你想离开这里么?可是那高墙守卫却断了你的梦想……”   我微微一惊,看着他不知何时到了我的身后,那无声无息的脚步暗含着巨大的内力,若是敌人,只怕我早就死了数回。   敛下微乱的心思,蹙眉轻笑,道:“只听说轩辕大夫擅医理,看表象便可知人得了那种病,却不知原来轩辕大夫也懂得窥心,清殇颇为惊讶!”   小衣见他靠的我太近,急忙挡在了中间,隔出一段距离,不满的瞪向他。   轩辕寒眸子微眯,朗声轻笑,眨眼间又退回了原位。只是我却怔住了,那笑声……   有些熟悉,似是在哪里听过!   “窥心倒不敢当,你的心思皆写在脸上,想要装作不知都难!”   手指轻触着脸,他对我的模样并不见惊讶,似是习以为常。   “轩辕大夫是来解噬魂术的,现在要开始么?”   我不懂他究竟想说些什么,也没多大兴趣,既然要解除噬魂术,我亦是乐意的,毕竟受别人控制不是太好的感觉。   他微微点头,也不再废话,打开搁在桌子上的药箱,取出的却并不是药物,而是一直泛着青光的竹笛!   “解了噬魂术是可以的,只不过轩辕寒不放心的是,我想要的酬劳睿钦王爷无法兑现!破解噬魂术需要三日时间,每日燃上三柱符明香,用石雪花瓣沐浴,浸泡半个时辰,再配上夺魂之音,外加轩辕的独门心法便可。看似简单,但是过程中会出现足以迷惑神思的幻境,一不小心踏入幻境,对你的身体必会造成一定的损害,你可愿意?”   撩起左手臂的衣衫,看着那血色突起,到如今,还有的我选择么?   在日后的三日里,整个听水阁都是紧张的,听着夺魂之音,伴着我痛苦的惨叫,那左手臂上的血色突起犹如灵蛇在体内横冲直撞。   我知道这三日连城炙一直都在,可是却故意假装没有发现,等到解了噬魂术,等到凌哥哥的消息,那么我与他,便是一生再也不会相见,过往的恩怨,都将彻底消散。   三日过后,仿佛在地狱里走过一遭的我重新回到了人间,三日犹如炼狱中的折磨,令我变得虚弱不堪,沾到了床沿便昏死过去,不省人事了。   “轩辕大夫,本王的王妃如今情况如何?这噬魂术解了么?”   连城炙一脸疲累的静坐在床前,看着床榻上脸色苍白的透明的人儿,心底忽然涌上惧意,那似乎快要消失的透明,让她像一股青烟,似随时都会消散,再也抓不住。   对于那日酒后的疯狂,对她施暴,他真的很后悔,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只要一想到她的背叛,她与别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他就想疯狂!   处罚她,关着她,冷落她,可是想要屈服投降的却是自己,因为他发现,他所做的一切困住的都只是自己,她对他所做的根本毫无反应!   她,对他真的已经绝望了么?不,不可以……他不会让她离开的!   “噬魂术确实已经解除,可是在解除过程中,王妃的内心并不平静,目前为止,尚不能确定她是否受到幻境影响,要等她本来才能确定!”   听了轩辕寒毫无温度的话,连城炙的身子不由得一震,想要伸出手碰触她的脸,可是又怕吵醒她,换来她仇恨的怒视。   “王爷,还记得轩辕出诊的条件么?那样东西,三日后轩辕自会来取,若是王府失了哪样东西,还不要大惊小怪才好!”   话毕,不等连城炙反应,轩辕寒便提着那只药箱,先行离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再次醒来仿佛整个身子都被石头碾过,没了一丝力气。   天或许黑了,看不到一丝光亮,轻声唤着小衣,也没人答应。我想,她应该是睡着了吧!   口有些渴,吃力的撑起身子想要下床喝水,却不知绊倒了什么东西,跌倒在地,手脚一阵钻心的疼痛,眼泪涌了出来。   抬起手胡乱的擦拭,却被一只忽然伸来的手捉住,有些颤抖的扶起我。   “小衣么?天好黑,为什么不点着灯呢?我有些口渴了。”   扶着我在床上坐下,听了我的话,那身子忽然一震,握着我的手更加用力。   那只手有些粗糙宽大,不像是女子的手,我这才反应过来,对方不是小衣。   慌乱的挣扎,想要挣开,可是却被紧紧地锁住,耳边传来的是连城炙略微颤抖的嗓音:“你说,天黑……”   听着他声音里的难以置信,我渐渐停止挣扎,心底涌上慌乱,有些无法相信。   哑着声音,轻声问道:“难道,不是么?现在,是深夜了吧?是吧?没有点灯,好黑的,我,我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猛地起身,挣开了连城炙的怀抱,心里被恐惧盈满,为什么会这样?   “现在是夜晚对不对?所有我才会看不到……是不是?”   像一只无头苍蝇,跌撞到桌子,剧烈的疼痛在腹间炸开,无措的挣扎着,大声的呼唤小衣,想要求证,现在只是天黑了……   轩辕寒说抵制不住幻境的诱惑,便会对身体产生伤害,可是,为什么会是眼睛?!这样,我该如何逃离?要如何才能离开这里?!   “殇儿,殇儿冷静些,不要所,没事的,没事的……”   身子被连城炙抱住,却更叫我痛恨,我不要他的安慰,不要他的拥抱,用力的挣扎,双手拉扯住他的衣衫,恨恨的哭叫道:   “连城炙,你走开,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跟前,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我现在该怎么办?我看不到,我该怎么办?我走不掉了,走不掉了……”   凌哥哥很快就回来带我走了,可是我却什么都看不到,我要如何逃离?!为什么是眼睛……   身子被他用力的捏紧,半晌才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恨恨的道:“谁准你走了?!你想去哪里?想逃去哪里?!若是看不到你就走不掉,那就永远都看不到好了!”   一把甩开我,他猛地起身,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了。   我呆呆的趴在地上,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彻底的崩塌了,连最后一丝希望都没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浓重的绝望将我吞噬,一切都没了意义。   “王妃不要!”   想要朝桌子上撞去的头被小衣冲过来的身子紧紧抱住,她抱着我不停哭泣着,我也在哭着,分不清谁的声音。   “小衣,我看不到了……我该怎么办?看不到,我要怎么才能逃离这里?凌哥哥快要来带我走了,可是我要怎么办?!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如果真的有错,我受的惩罚还不够么?为什么要夺去我的眼睛……小衣,我该怎么办……”   大声嘶喊着,想要喊出所有的委屈。我以为,等着一切结束了,就可以脱离苦海了,哪怕日后只是一个人,也可以自由自在的笑着,可是,现在究竟还有什么值得期待?   低低笑着,那种绝望可以将人逼疯……   “王妃,不要这样,小衣会一直陪着你,你想要离开,小衣当你的眼睛,替你指路,没事的,小衣会帮你……”   轩辕寒来了,替我查看了眼睛后,只说了句很快就会恢复的。   可是那并没有多给我希望,木然的笑着,在那漆黑一片的世界里,轻声叹息。   “木清殇,这样就绝望了?不要忘了,还有我在!”   “替你解了噬魂术,我便可以取走王府任意一样东西,虽然将你比作东西有些不妥,却也是可以将你带走的!”   我彻底怔住了,他的意思是他要带走的是我?!可是……   “受人所托!木师弟说,要我如何都将你带走!我这次炎京之行,为的就是你!”   一时间无法反应,静静地听着他说,这,这怎么可能?!我原本以为凌哥哥……   没想到,他早就开始准备将我带走了!   “现在,你还会绝望么?你的眼睛也是可以治愈的,别忘了,还有轩辕寒在,这药王的名声不是混假的。”   不知悲喜,又哭又笑的抱住小衣,这个轩辕寒一直都是那副冰冷的面具,可是此时忽然发现,他一点都不冰冷,至少,懂得如何安慰人,原本绝望的心,一点一点被救赎!   “只是,连城炙到对你在意的紧,竟安排了这么多侍卫守着,看来,还需从长计议!”   他喃喃自语,将一只小瓶递到我的手上,那是一只类似小葫芦的瓶子,打开会有一种微酸辛辣的味道钻出,忍不住打喷嚏。   “这是我之前研制出来的针对噬魂术后遗症的药物,虽然味道有些奇怪,可是对你的眼睛应该会有些益处,你暂且安心的呆在这里,等一切准备好了,便通知你!莫要想不开,若木师弟跟我要人,只能给他一具尸体,我轩辕寒药王的名声可就败坏了。”   说完,竟听到他轻笑着离去,那是第一次听见他笑,带着给我重生的希望。   我能逃的掉么?能么?心底还是有着怀疑,但至少不如先前那般绝望。   “王妃,你走的时候带着小衣好不好?小衣也不想留在王府,跟在你身边,还能方便照顾你!?”   自从我失明以来,每一件事都要依靠这个比我小的孩子,与她的关系益发的亲密了。可是带她走,她的家人怎么办?   “王妃不要担心,我娘亲可不管这些,您是个好主子,与其日后留在王府被人亏待,小衣宁愿跟着您离开,我娘也会同意的。”   说不过她,便暂时应承下来!只祈求上天,不要再一次将给的希望收回,木清殇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只是,那时的我如何都想不到,出卖我的人,竟会是我曾经最亲密的像亲人的人,爱恨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彻底改变,变得好可怕!   那一场逃离,失去的是几个人的生命,而我依旧,被圈禁在那小小的天地里!   “轩辕寒呢?他不是说今天离开的么?”   “哈哈,殇儿啊,清醒些吧,你离开不了的,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连城炙了,你注定一辈子都只能在这里!为什么要再跟小王爷牵扯?你不是说让我们忘掉你的么?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回到他的身边!”   “王妃……王妃救我,救救小衣……”   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每一声都是那么残忍,小衣的哭喊声渐渐虚弱,呼唤着我救她!   可我只能像个废人一般,被连城炙死死的钳制住,用力的摔在那张他曾与无数个女子欢好的大床上,被他残暴而无情的夺了处子之身。   风卷残云,留下的是艳丽的血红,还有窗外,小衣渐渐失了温度的,满是血痕的瘦弱身躯!   艳阳炸开血色翻涌在天边,黑暗的视线渐露光明,却是用鲜血换得!   6【谋爱篇】 第021章,泣血   深秋的月色透着一股清冷,外面花园里只有几株秋菊尚盛开着,如丝的花瓣微微蜷曲,落上了露珠,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晶亮的光芒。   呆呆的坐在门前的石柱旁,总觉得听水阁静的有些可怕,透着阴森的鬼气。   像是整个身体都沉浸在千年不化的寒冰之中,那阴冷的寒气逼人,像利剑般凶恶的钻入每个毛孔,微微颤抖,眼泪结成了冰珠。   距离那个残忍的不堪回首的日子,已经大半个月了,每每想起,我都觉得自己只是在做梦,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小衣的浅笑明眸总是不停的浮现在脑海,那么机灵慧洁的模样,正是如花的年纪,怎地就那般轻易的消失了?   一声声穿透皮肉的鞭打声回荡在耳畔,犹如恶鬼的索命符撕扯着我的灵魂,用力的捂住耳朵,想要阻挡那些不断侵扰我的神经,摧残灵魂的可怕声音,可是,血红色的月亮在空中漂浮不定,是小衣残损的满是鲜血的身躯。   本以为等到轩辕寒准备好一切,我就能永远逃离连城炙的势力,可以漂泊天地间,只是没想到那好不容易得来的希望,就这么硬生生的被摧毁了,连带着的是小衣鲜活的生命。   “王妃,轩辕大夫说,今个晚上就会来带我们走了。他会用迷香暂时迷昏那些侍卫,到时候我们只要到王府的后门便会有人接应我们。”   我的世界依旧是一片漆黑,虽然轩辕寒给了我那瓶可以治疗摄魂术后遗症的药物,却不见多大效果,随着离去的时间愈发靠近,心里莫名的恐慌便止不住的涌出。   用力的握紧小衣的手,微微颤抖着,是害怕,也是对即将到来的逃离激动不已。   “小衣,真的可以离开了么?今天晚上就可以离开了?呵呵,像是在做梦,好怕梦醒了……”   “不是梦,真的要离开了,王妃你摸摸看,这是轩辕大夫用信鸽传来的消息,他已经准备好了。离开后,轩辕大夫会帮你治好眼睛,一切都会好的!”   小衣用力的抱住我,想要给心慌的我安慰ie,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明明是该高兴的,可是却不可自己的哭了起来。   心,好痛啊,不停地抽痛着,我就要逃离这个充满噩梦的地方了,逃离那个总是给我伤害的男人,可是为什么心还是这么痛?!   这一路走来,自从那日披上大红嫁衣,就像是被折断了羽翼,被他的残忍狠绝伤的透彻。   这陌生的国度,陌生的人给我的都只是漂浮不定的恐慌,努力地生存,想要活下来,即便是伤痕累累,血流不止依旧咬牙忍住。   如今,我日盼夜盼,盼着的离去终于快要实现了,心却彻底的空了。   “王妃,小衣去收拾些细软,这日后也许用得着,王妃,你坐在这里不要动,小衣很快就会回来的!”   小衣擦干了眼泪,不放心的叮嘱我,扶着我坐在了窗台旁。可是,我想不到的是,她再也回不来了!   身旁传来异动,以为是小衣,轻声唤着,得来的却是半晌的沉默,隐隐察觉到空气中诡异的波涛涌动,以为是连城炙,害怕的向后退去。   他来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心里被恐慌盈满,可是却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嘲讽。   “嗤,木清殇,你在害怕么?听说你眼睛瞎了?呵呵,倒真是可怜呢!”   后退的脚步猛地僵住,微微摇头,有些难以置信。   是桔梗姐姐?!她如今不该是陪在凌哥哥身旁,与他一起抵御国难么?!   “不敢相信我会出现?哼,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你对小王爷的影响?!你不是说让我们忘掉你么?我们都在试着忘记,可是呢?你为何还要打破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静?!你知不知道,我以为我的努力和辛苦等候就快要得到回报了,以为小王爷早晚都会看到我的好,忘了你,可是你为什么还要让他再生出希望?!”   桔梗姐姐的声音有些凄厉,满是愤怒,压低的声音微微颤抖。心里有些发慌,对于桔梗姐姐的忽然出现,对于她的恨和怨,直觉的浑身发冷。   我不是故意要去打扰他们的,只是没有办法,我不知道除了他还能找谁。没有想过离开这里会回到凌哥哥身边,只希望他能将我救出这里,然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没想到却伤了桔梗姐姐,我怎会不知,她自小爱慕凌哥哥,本就对我心生芥蒂,当初给她的祝福,我并没有想要破坏,可是她却以为……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些日子他都不能专心处理政务?他很想来找你,呵呵,即便我为他付出那么多,他心心念念的依旧只有你,木青殇,我也不想这样对你的,可是,如果让你回到小王爷身边,我就再也没有希望了,所以,你不能回去。”   一步一步朝我靠近,那满腔的怒气逼得我连连后退,她话中的含义叫我心惊,她的意思是说,我不能离开么?她想做什么?!   “桔梗姐姐,你误会了,我从没有想要回到凌哥哥身边,我知道跟他已经不可能,知道你比我更配的上他。我想要的只是离开这里,不管去哪里都可以,只要能离开这里!”   天色渐渐暗下,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深,桔梗姐姐的到来并不是个吉兆,逃离的梦似乎越来越远。   桔梗姐姐冷笑着,轻声叹息,这样的她是那么陌生,三位姐姐中,最数桔梗姐姐温柔善解人意,小时候,她总是像个母亲照顾着我们三个,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爱,就可以变成这样么?   “不要异想天开了,你以为离开后,不出现在小王爷面前就会没事了么?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他爱的是你,你以为他知道你离开这里后,会放任你一个人四处漂泊么?!不会的,如果你离开,他就没有办法放开你。   所以,殇儿,算桔梗姐姐求你,你不要离开了好么?睿钦王妃这样高贵的身份,可以想尽荣华富贵,又为何要离开去过苦日子?连城炙对你不是没有感情的,只要你乖乖的,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好不好,打消离开的含义,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   微微摇头,苦涩的笑着,即便是自小与我一起长大的她,也不会明白我的苦,我的痛。   高贵的身份,荣华富贵,转眼都成空,在这王府里,不会有平静,殃乱的圣炎皇室,复杂的睿钦王府,还有那无数的侍妾争宠,连城炙复杂的爱恨情仇,要如何在这些里得到幸福?   对大家都好……低低笑着,眼泪滑落,我的伤痛便是在这王府中,消了旧痕,添了新伤,没有好透的一天。   “桔梗姐姐,殇儿求你……”   求她,让我平稳的离开,不要再生出事端,求她,忘却了仇恨哀怨,不要毁了我最后的希望。   桔梗姐姐沉默着,我知道她的心里也是矛盾的,在感情上,她怪凌哥哥从未在意过她,怪我抢了凌哥哥的注意,她对我还是有着感情的,毕竟曾经的七年一起成长,一起欢笑哭泣过。   静静等待着,等着她的决定,却听见她冰冷的笑,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令我心凉。   “殇儿,不要怪姐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过去的七年中,你一直是众人捧在手心的宝,虽然表面上我们过着同样的日子,可是在黑暗处,有谁知道那三个如花少女被当做冷血杀手,权力的工具在训练?!   我们吃过的苦,是你无法想象的,有时候我就在想,同样是被捡来的孤儿,为什么你可以那么幸福,而我们就必须在血里挣扎?从小我就很敬仰小王爷,当然我爱慕的小王爷与你认识的不是同一个。   在你的面前,他永远都是温柔的,温暖的,那么小心翼翼的维护着他在你心中的不可侵犯的地位。在你不知道的角落,他的狠厉无情,残忍霸道,阴暗冰冷是你无法想象的,我爱那样的他,因为那才是真正的他,和我那么相像的他……”   我怔了,瞪大眼睛看着漆黑的前方,虽然知道凌哥哥有着我不认识的一面,可没想到,原来我认识的并不是真正的他。   当年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如沐光华的浅笑,微眯的凤眼因为笑意勾起,对我伸出手,说:“跟我走,这样的日子不适合你,你该得到更好的……”   那一幕幕美好的记忆仿佛昨天,温柔的笑痕来不及消散,却原来,都是虚假的。   “所以殇儿,我们跟他才是一个世界的人,注定在地狱中沉沦,这里才是你该留下的地方!”   用力的摇头,不能留下,留下,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哈哈,你以为有的你选择么?轩辕寒也救不了你的,再来这里之前,我就趁他不注意在他的房间放了迷香,而且,呵呵,我已经告诉连城炙了,你想逃离他,就在今晚!我现在在这里,只是想告诉你,死了心吧!你注定一辈子都只能待在这里,逃不掉的!”   浑身像是失了力气,软软的跌倒在地,心里空空的,脑海里也是空白一片,听不清她后来又说了些什么,等我自迷乱中清醒过来,才发现听水阁静的可怕,大声叫唤着小衣,可是嗓子都快哑了,依旧听不到她给的回应。   心底忽然涌出恐惧,再也顾不得是不是会跌撞的头破血流,慌乱无措的离开了房间。   跌倒了,重新爬起,躲在暗处的侍卫全都出现了,想要阻拦我的去路,用力的挣扎,像疯子一般撕咬着抓住我的手臂,顾不得满嘴的血腥,疯狂的叫喊:   “都不要过来,谁再敢靠近我,我就咬舌自尽!”   我想那些人确实被我满口鲜血的模样震撼住了,没有人再敢上前,却依旧紧紧地跟在我身后,似是要防止我逃跑。   大声的,嘲讽的笑着,笑自己的可悲,用力的抹去脸上的血泪,低低笑叹,我一个瞎子,还有什么好防备的?可笑……   “告诉我,小衣在哪里?!快些……”   隐隐约约的,似是听见远处凄厉痛苦的嘶喊,那么熟悉……   “小衣……是小衣……”   呆呆的呢喃,跌倒在一片沙石上,膝盖破了皮,手心渗出了血,可是却一点都不痛,耳朵里,心里,都只有那个孩子惨叫着,呼喊着我的声音。   剧烈颤抖的身躯,一次次的爬起,却又不受控制的跌倒,我想去救她,想去保护她,听着她的哭喊,那响亮的鞭声犹如抽打在我的心里,鲜血淋漓!   可是,我是个废人,连路都看不到,分不清方向,不知道要去哪里才能找到她……   什么是绝望,是痛恨,什么是无能为力的悲哀?   我跌跌撞撞的,像个疯子,如丝绸的长发松散开披在身上,洁白的衣衫破损了,残污了,被鲜血染透。   不停地走着,穿过那些不甚熟悉的路,冲过侍卫的阻拦,距离那渐渐虚弱的哭喊越来越近了……   “王妃,王妃救我……救救小衣……小衣好痛,好痛……”   “连城炙,住手……我求你,不要再打了……我求你……”   那宽大的庭院里,所有的躁动都静止了,只有小衣吃痛的闷哼那般虚弱,只有我无助的哭泣徘徊在那无情的院落。   我的错,惩罚我就好了,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一个尚未长达的孩子?   哭泣着,低笑着,也许所有人都忽略了,当时的我,也只是个孩子……   “王妃……救救小衣,好痛……王妃。走不掉了……小衣不能当你的眼睛……带你离开了……”   虚弱的哭声,是那般惹人心碎,声声泣血,滴落在生命的尽头。   可是,为什么这些人的心却像是铁铸的,那般狠硬,要硬生生折断这小小的生命……   “小衣……不要怕,一会儿就不痛了……我不走了,小衣不能走,我也不走了……不会有事的……”   用力的挣扎,挣开侍卫的束缚,循着那虚弱的喘息,爬到了小衣的身边。   粗大的绳子捆束着单薄的身躯,垂悬在高高的架台之上,浓重的血腥味盈满鼻尖,滴答的水声滴落在地面,是红色的溪流流淌。   不小心碰触到她的伤口,痛苦的闷哼犹如一击重拳狠狠的打在我的心上,恨恨的,对着天空愤怒的低喊:   “连城炙,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做什么要牵连无辜?!连城炙,你是要把我逼疯么?到底要怎样,你才肯罢手……还不够么,是不是要我死了,这一切才会结束……”   心中的痛啊,像食肉的虫子一般撕咬着,直到痛的无法呼吸,我错了么?   想要离开这人间地狱,离开那个残忍的男人,离开这所有的痛,我错了么?   好累啊,黑色的天空,渐渐变得血红,织染出一片残破的容颜。   那个男人冷酷的声音,像一把利刃穿透了肉体,翻飞了血肉模糊的印记。   “木青殇,你要逃走么?就在今晚,想要逃开我么?木青殇,还记得你上次怎样答应本王的?你说,你会乖乖留下,这就是你要留下的表现么?!”   一把戳住我的手臂,用力的将我脱离小衣的身边,那个男人残忍的掐着我的下巴,恨恨的说。   他的愤怒带着一股毁灭的火焰朝着我的脸扑来,被灼烧的痛楚,令我忍不住闷哼,像碎裂的四肢被他死死的困在怀中,动弹不得。   疯狂的笑着,笑这个男人怎地那般厚颜?!   “乖乖留下……哈哈,连城炙,你有什么资格这般对我说?当初答应你的条件是你放了凌哥哥离开,可是呢?!那半路的狙杀是谁派遣的?!是你先言而无信,凭什么要我去遵守?!”   捏住下巴的手猛地用力,似乎可以听到他愤怒的咬牙声,看不见的是那男人狰狞的面孔,倒是感谢上天夺去了我的双眼,再也看不到他令我厌恶的脸!   “你就这般想要逃离,不想留下么?!这里就那么令你难以忍受,我就那般令你厌恶么?!木青殇,你不要逼本王!”   用力的摇晃着我残破的身躯,他发泄着他的怒火,叫嚣着他的愤慨。   头痛的想要炸开了,被他摇晃的一阵阵作呕,那种感觉离死亡是那么近。   “是啊,我想逃,连做梦都想,这里像地狱,不,比地狱还可怕,而你,每次看到你,听到你的声音,都令我觉得这个世界那么肮脏,那么残忍,连城炙,你一定不知道你有多么令人讨厌吧?呵呵,那么我来告诉你,我恨不得永远都看不见,因为,那样我就再也不用看你这张令我憎恨厌恶的脸了……”   “啪!”   狠狠地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整个世界晕眩了,到处都是血腥弥漫,嘴巴已经痛到失去知觉,鼻孔里不断涌出温热的液体,顺着嘴角滴落在地上。   喉咙里痒痒的,被血呛到,用力的咳嗽,瘫倒在地。   谁家女儿梳新装,待价嫁好儿郎?梦里盼着千思结,怎叫爱恨枉断肠……   一直以来所期盼的,再简单不过,嫁一个平凡人,过着平凡的日子,那个男人不需要有权有势,只要懂我怜我便好。   闲来无事可以跟他一起走遍天下,与他畅言欢笑,最美的梦不过如此。   然,那终究只是梦,是木青殇,更是薛紫絮这一生都无法成就的梦。   梦醒了,是残酷的,鲜血才能织就的残酷……   “王,王妃……不要再说了……王妃……”   小衣断断续续的哭泣唤回我的一丝理智,仰天大笑着,笑的不受控制。   难过的咳嗽着,咳出好多血来。   他愤怒么?一定很愤怒吧,用了这么大的力气……   “本王只要你一句话,你还是想要离开么?!”   他颤抖着双手将我揽进怀中,不停地擦拭着我口中,鼻中涌出的血,轻柔的问着。   “连城炙……你真的,好残忍……到如今,你竟还问如此痴傻的话。这一生,最痛苦的时候,便是遇见你以后……咳咳……做梦都想着要离开,好想离开你……好想死去……”   “来人啊!给本王继续打,那丫头竟然怂恿王妃离开,死不足惜!”   一把将我抱起,他阴沉冷滞的话语惊怔了早已呆掉的侍卫,急忙拿起染血的长鞭,甩出一个弧度,用力的抽打在小衣虚弱不堪的身上。   小衣吃痛的叫喊,如一盆冷水浇注在我的头顶,顿时清醒。   用力的挣扎,想要睁开他的怀抱,死死的扯住他胸前的衣衫,用力的拉扯,低低哀求:   “连城炙,住手住手!不要再打她了,她还那么小,受不住了……求求你,我不反抗你了,我会乖乖的听话,我也不会想逃走了,你让他们住手好不好?”   然而,他却像是没有听到我的哭喊哀求,死死的按压住我的双手,僵直着身躯抱着我离开。   “太迟了,木青殇,你的后悔太迟了……你总是受不到教训,这一次,你给本王记住,如果你再敢逃,逃一次,本王就杀一个你身边的人,你敢轻生,本王就让整个听水阁的下人们陪葬!如果不想造孽太深,你最好老实点,否则,本王说到做到!”   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每一声都是那么残忍,小衣的哭喊声渐渐虚弱,呼唤着我救她!   可我只能像个废人一般,被连城炙死死的钳制住,用力的摔在那张他曾与无数个女子欢好的大床上!头撞到了柱子,令我头晕目眩的几欲呕吐,痛苦不堪。   “你厌恶本王么?你恨么?不管如何,你都只能留在这里,留在我连城炙的身边!还有,本王有没有告诉你,中了情毒,如果一旦与使毒人交合,你就再也离不开他了,没有他给的慰藉,你会生不如死,日日承受着噬 心之苦。”   外面小衣的哭喊渐渐消失了,而我也早就没了挣扎的力气,瞪大无神的双眼,呆怔的看着床顶,看着那如血浪翻涌的红色帷帐。   任由他将我的衣衫一件件褪去,任由他将自己紧贴在那满是伤痕的娇躯上,任由他粗暴残暴的占有……   “所以,你只能留在我的身边,否则,你就会很痛苦,所以,殇儿,乖乖的留在我身边……”   在碰触到那道阻碍时,他所有野蛮的动作都僵滞了,有些呆呆的无法反应,呆愣的看着我染血的苍白容颜。   双手颤抖着捧住我的脸,轻轻擦去所有的血痕,瞳孔剧烈的收缩,那股慌乱来的那样猛烈,那一刻,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可是一切都无可挽回,再没了回头路可走。   “不管如何,都不会放开你!”   剧烈的痛楚在下体炸开,缓缓闭上眸子,搁在两旁的双手用力握紧,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是我对他的恨!   风卷残云,留下的是艳丽的血红,还有窗外,小衣渐渐消失了温度的,满是血痕的瘦弱身躯!晕眩渐渐褪去,艳阳炸开血色翻涌在天边,黑暗的视线渐露光明,却是用鲜血换得!   他看着被褥上的血红眉心颦的死紧,蠕动唇舌,微微颤抖,最终依旧是无情的威胁。   “这是给你的警告,你逃一次,本王便毁了一个人,直到你不再想逃为止!”   他寒冷的话语激荡在耳畔,我静默无声的躺在那张肮脏的床榻,笑了……   窗子外慢慢亮起来,碎碎的鸟鸣代替了夜晚的秋虫声。早有仆从端了东西,候在廊外。   我看着帐顶的纹路,任由自己发呆。   想起常人总爱说的那句不可强求,那句顺其自然……   那句只要忍了痛就好……   不是忍了痛就好……   不是忍了痛就好么……   可是生生忍了痛,却怎么也好不了……   那痛到愈发显得浓重了,将泪腺深深掩埋,哭出的声响,如午夜的凄寥的嘶鸣,硬生生的催人泪下,更添了烦愁,更添了绝望!   “王妃,该起身了,王爷已在外间候着……”   下人们小心翼翼的试探,是生怕殒命的胆怯。如今在听水阁服侍的下人,莫不人人自危,提心吊胆,生怕自己落得小衣那般凄惨的下场。   将我细细防着,生怕我生出逃离的想法,那么他们的一生便要葬送了。   低低嗤笑,愈发的大声了,也是不在乎的,让他们听了也罢,反正关于睿钦王妃疯了的谣言早已四起,我若不配合,倒也对不起那些绘声绘色的描述。   可是,真希望自己是疯了的,若疯了,是不是就没了这么多痛苦?是不是,就不用再记挂着,纠结着伤痛的前尘往事?   到如今,连死去都没了自由,听水阁的下人忽然多了起来,我知晓是连城炙为了束缚我给的威胁。   若我逃,那么这许多的生命,便都要消失的。怨叹着,那个男人怎么可以这般卑鄙……   我却更恨着自己,中了情毒,被他碰了身子,每每毒发,为何承受不住那噬心之苦,控制不住自己受了他的魅惑,失了尊严的任他玩弄……   “要本王进去么?”   门外响起他低沉沙哑的嗓音,却犹如利刃划破皮肤那股声音令我震颤。   怕了,痛了,不甘却只能咬紧牙关恨恨的起身,披了衣衫,理了云鬓,却止不住眼角泪落缤纷。   门被推开了,他微颦着眉心来到他的身后,看着铜镜中我不甘的脸上布满了泪痕,愈发的皱紧。   “昨夜收到的消息,圣炎征北大军与天蜀国在风燕山一战,天蜀国以燕西歌,风原皓为首的八万大军惨败于云濂之师,你不是一直都好奇边关战事么?这个消息,还满意么?”   微微僵直了背脊,却只是一瞬,若无其事的抬起眉笔轻画着眉,涂了淡淡的胭脂,冷漠的看向他。   “为什么不说话?!自从那日起你就一直这般,是在跟本王赌气么?!”   他愤怒的阴沉着脸,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用力的摇晃。   冷嘲的笑着,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用力的掰开他放在我肩上的手,转身向外走去。   以为这般就能控制住我么?以为用这些人的生命就能阻止我离开么?与这些人没有一点感情,他们都不是小衣,所以,我没有什么好惧怕的。   说我变的残忍也罢,都无所谓了,除非他杀了我,否则,只要活着一日,就不会放弃离开的念头!   “木青殇,本王记得你昨晚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你求本王救你,解除你的情毒之苦,你对本王不是没感觉的!”   笑着他的可悲,除了用情毒控制我,还能如何?我真的不懂,让他如此执着留下我的,究竟是恨还是爱!   “今日入宫赴皇上的寿宴,你最好给本王老实些,不要让本王知道你与那皇帝还有牵扯,你为他背叛本王的事,暂且不究,知晓么?”   站在枝叶残败的庭院里,看着满是凄凉,任由惨白的阳光洒落在脸上,淡淡的温暖却如何都驱赶不走心里深处的阴寒。   今日连城赋的寿宴,本不想去,但是昨夜那封神秘的信笺却让我不得不去……   “如今想离开!今日入宫!”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连城赋派人送来的,可是不论是谁,只要能帮我离开,哪怕是万劫不复的火海,我也认了。   踏上马车,阻绝了四周的骚乱,斜倚在软席上,微微闭上眸子。   小衣……那个爱笑机灵的小婢女,真的没了。因为我,失去了鲜活的生命,被连城炙生生的扼杀!   天蜀国这一役中惨败,只怕已是元气大伤,其实很早以前这结局就定下了,以卵击石无异自取灭亡。   不知道凌哥哥他们现在如何了,想到桔梗姐姐,心里就是一阵的痛。   如果不是她,也许我已经离开了,小衣也就不会死……   用力的握紧双手,抿紧了苍白的唇,那些事,那些人的好坏与我无关了……   若不是不得已,这皇宫是决计不想再来的,看着那庄严华丽的金黄赤红,高耸的宫墙遮挡了半天的云,宫女婀娜的身子如仙子飘摇,穿梭在云水楼台中。   无数官员眷属彼此逢迎,笑语言欢,却不知表面上的浮华下隐藏的是何种心思,向皇宫太后行礼过后,便趁着连城炙与众人交谈之时,悄悄地退离。   远离那一群人之外,静静地站在御花园外,任由秋风吹过,乱了满头的发。   “奴婢拜见睿钦王妃,我家主子有请!”   微微皱眉看向那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宫女,低声问道:“你家主子是何人?!”   是哪个留信人么?!   双手不由得攥紧,看向远处的连城炙,见他有些心不在焉的与官员说这话,视线却若有似无的四处搜寻着。   勾唇轻笑,是在寻我么?   “回王妃,我家主子说了,你见了她自会知晓!”   微微点头,不再追问,稍理了被吹乱的发丝,轻声道:“前方带路!”   跟着宫女穿过一道又一道回廊,复杂的线路几乎将我绕晕,终于到了一座巍峨的宫殿前,大大的璘仪殿三字牌匾悬挂其上,内室灯火通明。   这显然是后宫,莫不是皇帝的妃子?摇头打断自己的臆想,暗斥着不可能,我可不记得自己认识哪个皇帝妃子。   “王妃请进,我家主子已在内候着!”   领着我入了殿门,那宫女便退下了,独留我一人站在凄冷的门前。   回眸望着殿堂,翻飞的纱帐被风吹鼓,纤细的人影隐约浮现。   微微颦眉,心中有些不定,但愿那个人不是我现在心中所想的那个,可不见得她会按什么好心!   “怎么?王妃是担心这里有龙腾虎穴?!”   微微叹息,轻笑着,也不再惧怕朝着深处走去。   “原来是璇姐姐,殇儿还以为是谁呢,不知姐姐唤殇儿前来有何事?”   连城璇依旧是那般病弱娇美的样子,懒懒的躺在软榻上,身旁青烟袅娜,映照她的脸如梦似幻不太真实。   竟没有见到她那个阴沉的丫鬟,倒角我觉得奇怪。   “事情倒是多了,不过时间太少,就不跟你罗嗦了。我只问你一句,你想离开他么?”   早就猜到那个送来信笺的人是她了,只是不敢相信她会这般好心。   “只要你离开他,一切都会平息!如今你留在王府也是没有快乐的,除了伤害还有什么呢?”   微微挑眉,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孱弱却心机深沉的青衫女子,我面无表情,低低问道:“你能帮我离开?”   “是,我可以帮你!只要你离开,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的跟前!”   我确实相信她会帮我离开,因为她是爱着连城炙的,巴不得我走的人便是她,只是我不知道她要的是不是只是我离开这么简单。   可是,已经容不得我仔细考虑,也罢,即便等在后面的是阴谋,也是无所谓的,最多一死,却也是解脱了。   “好……我离开!”   她似是满意的笑了,冲我点点头,道:“你且先离开,不要让他察觉,后面的事我自会安排,一定会让你彻彻底底的消失在王府,不会被他发现……”   她要的不会只是我离开这般简单,她手下的丫鬟三番两次想要我的命,这也是知晓的,可是我没的选择,命大的话,逃出王府后再逃出她的阴谋,最多不辜,便是殒了命,寻求彻底的解脱。   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正在举行寿宴的御花园,刚到那里便被急急走来的连城炙一把捉住手臂,声音有些急促的问道:   “刚刚你去了哪里?!为何不告诉我?”   看着他轻笑,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样可恨的脸,这个可恨的人就要永远的远离我了。   “见王爷正与几位大人说话,殇儿怎好打扰,只是寻了宫女,如厕罢了!连这王爷都要管,殇儿不知,原来我如今连个犯人都不如。”   “你,终于愿意说话了?”   看着他脸上闪过的狂喜,莫名的颤抖着一把将我扯进怀中,顾不得旁人的视线,用力的抱紧我。   冷寒了容颜,竟忘了,与他已经数日不再说话。也罢,这最后一次,就当是永别了!   尚未等到寿宴结束,我便称身体不舒服早早的回了王府,连城炙也估摸着许多侍卫看守,不会有问题,便让我先行回去了。   回到听水阁,看着满室凄冷,想着昔日小衣在这里留下的活泼笑靥,往日种种,不堪回首,摇头轻叹。   将脖子上的那只白玉娃娃取下,搁在比较隐蔽的角落里,稍稍收拾了些离开后必须得物件,藏好,便和衣躺下了。   却没等睡的深沉,身旁便传来一阵动静,惊吓的睁开眼,竟见是一个蒙面的黑衣人。   几欲脱口的惊叫被捂住,那人声音压低冷寒的说道:“王妃莫喊,我等奉了小姐之命,今晚将你送出王府!”   惊吓过后,气息紊乱的点头,竟没想到连城璇的速度这般快。   不过也比较稳妥,连城炙尚在宫中未回,此时离去,最是好的。   “外面看守的侍卫……”   “王妃不用担心,都已经被迷香迷昏了去,请王妃快些准备,跟在下离开!”   那黑衣人催促着,虽然有些慌乱,却兀自镇定,急忙的拿出先前准备好的包裹,跟着他身后向外走去。   “王妃,多有得罪!”   不等我反应,身子已经凌空而起,被黑衣人抗在身上,在黑夜中奔走,急忙的捂住嘴,阻挡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尖叫,剧烈的喘息着。   本以为要过段时间王府中才会传来我失踪的消息,竟没想到我才刚刚不见,便被发现了。   “糟糕!可恶!”   黑衣人看着不断自正门涌出的侍卫,愤恨的低咒,一声响亮的口哨吹响,便见自黑暗中飞出数名黑衣人,飞上前去与追上来的侍卫纠缠打斗。   黑衣人背着我快速的奔走,腹中的东西被颠覆,几乎呕吐,头晕眼花。   远处熠熠灯火下,连城炙铁青的脸隐隐浮现,他不是在宫里么?为何此时会在这里?!   “来人,给本王追!莫要伤了王妃,其他人杀无赦!”   对其他人吩咐着,连城炙便带着洛云听风朝我消失的方向奔来。   心中不断祈求着,不管这黑衣人是好是坏,也都不要让我在落在连城炙的手里了,真的再也不想回到那座王府,再也不想了……   打斗声在荒野展开,无数的黑衣人忽然出现,将连城炙等人打的措手不及。   我静静的站在风中,看着那凌乱的战场,心跳加快!   “先解决掉那个女人!”   黑暗中,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对着站在我身旁的那名黑衣人喊着,惊怔的看着他,竟见他已经拔出长剑,火光映射下,泛着微冷的光。   “是连城璇要你们杀了我的?”   笑着,笑那个女人终究不会放过我,后退着,竟没发现身后是一处断崖,已经无路可退了。   “殇儿——!”   连城炙回眸,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半悬在悬崖上的身子,看着那名黑衣人举剑欲刺的身影,那惊恐的喊声竟叫我的心微微颤抖,有些怔怔的看着他。   终于要逃离了么?即便是以死换得的逃离,也觉得整个人忽然放松了,一切都结束了。   看着黑衣人扬起的剑,微微笑着。   连城炙惊慌的怒吼,劈开所有黑衣人,凌厉的黑鞭缠绕住黑衣人手中的剑,用力的将他甩开,却飞身上前,只来得及握住我的手。   死命捉着,即便自己的身子正一点点被拖离地面,依旧不愿放手。   可是,何必呢?为什么到如今也不愿放过我?   “殇儿,撑住,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不会的……”   看着他,我笑得淡然,笑的解脱。   “我欠你的,还够了么?够了,就结束吧……”   “休想!你欠我的,永远都不够,这辈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敢放开我的手,即使做鬼,我也饶不了你!”   用力的按住他的手,一点一点的剥离,浅笑着。   “连城炙,不要在这么执着了,不管是恨还是爱,都不要在这样了,会令那个被你爱着恨着的人,很累很累……”   他的泪,滴落在我的手背,灼的好疼,好疼……   原来,这个冷血的男人也有泪的,是热的……   “殇儿,不要,求你,不要松开……不要……”   “连城炙,我已经累了,真的,很累了……不想在这样下去了……放了我吧,也放了你自己……”   用尽全身力气,拨开他紧紧拉着我的手,笑着,将自己放飞,跌落山崖!   最后的最后,看着的是他惊慌绝望的脸,仿佛,是爱……   “木—青—殇——!”   漆黑的夜里,深寒的断崖,回荡着他痛彻心扉的嘶喊。   他真的将她逼到这种地步么?   让她硬生生的,将他握住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剥离,宁愿掉落这山崖,摔的粉身碎骨,也不要留在他的身边么?   她就这般厌恶他,恨他么?   木青殇……木青殇……   我是因为爱你啊,因为害怕失去你,因为知道你的心中只有木劭凌,没有我,所以才更害怕。   害怕我当初的伤害再也赢不得你的心,害怕你的逃离,所以才用尽所有手段逼你,让你不敢想着离去。   可是,可是竟是用死来结束……   “木——青——殇——!”   大声嘶喊着,然,却再也唤不回她……   7【谋爱篇】第022章,孩子   一弯孤月将那个高大的身影拉得好长,寒露再次浸润了身上的衣。冰凉的月色如淡淡的烟雾撒下,替万物蒙上了一层纯白的朦胧面纱。   就像……她的样子……   听水阁少了她的身影,愈发的冷清了,在这沁凉的深秋之夜,虫鸣似是悲吟,雨露是他苍凉的泪。   整个听水阁只有他一个人,孤独的坐在她总喜爱坐着的门前石柱旁,倚在那里,就放佛,她还在身边。   没有温暖,只有清冷月光与一道孤寂身影相伴,连城炙醉卧酒壶中,束发的白玉带松散了,墨黑长发披散着挡去了整个脸。   在她浅笑着,似是解脱般将他拉着她的手指一根根剥离,那般决绝,毫不留恋放手的那瞬间,他终于看清了他对她早已没有了恨,而是一分远胜生命的痴爱情狂!   不知何时已经爱的太深了,所以总是对她心中的那个人产生怨怒,她的非君不嫁,是他最无法接受的,令他疯狂的永远的痛。   因为恨开始的爱,带着伤害席卷而至,伤的她体无完肤,等到发现自己爱了,再想回头,才发现在她的眼中多了惊惧和愤怒,厌恶……   不是没有想过要与她好好相处,可是或许面对她时,他缺乏了理智,只是她一个不在乎的眼神,就足以令他愤怒的不知所以。   情毒控制她,最是教他疯狂,因为他竟时刻会感觉到心痛,是她,在想着别人。   或许在他们之间,最最缺乏的就是彼此的信任,那么美好的她,总是给他太多不确定。她的心不在他身上,这他是知道的,也是最无法接受的。   他不是不懂爱,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爱……   “殇儿……为什么要放手……”   沙哑的声音里盛着太多艰涩苦痛:“为什么不能乖乖留下……为什么要逃离……”   酒入愁肠愁更愁,不论喝了多少他仍然无法麻醉自己,心心念念着的人儿,再也找寻不回。   从凤鸣湖畔她跌倒在他怀中的微微心悸,到自王府将她劫出时她惊恐慌乱的泪;从大婚时与嫁衣相称的樱红倔强小脸,到王府祠堂那雷雨交加的夜晚彼此的心痛;从皇宫中他冷眼看着她被太后泼冷水鞭打,到深井密室抱起满身伤痕奄奄一息的她;从……   那点滴全深刻入灵魂,才发现,他给她除了最初尚算美好的相遇,余下的全是痛……   她总是哭着对他说,她好痛,好累,他都以为是她想要逃离的借口,如今才发现,他伤的她鲜血淋漓……   他的心里一直有她呀,母妃死后,他面对着那副画像发下的誓言,恨她折磨她,却不知何时面对时竟成了痴迷!根本无法忘却!   为何要直到亲眼看到她坠崖才清醒?为何要那么迟那么晚才能看清这一切,悔的太晚……   派了无数侍卫在崖底四处搜寻,那么久了,竟连尸骨都见不到。心底便生出希望,也许她没死,所以才见不着尸骨……   却也许已经不在了,那崖底是那般多的豺狼虎豹,怕是连尸首都无法留存。   仰头饮尽壶中烈酒,洒出的酒水顺着脖子流淌,湿了衣衫,却觉不到一丝寒冷。   长发顺势向后滑开露出锁成死结的眉峰,刀屑般深刻的下颚上遍布着胡渣。黑眸半眯着失去了凌厉,呆滞无神的看向静静躺在身侧的白玉娃娃。   低低笑着,渐渐的大声起来,似是疯了般,用力的捶打着自己。   是他,是他将她逼死的,是他逼得她只能以死来逃离……   可是,他只是想要她爱他,为什么就这么难?   殇儿……木清殇……   这时温热从手腕处传来,显然有人试图将他扶起,那温润的触感令神思不太清晰的他猛地清醒,用力的抓住来人,黑眸急切的睁开。   “殇儿?!殇儿是你么?”   “炙,我是璇儿,跟我回去好么?夜深了,你在这里会着凉的!”   连城萱秀眉紧锁,脸色有些阴沉的看着快将自己变成酒鬼的连城炙,心中不禁恨道,为什么那个女人连死了都不让人清静!   连城炙失望的甩开她,随手拿起一壶酒仰头狂饮。唯有用酒精麻痹自己,在那种虚幻的境界,他才能感觉到她并没有走远,还在身边……   “炙,不要再喝了!你已经醉了!”   连城璇强势的夺过他手中的酒壶,用力的砸碎,刺鼻的酒气顿时盈满整个听水阁,心,都熏醉了。   “醉?呵呵……”   他像是在笑,却更像在哭,偏又没半点泪。   原来,心痛到极致,竟是连泪都流不出来……   “醉了就好,醉了就可以忘了她……不,醉了她还是在,还是在的,在我心里的,殇儿……木清殇……你为何这般残忍……不给我救赎的机会……为何要这般决绝……”   他跌倒在地,又哭又笑,那般失态的他是连城璇从未见过的。   她一直都以为他是冷清残暴的,不会为了谁而温柔,而心动,可是为何变成如今模样?   她是恨的,恨着那个让他变成这般的女子,恨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嫁给他,恨她以自己绝色的容貌迷惑了他,更恨她可以得到他的爱却不知珍惜。   她不知道,他的爱是她渴望了多年的,自小便恋慕着他,名义上是他的姐姐,明知道这种身份将没有血缘关系的他们隔成了天涯,不可能有结果,却无可救药的沦陷。   看着他身边的女子一个换过一个,看着他意气风发谈笑自若,她总希望站在他身边的是自己,总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会摆脱身份的束缚,陪在他的身边……   可是,可是她做了二十多年的隐形人,为了母后的地位,她做了那么久的隐形人,牺牲了那么多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甚至光明正大说爱他的机会,到如今,他的沉沦终于让她知晓,没有谁能救赎她了。   她是公主,该得到天下最好的,可是她什么也没有。   母爱,嗤,不过是笑谈!身份地位,她从来不知自己究竟算是什么,王府的郡主?还是皇宫的公主?或许什么都不是……   就连爱一个人,都是不自由的!   “炙,为什么你就不能看看我?我才是真的爱你的人,木清殇根本不爱你,我才是真正的爱你的人,爱了好久,爱到愿意为你变坏,为你做任何事……炙,忘了她好么?我会去求幕后,让她给我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陪在你身边,好么?”   然,她的哭泣得不到他半丝回应。   他醉卧在酒水中,迷离的双眸看向她,愤怒的指着她,冷笑道:   “连城璇……不要以为本王不知道,是你做的……当初本王答应母妃要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受委屈,因为你是公主……是本王的表姐……所以,那次你派人绑架她,伤她本王都故作不知,因为答应了母妃……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何帮她逃离,为何要命人杀了她?!连城璇……对母妃的承诺早在那一次就尽了,所以,你把殇儿还给本王,还给我……连城璇……”   他想法疯了般,用力的扯住她的手,掐住她的脖子,双手缓缓施力,勒的她无法呼吸,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渐渐发青。   连城璇拼命地挣扎,想要呼喊,可是喉咙里却像是灌了沙子,那般艰涩难受,眼泪流了出来。   看着他狰狞愤怒的脸,看着他对她的狠绝,心那般的痛楚。   她有着高贵的血统,她是天之骄女,可是她想要的东西都只能自己争取,如今为了自己的爱她错了么?换来他这般残忍的对待?!   “连城璇……为什么要夺走她……”   泪水模糊了双眼,在她缓缓闭上眼睑,等待死亡的时候,他的手却渐渐失了力气,一把将她挥倒在地,摔的她好痛,冰凉的地面,好冷,心,好冷!   她不介意死在他的手上,真的不介意,自从姨母死后,整个王府就没有谁在意过她,除了他,虽然她知晓他只是遵守对姨母的承诺,可是她愈发的在意他。   母后不敢看她,怕秘密泄露所以将她放在王府整整十年不闻不问,那么冷的心是他温暖的。可是,她不甘心他因为那个女子而杀她,她明明可以成为他妻子的,为什么她不可以……   “滚!不要让本王再看到你,连城璇,不要再出现在本王跟前,否则,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不会再手下留情!”   甩开了她,他继续吐着冰冷无情的话语,再也不看她,摇摇晃晃的捡了个满着的酒壶,撞开了那扇紧闭的门,走了进去。   那漆黑的房间里再没了那个女子,可是他却更愿意留在那里,她依旧争不过……   他说再也不要看到她……   连城璇低低笑着,任由泪水与流淌的酒水掺在一起。   他说不要在看到她……她知道他说到做到……   “小姐,这样就认输了么?”   耳边传来璃儿有些阴冷的声音,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抬起满是泪水的眸子看向她,无助的低喃。   “璃儿,他说再也不要看到我了,我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他,可是他竟然想杀我,他想杀我……”   “小姐,不要放弃,男人就是这样,你越是让他知道你在意他,他就越不在意你,,小姐,王爷他心里是有你的,换了别人,他就不会放过的,所以小姐,你可要坚持下去啊,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你只要坚持,就总有一天能得到王爷的心!”   璃儿的笑有些诡异,森白的面容在清冷月光照耀下有些透明,一把扶起瘫软在地的连城璇,不停地蛊惑着。   连城璇呆呆的看着她,略有些失神,轻声问道,有着太多不确定。   “真的么?只要我不放弃,就能得到他的心?!”   “是的,只要您不放弃,听璃儿的话,璃儿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现在你就先随王爷的意,暂时不要出现在他跟前,现在我们应该转移目标了……”   扶着连城璇缓缓离开,璃儿最后一次回眸看向听水阁,眸光阴冷。   “小姐,这段空闲时间,咱们好好想想,该如何对付那些令人讨厌的侍妾吧。日后没了王妃,只怕那些侍妾愈发的嚣张了……”   直到璃儿和连城璇的人影消失,听水阁的暗处才闪出两个黑影,朦胧的月光下依稀可以辨出是听风和洛云。   “洛云,你不觉得二小姐身边的那个丫鬟太古怪了么?”   听风轻抚着下巴,蹙眉盯着人影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的道。   洛云看了他一眼,暗沉的眸子闪着微光,冷漠的道:“是么?我倒不觉得,大概是你这几日太累了,忙花了眼。还是快进去看看王爷吧,顺便跟王爷禀告今日的搜寻进程。一日无果,只怕又要面对王爷的怒火了!”   说完,不等听风回话便转身朝着听水阁走去。   听风的眉心蹙的更加厉害,提到已经落崖数日却依旧不见尸首的王妃,他的心情愈发的沉重了。   真的,已经死了么?红颜薄命,这话,真叫人心里发寒!   “轩辕大夫,这是您要的药材,都给您买来了!”   静谧的山谷间,两间矮小的茅草房屹立在较平坦的山坡之上,数棵年纪上百的大树围就在一起,将草房围在中间,树叶有些枯黄了,不断地飘落,刚刚清扫过的地面,又落了厚厚的一层。   轩辕寒正坐在房门前用双脚踩着碾子撵着晒干的草药,一手捧着医书,一手在架子上的簸箕中挑出几味药轻嗅着味道。   被那忽然冒出的声音打断,抬起头便见着一张满是汗水的灿笑的脸。轩辕寒微微蹙眉,眼神怪异的上下打量那个身材矮小,满脸疙瘩却笑的兀自灿烂的少年,半晌才找回声音,轻咳道:   “你这副模样出去吓人?那城里的人不都被你给吓死!弄了这副怪模样本就难看,你还笑得如此灿烂,啧,真是造孽!”   少年挑了挑眉,对他说的话似是不满,用力的将手中的药包砸在轩辕寒的身上,冷哼道:“不然你自己进城买药去!如今炎京城里到处都是连城炙的人马在四处搜寻,我若不小心些,被他发现了,那秘密不就藏不住了!”   原本清亮的少年音却忽然变成婉转轻柔的嗓音,一把撕去脸上的假面皮,再撑着手掌活动了筋骨,原本矮小的身材神奇的开始增高,变得凹凸有致,那张吓人的脸也成了一张娇嫩的容颜,赫然是菲离!   轩辕寒将药接过,也不发货,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看着对自己易容术洋洋自得的菲离道:   “真不知木师弟是怎么训练你的,怎地一点尊师重道都不懂?好歹我也是你半个师傅,跟本药王学了这些日子的医术,连杯茶水都不见着,未免有些凄惨!”   菲离冷笑轻哼,不搭理他,谁不知道蜀中药王是出了名的黑心,给人治病想拿人家什么东西就拿什么,也不容许人家反悔,不给就下药毒死全家。   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当她师傅,算了吧,她怕日日做噩梦!   “轩辕寒,今日情况如何?!你要的这些药也都买齐了,可以开始了么?今日进了城看到那阵仗真的吓了我一跳,本以为连城炙寻了几日就会放弃的,没想到竟还在搜查,他到真不相信人已经死了。哼,那冷血的男人,到如今还摆出一副深情的样子,觉得恶心!”   轩辕寒看了怒火中烧的菲离一眼,视线又回到医书上,只是闲闲的叹了句:“冷血的男人就不能深情了?有些事,未必你看到的就是真的,有些人,也是这般,你啊,还是快帮为师将这些药草拿去煎煮了,等会须用!”   “你什么意思?那个男人将殇儿折磨的那么凄惨,给他千刀都嫌少……”   菲离一边咕哝着,一边抢过轩辕寒手中的药包,愤愤的转身离去。   一只白鸽无声的飞落在药架上,轩辕寒勾唇轻笑,冲着鸽子伸出手,那鸽子竟像通了灵性,飞落在他手背上,任他取下脚脖子上的竹筒。   看着信笺上短短数字,轩辕寒的眉心微微皱起,抬眸看向被浓雾笼罩的山林,低声呢喃:   “真的决定了么?让她忘记……”   夜晚的山林充满了虫鸣,斑驳的树影照在茅草屋上有些阴森骇人。夜风拂过纷纷飘落的树叶被吹进了窗棂,有意或无意地洒落了一身。   泛着青草枯黄气息的叶子缀在墨色发丝间,变成魅力独特的饰物。树影交错中透过缕缕朦胧月光,在娇柔容颜上投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沉睡如精灵的睫毛被风吹动,微微颤抖。身子有些畏冷的动了动,朝着被子里钻去,却不知心底的凄冷为何,再厚的被子都煨暖不了。   轻叹一声,缓缓睁开眸子,顺着敞开的窗户看向外面,那阴森的树影在夜里有些骇人,只是看了一眼,便又急忙的缩进了被子里,再不敢抬头。   对于为何现在出现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山林里,我依旧是不太清楚的,只是听菲离姐姐与那个总带着面具的奇怪大夫说,我在这里住着已经快一个月了。   记忆好像缺少了一段,却如何都想不起,他们说那是因为我不小心跌下了山崖,碰到了脑袋,现如今在这山林里便是为了养伤。   可是我明明没有受任何伤啊,醒来后,我将自己检查了个遍,身上除了有些奇怪的伤痕,却早已结痂,根本不像是刚受的伤。   记忆只到了在沐阳王府,正在举行我的及笄宴那段,后来的却如何都想不起。   菲离姐姐说,天蜀国与圣炎朝已经在打仗了,不过天蜀国虽然联合了北原北番却仍不是圣炎朝的对手。   凌哥哥如今正在战场,等事情告一段落就回来看我,便会带我回家。   那段失去的记忆究竟有些什么?我为何会跌下山崖,怎地天蜀国就与圣炎朝开战了呢?   许多好奇,可是菲离姐姐给的答案总是很模糊,让我仍是充满了疑惑。   算了,不想了,等凌哥哥回来再问清楚,我担心的是,若是天蜀国吃了败仗输了该如何是好,议和,对于向来骄傲的凌哥哥该是多么大的打击。   可是听菲离姐姐说,若是再打下去,天蜀国撑不下去的。   “哎……我究竟是怎么了?”   莫名叹息着,总觉得心情有些压抑,我该快乐的,可是为何总是无缘无故涌出那么多悲伤的情绪?令人忍不住想要落泪!   迷迷糊糊睡去了,翌日清晨醒来,却见那个面具大夫手中拿着一盒又细又长的银针在我跟前晃悠,吓得我一身冷汗。   那针……该不会是要用在我身上吧?   寒毛都竖了起来,胆怯而防备的盯着那只捧着针盒的手,朝被子里缩去。   “害怕么?怕也是要扎下去的,不过不会痛就是了!”   面具大夫冷冷的说着,见我那畏缩模样声音似多了隐隐笑意,不甚清晰。   我怀疑的看着他,那么长的针若扎下去怎么可能不痛呢?!   以前可是看过的,冬儿一年夏天中了暑,那大夫便是用这种针给她扎刺了全身,痛的她鬼吼鬼叫的。   “不相信?呵,你莫要拿我与一般大夫比,我可是蜀中药王,医术自是高超的!”   “我说轩辕寒你算了吧,整日带着面具看似冷冰冰的,没想到这么自恋,总是自吹自擂的,我看这药王的名声都是你自己吹出来的!”   菲离姐姐轻蔑的嘲笑声自外间传来,便见着她断了一盆温水掀了门帘,瞪了面具大夫一眼,冲我笑了笑。   “殇儿,快些起身,洗洗脸就可以吃饭了,让这蒙古大夫一边凉快去!”   见轩辕寒被菲离姐姐的话气的抿直了唇,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这总是冷冷的大夫好像一点都经不起菲离姐姐的激将,很容易生气,便不再是冷冰冰的,多了许多温度。   “菲离,我尚未替她扎针呢!”   轩辕寒见我被菲离姐姐拉起身,开始梳洗,有些气急败坏的吼道。   扎针?我拼命的摇头,胡乱的梳洗了下便逃出了屋子。   这几日总觉得身子有些昏昏沉沉的,很容易困乏,菲离姐姐见我精神有些萎靡,不禁有些担心了,便唤了那个总是被爱她欺负的轩辕寒替我把脉。   心跳忽然有些加快,变得紧张,有些莫名的害怕。我看不到轩辕寒脸上的表情,可却从他瞬间僵直的身子看出,我的身体必是出了状况的。   难道是跌落山崖尚有些后遗症未治好?胡乱猜着,见轩辕寒以眼神示意菲离姐姐出去谈话,不禁更加好奇,究竟怎么了,要如此神秘?!   “轩辕寒,殇儿究竟怎么了?不会有事吧?该不会是你扎的针出了问题……”   “别胡说,不是针药的问题,而是,而是她自身的问题……如此,事情倒有些棘手了!”   轩辕寒的神色有些凝重,连他这个蜀中药王都为难的病,更叫菲离着急了。   一把拉住轩辕寒的手臂,有些惊慌失措的摇晃着。   “轩辕寒,究竟怎么了?你快说啊,你一定要治好她,她承受了那么多痛苦,好不容易逃离了,不能再生出意外了。”   “别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轩辕寒安慰了句眼眶发红的菲离,略微沉吟,叹了口气才道:   “如何算计都没将这一层算在其中,看来,现如今要飞鸽传书给木师弟,看他究竟打算如何了。只是控制情毒的药物暂时不能继续给她服用了,我再想想办法,还有没有其他抑制情毒的办法。”   蹙眉坐在床榻上,心里是那般不安,门帘被掀起,是一脸僵笑的菲离姐姐。   “菲离姐姐,面具大夫有没有说我究竟怎么了?为什么我总是没力气,会想吐……”   “呃,那个,殇儿,其实呢,有一件事菲离姐姐没有跟你说,那个就是,你跟小王爷其实,其实已经……”   看着菲离姐姐满头大汗结结巴巴的别扭模样,我的心提在半空中,紧张的看着她。   我与凌哥哥其实已经怎么了?!这跟我的身体有什么关系?!   “那个,哎呀,这要我怎么说嘛!该死的轩辕寒,为什么一定要是说!”   “菲离姐姐,你别急别紧张,慢慢说,不管如何,殇儿都受得住的,我究竟得了什么病?!”   似是做了许多心理建设,菲离姐姐才终于冷静下来,深深吐了口气,双目凝重的盯着我,颤颤的问道:   “殇儿你是喜欢小王爷的对不对?就是你现在,不要管那段失去的记忆,现在的你是喜欢小王爷的对么?”   虽然被她凝重的模样吓到,却还有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至少以我目前的记忆里,确实喜欢凌哥哥的,可是还是不明白她究竟想说什么!   “呼,那就好,其实菲离姐姐想说的是,你不是得病了,而是,而是有了身……孕……”   后面的两字犹如蚊虫名叫,我根本听不清她说什么,见她满脸通红,才觉得这病真的很不正常。   “菲离姐姐,不是病,那到底是什么?!”   急急的追问着,见她猛地吸了口气憋住,忽然大声的喊道:“你不是得病了,而是有了身孕,孩子的爹是小王爷,你们私定终身了!”   心,仿佛停止了跳动,大脑也有些停摆。   身孕?孩子的爹是……凌哥哥?私定终身?   这,怎么可能!我根本不记得……   也许那段记忆被忘掉了,可是,为何心里那么难以接受呢?我不是喜欢凌哥哥的么?一直都希望长大后嫁给他,可是为何此时却觉得心里空空的?   “殇儿?你,你没事吧?那个其实也不必惊慌,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啦,也不算是私定终身,你们的婚期早已经定了,只是因为后来两国开战便耽搁了下来。等小王爷处理完所有事情,就会跟你完婚的,只是现在就有了身孕,有些……”不是时候而已!   我呆呆的坐在床榻上,努力地消化这突来的消息,双手不由自主的轻抚着肚子,觉得那般不可思议。   孩子,与凌哥哥私定终身,都像是在做梦!   “那,那凌哥哥他,他是不是知道我……”   有些慌乱的问着,却不知道自己想问的究竟是什么,心里很乱,与凌哥哥在一起不是我一直渴盼的么?却为何又觉得害怕?   酸涩的眼睛拼命眨动,想要眨回快要落下的泪。   “殇儿别怕,没事的,小王爷已经知道了,再过些时候,等他身边的事处理好了,他就会过来。他让我告诉你,现在这里好好养伤养身体,一切都有他会处理,你只要安心的养胎,等着当你的新娘就好了!”   看着拼命安慰我的菲离姐姐,勉强的撑开一抹笑,告诉自己不要太多心了,不要胡思乱想,只要等着凌哥哥回来就好。   有些难以置信的,抚摸着肚子,才发现,自己已经长大了。   深夜里,菲离一把拉住在整理药草的轩辕寒,便将他朝树林深处拖去,有些焦急的压低声音问道:   “轩辕寒,你究竟在搞什么鬼?为什么要让我跟殇儿说孩子是小王爷的?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私定终身,大婚什么的?!你要让她生下那个孩子么?那是连城炙那个王八蛋的孩子,为什么不让她流掉?!”   菲离气急败坏的低吼着,烦躁的跺着脚。却见轩辕寒一副悠哉的模样,心里愈发不平。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今日我已经飞鸽传书给木师弟了,我想他也会同意我这么做。以殇儿如今的身体,流掉孩子根本是不可能的。之前替她施针抹掉她的记忆已经令她的身体险些承受不住,昏迷了近一个月才清醒,她体内尚有情毒,身子十分虚弱,流掉孩子就等于在要她的命!”   听完轩辕寒的话菲离不禁有些怔楞,半晌喟然叹道:“可是,虽然是如此,但是让殇儿生下连城炙的孩子,让小王爷替连城炙养孩子,你不觉得这,这太荒唐了么?!本以为不会在与那个人有牵扯了,可是……算了,这些也不是我该烦恼的。但是,你确定小王爷会同意?”   菲离心中亦是不确定的,毕竟那孩子不是小王爷的,而且还是天蜀国的死敌圣炎朝王爷的孩子,她怎么都觉得别扭!   轩辕寒冷寒无波的眸子看向被树枝遮挡的天空,清凉如水的嗓音幽幽道:“如果木师弟是真心爱殇儿的,他会答应的……”   “那如果不呢?那殇儿该怎么办?”   【谋爱篇】 第023章,囚禁   手中的针线偏了准头,扎到了手指,也扎痛了心。有些怔怔的看着左手食指不断渗出的红色血珠,是那般破裂,令心底的不安愈发浓重。   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这些日子总是心慌慌的,总觉着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含住刺破的手指,轻轻吸了一下,那微咸的味道令我忍不住蹙眉。轻叹口气,仔细的检查着手中小衣衫的针线是否有遗漏,却又怔住了。      记得小时候最讨厌学的就是女工,因为总是不留神便将针扎到手,次数多了,痛了,便怕了,硬是央着凌哥哥送走了女工师傅。以我的能力,顶多缝制个半成品的荷包便是不错的了。   可是见菲离姐姐做着小衣服,便也产生了冲动想要替出生的宝宝做一件,拿出了针线布匹,才发现自己针法十分灵活,却不记得自己究竟何时将女工学的精深了。   太多出乎意料的事了,却都是在忘掉的那段记忆里,想要找回,想要理清我与凌哥哥为何忽然如此亲密,甚至有了孩子,那名义上的兄妹关系又是如何摆脱,定下了亲事?   想破了脑袋也不见着半点想起来的迹象,益发的烦躁了。   收拾好针线,再抬头看看外面,漆黑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夜大概深沉了吧。   前段时间接到凌哥哥的信说,天蜀国已经撤军了,败的凄惨,却又听见自城里回来的菲离姐姐说,圣炎朝的军营被炸,粮草尽毁,将士伤亡惨重,主帅云濂不知生死,有人说是被那炸药炸成了灰烬,也有人说可能已经逃离了,毕竟他武功高强。   总之,这一仗对于两国来说,谁都没占到便宜,损耗的元气却要许久才能恢复。   凌哥哥说等到班师回朝,安排好相关事宜便会来看我,我该高兴的,可心里益发的慌乱。   不知道空虚为何,只觉得心像是漂浮在半空中,找不到安定的方向。   孩子,这是我与凌哥哥的孩子,可是未婚先孕,这种事真的会是我做的么?   疲累的摇头叹息,以我的性格是决计不会做出这种不守礼法的事,可是除此却又找不到合理的解释,每每问菲离姐姐,不是含糊带过,便是处处躲着我,那模样我唯一确定的便是其中必有古怪,可是又想不通,这孩子除了是凌哥哥的,还能是谁的?   我是喜欢他的,也许两厢情愿之下便成了正常。      “殇儿,睡了么?”   外间传来菲离姐姐的低唤,打断了我的思绪,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轻声应道:“没呢,刚替宝宝缝制了一套衣服,姐姐进来说话!”   菲离姐姐披散着长发,一脸苍白的模样看起来十分虚弱,微微蹙眉看她,有着不解。菲离姐姐身子骨向来强壮,这副模样倒像是生了大病,令人心忧。   “菲离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么?还是请轩辕大夫给你看看吧!”   菲离颓靡的精神在听见轩辕寒时顿时来了,柳眉微竖,冷声哼道:“算了吧,那个黑心大夫,我怕他要的诊金我给不起!我这不是病人,是被这外面鬼影幢幢的模样惊扰的,如何都睡不着,一闭上眼睛总觉得有影子在我跟前闪,闪的我心慌慌的!”   边说边皱起一张俏脸,挑眉小心翼翼的四处打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着菲离姐姐那可爱的模样再也忍不住了,以前我们四个中就属菲离姐姐胆大,如今竟也有害怕的时候。不过这深山老林里的景象在半夜时分确实十分骇人。   “菲离姐姐不如今晚咱们睡一间屋子吧,顺便聊聊体己话?”   浅笑着询问她,却见她原本苍白的脸顿时添了抹慌乱,僵笑着摇头。   “不,不了,你这肚子愈发大了,我的睡相不太老实,若不小心伤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就不好了,啊,忽然好困,明天还要帮那个黑心大夫进城买药,我回屋歇息了,殇儿也早些歇息,对宝宝有益处的!”   说完,不等我挽留便急急忙忙的转身离去,徒留我一人在蹙眉苦思。她究竟在怕什么?那段失去的记忆,究竟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近些日子身子总有些古怪,心似是有虫子在咬,不堪忍受,我以为是怀了宝宝的原因,问了轩辕大夫才知道是跌落山崖的后遗症,却想不通,我身上一点皮外伤都都没有,怎地就独独伤了心?      每次痛楚来临都 是难以忍受的,恨不得将心揪出来丢弃,痛苦的呻吟更添了悲楚,莫名的泪水不停的滑落。因为宝宝的原因不能随便用药,轩辕寒最终决定用银针帮我暂时镇压住心痛,等到宝宝生下,他研制的丹药便也好了。   又过了四五日原本寂静的山林忽然传来异动,看着轩辕寒和菲离姐姐警惕防备的神情,似是在防着敌人,心底也跟着不安起来。只是没想到那异动竟是凌哥哥,桔梗姐姐和水竹姐姐。   呆呆的看着和记忆中那个湿润如玉的少年相比更形成熟俊郎的男子,看着他浅笑着向我起来,竟觉的这次相见是隔了沧海桑田,时间久远。   只是半年时间,竟觉得凌哥哥的变化好大,比以前多了丝人气。   以前的他总是飘渺如青烟,淡泊如谪仙,飘逸的气质似是不应该存在凡间。   再次相见,眉宇间添了痕迹,似是清秋,许是带兵打仗的原因,面色不再是虚弱的白,就连以前有些单薄的身子也结实壮硕了许多,总之,跟记忆中的他很不一样!   相对而言,更喜欢这样的他,因为,多了真实!   “殇儿,答应你早些回来,却又迟了些日子,你,好么?”   站在我的跟前,那笑依旧如往昔,可眼神却比往日犀利,多了许多我不熟悉的东西。   他伸出手想要牵我的手,我知道自己不该那么做,不该后退躲着他,可是鬼使神差的,我避开了他伸来的手,有些慌乱的后退。   这样的他,是我认识的他么?为什么会觉得陌生?   他清浅的笑意僵在唇畔,伸出的手尚停留在半空,有些怔怔的看着我,   眸色转暗,闪过失落。   “凌,凌哥哥,对不起,殇儿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何……”   “没事,没什么,丢你一个人在这里这么久,是凌哥哥不对,殇儿发发脾气也是应该折。”   他笑着,可笑却有些牵强,眉心渐渐蹙起,凌厉的眸光看向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轩辕寒和菲离,似是在询问,却只得来轩辕寒一个不知所以的低笑和耸肩。      轩辕寒冷的眸子若有似无的瞥向自出现便冰着一张脸低垂着眸子的桔梗,冷漠的唇渐渐抿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哎呀,真是的,这天寒地冻的都在外面傻站着干嘛?快些进屋子里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菲离姐姐见场面有些僵冷,不太自在的大声笑着,用力在轩辕寒脚上踩了一脚,以眼神示意他快些帮忙。   轩辕寒抿直的唇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冷漠的双眼轻蔑的瞥了瞥菲离,懒懒的踏着步子,走到了凌哥哥身边,低声道:“木师弟,还是先进屋子吧,有些话要跟你说。”   我有些愧疚的低着头,不敢看凌哥哥失落的眼神,与他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好好的关系,此时却像是中间隔了一道怎地都无法跨越的距离?!   “殇儿,天气太冷,快些进去,冻着你跟孩子,我会心疼的!”   似是带着一种我不懂得坚持,不顾我的退缩和畏惧,他一把握住我的手,紧紧地不容许我的逃离。   温暖的笑容似是可以将地面的积雪融化,嘴唇动了动,却终是什么都没说,有些心不丰焉的点了点头,停止了挣扎任由他握着我的手进了房间。   身后似是有一道如影随形的冷箭射在背脊上,令我觉得一阵阵发寒,回眸,竟见桔梗姐姐如琉璃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我,柔媚的娇靥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令我莫名的寒颤。   “殇儿是不是冷了?看看你,身子本就虚弱,便该多穿些衣服,手都冷了!”   感觉到我的颤意,凌哥哥有些责怪的低喃着,厚实的大手将我的手完全包住,那暖暖的感觉便从手心传来,冰冷的身子也添了温度。   低眉看着那双手,八年前,是这双手将孤儿的我带回了王府,给了我一处栖身之所,给了我一个家,如今,依旧在温暖着我快要冻僵的心。   他是凌哥哥啊,一直宠我疼我的凌哥哥,不是别人,我有什么好害怕,好抗拒的呢?他也是我孩子的父亲,我将要与之共度一生,共建一个家的人!   抬眸看向他,却见他也正在看我,眸中映着担忧和不安。   轻轻笑了,将心底所有的怀疑全都释放,这不是一直以来我所期盼的么?如今成了真实,该感谢上天的,上天终究是仁慈的,给了我一个这么美好的他!   “凌哥哥,殇儿等了你好久,还有宝宝,我们宝宝……”   低着头看着隆起的肚子,一手轻柔的抚摸着,看不到的,是他忽然僵冷的俊颜,看不到的是他眸底的挣扎和犹豫。      我静静的坐在正厅的椅子上,蹙眉打量着都有些古怪的众人,凌哥哥与轩辕寒有事要谈去了外面,这里只剩下我与三位姐姐。   明明以前是一起欢笑玩闹的,明明可以很自在欢乐的相处,可是为何此时只剩静默无语相对?气氛有些冷凝。   “咳咳,那个,桔梗,水竹,说说你们最近的情况,这段时间我没有亲自却边关战场,心中对那边的事可是好奇死了。就组我和殇儿说说那个火烧南营的事吧!”   菲离姐姐试图打破冷寂,然得到的却是桔梗姐姐莫名的冷笑。水竹姐姐一直都是一个清幽淡雅的人儿,不太多话,总是很安静的坐在角落,如果不仔细注意,根本发现不了她的存在。   她似是知晓些什么,一手搁在桔梗姐姐的身上,微微摇头叹息。   “有些事,放宽心就好,太过在意放不开,最后苦的只是自己。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不来的……”   我与菲离姐姐有些莫名的盯着那打着哑谜的二人,不懂她们说的是什么。   一连阴霾着好几日的天空终于放晴,暖暖的冬阳照耀着,地面的积雪映射出璀璨刺目的光线,渐渐融化成溪流。   高大的树木上也积压了厚厚的雪,随着一阵风过,发出吱吱声响,吹舞着雪雾在空气中飘荡,落下。   木劭凌一脸冷凝的负手而立,面对着茫茫雪原,微微开口:“轩辕师兄,给我仔细讲讲殇儿的情况,你在信中不是说可以将那段记忆抹去的么?为何她见着我的反应,这般陌生,隔着距离?在她及笄宴以前的记忆里,对我不该是如此陌生才是!”   这是他最担心的,本想借着这次机会帮她彻底摆脱城炙,忘记过去所有的伤痛,可也怕有一天她会想起,那么他与她之间只怕很难再继。   那一次在睿钦王府的相聚,他知道他伤了她,借着救风原皓的空隙去寻她,只不过是调虎离山,将大批人马牵引到听水阁,方便救人。   聪明的她也早就猜到了吧,对他失望了吧,他不是她完美的天神,他有着许多缺点,他总是努力将所有的美好呈现在她眼前,隐藏着自己的罪恶和丑陋,那么的害怕她发现真实的自己,怕她的眸中对他多了惊惧和距离。   他喜欢她总是依赖着他,所以刻意宠惯着她,让当初她的世界只有他。      本是带着计划带她入了府,然却终究敌不过八年相处的情,对她生出许多不舍。可是,他努力的一切不能白费,所以依旧牺牲了她。   当他取了凌莲花归来,却再也见不着她时,那心中的抽痛,慌乱和后悔却已太迟了。   为何总有些事,总有些人总是等待失去后才方知后悔?   这一次,既然上天让她重新回到身边,不论如何,都不会再放开!   所以,当得知轩辕寒救了落崖的她后,问他该如何是好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让她忘掉那伤痛的一切,忘掉连城炙的所有,做回最初快乐的林清殇!   银色的面具覆盖在轩辕寒的脸上,被太阳射的发出晶亮的光泽,他随手掐了一根已经干枯掉的草药,放在鼻翼下轻嗅。   看似不经意的问道:“你会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么?”   本劭凌身子微微僵直,却只是瞬间便有些苦笑自嘲道:“我不是圣人,说不在意是假的,很在意,可是我会试着让自己放开,那是殇儿的孩子,所以也会是我的孩子!”   看着轩辕寒的目光在坚定不过,从来没有一件事像如今这般肯定,比起心中的嫉妒,他更在意她的生命和身体。   自从与圣炎朝的战争结束,放下多年来一直追求的地位权利,他觉得心更轻松了,也才发现,心中是那般在乎她。   过去因为权力而蒙蔽的心,在如今,终于清晰了。   轩辕寒低低笑着,冷寒的眸子瞥了他一眼,看向远处的山谷,叹道:“你总算分清楚自己的心了,倒也不费师兄一番苦心。放心好了,对于城炙的那段记忆她全都忘了,除非我放在她身上的禁咒解除,她也许能想起,至于她对你的莫名的距离,也许是潜意识吧,毕竟我只能让她忘了记忆,却忘不掉潜意识中的东西。潜意识里,她还是记得他的伤害,你的表里不一,所以木师弟,若真爱一个人,就该让她知道全部的你,而不是用面具堆砌的虚假。”   轩辕寒轻笑着,心中不禁感慨所以,在面对喜欢的人时,他从来不会隐藏起真实的自己,不管是缺点也好,罪恶也罢,全都展现在她的跟前,即便她会因为他的缺点不满而离去,也不要等到日后发现一切都是假象而消失。   至少缺点可以改,隐瞒却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全部的我么?也许有一天会让她知道全部的我,但不是现在,我不想吓着她。”   手中握着的是那块她归还给他的玉佩,他在想,也许现在它终于找着主人了。   “那么对于接下来的事你打算如何?你的父王母妃那里,还有整个天蜀国要如何说清?殇儿若归去,必定会掀起波澜,只怕到时候消息走散,传到了圣炎朝就不好了。”   “轩辕师兄,你倒真是难住我了,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却依旧想不到办法。父王母妃对于殇儿只怕是不会接受,且不说她成过亲,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至于天蜀国,总不能让她以后都只待在王府,到如今,也只有想办法拖时间了,也许等事情消停了,一切都会好的!”   两人沉默良久,却还是木劭凌先开的口,苦笑无奈的看着轩辕寒吐出两字:“私奔……”   轩辕寒微微挑眉,想了片刻,才嗤笑道:“木师弟,你打算编一个完整的故事么?已经有太多编造的假话了,要继续么?”   可是两人也都知道,除了这个比较说的过去的理由,已经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我与凌哥哥彼此静默着,我尚未从他刚刚告知的消息中反应过来,大脑开始停摆。      私奔……   凌哥哥说我与他是私奔离开王府的,并不是得了王爷王妃的同意,也没有什么婚约……   难以置信的摇头,看着他笑的苦涩:“凌哥哥,那段忘掉的记忆,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忽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只记得那日及笄宴,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与你又是……”   心中的不确定越来越多,告诉自己要相信他,他不会骗我,因为他是凌哥哥,可是他为什么也不告诉我失去的记忆?   他目光清凉如水,灼灼其华的看着我,牵着我的手将我安置在床榻上,沉默了半晌才道:“其实那段时间也没什么,然若仔细讲倒也是浪费时间的,既然你如此好奇,那我就大致告诉你……”   静静地听着他的述说,看着他眉眼里的温和,怕我累了冷了的呵护,心里微微叹息,他依旧是当初那个温柔的少年!   听着凌哥哥讲述那段时间的所有,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尽管有很多是我与他会做的事。   凌哥哥到达的第二天,桔梗姐姐和水竹姐姐因为有任务在身便先离去了,而我们也因为住在山上有诸多不便,便打算启程前往与炎京相邻的圣炎城池落岩城。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我的行动愈发受到限制,早早出了山谷寻了产婆也是安稳的。   一路上大家都十分警惕,小心翼翼,我依旧的薄纱遮面,躺卧在马车内浑身无力不想动弹,刚入了落岩城门,便遇着巡检的队伍。   为了不引人注意,轩辕寒第一次摘掉面具,却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真面目,那张脸太过平凡,而且肌肉僵硬,套句菲离姐姐的话说,那是只有易容过后才有的样子!   巡检要搜查马车,说风睿钦王爷之命搜寻失踪的王妃,看着菲离姐姐一脸冷汗下巴抽搐的模样倒真有些担心。      尚未开口说话,便被她捂住了嘴巴,从怀中掏出一堆东西开始在我脸上涂涂抹抹。   “这马车内是什么人?!”   “是贱内,因为怀有身孕,身体不适,便到此地寻找大夫看看。”   外面传来凌哥哥与一名守卫的对话声,紧接着车帘忽地被掀起。   那两名待卫看了看佐以恢复淡定悠闲坐在一旁嗑瓜子的菲离姐姐,再看了躺在车上因为不舒服而蹙眉的我,显然被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甩下车帘,向后退了很远。   有些怪异的抚着脸,看了眼正在诡笑的菲离姐姐,不知道她把我这张脸给怎么了。   巡检搜查时必会要求揭下面纱,菲离姐姐大概是担心我的脸被那些人看到,以免招惹事非,才会帮我易容的吧!   外面又传来巡检饱受惊吓的愤怒嗓音,有些粗鲁愤愤的吼道:“妈的,搞什么鬼!你,你们快些走吧,别在这里吓人了!”   凌哥哥与轩辕寒皆是一脸古怪,好奇的视线朝马车看来。   马车缓缓驶动,等远离了城门,入了内城,菲离姐姐早已憋红了脸,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那嚣张的模样着实令人心惊。   “哈哈,我的天啊,你看到那个巡检的脸色没?像是见了鬼,哈哈,我只不过给你稍稍易了容,就可以把绝色美人变成像鬼一般恐怖的女子,我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   见我摸着自己的脸兀自沉思,菲离姐姐大概以为我在好奇自己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急忙搬出她的易容箱,递了面小铜镜给我。   “嘿嘿,殇儿,你自己也看看,可不要被自己的脸给吓到!”   在菲离姐姐满是兴奋的催促下,有些犹豫的将铜镜靠近脸前,虽不像那巡检被吓得厉害,却也是被吓着的。   模糊的铜镜中,原本光滑无暇的肌肤此时竟被扭曲纠结类似烧伤的疤痕占了大半张脸,另一半没有受伤的,也被涂上了暗黄的颜色,看起来犹如烤熟的皮肉,连自己看了都有些恶心。   胃里一阵翻涌,急忙移开铜镜不太舒服的抚着翻涌的胸口,责怪的瞪着她道:“姐姐,你犯得着这般吓人么?”   菲离姐姐见我被吓着了,才勉强收起了嚣张的笑,有些尴尬的摸着头,抽着鼻子。   “当时情况危急嘛,你这么好看,若是他检查时生出妄想之心怎么办?幸好我够机灵啊,来来,姑姑看看,宝宝有没有吓到?”      低头看着肚子微微叹息,却也想了明白,这副容颜给我带来的并不是快乐,而是担忧不安。   “姐姐,这脸上的东西暂时不要清理,殇儿就这般带着面纱也好,算是防范吧!”   “听说昨日睿钦王爷酒醉暴怒,竟将北番送来的十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打入王府地牢,施以酷刑,那残忍的手段真是无人能及!”   “嘘,你小声些,这城里指不定到处都是王爷的探子,不要命了?这都大半年了,不是传说王妃早死了么,怎地还的搜寻?”   “哎,谁知道呢,没想到那般残暴的人竟也会如此痴情!”   “嘿嘿,岂会不痴情,那王妃可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那么美的娇妻,挨了你,你能不心动?即使冷血无情的睿钦王都是止不住心动了……”   马车停靠在一间客栈前,菲离姐姐率先下了车,将东西搬进了客栈,刚想下车便听见经过马车的两人如此交谈着,不知为何,原本平静的心忽然一紧,似是被人用力的戳住,难以呼吸,那般心痛!   冷汗一滴滴自额上滑下,沾湿了面纱,面纱下纠结的容颜愈发的清晰可怖,我呆呆的坐在马车门前,竟记忆了动作。   “殇儿?殇儿你怎么了?师兄,快过来!”   一把抱住浑身僵冷的我,凌哥哥冲着正在安慰马匹的轩辕寒急切的喊道,顾不得太多礼仪,抱着我冲进了客栈。   富康客栈下,却在紧随着我离开之后,出现了一行队伍,为首的男了有着一张清俊的容颜,骑在高大的马上,眉心微蹙,视线若有似无的留意着周遭的一切,对着身后的巡检道:“你确定他们已经入城了?!”   那巡检赫然是先前城门处的那位,凡是可疑怪异之人皆须留意,他也不会注意到那行人,倒没想这功劳竟被他立下了,心中不禁暗暗高兴,这以后必是升官发财了。   “听风待卫卑职绝无虚言,卑职亲眼看他们入城,入了富康客栈,怕打草惊蛇,卑职一直都离的远远的。”   听风勒住了缰绳,刚好停在富康客栈前,微冷的目光抬起看向那敝开的阁楼,眸中思绪复杂。   “好,你且先回去,若真是王妃,这件事我自会向王爷禀告,少不了你的好处。但现在不要声张,若是泄露风声,被人逃了,你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      巡检被他严厉的口吻吓了一跳,不禁又想到昨日那被当做刺客而惨死的十名异国美人,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急忙的点头离去。   静静看着那床开的窗,似是可以感应到她在哪里,听风微微叹了口气,眸中闪烁着落寞。   他该告诉王爷么?还是,还是拖延给她逃离的时间?   虽然知道王爷所有的改变都是因为她,可是再次将她送进王府究竟是对是错,他变是不清楚的。   她必是不想再回去,半年前她总是愁眉紧锁,被锁在那一隅听水阁,锁住了所有美好,那里的人个个心机深沉,她是决计无法适应的。   几次险险的逃离虎口,却依旧伤痕累累,如今王府中形势更形复杂,回去了,她还能像过去那般轻松逃脱吗?   前些日子王爷不知从哪里得来消息,大半年的搜寻都没半丝消息,他却忽然一改消沉,极其肯定的说王妃没死。   那种狂喜是他从未在王爷脸上见过的,知晓王爷早已心动,却也被他眼底隐藏的暗涛惊吓,王爷虽然对于有了王妃的消息高兴,然,却对她的逃离依旧介怀,这半年来,她究竟在哪里?跟谁在一起?这些只怕是王爷自己都不敢面对的!   再次长叹,他露出一抹苦笑,却不知,这满城皆是王府的亲信,即便他想要帮她,又该如何帮得?只怕尚未出了城门便又被捉了回来!   “听风,你最好三思而行,莫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背叛了王爷!”   耳边传来洛云冷冷的警告,惊慌的回头,竟不知他何时已在他身后,冰寒的视线落在富康客栈的牌匾上,身后跟着的是一批武功高强的待卫。   心不禁有些微凉,到如今,即便他想放她离去,也已经太迟了!   “听风,王爷即刻便到,收起你愚蠢的心思吧,身为属下,唯一要做的便是服从,而不是感情用事的背叛!”   抿紧了唇,抵着眸子遮掩了所有心思,听风勒马后退,让开道路,任由那无数的待卫将整个富康客栈层层围住!   大街上的人被这场面惊慑住,皆不知所以又恐惧的看着,这半年来,睿钦王府四个字代表的便是杀戮,已经见了太多,麻木了,却又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的场面,几乎出动了王府一半的侍卫,这次要抓的是谁?竟如此兴师动众?   心底怕着却也抑制不住的兴奋,这或许是人的劣根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更在一旁拍手叫好!      木劭凌冷寒的眸子顺着敝开的窗户看向忽然出现的无数侍卫,用力的握紧手中长剑!为何消息走漏的如此之快?!他处处小心翼翼,为何还是被他知道了?!   “木师弟,先不要管那些,快些帮我将殇儿扶起,她的情毒又发作了!”   轩辕寒的低斥将他猛地惊醒,怔怔的回眸便见她痛苦紧缩的小脸,印满了绝望的凄楚和凉了他心的泪,用力的撕扯着心口,仿佛要将心剖开,那么的痛!   对连城炙更加恨了,那个男人,怎么可以这般对她,让她承受这么大的痛苦?   她的身子自小便很虚弱,他一直小心翼翼的维护着的宝贝,竟被他如此对待,即使拼死,他也不会再让他带走她,绝不会!   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替她擦拭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她一定很痛吧?   她总是怕痛的,可是为何只是离开了她半年,便添了满身伤痕?为何只是半年,那个爱笑调皮的她竟变的如此苦涩,再也忘了该如何云笑?   “殇儿,殇儿不痛,很快就不痛了,再忍忍,忍忍就好!”   “凌哥哥……我痕,我好痛……凌哥哥,你救我,救救我……殇儿快死了,好痛啊……”   她昏迷着,却依旧在痛着,在呼唤着他救她,可是他却什么了做不了,只能用力的抱紧她,却又担心伤了她,到底,他该怎么办,才能不让她这般痛?!   “师兄,快些,快些施针啊,她快受不了了!”   愤怒的冲着轩辕寒大喊,他知道他该冷静,可是他做不到,自从他的世界,他所追求的只剩下一个她,他就再也无法像过去那般隐忍,明知那是计谋却依旧离去,眼睁睁的看着她披上血色嫁衣被送走!   轩辕寒捏针的手指有些微僵,他也很想快,可是这一次的发作太过突然,甚至更加迅猛,打乱了她身上的穴位,就连他这个蜀中药王都无法找到准确的施针位置。   抿直了唇,试图让自己冷静,再继续这般下去,只怕她的身子承受不住,大人孩子都会有危险!   门被用力的撞开,菲离一脸凝重的冲进房间,微有些喘息,低声喊道:“来不及了,连城炙已经带人赶到了,小王爷,现在该怎么办?我们必须立即突围离开,再迟了就来不及了!”   心中的不安那般浓重,心中的愤怒将要倾溢,究竟是谁,泄露了他们的行踪?!      “不行,现在殇儿经不起奔波,稍有意外,她可能就……”   轩辕寒阴沉着一张脸,那张假面皮益发的僵冷,手中的针终于稳住,量着有些微弱的心脉,终于循着位置将针扎下。   “我现在只能勉强镇住情毒,情花丸还需要一个月才能练成,是如何都来不及的。绝对不能移动她!”   那根根针扎在心口处,微微晃动着冷寒的光,映着三人浓重的面色。   木劭凌微眯了眼色,忽然低低的笑开,只是那阴森狠绝的模样再无了过去的温和淡定,森冷的气息将整个房间倾溢。   “小,小王爷……”   怔怔的看着忽然转变的木劭凌,菲离有些心惊的后退,或许是习惯了他的温和,每当面对着这般可怕的他就忍不住惊惧,属于黑暗的木劭凌是很可怕的,她深深的知晓!   “木师弟,你以为单凭你一人就能杀得了那些不断涌上的侍卫么?”   “可是,除了拼死一战,我还有得选择么?!”   冷笑着,手中的寒剑被内力击出了剑鞘,发出刺耳的嗡鸣,让他投降不可能,让他眼睁睁的什么都不做便将她交给他也不可能,即便这一战他毫无把握,即便他也许会死,却也算是对她亏欠的弥补,对所有谎言的救赎!   “殇儿,你不能有事,要好起来,还要生下宝宝,你不是总想要一个家么?等你好了,我就带你走,不管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咱们一家三口,可以很幸福很快乐。殇儿,凌哥哥真的很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么?”   低低的叹息,她仍旧虚弱的昏迷着,惨白的模样仿佛将要化成青烟,随着空气消散。   门被用力踹开,传来的却是阴残的冷笑:“木劭凌,你以为本王会放过你么?!快些将本王的王妃交出来!”      视线落在那张床榻上,娇小的身影静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虚弱而苍白。呼吸有些快了,心跳也跟着快了起来,她没死,她真的没死……   到如今,才真的确定,她没有死……   可是她怎么了?为什么一动不动的闭着眼躺在那里?为什么这般虚弱的似是快要消失了?   视线在她的身上肆无忌惮的巡视,却在看见那凸起的肚子时,微微僵住,眸色转浓。   一家……三口……   他刚刚没听错吧?一家三口!!!   双手用力握紧,下颚剧烈收缩,犀利如刀的视线恨恨的瞪向一脸冷凝的木劭凌,他恨的想要一剑杀了他!   心底又止不住的荒凉,她一心逃离他,却又在下一刻投进她心心念念的怀抱,到叨念,连孩子都有了……   低低嗤笑着,染上血丝的眸子透着浓重的戾气,心里,好痛啊!她果真是厌恶他恨着他的,她,不爱他,更甚至,连看到他都觉得无法忍受!   她曾经的话一句句在脑海回荡,几乎要让他疯了。   面对如今的场面,他迟迟发现的爱,要情何以堪?!   “她怎么了?!”   可是心底仍是止不住的担忧,即便恨的想要将她掐死,可为什么仍是会担心她?担心她为何昏迷不醒,担心她为何那般虚弱?更担心他该拿她如何是好,他不能失去她!   好不容易从黑暗中爬出,他不想再跌进黑暗里,那里没有她的体温温暖着,好冷!   “你没有资格问,这些都是你附加在她身上的痛,连城炙,今天即便逃不过,也要你为你曾经对她的伤害付出代价!”   冷寒的剑光微闪,急如闪电的朝着连城炙刺去,狭小的房间难以施展,便将东西打的七零八落,两人拼死纠缠。      “菲离,你护在殇儿身旁,不要让任何人近她的身!”   对着菲离轻声吩咐,轩辕寒蹙眉看向趁机涌进房间的侍卫,手中银针晃动,便倒了一地。   如此下去,他们是绝对逃不过的!   忽然觉得空气中有丝诡异的味道,急忙的闭住呼吸,封禁穴道,冲着菲离和木劭凌喊道:“闭气,是失魂散!”   然,打斗的人哪里注意到空气中的诡异,菲离倒下了,木劭凌打斗的动作也渐渐缓下,肩胛被刺了一剑,令他微微清醒。   “连城炙,殇儿是我的,你休想带她走!”   那药物似是对连城炙毫无影响,他阴邪冷笑着,更加用力将剑尖刺进他的身:“是你的?本王没记错的话,她依旧是本王的王妃,即便死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木劭凌,强弩之末还在逞强,倒是你的风格!”   长剑拔出,连带着血肉纷飞,木劭凌痛苦的软倒在地,浑身没了一丝力气。   连城炙冷冷的看向他,他承认那心底几乎将他吞噬的是嫉妒,他们竟有了孩子,只要想到这个,就足以令他疯狂,不杀木劭凌,难解他心头之恨,她是他的妻子,如今令他情何以堪?!   手中长剑就要落下,刺入那个他恨和妒的男人身,却忽然爱到阻力猛地顿住,冰冷血红的眸对上了轩辕寒。   “轩辕大夫,本王敬你为蜀中药王,不为难你,但你若插手这件事,就休怪本王翻脸!”   轩辕寒微蹙的眉心瞥向连城炙,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是,他已经无路可退,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木劭凌和菲离被杀,所以,他只能用最后的计谋来换取三人的性命!   “睿钦王,若你想木清殇活命的话,最好放了他们性命!”   “你,什么意思?你对殇儿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在她体内施了禁咒,一种随时可以取走她性命的禁咒,当初救下落崖的她,以禁咒将她救活,便也可以撤除禁咒,陨了她的命!”   愤怒的瞪向一脸悠闲的轩辕寒,连城炙心有不甘的移走长剑,虽然恨不得杀了他,却无法冒着失去她的风险。   “放了他可以,但你保证不会动殇儿一根汗毛,不有,不要再让本王看到他,否则,下一次绝不留情!”      轩辕寒蹙眉看向床榻,为了救他们两个,只能让他将人带走了,也许等木劭凌醒来会愤怒的想杀了他吧,可是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   身体像是被厚重的石头压住,难受的透不过气,浑身都泛着酸痛,缓缓睁开疲累的眸子,入目的是全然陌生的景象,这里是哪里?我又怎么了?   喉咙干涩的发痒,难受的咳嗽,呛出了满脸的泪。   “凌哥哥?菲离姐姐?轩辕大夫?”   唤了许多声,依旧没有人应我,便想着也许有事离开了,却不知我已经从幸福的天堂跌落进无边的地狱。   吃力的撑起虚弱的身子,竟觉的肚子有丝腹痛,浓重的心慌蔓延开来,惊惧的抱住肚子。   怎么了?为什么竟觉的有一种生命流逝的感觉?令我心好痛,想要伸手抓住什么,然而,却是空空如也。   “轩辕大夫,凌哥哥,你们快来啊,救救我的孩子……”   黏黏的液体沾湿了床榻,那刺目的血红是我无法接受的绝望的痛!   孩子……   大声的哭喊着,泪流满面,我好不容易盼来的幸福,不能就这么不见了!   门被大力的撞开,来人十分慌张的模样,高大的身影带着微微的颤抖冲到了我的跟前,见着满地的鲜血竟也怔住了,呆呆的盯着那刺目的血红。   “救救我的孩子……求你,救救他……我不能没有他的,不能啊……”   虚弱的手指吃力的勾住他的衣摆,模糊的视线看不清他的样子,却给我一种恐惧的感觉,我怕他,可是我只能求他。   那种感觉那么强烈,那停留在我身体七个月的小生命就要溜走了,慌乱的低泣着。   凌哥哥,又在哪里?为什么不在我的身边?为什么又是孤单无助的一个人?为什么这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都要偷走?   上天,何其残忍……   他像是猛地惊醒,难以置信的剧烈喘息着,颤抖着双手将我抱起,却不知究竟奔往何处。   无力的双手用力的抓紧他的衣衫,无声的啜泣,仿佛只要抓住他,就能抓住那个孩子,不想伸出手,碰到的却是飘渺的空气。   “没事的,没事的,会没事的……”      耳边不断传来他的低喃却不知究竟安慰的是我,还是他自己。   残存的意识里,只有一个想法,他,究竟是谁?!   我呆呆的仰望着那飘渺的浅蓝,虚无的纹理如何都理不清,看着沉默着,心,像死了般。   他说,我的孩子没了……   他说,如果我想要孩子,他可以给我孩子……   他说,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   低低笑着,懒懒的翻了个身,视线落在了那高高的墙壁上,小小的四方窗。   孩子没了……果然是没了……我用尽全身力气,都留不住他……   眼泪流了出来,可是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哭了,只是那么无声的流淌着,仿佛,它本就该如此。   心,酸涩着,痛着!   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告诉我孩子没了,他可以给我孩子,真是好笑!   他不是凌哥哥,他的孩子也不会是原本的,已经消失的那个。   我不懂,他眼中的霸道执着为何,那种不惜一切代价想要伤害伤害的痛为何。   求他放我离开,却不知他为何忽然暴怒,那阴狠残酷的模样似是想杀了我,恨恨的说道:“木清殇,你究竟想如何?!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心心念念的都是逃离?!为什么要替别的男人生孩子?!留在我的身边真就这么困难么?就这么无法忍受么?木清殇,你究竟要我如何?将所有的尊严都放在你的脚底下么?木清殇,不要逼我,我不想再伤你,所以不要逼我!”   我不懂他的意思,从见到他,就一直很奇怪的对待我,我错了么?   我只是想回到我该回到的地方,凌哥哥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着急,我竟连孩子都保不住,又该如何面对他?   发疯了般想要离开,然,换得的却是狭小的壁室囚禁。   他说,等我想通了就会放我离开,可是,我要想什么?为什么要关着我?   像一个宠物般被圈养,毫无自由可言,每日哭喊到最后的渐渐沉默,眼泪流尽了,嗓子沙哑了,直到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一日复一日,便渐渐的绝望了,看着满墙的刻痕,那是记载着我呆在这里多久的印记,已经多到数不清了。      好累,为什么什么都不做依旧那么累?心,好累……   “连城炙!”   我愤怒的大喊,泪湿了颊。   原来啊,原来啊,与他之间的过往竟是这般不堪……   原来,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希望,上天是残忍的,无情的,即便看着那伤口已经流脓溃烂无法愈合,却依旧浅笑着在上面再添一道更深的伤。   心,好痛啊,用力的撕扯着,哭喊着。为什么到如今,为什么承受了那么多的痛,他依旧在伤害我?   他如发泄一般,在我身上发泄他的不满和伤痛。   我的泪犹如断线的珍珠,不停滑下,我与他之间,除了开始的遇见,全都是丑陋的记忆。   身子无法动弹,我僵硬的承受,咬紧牙关,忍住欲脱口而出的呻吟。   回想我这一生,点点滴滴的记忆,他给的,虽然模糊,却是最深刻,痛的彻骨。   “连城炙……如果可以选择,我绝不要遇见你!”   最后伴着他颤抖的嘶吼,我大声的哭泣。   就像一个贱妾,我被他任意蹂躏,没有尊严。   “连城炙,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啊……”   我恨他,好恨他,我该怎么办,已经沉陷在恨意的灵魂,要如何得到救赎?   9【谋爱篇】 第024章,倾恨   七月初旬,大雨连绵着下了几日,沉闷灰色的天空令人透不过气来。   静静地站在窗前,不知道站了多久,双腿早已经酸麻了,却依旧不想动弹,就这么瞪大眼睛看着窗外。   一道道雨幕,一道道心门,穿透了雨,却穿不透心。   伸出手掌,任由雨水打在上面,手心传来麻麻的感觉,令我发笑,然,笑意不达眼底。   笑?呵,这个字很久以前就不属于木清殇了,随着与他的相识,随着孩子的消失,与他除了恨便在无任何关联。   只不过,以前是他恨我,如今却是我在恨他,怎能不恨?   那一道道伤口在心中依旧鲜血淋漓,尚未愈合,那个盲目霸道,总是以自我为中心,从来不知为别人考虑的可恶男人,尚未收到惩罚,心中的不甘,要如何消除?!   孩子,如果不是他在我身上种了情毒,那个孩子也不会就这么消失了。   我以为有了孩子,就不会再是孤单一个人,终于有了真正的家人,七个月,我日盼夜盼,盼着他的到来,将他当做我生命的一切在期待着,是我唯一的希望。   可是,他依旧不见了!   心,是冷的,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温暖。   “王妃,快些收回手吧,您身子单薄,这样会着凉的。”   新来的婢女站在一旁低声的劝道,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也没兴趣知道,因为我不再需要婢女,我害死了小衣,不想再害死另一个。   “出去!告诉连城炙,听水阁谁都不需要,谁都不准来!”   冷漠的说道,声音不再有半丝波澜。也许以前的木清殇可以任由他摆布,他安排侍卫也罢,他的侍妾寻事也罢,我都可以装作不知。   可是现在,只要是与他有关的东西,都令我厌恶!   婢女还想再劝,却被我冰冷的眼神惊吓住,红了眼眶,转身隐没在雨中。   不想为难任何人,可是我不想再屈服,不想再任由他欺负,用力的抹去脸上的泪,将头用力的抬起,却依旧止不住溢出的哭泣。   菲离姐姐或许已经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了,那日我带着满心满身的疲累和伤痛回来后,只得见她留下的书信,人已经离去。   她说要我坚强些,会再想其他办法救我离开,凌哥哥一直在等我。   可是,如果有一天真的离开了,我还能回凌哥哥身边么?   菲离姐姐尚不知我已经恢复了全部的记忆,那记忆中的少年如今那般陌生,是他放弃了我,任由我远嫁圣炎朝,将我送到这个可恶的男人身边。   与他,还有未来么?   “你这是在反抗本王么?木清殇,为何你不能像别的女子那般,乖乖的听话?”   伸在外面接雨得手臂被一把抓住,他用力的将我拖回,愤怒的关上窗户。   看着他紧蹙成川的眉心,隐含怒火的脸庞,华美的紫金衣衫被雨水淋透,略显凌乱的发丝低垂在额头,水珠顺着脸庞滑下,忍不住勾唇轻笑。   他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他也会困扰苦恼而痛苦么?   不,他不会,他苦恼的是我的不顺从,他痛的是他高贵的尊严无法忍受我的冷漠相对!   “是我要卑躬屈膝跪在你的面前,对你承欢么?还是要让我任由你摆布操纵,伤害折磨?呵,我竟忘了,你说我已经不是王妃,而是侍妾,这些确实该是侍妾做的,你要的是这些么?”   嘲讽的笑着,恨恨的看着他,只要面对他,就会想起过往的一切,心就痛的厉害。   所以想要伤害,不停的伤害,想要伤害他。   所以看着他眸中闪逝的痛楚,笑的更欢,不可自己的笑出了泪。   “连城炙,说吧,要我做什么,现在我这个低贱的妾在等着,伺候高贵的王爷!”   恨他,怎么可以如此残忍,将我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壁室两年,恨他,为何到如今依旧不放过我,更恨他,怎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要我为他变乖?!   像别的女子……   竟忘了,一直以来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无数美女,侍妾成群。   “殇儿,不要在这个样子好不好?我从来没有过想要贬低你的意思,我只是太生气了,殇儿,我爱你啊,为什么你不懂?”   他悲哀苦涩的蹙眉,艰涩苦痛的低喃,却惹来我的笑,笑的讽刺。   爱我?那么爱么?   一边伤害,一边说爱,不管我是不是被陷害,却没有想过我的委屈,一味的以自己的理解来惩罚着我,发泄着他的愤怒。   他的爱,就是替我种下情毒,用痛让我忘记别人,他的爱就是打了我巴掌,却还在可笑的恨恨地问我为什么总是想要逃离。   爱我,身边却姬妾无数,爱我,却日日与她人欢爱,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是他……   讽刺……   笑着,边笑边哭,那般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如果他说的爱就是这种,那么我木清殇求他不要再爱了,太痛了!   “连城炙,你知道么?你一定不知道,两年前的那个孩子,那个已经在不了的孩子,是你的孩子……”   他一直都以为那孩子是凌哥哥的吧,以为我背叛了他,想要看他知道真相的样子,也不想总是被他误会伤害,果然,没有叫我失望。   他满脸的难以置信,似是看疯子般看着我,想要开口说话,却被我打断冷笑道:   “你是不是想说,我在骗你?呵呵,不,是真的,你知道么?是你杀了那个孩子,为什么要喂我情毒?为什么要让我总是这么痛苦?如果那次情毒没有发作,他就不会死,就不会离开我,我好不容易等到他快要出生了……连城炙,是你杀了自己的孩子,是你,都是你……”   用力的打在他的身上,想要宣泄无处发泄的痛。   他颤抖着用力的抓住我不停挣扎的身体,有些苍白的唇微微蠕动,喉结艰难的滚动着,半晌才用沙哑艰涩的声音问。   声音很轻,令我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仿佛怕大些声会惊碎了心。   “你说,你说那孩子,孩子是……木清殇,你老实告诉我,那孩子……”   “是你的孩子!不是凌哥哥的,呵呵,你现在是什么感觉?会痛么?会比我还痛么?那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却什么都做不了得无助,你懂么?不,你什么都不懂……   连城炙,你不是一直都问我为什么想要离开么?那么我就给你理由!这三年来,我活得很痛苦,当披上嫁衣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不会幸福的,这或许是和亲女子的悲哀。我想到也许会被冷落,也许在两国决裂时被杀,却如何都没想到,你恨我,伤害我,折磨我。有时候,情愿死了。   每一次被伤的伤痕累累时,我就告诉自己,再咬咬牙一切都会过去了,可是,呵,那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因为你的恨,所以大婚之日你不顾事实真相,不去追查真正的下毒之人,一口咬定是我下的毒,祠堂的三日罚跪,没什么,我可以忍。你喂我情毒,想要控制我的身心,用痛折磨我没关系因为我是你的王妃,我也可以忍!   太后打我,你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你是我的夫君啊,你却只是冷冷的看着,任由我被打的遍体鳞伤。我被绑架,在深井密室你知道我承受的是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很怕,看着那恐怖的怪物,那满墙的虫子和满地的蜘蛛我很怕?被伤的奄奄一息,几乎丧命,你却明知道是谁绑架我,依旧装作不知,包庇着那个人,这我也可以忍。可是我最无法忍受的就是你一边伤害我任由我被伤害却又在一旁对我说你的爱!   连城炙,那很可笑你知道么?你爱我,可是我中了噬魂术被连城赋控制动了你的军事图,你知道么?还有那个莫名出现在听水阁的男人,你若真的爱我你会不知我是被陷害?你打我骂我贱人,这理由够么?这些理由够么?”   哭喊出的,是我的怨和怒,多么的不堪……   他有些呆怔的看着我,墨黑色眸子深处闪烁着惊痛和慌乱,低低笑着,看着他,眼泪模糊了眼。   “如果不够,还有很多理由,真的很多。可笑的你竟还问我,为何想要逃离……那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留下?我究竟该死的为什么要留下?!”   把所有的痛说出来大声的哭着,压抑的心终于不是很痛了,无力的跌倒在地,不顾一切的哭泣,伴着窗外滂沱的大雨,哭出所有悲伤委屈。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仿佛灵魂出了窍,倍受打击的模样再无了平日的风采。   “原来……我伤你,这么深……”   他失神的轻喃,眸中血丝满布,是难以置信的痛楚。   原来,让她想要逃离的真正原因是他,是他将她伤的太深,太痛,逼得她无法承受,只能选择逃离。   可是他又做了什么?   命人处死她的婢女给她警告,蛮横伤害的占有她,用情毒逼迫她的跟随,更可恨的是,因为情毒,他毁了自己的孩子,那是他跟她的孩子。   他竟还可笑的说,如果她想要孩子,他可以给她……   心痛的看着倒地蜷缩成一团哭的那般悲伤,撕心裂肺的她,想要上前抱住她,安慰她对不起。   可是,她却像受惊般一把甩开他的手,满脸厌恶的,充满恨意的瞪着他。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原来,自作孽,不可活……   “连城炙,你会放我走么?”   抹去脸上的泪,静静的问着,等到的是他的沉默。   苦涩的勾唇,疲累的闭上眸子,不懂他到如今还留下我做什么,他该知道,即便留下我,除了仇恨,都不可能了。   “如果不放我走,那么你就离开,不要再出现在听水阁,我可以保证不再逃离,但是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我,真的这么令你无法忍受么?”   艰涩苦痛的嗓音沙哑的轻问,那一刻心里像是被生生剖开,终于体会到她的痛,却也许,仍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是,我不想看到你,一点都不想……不放我离开,那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连城炙,我跟你已经彻底的完了,除了恨,再无其他,所以,不要让我更加恨你!”   冷绝得说着,假装没有看到他用力撕扯心口的难过,冷漠的别过头不去看他。以后留在这里,只要他不出现,我就可以告诉自己,其实这与在外面的世界没什么分别。   隐居在听水阁,独自过活着,也是可以的。那些恩怨情仇的纠缠,再也不想牵扯进去,这一身的伤,已经足够一生去承受。   “你恨我?”   看似疑问却是用肯定的语气说着,我轻斥嘲笑,他也有了自知之明。   稍稍整理凌乱的衣衫,再也不看他,转身朝内室走去。   他却依旧傻站在那里,喃喃自语,却又像是说给我听。   “你恨我,那便是没完的,虽然是恨,却也罢了,不管是恨是爱,只要你心中有我便好……殇儿,怎么能放开你呢,放开了,就真的只有一个人沦陷在黑暗里,孤寂寒冷,两个人,却是不再孤独的。所以,就用恨来沉沦吧……殇儿,真的对不起,我错了,错的离谱……”   一直以来对于自己喜欢的,他都习惯去占有,到如今也没有学会该如何放弃,所以,他不会放开她!   如果恨,就让她恨,没有爱,恨也好,至少那个人是他。   苦涩的笑着,却在转身想看她一眼的刹那,艰涩的眸子滑过一滴晶莹的水珠。   他说,那只是外面的雨太大了,雨水喷洒了进来,落在了他的眼睛里,再滑下……   她的情毒早已经为她解除,然而他中的情毒却已太深,深到不知该如何控制,只能任由自己更加爱她,可是,呵,可是啊……   不管如何,他都会等,等她发泄完怒气,等他弥补对她的所有的亏欠!   为何总有些人和事,到如今才明白,错过一些很珍贵的东西才方知后悔?   如果当初知晓自己会陷的那样深,他是决计不会伤害她的,可是,却又有谁能早知道,有谁能体会他现在的后悔和痛?!   大雨一直在下着,他依旧儒来时般冲进了大雨里,却并不急着走,想要再看一眼她,即便只是映在窗上的身影。   她说不想再看到他,她说不想……   殇儿,木清殇……   “王爷,快些回去吧,这样淋着会生病的。”   一把雨伞遮在了他的头顶,却被他一把挥开,看也不看向来人,略带温度的眸子看着那个映现在窗纸上单薄的身影,声音却益发冷寒:   “严纤舞,前些日子谁准你到听水阁来的?!本王准了么?!”   那冷寒毫无温度的声音令严纤舞撑着伞的手不由一抖,便偏了准,掉落在地上。   “王,王爷……纤,纤舞只是,只是来给王妃请安,没有乱说任何话……”   有些委屈的盯着他的背影,却见他始终不看她,恨恨的盯着窗户上的人影,心中盈满了愤怒。   为何她要再出现?如果不出现,她兴许还能爬上枝头,得到王爷的宠爱,可是如今……   她更不懂的是连成炙,那个女人根本就不在乎他,却为何如此执着?   这不是她认知中的睿钦王,却更叫她心动,嫉妒啃食着心,怨叹为何被他爱着的女子不是自己?   两年的朝夕相伴,却从未得到过真心,是她也是王府所有侍妾的悲哀!   “滚,再也不要出现在听水阁,如果再有下次,自己收拾东西滚出王府!”   心,微凉,怔怔的看着他,她这是失宠了么?   却又嗤笑自己,究竟何时得了宠?   也罢也罢,她不会再来听水阁,只不过以为这般她就能得到安生了么?   哼,这王府记恨着她的人多了去了,不止她严纤舞一个,她又何必往刀口上碰,看别人舞刀弄枪不是更快哉?!   妩媚的娇笑着,却在刚出了听水阁的院落便被一只长剑抵住了脖子,捂住了嘴巴,用力的被拖向暗处,连呼叫的机会都没有。   连城炙算式坚守了承诺,再没到听水阁来,却又听到送食物到听水阁的丫鬟说,那个在我尚关在壁室时,在我饭食中下毒的人找到了。   是王府中的一名侍妾,名叫多娜!   多娜,这名字是听过的,三年期风原皓闯进了听水阁,用剑架在我的脖子上胁迫我,询问的女子便是多娜,那个住在叫琴香阁地方的异国女子。   那个三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到如今我还记得,那日清晨在王府门前,与连城炙骑马转身的刹那,看着那个异国少女扶门而立,眸中的恨意足以将我湮灭。   听说多娜被关进了地牢,关进王府地牢的人,不管是谁,那里的每一样酷刑都是无法忍受的,这我是亲眼见过的。   那么柔弱娇美的女子,他都能狠心的下手,那男人的残酷依旧不变。   到如今再做这些又有何意义?以为如此便可以弥补,便可以消减了恨么?   两年可以改变很多人很多事,据说圣炎朝那个贵极一时的冷面太后得了奇怪的病,到如今依旧无人能治,便日日加重,渐渐消陨了精神,再不复当初。   圣炎皇朝的内部纷争,皇权的争夺愈发汹涌,太后若死了,连城赋便是名副其实的皇帝,整个天下在他手中,又将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那是的连城炙少了太后的支持,又将会有怎样的未来?却不是我该关心的。   笑叹,幸好那些事都已经与我无关了,然,世事总是这般,愈想得到平静,就愈发的困难,我所以为的隐世亦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在不尚不知晓的阴暗角落,风云已暗涌,硬生生的将我拖进了阴谋的争斗……   【谋爱篇】 第025章,血宴   转眼秋天已至,缤纷的落叶如绚丽的蝶随着秋风漫天飞舞,落了听水阁一地,静静地坐在门前的石柱旁,伸手摘下掉落在头发上的树叶,无声的看着。   这满院凄凉的景色如今看来倒是益发的绝美了,一个人精心呆在听水阁两月,除了每半月固定送吃食的下人,再无他人来过这里,除了看书绘画倒无其他事情烦忧,终于得了渴盼已久的平静。   顺手捡起搁置在身旁地面的书,翻看着,却又怔住了。下人们除了会送吃食来,竟每次都会带着许多当下比较受欢迎得诗词故事,虽不是我吩咐的,却也可猜出是谁。只是装作不知,也不想再想起那个人。   他的体贴温情,来的这般迟,硬生生等心死了,过去不是没盼过,然终是一日一日扼杀在伤害里。   “启禀王妃,奴婢给您送东西来了!”   听水阁外传来婢女轻柔的低唤,忽然想起距离她上次出现已过了半月。   “进来吧。”   这婢女不是旁人,正是那个雨夜被我遣走的婢女,如今知道她的名字,唤作苏笛,那日被我斥走后,竟没想到她会接下替我送东西的活计。   在与世隔绝的这两个月,所有的见闻便是从她那儿听来的,许是因为那日的愧疚,也许是她的性格有些像小衣,一样的活泼话多,对她生出些喜欢,便任由她对我说着外面或者王府的事,即便有些事我并无兴趣。     譬如关于府中又有哪个侍妾因为惹怒联程炙被罚,譬如他国又送了多少美人,再譬如那个总是很神秘的大小姐连城珏失踪了……   连城珏也失踪了?   她亦是可怜的人,一心爱着云濂,到如今痴守也有十多年,却不知两年那一场边关大火他是生是死,到如今也没个下落。   连城珏便坚持认为,云濂仍旧活着,一直在等着,等他的出现。却在等了两年之后,离开了王府,说要出去寻他,即便寻遍了天下,也会找到他。   那个总是冷面略显阴沉的女子,竟是一个如此痴情的人儿,云濂有幸得到她的爱,却也是幸运的,只希望他能早些明白,莫要太过执着于往事,薛紫絮早在十一年前就死了。   那个未婚夫妻,定下亲事的话,亦不过是年少的笑话,十一年,这三字道出的却是诸多心酸,是沧海桑田。   “王妃,你看,这些东西是小笛特意上街为您挑选的,还有这几本书,您看着,在这就一个人,没了书的陪伴会憋坏了身子的。”   小笛边说着便从篮子里拿出许多物件,有些日常用品,还有几本书,和毛笔,画纸等,倒也是个细心的人。对她微微浅笑着,用手帕替她拭去额上的汗水,她竟连连摆手说使不得,羞涩的红了脸。   “王妃,你在这一定不知道吧,现在外面正传着,说是太后身子已经不行了,撑不了多久了。前段时间皇上来了王府,有个丫头不小心泼洒了茶水在龙袍上,皇上一怒便被活活打死了……”   她抽了抽鼻子,眼眶微红接着道:“那是奴婢的好姐妹,本以为足以得见圣颜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谁想到竟会一去不回,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真真的命比纸薄。”   小笛似是发泄似是抱怨的说着,抽噎着。   怔怔的看着满地堆积的落叶,这才短短几日外面的世界竟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太后快要死了,皇帝已经在渐渐掌权了,连城赋打死那名小婢女只怕不是因为她泼洒了水在龙袍之上,而是为了给连城炙警告,警告他迟早他都将是真正的皇帝,让连城炙不敢妄动,生了别的心思。   只怕连城赋收回皇权后,这天下将不再平静了,他怨着太后,恨专了他权的连城炙,更恨着天蜀国沐阳王爷一家,这仇恨以当年他的心思看来,必是要报的,甚至不在乎是否会两败俱伤。   只怕这王府也平静不了几日了,以连城炙的个性以及他拥有的势力,只怕也不会甘心连城一族的最高统治权落在一个外人手中,昔日因为有太后在,为了保全他的姨母,所以只能隐忍,也因为连城赋并无真正的权利,不是那般计较。   对于连城赋的背后他不会不了解,当然也会考虑到太后百年之后的事,失去太后的庇护和权力的名正言顺的拥有,若是一旦连城赋当权,他岂能甘心的臣服在外姓帝王之下?   即便连城炙无心争霸,然而连城赋会放过他么?   连城赋是个睚眦必报之人,只怕一切都不会轻易地结束。幸好,即便这王府有一日辉煌不在了,我也是不用担心的,连城赋还欠我一个自由。   “王妃,以皇上最近对待咱们王爷的态度,只怕啊,这王府的日子亦是艰难的,而且……”   “小笛,跟我说说江湖上的一些事吧!”   淡淡的打断了小笛继续说着关于连城炙的话,对她勉强的勾出一抹笑靥。小笛呆了呆,看到我脸上的淡漠,才终于想明白又提到我最不想知晓的了,便生生的住了口,歉意的笑着。   “王妃,小笛是不是很烦啊?王妃可不要嫌弃小笛,以后小笛不会乱说话的。”   看着这个年龄不大心思却七窍玲珑女子,眸中多了丝温度,摇头叹息道:“不是怪你,只是单单的不想知道罢了。”   后来又听小笛说了许多事,关于江湖,她都是从说书的茶楼听来的,并不知道真假。   最近的江湖上忽然出现一个极其神秘的势力,据说是一个名唤浮云楼的杀手组织,却不知那楼主究竟是谁,只道是众人皆唤其君上。   君上冷酷无情,手段残忍,短短一月之内,竟已极其残酷的屠杀横扫了南方七城的大小帮派,这浮云楼建立不过两年,却已是称霸了南方,连北方的江湖帮派,此时也是殚精自危,生怕这浮云楼下一个要扫荡的对象会是自己。   以浮云楼如今的气势,只怕称霸武林亦是早晚的事。据曾见过君上的人说,他面带一面獠牙面具,甚是骇人,唯一露在外面的可窥见的双目总是透着冷冽无情的寒光,只要对上,便叫你心跳停滞,硬生生喘息不过。   因此也有人称其为鬼面君上,以厉鬼般的姿态降临,以毒辣的手段除去异己,整个江湖已是风声鹤唳。   “圣旨到——”   正听小笛说着,外面便传来一声尖细的唱和,心中微微一滞,有些无法反应。   “圣旨到,睿钦王妃跪拜接旨!”   罗公公肥胖的身影直接入了听水阁,一脸古怪笑意的看着我,神色间更显得趾高气昂。   微微蹙眉,心下快速盘算着,连城赋并非不知我已决心将自己关闭在这方小天地,他亦是知晓我要的是平静自由,到如今来了这道圣旨却是打破了安宁,他究竟想要如何?!   对他的不守承诺心中不禁气愤,这一道圣旨接过,我这两个月的平静便是彻底划下了句点,如此紧张的情势下,连城炙与连城赋冷战对持,就看谁的实力更强,连城赋却在这时传了圣旨与我,摆明了想要将我推至风口浪尖之上。   虽然愤怒,却也只能俯首跪拜,搁在衣袖下的双手却握紧,这央央乱世,平静是何其奢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睿钦王妃身为和亲郡主,肩负着圣炎天蜀两国和平使命,两国两年和平相处,其功不可没,遂今晚在御花园摆宴,特此宴请!”   罗公公尖细着嗓子读完,我只能勾唇冷笑,这为了宣我入宫,连这等不找边际的借口都说得出。   和平相处?不过是在战争过后的疮痍之上的无力哀戚,功不可没?有我无我,这天下依旧随着掌权者的心思而摇摆,何来我的功过?!   “木清殇接旨”   无法躲过,便淡定的接受,到想看看连城赋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却不知连城炙知晓我接了这圣旨会是何种表情?   “睿钦王妃,皇上这般爱戴,如今这天下也是无人能享有这般荣宠,今晚你便早早的收拾,洒家会派人在王府外面等待,这便先离去了。”   说完,罗公共便笑着转身欲走,却又像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下脚步,装作恍然大悟的说道:   “看洒家这记性,好像今日王爷也在宫中,这太后的身子骨渐渐不行了,凤仪宫此时已是风声鹤唳,这王爷如此霸道的人,若是知晓皇上独宣了王妃入宫,只怕会怒火中烧吧,其实皇上绝无它意的,王妃也莫要担心!”     看着罗公公消失在听水阁的身影,微微摇头叹息,连城赋要的就是连城炙的愤怒吧,如今太后已到了弥留之际,他却要摆宴御花园,摆明着不讲太后放在眼里,看来这两年,他确实羽翼更形丰满,连掩饰都不屑去做。   如今宴请我,只怕是鸿门宴,找来连城炙的愤怒,好寻着借口,挑了他的刺。满朝文武大臣也许早就对这诡异的情况起了疑心,这连城氏的江山已不是本姓人在坐,他们却无几人敢站出来说话,对连城赋的势力惧怕,这也是太后自作孽的后果,那个冷面太后昔日做下多少阴暗残虐之事,到如今这一切不过都是报应。   在小笛的帮助下收拾好自己,天色已经渐渐暗了,看着卸下的黑幕,心中倒是愈发的平静了。   如今已是无甚好在乎的,即便前方是刀尖,这一人之身即便伤痛累累也是无畏,伤痛经了多了。   刚踏出听水阁的大门,便见着娆云站在外面似乎在等着我,见到我勾唇冷笑着。   早已知道娆云是连城赋身边的人,三年前见到血丝玉镯的愤怒惊慌依旧记忆犹新,连城炙应该也有所察觉吧,不可能不知晓,对这府中所有人,他皆是严密防守的,却不知他为何要留下她,这计谋衡量我是不懂,亦不想懂,太伤脑筋。   “奴家见过王妃,却不知这再次相见,竟隔了近三年,王妃倒是愈发的清丽可人了。”   她笑的妩媚,犀利的眸子上下打量着我。沉默着,并没有回应她,知晓接下来才是她要说的重点,便等着。   “王妃这般隆重的打扮,是要去哪里啊?刚刚奴家好像听府中下人说,皇上身边的罗公公来了听水阁宣旨,王妃这一身打扮是要入宫么?”   看着她眸中闪烁的微光,以及话语中隐隐的急切,微微挑眉,半是探寻的看着她。   她对连城赋倒是挺上心的,三年前看着血丝玉镯时的愤怒,到如今的急切打探,时候她对连城赋无心我是如何都不相信。   她喜欢连城赋,或许不是身为皇帝的他,而是另一个身份的他!   “圣旨难违,姐姐倒是对我这般关心,令殇儿受宠若惊。”   她眸中闪过怒意,被我的不经意惹恼,冷哼一声道:“你最好老实点,这宴无好宴,可不要做出什么伤风败德,有损咱们王府脸面之事,我怎么没想到呢,两年前你便是懂的偷人的狐狸精!要是敢对皇上起了心思,你该知道王爷是不会放过你这个贱人的。”   原形毕露!   看着几近抓狂的娆云,冷笑着点头,倒是差点忘记,当初那个在我房里下了迷香,制造了那起偷情案的主谋是谁。   “谢谢姐姐的提醒,您不说殇儿差点都忘了,原来这王府就要失势了,能得到皇上的厚爱,也算是殇儿幸运,不懂得好好利用,殇儿便对不起姐姐的好意提醒了!”   笑着转身离去,假装没看到娆云气的铁青的脸色。我不懂娆云是如何入了王府,她亦不是无能的弱质女子,有些话有些事,表面上看是无关的,又有谁知晓那无辜的面皮下掩着怎样的心思。   她既能在王府中安然度日,手段必是非常,如今招惹了她,今后也是不得安宁了,却又叹,也许三年前便已经惹上她了吧。   “王妃等等!”   作势踏上马车,身后却传来有些熟悉的呼唤,无奈的摇头叹息,回头看着疾奔而至的严纤舞,这刚出了听水阁,便是烦恼无数,这些侍妾们怎地一个比一个消息灵通?!   严纤舞气喘吁吁的跑来,在马车前稍稍站定,晶亮的眸子有些闪躲的看着我。   好奇不解的打量着她,若是我没看错,她眸中隐含着的惊惧害怕吧?对我?   “不知有何事?”   机械的勾起笑,对于这个女子我是不喜欢的,不知为何,反正就是很不喜欢,不喜欢她的恃宠而骄,不喜欢她……   却急急打住,被心中闪过的心思惊怔住,不喜欢她的身份,是连城炙宠爱的侍妾……   “王妃这要是入宫吧?那个,宫里最近蚊虫多,这虽秋日了,却也是骇人的厉害,王妃如此娇嫩的肌肤,若是被叮咬了也是不好。因此纤舞便急忙寻来,给王妃送些药膏,到时候可以止痒!”   有些古怪的看着她,这莫名其妙的话真叫我一时反应不过,宫里蚊虫多?   即便是如此,我与她也没好到这份上吧,急急忙忙跑来竟是为我送药,而不是寻事的,这刮得是什么风?!   她眸中惊惧依旧,甚至是有些惊慌的拉过我的手,将两个小瓶子递到我的手里,一个赤色,一个黑色。      “王妃记清楚了,这赤色瓶子是止痒的,这黑色瓶子里的药是杀虫的。要记清楚了,莫要弄错,到时候被蚊虫叮了苦了自己。”   怔怔的看着她,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见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冷汗一颗颗冒出,急急的僵笑着说道:“王妃有事,纤舞就不耽搁了,纤舞告退!”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心底的恍惚渐渐消退,好像有些明白却又不太清晰赤色瓶子是止痒的药,黑色瓶子是杀虫的……   总觉得这话中透着古怪,像是在暗示我什么,可一想想又不对,我与严纤舞根本是处于对立的场面,她会暗示我什么呢?怎地今日的人都这般奇怪?   微微甩头,不再去想,将瓶子收进衣袖,转身踏上了马车,朝着那充满诡异的皇宫进发。   刚到了皇宫正门马车忽然停下,我正觉得奇怪,打算掀起帘子看看发生了何事,没想到眼前的帘子却被从外面忽然掀开,竟是一脸惊怒隐忍的连城炙。   怔怔的看着他,虽知晓他在皇宫,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他消息来源竟如此之快,可见他即便与连城赋对上了,也不是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相反的,他比连城赋势力并不弱。   微微抿了抿唇,两月不见,本以为以后也不会相见,那日发泄伤痛的话依稀在耳畔回荡,仿佛就在刚刚……   他满脸的怒气却在看着我的时候忽然消散了,有些怔怔的看着,眸中闪过的是微微伤痛,滚动的喉结压抑着,那垂悬在帘子上的手微微颤抖,想要触碰我的脸,却被我侧开身子,皱眉不豫的瞪向他。他这是做什么?!   “王爷该不是忘记,昔日答应过清殇什么吧?不再出现在清殇面前,便是清殇留下的代价,看来,王爷记性不太好……”   冷嘲的笑着,伸手抓住帘子想要扯下,却大不过他的力气,硬生生的挣脱不了。就这样彼此对视着,僵持着,沉默的令人发狂。   “哎呦,这不是睿钦王爷么?洒家给王爷请安了!”   外面响起了罗公公谄媚的声音,应该是小太监见连城炙拦着马车去通告了吧。   我收回了手,不想在于他这般僵持下去,已没了必要,谁想他竟极快的一把抓住我正要缩回的手掌,死死的攥在手中,不容挣脱。   炙热的视线从我的脸上收回,看向外面,冷冷哼道:“本王不知,皇上对本王的王妃如此厚爱,只不过王妃今日有事,须陪本王前往凤仪宫,罗公公就告诉皇上,连城炙将王妃带走了,若要责怪,哼,便冲本王来。”   霸道的话语毫不留情的吐出,即便对方身份是皇帝,他亦是没有丝毫的退让的,不止因为知晓对方不该是真正的帝王,还因为这是他的妻子,不论他是皇帝还是其他人,都不能打上主意,或是印下阴谋。     他知道她不会轻易原谅他,过往给的伤痛太多,他想要补救,不会容许任何人在伤害她,更不容许自己再伤害她。   连城赋究竟打着什么主意,他岂会不知,所以,他不会让她去赴这宴,即便她怒也罢,气也罢,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跳入虎口,入了想要再出来,就很难了。   不想她因为恨他,而伤害自己。   “王爷,这,这可怎么行,皇上一切都准备好了,如今正在御花园,王爷这可使不得,若是皇上龙颜大怒……”   警告的话语尚未说出,便被连城炙一脚踹开,愤怒的低咒着:“滚,狗奴才!就如实的说,睿钦王将他的王妃带走!”   抗旨他亦是不怕,与连城赋撕破脸也是早晚的事,目前整个圣炎朝大半的兵权在他手中,朝中亦有半数以上的人是他连城炙的心腹,即便连城赋身后那股神秘力量巨大,大不了鱼死网破,亦不会向他屈服!   扯住我的手,用力一拉,那力道之大教我骇了一跳,来不及稳住身形便直直的跌进他如铜墙铁壁的怀抱,撞得是头晕目眩。   愤怒的挣扎,怒他的不守信用,却被他紧紧箍住双手双脚,犹如捆麻花似得将我死死束缚在怀中。   冷冷的瞪了眼气恼的罗公公,带领着数名亲卫,嚣张至极的带着我朝凤仪宫行去,即便闻讯而来的御前亲兵阻挡,他亦是毫不留情。   “你是笨蛋么?!他究竟打着什么主意你知不知道?!”   一把将我摔在凤仪宫偏殿的床榻上,他满是气愤的低吼着,神情有些焦躁。   伸手抚平凌乱的衣衫,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沉默着不说话。即便连城赋有阴谋又如何?我如今的死活是我自己的事,与他无关!   不想再受他控制,这只会令我愈发的想要挣脱,见到他,就再难冷静,想到他过往的对待,心里的怒意就止不住的涌上。   我以为两个月心已经渐渐平静,可谁想到见到他便立刻土崩瓦解,如果手中有剑,此时我已是不会犹豫的刺入他的身,让他痛着!   “为什么不说话?即便你想发泄你的不满,本王无话可说,你想怎么发泄都成,可为何要将自己陷进他的阴谋?!”   怒气消了大半,余下的是面对她冷漠的无奈,心中酸涩,无力叹息。   “殇儿,我虽答应会给你平静,不出现在你面前,却不代表我会任由你毁了自己,我与连城赋迟早是要决裂的,无关天下,只是即便不与他争,他亦不会放过我。所以殇儿,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牵扯好么?”   尚未来得及开口反驳他,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惊呼哀戚,连城炙神色一凛,一把将我扯起便朝外面冲去。   有些狼狈的跟着他的脚步,看着外面宫女太监跪了一地面色哀戚,便知晓可能是太后已经……      他握住我的手不由紧了紧,回头严肃而冷冽的对我说道:“跟紧我,千万不要走开!”   被他语气中的凝重骇到,虽然并不想遵从他的话,却也知晓这段时间必不会平静,太后死了,只怕连城赋也不会等闲了,如今连城炙在宫中,虽有众多亲兵在身边,但这皇宫毕竟是连城赋的天下。   被他拉着朝凤仪主殿奔去,原本华丽的紫色此时已经换成了翻飞的白,一室宫女跪地,最前方的是一脸面无表情的连城璇,没有哭也没有任何哀伤,很难想象,这个女子会是那个两年前与太后在这殿里说笑的女子。   她必是恨着太后的,即便太后努力地弥补,依旧太迟了,那和乐融融不过是碍于身份装出的假象。   而她身旁那个阴沉的丫鬟忽然回过头顶住我,阴森的勾起唇,笑的诡异。   随着连城炙一起跪倒在凤榻上双目紧闭的妇人,两年不见,那个昔日风化犹在的美妇人如今灰白了满头黑发,面容形销骨立,昔日圆润的面庞竟添了许多皱纹,苍老的厉害。   冰魔真的很可怕,将人折磨的厉害!   这样苍老的面庞,任谁都无法想象,她曾经执掌了整个圣炎皇朝,踏着无数女子鲜血登上了后位,用真公主换来假龙子稳住地位,成为了西宫太后。   外面的号角吹响,然而却伴着杀戮和兵器的撞击声传来,原本哭丧的场面顿时乱成一团,宫女太监面色惶惶,不知所以。   连城炙拉着我起身,冷冷的看向外面。一名副将冲进了凤仪殿,一身狼狈的血腥,脸色沉重的道:“启禀王爷,大约百名黑衣蒙面人闯入了西宫,朝凤仪殿杀了过来!咱们安排皇宫四周的暗卫,被突围,有大半伤亡。”   黑衣蒙面人?是连城赋吧,他身后的那股神秘势力竟来的如此迅速,闯入这皇宫犹入无人之境。   连城炙冷笑着,冰冷的眸子死死盯住副将,冷寒的道:“终于动手了……林副将,你速去通知听风,一切按计划进行!启动西宫的所有机关,杀无赦!”   他眸色幽深,隐隐充斥着杀戮的红光,看着这般嗜血阴冷的他仍是叫我忍不住心里发寒,打了个寒颤。   似是感到我的惊惧,他微蹙起眉稍稍敛去狠厉,捏紧我的手。   “炙,现在你打算如何?!”   一直默不作声的连城璇忽然起身,睇了眼连城炙握着我的手,眸色暗了暗,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将太后的遗体送往密室,你先回王府!”   “那你呢?你不回去么?”   连城炙睇了眼有些波动的连城璇,似是好笑的勾起唇角,他如何离去?   他务必得守住西宫,阻拦住连城炙身后的势力,若是真叫他们闯入西宫,那太后当初与他所做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来人,护送二小姐回府!”   对着身后的亲兵吩咐,连城炙拉着我便朝着凤仪殿深处走去。   身后传来连城璇愤怒不甘的叫嚣,用力的甩开拉着她的侍卫。   “我不要,你不走我也不走,为什么你不送她离开?为什么要送我走?!炙……”   低头看着被他牵住的手微微皱眉,用力的睁开,冷冷的道:“她说得对,你该送走的是我,留我在身边,你不怕我趁机杀了你?毕竟,我恨你……”   “这个给你!”   一把拉过我的手,他讲手中的长剑交到我的手上,冷寒的眸子没有半丝波澜,直直的盯着我。      “现在剑在你手上,只要拔出剑鞘,你就可以杀了我,我不会反抗,杀了我以泄你心中的怨恨,杀了我替我们死去的孩子报仇!”   心,有些惊痛了,盈满泪水的眸子看着他,恨恨的看着他,手中的剑不由握紧,看着他毫不避退的神色,我知道他是说真的。   我不知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他想证明什么?那些伤痛的记忆依旧清晰,对他的恨和怨无法消失,只要拔出剑,刺进他的身,一切就结束了,恨爱都会消散,即将纷乱的天下也会太平。   只要我拔出剑,杀了他!   “来吧,不要犹豫,殇儿,这是我欠你的,即便你想要我的命,我也可以给你,只希望,你可以不要恨我,你的恨,会让我比死更痛苦……”   用尽全身力气将剑拔出剑鞘,冷漠的看着他,他会痛苦?他可以给我命?可以消去过往的痛?可以把那个不见的孩子找回来么?   “连城炙,我真的很恨你,知不知道?”   “知道,所以刺进来吧!”   他笑着,眸中闪烁着我不敢探寻的光芒,柔柔的,是怜惜。他现在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呢?   “呵呵,连城炙,你以为我会让你怎么痛快的死去么?一剑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我要你为你曾经对我的一切付出代价,一剑,根本比不过我的痛!”   用力的将剑摔在地上,恨恨的瞪向他,不敢承认握着剑的手是微微颤抖着,我将那归结为没有杀过人,所以才会害怕,才不是其他!   以为这样我就会感动么?以为像过去一样只要他表现出点点温柔我就会原谅他的伤害么?我不想用轻易地原谅来彰显我的痴傻!我才不会感动……   他却忽然笑了,捡起长剑一把拉住我,朝着凤仪殿深处继续走去,那里有一个机关通向西宫暗道,过了暗道便可以与听风会和。   “我不会送你离开,因为你是我的妻子,理应在我身边,由我保护,殇儿,承认吧,你对我下不了手,你心里是有我的!”   漆黑的暗道里,我只能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听着他忽然传来的声音脚下一顿,不由冷笑。   “我只恨你!”   他不再说什么,只是拉着我的手更紧了,心中不由有些慌乱,想要努力澄清,告诉他我是恨他的,可是却硬生生住了口。   我为什么要一而再的声明?!那只会让他以为我是心虚!   遂不再开口,不管他如何想,我都是恨他的,不会轻易原谅他!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才走到暗道的尽头,打开密室的门,石门之后竟是一个十分华丽的卧室,布置的跟西宫的华丽毫不相让。      听风早已等在那里,见到我确实微微一怔,似是不解我为何忽然出现在此。   冷冷的挣开连城炙的手朝一旁走去,四处打量着这个同样华丽的地方。这里是哪里?!   “王爷,机关已经启动,先前派去前殿的人回来通报,那些黑衣人武功皆是十分高强,如果硬要以这些亲兵去抵挡也是撑不了太久。”   连城炙略微沉吟,顺手从一旁的书桌上拿出一张图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西宫机关布置。   “那就不要抵挡,将西宫十重阵法机关一重一重的开启,想要破这十重阵法,夺了西宫,那么连城赋就该付出沉重的代价!”   这十重阵法是由已故的阵法大师卢明轩设下,十重阵法,每一种皆是极为精湛,这些阵法完全由卢明轩独创,至今江湖上无人见过,即便想要破阵,所花的时间连城赋也是付出不起的,更遑论每一道阵法都包含着无数机关毒气毒针之类的,若是冒然闯阵,必会付出沉重的血的代价!   只要西宫不破,连城赋想要掌握圣炎朝就十分困难。   “王爷,关于皇上的真实身份要如何处理?先前你命属下前往牧京南涟王的封地寻找南涟王之子,是不是打算……”   听风若有所思的蹙眉,试探的问着。连城炙轻声冷笑,将图纸收起,点头道:“本王正是如此打算,南涟王是先皇的亲兄弟,既然先皇无子,理应由南涟王继承,南涟王如今年纪老迈,便由他的儿子接替!”   正在一旁四处观看的我听了他的话不由一愣,他的意思是要将连城赋驱离皇宫,不是自己当皇帝而是要将皇位传给南涟王之子?!   若是没记错的话,南涟王之子名唤连城锦,今年不过十四岁,是南涟王老年得的独子。生性比较软弱,好玩,根本无法担当大任,他这么做亦不过是想要继续掌控圣炎朝,却不是自己称帝,惹来群臣争议。   如此倒也说的过去,既能掌握圣炎朝实权又不将自己推到风口。   冷冷嗤笑,这个男人也不过如此,对权力也是渴望的。   “关于连城赋的身世,之前命你派人散出的消息情况如何?”   ……   没有再听他们讨论什么,心中有些烦躁,远处的打斗声在这里依稀可以听见,那里该是一副怎样血色场面?   已经无法想象,心里闷的透不过气,便将窗户微微敞开,这里十分安静,没有人打斗,也没有鲜血,可却有一股猩红的血气自远处随风飘来,入了鼻尖,引得心中一阵作呕。   隐隐的光线流转,有些刺目的闭上眼,不懂那忽来的亮光为何打在脸上,前方是一道走廊,遮挡了太阳,又为何有了亮光?!   脑海中忽然想起小时候凌哥哥教我的游戏,也是那次与冬儿逃府用过的,金剑映着阳光,反射出光线,落在暗处便清晰可见。   身体瞬间僵直,瞪大眼睛看着对面隐匿在重重楼宇之后的利箭,那箭正对准我的眉心……   “殇儿,怎么了?身子这般僵硬,是不是被那打斗声吓到了?”   连城炙送走了听风,出现在我身后,双手刚覆上我的肩便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盯着我眉心的光点,眼神瞬间变得犀利。   利箭疾射而出,带着呼呼的风声朝我奔来,连城炙一把扯过浑身僵直的我,堪堪避过,然而,那犹如雨幕的利箭疾射而出,要如何躲得过?!   紧紧的将我护在怀里,手中长剑飞快的挥砍,地面的断箭落了一层,然而那一拨拨攻击像是不会停歇。   “连,连城炙……”   “闭嘴,躲在我的怀里就好!”   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那声硬物刺进皮肉的声音异常清晰,惊颤了心。   他用身子圈住我,抱着我快速的朝着暗道退去,手中长剑丝毫不放松,然而脚步却有些微晃。   听得他一声隐着痛苦的低咒,拖着我消失在漆黑的暗道里。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窄小的暗道里,夹杂着一股诡异的气味,类似于毒蛇的汁液的腥臭!   他急促的喘息着,浑身剧烈的颤抖,渐渐失了温度。   “连城炙,你怎么了?!”   有些恐惧的问着,心神仍不能从刚刚的箭雨中收回,连城赋好狠的心!   “箭上,箭上淬了剧毒……殇儿,你快走,过了这暗道便是十重阵法之处,那里是安全的,快,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十重阵法便开启了,再迟了,你就进不去了。”   他用力的推着我的身子,想要将我推离,推向暗道深处。   他的意思是,他不走么?他……   “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感动么?!连城炙算了吧,收起你的假好心,刚刚你救了我,但是我不会感激你,也不会欠你!”   冷冷的说着,用力的抓住他的手臂,想要将他拖起,只要将他带离暗道我与他便谁也不欠谁。     一把挥开我的手,那手颤抖的厉害,僵冷的厉害,他究竟中了什么毒,竟这般毒辣?!只是眨眼间,便如此虚弱。   “滚开!不要碰本王,你不是恨我么?管我这么多做什么?!你既下不了手杀我,现在我这副模样不正合你意?!快走啊,再迟就来不及了……”   石门之后忽然响起敲打声,与他的争执忽然停歇,怔怔的看着那不断颤动的石门,那些人要打碎石门么?!   “连,连城炙,快些,你起来啊!”   用力的拖着他的身子,却如何都拖不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他愈来愈虚弱的喘息。   用力的抹去脸上的泪水,愤怒的大喊着,却被他用力的拉进怀中,死死地抱住,吻上了我的唇。   那唇也是冰冷的,就像他的身子,却是在用力的撕咬着,似是想要记下什么,发泄什么,急切的如狂风暴雨袭来,夺走了我的呼吸。   “殇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不要再恨了,原谅我好不好?!”   软软的跌在他的怀里,任由他如疯了般在我的唇上吻着,任由他痛苦的低喃哀求,沉默的哭泣着。   心,乱了……   石门的震动越来越剧烈,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打碎,那是最坚固的岩石筑成,然而此时却是不堪一击,救不了两个人的命。   用力的将我推开,他已经恢复了冷漠,微微颤抖的嗓音平直的道:“你走吧,离开这里,离开睿钦王府,去找你的凌哥哥,你的非君不嫁,你不是一直想走么?现在我放你走,不要等我后悔!”   吃力的用剑撑起身子,他朝着石门走去。   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黑暗,却看不到他的身影,这样我不该是开心么?他要放我走了,他快死了,我不是该开心么?   可是,为何还是心痛?为何无法潇洒的转身离去不顾他的死活?   真的像他说的,我心里还是有他的么?   苦笑着,不想承认,可是又如何解释我的无法走开?恨么?   手中捏着那两只瓶子,想起严纤舞的话,终于明白心底的奇怪为何,这两瓶怕是解药和毒药吧?她是这个意思么?她又为何要给我?是受谁的指示?   紧紧地握住瓶子,咬咬牙不再犹豫的冲了上去,已经没有时间了!   “连城炙,你不走我也不走!我不想让自己觉得欠你,我还没有替孩子报仇,你怎么可以先死了!要死,也等我报了仇以后!”   有些别扭的说着,如何都不愿承认心底的实话,我不会让他得意的,他该受到惩罚的,我不会告诉他,我竟该死的会在意他!   至少要让我折磨一次他,心里平衡一下。   然而,漆黑的暗道里,两只瓶子,究竟哪个是毒药,哪个是解药?!   那背后的人让严纤舞将毒药和解药给我,是想让上天决定我们的生死么?   用力的握住瓶子,心中益发的慌乱了!我们逃的出去么?!   【谋爱篇】 第026章,杀他   用力的拖住连城炙的身体,剧烈的阴寒自他的身体渗透我的手心,令我狠狠的打了个寒颤,那股巨寒几乎侵透了他的身心,颤抖着,连勉强的站立都很困难。   强势的将他按压坐在地上,阻止他前进的脚步,顾不得那远处的石门是不是快要裂开了。与其都是一死,不如此时放手一搏,心中虽如此想,然而却仍是握住那两只瓶子不知所措。   究竟是哪一个?!冷汗一滴滴从我的额头冒了出来,听着他痛苦的喘息和呻吟,心中愈发烦躁。      “殇,殇儿……用剑,用剑在墙上划出火光……”   一把将嵌在背脊上的箭用力拔出,伴随着他痛苦的闷哼,痉挛的颤抖,他虚弱的提醒将陷入慌乱的我猛然惊醒,兴奋地笑颜展开,却滴落许多泪水。   我怎么没想到呢!一把接过他递过来的长剑,用力的吸了口气,朝着大理岩堆砌而成的墙壁划去,一道刺目的火光闪过,只是短短的一瞬,却足矣叫我看清搁置在地面的两只瓶子的颜色。   急忙抓过那只赤色瓶子,倒出两颗药丸抖着手替他喂下,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真正的解药,可是已经无任何选择。   心底的害怕是因为那已经有些支撑不住的石门?还是因为不想眼睁睁看着他死去的无力?   用力的抱住他,双手在他僵冷的身子上揉搓着,想要给他一些温暖,心底的痛愈发的剧烈了。   从何时开始如此在意他?我不是恨他么。又为何已经这般在意了?还是说爱恨其实只是一念之间,深沉的恨意转变为爱,便是益发浓烈的?   就像他一样,由当初对我的恨变成了爱!与他真的可以么?我是怕了,怕在放下自己的心以后又被伤了。   “连城炙,你觉得怎么样?那药是不是解药?”   焦急的问着,吃力的撑起他的身子朝暗道深处走去,快要来不及了,石门已经快撑不住了,时间也快到了,十重阵法马上就要开启了。   “没事,好多了。”   听着他的回答浮动的心终于安稳了下来,那时心中是万分感激的,感激他还活着,即便有时候令我恨的想要杀了他,可是此时却感激他活着。   感激那个命严纤舞送我毒药解药的人,不管那人抱着的是怎样的目的,至少给了我希望,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他的身子渐渐软化,不再是一味的僵冷,我知道药效开始发挥了,只要撑过暗道我们就安全了。   “殇儿,等等……”   正行至暗道一半路程,他忽然用力的捏住我的肩膀,让我停下。心里一跳,有些愤愤的看着他,他想死么?!哪里还有时间再等等?!   “连城炙,你——”   “听我说完……不需要走到暗道尽头,在暗道中央大约两丈的距离,右侧墙上有一个机关,快些找到!”   即将爆发的怒火被他的一句话浇灭,心里忽然不再害怕慌乱,当初设计这个暗道时他必是考虑的周全,这个男人虽然很霸道很恶劣却也不是一无是处。   从不知道自己情绪也有如此大的波动的时候,面对他竟会失了理智,焦急,慌乱,无奈,气愤,许多种情感交织在一起,仿佛要将我撕裂了。   听着他的指示,大概的测量了下距离,便伸出手臂在右侧墙壁上一路滑摸,身后的石门仿佛再也承受不起一波一波的撞击,发出厚重的碎裂声,犹如利刃划在心上,一阵刺痛。   他以剑撑地靠在一旁喘息,虽然背对着他看不见表情,忙碌的我却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射在身上,他发觉了么?发觉我已经对他心动了?   不,不能让他知道的,这个男人太霸道,太过目中无人,他得到的太多,所以不知道珍惜,让他知晓我的心思,只会让他更加得意,那么我过去所有的怨和恨,所受的委屈便无处发泄。   要让他尝到苦头,让他学会将心比心,让他懂得何为信任,太轻易的原谅只会令过去的木清殇更形悲哀。   “连城炙,找到了!”   兴奋地欢呼着,右手握住嵌在墙壁上的铁环,然而随着我的欢呼声落,尽头传来岩石的碎裂声,轰然倒塌,明亮的光线顺着缺口照射而来,刺目的睁不开眼。   一把握住我的手,用力的向下拉扯,只听轰然一声,仿佛从天而降,一块巨石掉落在甬道中央,硬生生的将那些刚闯入的黑衣人隔绝在另一边。   巨大的石头掉落,剧烈的震荡蔓延开来,令人觉得暗道似乎随时都会崩塌,发出轰隆的声响。   “好了,尚能拖延些时间,到了十重阵法内便无事了。”   仍是懒懒的将身子全都压在我的身上,他无力低叹。   可恶!心里恨恨低咒着,刚刚他拉我手启动机关时明明力气很大,已经无先前的虚弱,竟还敢这样对我,分明是故意的!      用力的挣扎,想要将他甩开,他却勒的更紧,搭着我脖子上的手臂几乎勒的我喘不过气来。   “连城炙,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告诉你,救你不代表我原谅你,我……啊——”   惊恐的尖叫声伴随着一声轰隆的颤动响彻在狭小的暗道内,只觉得脚下一空,一阵天旋地转袭来,身子无一丝以靠直直的向下坠去。   再次醒来,竟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华丽的金丝绣被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远处案几旁隔着一个香炉,冉冉青烟升起,被风吹了波动,荡出弯曲的姿态,渐渐消散。   窗明几净的房间,温暖的阳光洒落在地面,温和的光线却有些刺眼,令我微微蹙眉。   怎么回事?最后只记得暗道的地面忽然裂开,我与连城炙全都掉了下去,那是连城炙事先安排好的机关么?那他现在又在哪里?   这闺阁每样东西都是完美的精品,价值不菲,华丽的装饰比睿钦王府有过之而无不及,很安静,外面甚至没有一丝声响,静的无一丝人气。   这里究竟是哪里?是连城炙带我来的么?   “连城炙?!”   撑起酸痛不已的身子,低低叫唤,却又软软的跌回床榻,为什么我浑身没有一点力气?究竟怎么了?   心里忽然有些慌乱,这诡异的状况太不正常,若是连城炙安排我睡下的,却为何到现在都不出现暗?还是他有事忙去了?   安慰着自己,想让渐渐躁动的心平静,现如今正如与连城赋对决的时候,他必是很忙的,哪里有时间顾到我呢!   认命的躺在床上,觉得身子愈发的虚软了,连喘息都有些困难。   又等了半晌,还是无人前来,这陌生的环境令我十分不安,总觉得有些诡异。   再也忍不住一个人静静的躺在那里,便拼尽力气抚着床柱起身,却软软的跌下床榻,摔倒在地。      摔得痛了,便覆在地上嘤嘤的哭泣起来,我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有没有人在啊?连城炙,你在哪里?!”   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无助,空虚在心腔荡开,想要抓住些东西稳住心底的恐惧,可却发现根本无能为力。   他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不管我了么?有些悲凉的笑着,笑自己的傻,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哭的累了,便趴在地上睡去,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到再次醒来是被一阵饭食香气吸引醒的,肚子发出一阵阵咕咕的叫声,看向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全然黑了,漆黑的犹如一块黑幕罩下,沉闷发慌着心。   房间里点上了蜡烛,清风顺着微敞的窗户吹了进来,搅动了烛火,颤抖着。   满桌的精美饭菜摆放在那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可是这房间依旧只我一人。   身子稍稍恢复了些力气,却仍就虚弱着。这诡异的状况终于引起我的警惕,瞪大酸涩的眸子四处打量,这屋子显然是有人来过了,可是我却无所觉,也许是睡的太沉,也许是因为身子被下了药。   我被绑架了?也许该说那个令我跟连城炙陷落的机关并不是连城炙之前安排的,这个想法令我心里一阵发寒。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此时连城炙必是也被捉住了,更叫我觉得害怕的是,对方竟对连城炙制造的暗道了如指掌,并在其中制造了另一道扑捉的机关。   会是谁呢?连城赋?如今最有可能最有理由这样做的就只有连城赋,可是又有些说不通,如果那机关真是连城赋命人设下的,他之前根本没必要派人潜入暗道追赶我们了,但是除了他又还能有谁呢?!   不知这里是哪里,更不知道外面紧张的局势现在如何,没了主帅,连城炙的势力还能支撑多久?!   那十重阵法虽然厉害,但若主帅迟迟不出现,军心不稳,对连城炙也是不利的。   心里从来没有这样怕过,可是我只能冷静,必须弄清楚是谁将我捉到这里,对我下了软筋散,这无疑是囚禁。   却笑叹,为何我总是被囚禁?   王府两年的囚禁对我来说犹如噩梦,这一辈子都不想在经历过,那种绝望给的恐惧,是我一辈子都忘却不掉的,也是如何都无法原谅连城炙的原因,他曾经让我那么痛那么伤那么害怕无助过。   难道到如今我还是逃脱不了那不堪的命运么?还是要被囚禁在这诡异的空间么?是谁,这次又是谁,为何囚禁我?!   双手搭在床沿,将身子撑了起来,摇晃着朝堆满饭菜的桌子走去。   吃力的掀起桌布,将所有东西扫落在地,盘子碎裂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极为响亮刺耳,冷冷的笑着,看着破碎一地的脏乱心中终于舒服了些。   虽然这么做肚子会饿的难受,可是只要能逼出那个将我关押在这里的人也是值得的。   我不知道连城炙是不是也和我一样被关押了,如果真的落在连城赋手中,他决计不会好过的,为了逼连城炙交出兵权,再加上对连城炙的恨,连城赋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心里慌了,却又叹气,为他担忧害怕,那个男人会知道么?!     无力的走回床榻,忍着饥饿仰躺在床上又昏昏的睡去了。   可是第二天清晨醒来,除了地上的脏乱被收拾干净,换上一桌新鲜事物,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   抿紧了唇,将指甲嵌入手心,冷笑着,我倒要看看,谁比谁更能坚持得住!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软弱的木清殇了,不会再对任何人轻易地屈服,也不会再委屈自己。   不能再像当初那般,因为王妃的哀求逼迫,便忍着委屈远嫁圣炎朝,落得一身凄惨,这样痴傻的事,我再也不会做,不想再委屈自己。   以为囚禁我不出现就没事了么?!哼,想都别想!   我已经没有力气下床了,本就酥软的身子再加上一天未进食,根本没有动弹的力气,便闭目养神,对桌上诱惑的食物视而不见。   那人即囚禁我,对我绝食还能视而不见么?!那人一定会出现的,只要我能忍住。   唔……可是真的好饿……   轻微叹息着,神思微晃,竟随着窗外那片被风吹进房间的落叶,将思绪牵引至两年前,那时候,孩子尚在,在那片深山老林里,日子便是这一辈子最清闲的时候吧,也是最幸福的时候。   心抽痛着,便又想着,如果那个孩子活了下来,如今也该懂得叫娘亲了吧?   带着苦涩的笑,跌入了黑暗。   茫然的黑暗将我戳住,想要伸出手将这漆黑撕裂,然身子却像被束缚,动弹不得。   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另挣扎的我稍微冷静,终于有人来了么?   心底冷笑,想要睁开眼看这究竟是谁,却惊讶于眼皮竟厚重千斤,似是黏在一起,睁不开。   这人又对我动了什么手脚?!将我束缚在此又有何目的,该不会打算以我为威胁连城炙吧?   嗤笑那人多此一举,外人谁不知晓我是连城炙恨着的王妃,又岂会为我而放弃权利,虽说到如今知晓他心中也是有我的,只不过,那爱与这天下江山比起,又能经得起几多挫折?!   脸上传来的微刺触感令我心下一紧,顿时寒毛都竖了起来,粗糙的大手轻轻拂过我的脸,十分轻柔,然而却叫我心惊胆战。   手指轻画着眉,那隐隐的怜惜和伤痛令我迷惑,微热的呼吸扑打在我的面上,无法动弹甚至看不见的我更形慌乱了。   他,想做什么?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略显沙哑,是陌生的声音,沙沙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不舒服,仿佛是沙石磨砺的声响。   “君上,幽月阁主有事求见!”   外面传来一声少女毕恭毕敬的低唤,那人在我脸上作威作福的手指忽然一顿,便觉得眼前一道阴影袭来,遮挡了微弱的光亮,有些阴冷的氛围,令我觉得寒冷异常,尽管如今刚是初秋。   “照顾好小姐,再过半柱香的时间她便会醒来,你留在这里,务必让她将东西吃下!”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惊得心颤了一颤,这人的嗓子……毁了么?!   “是,奴婢遵命!”      门被推开,那高大的阴影终于离去,下一刻便觉得一双温热的小手正帮我掖着被子,房间里隐约传来收拾东西的嘈杂,虽然极轻,却也是清晰可闻。   这女子唤那人为君上?!君上……君上……莫不是那浮云楼的楼主君上?!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浮云楼那个近两年崛起的庞大的杀手组织,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我怎么会与那个君上牵扯上关系?!他又什么会认识我,绑我来此究竟为何?!   心中愈发慌乱,到如今觉得事情发展的超出我的想象,连城炙尚不知下落如何,这君上与我们是敌是友亦是分不清,从他刚刚的动作及话语可看出他与我并无恶意,只是我却始终不懂他意欲何为。   他将我困于此地,用药物软禁我的身子,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能知道皇宫大内素有防守最严密的西宫暗道,他必是极不简单的人物,我要如何才能逃出才能离开?!   如他所说,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我僵固的身子渐渐软化,酸麻的感觉顿时犹如虫子钻入心间,令我忍不住低声痛苦的闷哼。   那正在收拾的丫鬟被我惊了神,回过头见我正睁眼打量她,面上并无太多表情,有礼的朝我走来,恭谨的点头施礼,轻声问道:   “小姐觉得身子如何?我家君上吩咐,待小姐醒来便伺候你进食。”   那丫鬟十六七岁的年纪,眸光却透着一股老练,不是个天真幼稚的女子,浑身透着一股凛冽气息。   这浮云楼即是杀手楼,那么这女子亦不是等闲之辈。   “这里是哪里?!”   无力的问道,此时却不是软筋散的缘故,而是许久未进食腹中空虚所致,不过却达到了我要的目的,终于有人出现了!   许是饿了太久,视线有些无法集中,晕眩的厉害。   “这里是我家君上的寒水阁,小姐许是饿的太久失了力气,奴婢这就伺候小姐进食!”   她端着平直无波的嗓子说完,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搅得她平静,转身欲朝那堆满食物的桌子走去,却被我冷冷的叫住。   “慢着,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我会在这里?还有,那个与我一起被抓的男人如今在哪里?!你如不说,我便不会吃任何东西!”   那婢女脚步微微一顿,回眸睇了我一眼,若没眼花,我确定在她眸中见着一闪而逝的讥笑和轻蔑。   “小姐,我家君上脾气不太好,你这般若是惹君上生气,与你也是不好过的,更遑论那个你心系的男子,只怕会因为你更加凄惨!您如今是要乖乖进食,还是要违抗到底?”   她面无表情的低垂着头,单薄却结实窈窕的身子直直的站在前方,话语中透着冷笑,幽幽的威胁。   有些愤怒的瞪着她,被子下的双手死命的握紧,命令自己冷静,与这样的冷血杀手对抗,我讨不到便宜的,可是却叫我如此屈服坐以待毙也是不可能。   按她话中的意思,连城炙也是落在他们手中,必是招了不好的对待,我不敢想象这些杀手对人的手段,绝对不会比连城炙地牢里那些恐怖刑罚逊色。   却不知与他究竟有何深仇大恨,要让他处心积虑的将我们捉来。   “你们君上呢?我要见他!”   难不成这浮云楼与连城赋有牵扯,该不会便是他身后的那股神秘势力吧?   极有可能,如此这般,落在他手中的连城炙……   微微抿了唇,不敢想象他如今会是如何模样,即便他武功很高,然他身上尚有箭伤,即便服了解药一时半火也好不了,如今又落在这些人手上,想要逃走确实极为困难了。   “小姐的请求女婢自会替小姐转告,君上因有事尚不在阁中,小姐还是先进食吧!”   略微沉吟,便对那婢女点点头,命她将我扶起。   与其此时绝食伤了身子任人宰割,不如留存些力气,找到连城炙,逃离这个莫名其妙的寒水阁和浮云楼。   用了膳始觉身子开始恢复些力气,那软筋散他们也不再对我使用,大概觉得即便不用我也逃不出他们的手心,想想也是,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如何从这些在刀口上饮血的杀手手中逃脱!      嗤笑着自己的无能,心中愈发郁结,危急时刻,除了依靠别人,我究竟还有什么能耐?!   便后悔小时候为何不央求凌哥哥跟随几位姐姐习武,如果有功夫防身,我哪里会落到如今田地!   想到凌哥哥,心情不由又复杂起来,微微叹了口气,他是不是还在寻着法子打算将我救离连城炙?   心中便涌上一股罪恶感,对连城炙益发的在意,令我觉得自己像是背叛了凌哥哥,可是仔细想想,却也只是自己的笑话,毕竟我早已是连城炙的妻。   尚未入夜,寒水阁忽然来了两个黑衣少年,一个总是面无表情,冷若冰霜,沉默寡言的样子令人觉得他根本不该是少年,那样的气势即便成年人也是难以拥有的。   另一个是一个可爱的娃娃脸,总是微微眯起一双眼睛,似是在笑,可是仔细看去眸中根本无一丝笑意。   “小姐,请跟我们来,君上吩咐我们带小姐去一个地方。”   他二人齐声说道,那架势根本容不得我一丝反驳。   “去什么地方?!”   惊摄于这少年的气势,忍不住悄悄后退,大起胆子问着。   “跟我们来就对了!”   强势的态度硬是逼得我将欲脱口而出的反驳吞回,冷哼了哼,也罢,全当熟悉地形,总要弄清楚自己的位置,才好为逃离做准备,只是不知连城炙被关在了哪里。   那个倔傲的男人如今沦为阶下囚,那嚣张的态度只怕会吃不少苦头吧!苦笑着,跟在少年身后隐入黑暗。   “小姐请入内,我家君上已在内等候!”   二人将我送至一处石门入口便停下脚步不再入内,看着那石门,心里隐隐有些恐惧,那个君上要我到这里做什么?!   入了石门,是一道不甚长的回廊,尽头是一扇陨铁炼制的铁栏,气氛显得阴森,墙壁上火把光芒微晃着,这景象便令我想起了睿钦王府内的地牢。   耳边传来一声鞭响,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只能忍住恐惧,咬着牙朝深处走去。   连城炙,会在这里么?!   “这个给你,将这匕首刺进他的身体,杀了他!”      我怔怔的看着那把明亮的匕首,微微迷了眼眸,看向一旁被绑在高架上的连城炙,他满身都是被鞭子抽打的血痕,衣衫破烂,被血迹沾染。   只是那张俊彦仍是满脸的桀骜不驯,冷傲的仰着头恨恨的瞪着站在我眼前的男子,阴沉冷鹫的笑着,仿佛那一身的伤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依旧是那般骄傲,是万人敬仰,傲视天下的睿钦王。   只是那俊彦有些残破,沾染了血丝,苍白的厉害,这般狼狈落魄的他,我第一次看见,本以为自己会高兴的大笑出声,毕竟我曾决定要让他受到惩罚,也尝试那种被折磨伤害的滋味,让他知晓我的痛。   然而,心却想被人死死扼住,生痛的厉害。   这个男人,即便杀了他,也依旧是那般狂傲。   见到他依旧这般倔傲,这两天一直压在心里的担忧恐惧缓缓释放,他还活着,并没有事,那些伤要不了他的命。   缓缓收回视线,望向那只泛着阴冷寒光的匕首,抬眸看向眼前这个戴着獠牙面具的男子,黑发如瀑,邪魅如斯,黑色的华绸包裹住他高大的身躯,令他整个陷入黑色的海洋。   这个人不愧是浮云楼杀手的君上,黑,便代表着死亡!   那沙哑刺耳的声音冰冷的吐着话语,将那只匕首送到我面前,要我亲手杀了那个是我丈夫的狂傲男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杀他?你,又为何恨他?!”   轻声问道,接过那只匕首,这么锋利的刀刃,只要碰触到肌肤,必是鲜血淋漓吧!   “我以为你也是恨他的,不是么?”      那冷寒的眸子盯在我的脸上,叫我妹来由的打了个寒颤,那眼神中的怨和恨,是生命无法承受的重量。   【谋爱篇】 第027章,毁灭   “不杀他也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一,我可以放了他,前提是你必须留下,二,他留下,你离开,我会杀了他!”   那阴鸷寒冷的话语是那般无情,沙哑刺耳的嗓音犹如发自地狱,生生的惊痛了心。我有些怔然的望着他,眉心紧蹙,死死的盯着他,想要看清看透那张面具。   从他的话语中隐约可以看出他对连城炙的恨以及对我的怨,然而,不管我如何去想,搜遍记忆,依旧无法想到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   “你究竟是谁?!”   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对他的身份,绝对不会是浮云楼君上这般简单,那笔直身躯隐隐透出的傲气被阴冷覆盖,曾经的壮志豪情被鬼面摧毁,他俯首看我,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忽然大声的笑了起来,笑的悲凉。   “哈哈,我是谁?对了,我是谁?我究竟是谁呢?早已被遗忘的人,被你遗忘了的人……”   他转身背对着我,背脊有些颤抖,大笑着,那声音愈发的恐怖难听。被我遗忘的人?   正冥想间,身后的连城炙忽然对我冷冷的大吼,一副怒不可争的模样使那张青了一半的俊脸看起来有些可笑,这般狼狈的他,真是难得一见。   “木清殇,你跟他废话这么多干什么?!别忘了你是本王的王妃,即便我死,也不准你留下!”   心里的怒火渐渐燃起,看着那两个人陷入一种莫名的情绪,令他格外烦躁,对这个君上,他隐隐觉得有些熟悉,然而,他却想不起何时见过这样的人。   但是他摆明了对殇儿存着不良的心思,两个选择,哼,不论哪个他都不会选,他一定会带殇儿离开这里!   即落人之下,受点苦头算什么,他是睿钦王爷,即便沦为阶下囚,亦不会有半丝屈服,更不会让自己的女人解救自己!   君上似是被连城炙的话激怒了,快如闪电的步伐微晃,已经站到了连城炙的身前,一把提起他胸前的衣襟,恐怖的鬼面几乎贴在连城炙的脸上,那双眸子透着阴冷恨意的寒光,似乎可以将人冻成冰点。   我想要上前,阻止那两个仿佛仇恨一触即发的男人,可是却被一旁守着的黑衣人阻挡,只能隔着很长的距离无助的看向那两个同样被怒火主宰的男人。   “好一个睿钦王,好一个有情有义的睿钦王,本君上曾不知,你也如此深情,也如此重义……”   冰冷的气息吐在他的脸上,捏住他衣襟的指关节吱吱作响,是那般用力,手指发白,足见他的恨意有多深。   连城炙毫不畏惧的看着他,眉宇间并不着急,失去的冷静也已经寻回,他最想知道的是,这个男人是谁,恨他的人很多,着实得好好想想,能有这般气势的,却是少之又少。   “你杀他是不杀?!”   虽然依旧在盯着连城炙,然而那话却是在对我说的,抬头看着此时也正看向我的连城炙,双眸中隐隐透着期待,令我苦涩的笑去。   曾恨过,曾怨过,然而终抵不过东逝水,伤还在,痛依旧清晰,就像他说的那般,我完全有理由杀了他,恨他,可是也不想骗自己,下不了手。   三年,可以消逝许多东西,也会重生很多,由陌生变成了夫妻,由朋友变成了仇人,由熟悉变成了陌生人,我对他,由最初的同情怜悯变成恨,再到如今的下不了手。   两个月前我怨他恨他,却也许在那时就已经在意他了,因为在意,所以对他给的伤害会觉得那么痛那么无法忍受,因为在意,才会有怨有恨。   看着连城炙紧盯着我的炙热眸子,微微笑了,那眼中一闪而逝的火花令人沉醉,然而不得不考虑的是,如今我们都是他的囚,以如今的情形看来,想要逃离这里,简直是痴人说梦。   曾不知外面几何,更不知死伤无数,连城炙不能被困在这里。   “连城炙,你该知道我恨你的,所以,我会让你欠我的,这辈子都无法还清!”   浅笑着对他说道,这个唤君上的男人不会伤害我,但是如果他继续留在这里,那么下场必是凄惨的,因为君上的恨足以教他形销骨立。   我曾以为木清殇变坚强后,就不会在做这种傻事了,又将自己陷在囹圄之中,失了自由。这一辈子,也许注定这是我的命,也许跟连城炙在一起或许会幸福,然而,这终究是我无法逃脱的命运。   看着他因为愤怒充血的双眼,因为焦急而挣扎的身躯,那满身的伤口裂开,滴洒了一地的鲜血。他是心里真的有我的吧?不然也不会这么焦急。   长长的叹了口气,不再看已经要抓狂了的他,将目光盯在那张令人骇然的獠牙面具之上,淡淡的道:“放他走,我留下!我要让他一辈子都活在后悔痛苦中,这比杀了他更能消我的恨!”   那獠牙面具盯着我,笑声愈发的阴冷,一拳用力的打在连城炙的脸上,打的他向后踉跄,却因为双手都被束缚又重新跌了回来。   我沉默不语,冷冷的看着这一切,衣袖下的双手攥紧,冒出了冷汗,幸好,他还不知道我已经对他动心了,那么,这句话他应该会相信吧?最好是相信了,快些离开。   “木清殇,你这该死的女人,你再给本王说一遍试试?!你要是敢留下,本王一定不会放过你,要比像以前万倍的折磨你,让你痛不欲生!唔……”   又被打了一拳,看着那个伤的几乎站不稳却口出狂言的男人,摇头无奈的笑了,眼眶微酸。   如果以前他能对我有这般深的情,我与他也就不会行至今日的地步,不会都是伤害,却也许,他只是不懂得表达,就象现在一样,依旧只会威胁,这个男人,总是让人恨他。   轻蔑的瞥了他一眼,极不屑的冷哼,我曾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做出这么坏的表情。   “你要折磨我?呵呵,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以为你现在这副跟废人没区别的模样还能伤害我?!连城炙,清醒吧,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可怜的阶下囚。你以为我还会跟你回去么?好不容易终于可以逃离你了,我为什么还要傻傻的跟你回去,被你伤害?!你以为你是睿钦王爷就了不起么?等到连城赋掌管了天下,你以为你还有资格如过去那般嚣张霸道么?!告诉你连城炙,我恨你,恨不得你死,但是,我要让你尝到比死更痛苦的滋味,生不如死!君上,不知你之前说的话是否算数?!”   恨恨的抹去脸上的泪水,看着他气的脸色发青浑身颤抖的模样冷哼。   君上沉默不语的看着我,锐利的眸子令我有些招架不住,似乎想要窥探我的心,毫不避讳的迎视他的目光,不怕他发现什么,因为对连城炙本就有着极大的怨气。   君上薄唇微抿,右手却缓缓移上了连城炙的脖子,用力的掐住,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害怕,身子微微颤抖,以为他真的要杀了他。   却又在连城炙痛苦的几乎窒息时,他一把甩开了他,冷声道:“连城炙,从今往后,你不要被本君上遇见,更不要落在本君上的手中,否则,我必会杀了你,绝不会手软!”   他走向我,无视我的畏惧,一把执起我的手用力握住,任由我如何挣脱都无丝毫反应,将我紧紧束缚在怀中。   看着连城炙冷然道:“本就该是我的,我自会寻回,连城炙,你欠我的看在她的面子上暂且放过你,但是今后若在相遇,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一把抱起我,君上转身离去,浑身散发出极其诡异的怒气,连城炙疯狂的叫嚣,愤怒的低咒,还有撕心的呼唤都抛却在身后。   “殇儿!木清殇你给本王回来,听见没有?!你不是喜欢你的非君不嫁么?!即便你恨我,也不用如此伤害自己,木清殇,你给本王回来……”   然而,那呼唤声似乎也随着黑夜里冰冷的秋风消逝了,冰冷的寒意渐渐渗透到心底,冷的我浑身颤抖。   非君不嫁……低低笑着,却不知道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非君不嫁……   秋夜凉如水,犹如墨水晶的夜空到处都充斥着冰冷绝望,我挣扎着离开君上的怀抱,他亦是没有多说什么,任由我离开,静静的跟在他的身后,沉默不语的走着。   这样傻傻的做值得么?我不知道,只知道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意气风发又嚣张霸道的他被硬生生囚禁在那里,消陨了光华。   我知道那些话把他伤了,可是却也好,就这样吧,就让他继续认为我还在恨着他好了,离开这里,去夺他的天下。   我一直认为,也许这是所有这个时代女子的认为,在男人的心目中,女人即使在宠爱,依旧比不过天下。   当失去王位的连城炙还会是连城炙么?虽说一直都想找一个平凡的夫君,却不想看到失去一切的他,我怕,那时的他……   也许,经历过这一切之后,仍旧只证明了,与他,有缘无分!   “你爱上他了么?即便他给过你那么多伤害?”   前方的君上不知何时停住脚步,用鬼魅沙哑的嗓音说着,在漆黑的夜里,这诡秘的寂静里,叫我冷冷的打了个寒颤。   看着在黑夜里隐隐浮现的背影,静立在正飘飞着落叶的大榕树下,他抬头望着天空。   这样的他,这样伤感的他,仿佛确实是认识的。   “为什么一定要我留下来呢?其实爱与不爱到如今再去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了,也许吧,可是也是怨着的,毕竟伤害太多,不可能完全愈合。”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微转过头看我,眸中闪烁的悲哀和伤感让我觉得他不是那个冷酷杀手阁的君上,他不冷酷,相反的,他比一般人都有血有肉,所以被伤了,才会觉得痛,才会恨。   只是我不懂,他为何恨,也许只要弄清他的真实身份……   “你会放他走吧?!”   看着这样的他。心中忽然有些不确定,便急急的问出口,才后悔。   他嘲讽的笑着,嘶哑的声音讽刺至极,走到我跟前,用力的捧住我的脸:“你一点都没发现么?没有发现我是谁么?你怎么可以忘了,忘的一干二净,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你不是最爱这个童谣的么?在你的心里,是不是连我也在那场大火中死去了?!你知道么?当我听说渐频阁被烧你被杀后我的痛么?郎骑竹马来,青梅已不再,你知道我多痛么?”   震撼了!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看着他,他,他是……云濂……章鱼哥哥……   “呵呵,缘分三生石上定,你说即使是我的爹娘抛弃我,你也会守在我身边,可是我出现在你身边,你却不认识我,你是我的未婚娘子,却成了他的王妃,我如此信他,他却明知道你是谁依旧瞒我,我打算抛却前尘往事,为他征战沙场,却在那场大火中被莫名其妙的铁栏囚在营帐,你知道我是如何挣扎着逃脱么?你知道我为何要带着这张鬼面具么?!你又知道当我探知设下铁栏囚禁我的人是谁时我心中的恨么?!”   想要拉住他的衣衫,被他愤怒伤痛的大喊震慑住,他的意思是,在那场凌哥哥命人制造的大火里,其实还有阴谋,而那个制造阴谋的人就是……   不,不可能!用力的摇头,无法相信,绝不可能是连城炙,那时的他对于欺骗云濂已经十分内疚,他不可能再设下铁栏想要圈死他!   这是一个阴谋,那个主使人绝对不会是连城炙,至少关于这一点我是十分相信他的!   “你要告诉我那个人不是他么?!那些铁证如山的证据,你要我如何相信不是他?!你要我放了他,好,可以,但是我要让他尝到一败涂地的滋味!真是讽刺,我云濂将他当做十几年的兄弟,换来的,却是如此不堪的下场。你呢?你以为他爱你么?他王府美妾无数,在你被囚禁的两年里他夜夜宠幸他人,那样一个说爱你却又放纵自己沉溺温柔乡的男人,你以为他是真的爱你么?!他爱的,不过是这张美貌的脸!”   步步后退,被他逼的步步后退,无措的望着他,看着被愤怒燃烧的他,好痛。   那个爱粘人的章鱼哥哥,那个大丈夫豪气云天的大将军,还有眼前愤世嫉俗充满恨意的浮云楼君上,一步步的摧毁。   他的话也在打击着我,令心撕痛,当初囚禁我的两年里,连城炙的身边又多了无数美妾,如他所说,他虽然说爱我,却依旧坐拥无数美人,还有,那日刚刚醒来,看到他与严纤舞在花园的画面都不断冲击着脑海。   忽然觉得自己被漫天的悲哀侵袭,这些我都知道,想到这个,我也会怀疑,他爱我么?真的爱我么?   虽说他是高高在上的睿钦王,他值得拥有这般温柔乡,在这里的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可是,他,真的爱我么?   “絮儿,我不想要求你什么,只是想告诉你,别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那个男人他并不懂何谓爱!我会放了他,你也可以离开,我知道,有些事错过,就是错过了,所以,我不奢求你还是当初的薛紫絮,而我也早不是当初的云濂了!”   他一手抚着獠牙面具,笑的讽刺悲伤,那张脸,还有嗓子,全都在那场大火中毁了,他再也配不上她!   “从今以后,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云濂,只有君上,浮云楼的君上……”   “章鱼哥哥……”   这样的他,让我心痛,为何会变成这样,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将军,那个令炎京无数女儿仰慕的他,为何会变成这样?   能体会到他心中的恨,要如何不恨呢?可是看到这样的他好难过。   “也没有了章鱼哥哥,你也不是那个渐频阁爱唱童谣的女孩了,一切都变了,去找木劭凌吧,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离开连城炙,那个木劭凌。一直在等你!”   他的身影渐渐隐匿在黑暗里,那么孤寂萧索又冰冷。仿佛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温暖他,这个世界早已变成了黑暗的地狱。   “等一下!”   挽起衣裙朝黑暗中奔跑而去,孤寂的背影刺痛了我的眼,这样孤独的他令我讨厌!绝不容许这样孤寂的他继续存在,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将军。   “连城珏,连城珏一直在寻你,她是真心爱你的!章鱼哥哥,不要让自己这么孤独好么?”   挡在他的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却只换了他淡漠的勾唇,一把推开我的身子,继续朝前走去。   “章鱼哥哥,你不要这个样子,你这个样子让絮儿好难受……”   哭了,是薛紫絮在哭,这样的云濂让我无法不哭,是我害了他,害的他白了满头发,害的他被兄弟背叛,更害的他险些葬身火海毁了容颜坏了嗓子,害他到如今这般孤独。   我欠他很多,真的很多,当初渐频阁被灭后,我没有想过去找他,因为林叔叔说不能出现在任何认识我的人身边,我不知道那儿时的天真话语他会如此在意,也不知道他其实很痛苦。   我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委屈的人,可是才明白一直有个人在陪我悲伤难过……   我给不了他真正想要的,可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继续孤独,杀手阁君上,这么冷血的人不该是那个热血男儿。   “我不走……”   除非他能从这种恨和伤中走出来,除非他的身边有一个真心女子在守护,除非看到他幸福,否则,我不走……   他的身影一顿,没有回头看我,只是冷冷的说了句:“这是你的自由,从今以后,跟你,我们谁也不欠谁!”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苦涩的笑着,谁也不欠谁么?可是我欠了他好多啊,好多……   连城炙:   看着她被带走了,任凭我如何大声嘶喊都不再回头,她还是不愿原谅我,即便这么做的结果会毁了自己,她还是不会原谅我。   绳子被松开了,满身是伤的我狼狈的跌倒在地,从没有这般狼狈过,可是该是很痛的伤却觉不到痛,被她的话伤了。   如她所说,伤害她自己,让我更痛,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无所不能的,那时候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君上抱走,我只能像个废人一般什么也做不了。   我终于知道那个恨我如斯深的君上是谁了,他是云濂,在那场军营大火中消失的云濂。   他该恨我的,可是那种深沉的恨我却有些不明白,也许,殇儿对他真的很重要。   还记得年少时,父王死后,年少的我孤身一人接掌王府,与他结为兄弟,少年壮志,同甘共苦。   当得知木清殇就是他深爱的薛紫絮时,是在认识殇儿之前的三年,我没有告诉云濂我对薛紫絮的仇恨,因为不想因此破坏兄弟之间的感情。   然而,直到在天蜀国遇见木清殇,那个画中明明消失的女子,真正的出现在眼前,心底的悸动随着恨意一起涌出,有些无措,毫不犹豫的娶了她,只是为了更方便折磨她,替我死去的母妃报仇雪恨。   命云濂至天蜀国护卫迎亲,也是给自己跟他最后的机会,如果云濂能在那时候认出殇儿就是他深爱的薛紫絮,那么我就会取消婚礼,让他们远走高飞。   可是,他没有认出她,因为她的面纱从未揭下,如果不是那幅画,我想我也不会认出她。   就这样,她成了我的王妃。   大婚前一晚,我在母妃房间里呆了很久,过往的记忆几乎将我淹没,那种恨犹如脱缰的野马,如何都拉不住。   所以新婚之夜明知那酒有问题,我知道那是府中的人想要嫁祸与她的,依旧毅然决然的喝了下去,却也有一种心思,因为那是她给的酒,所以,即使有毒我也要喝下去。   她的非君不嫁让我愤怒,却又毫无理由,毕竟我与她只是政治联姻,还有她不知晓的仇恨,不该心动的,可是还是给她喂下情毒,希冀着那颗心有一天也能想到我。   后来与她之间又发生了许多事,我总是在伤害,一边伤害,一边又躲在书房里独自大醉,痛苦不堪。   我也不想恨的,我也想爱她,可是,我要如何放下恨?恨了八年,不,或许更久,要如何说放就放?!   情毒连心,每当她想着木劭凌心痛的时候,我只能躲在一旁发狂,脾气变得愈来愈暴躁,凡是牵扯到她的事,总是很难冷静。   故意忽略她,任由侍妾们嘲笑她,找她寻事,可是最先累的,却是我。   我不想再总是偷偷看着她的眼神时,发现那里根本没有我的痕迹,我就又想,其实恨也有另一种方法,将她的心夺来,等到她爱上我时,再狠狠的将她抛弃,让她痛不欲生,这比肉体折磨更令我痛快。   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一晚抱着她,跟她说着那些话,都是我早就压在心里,想要说的话,什么恨,都只不过是我的借口,说服自己的借口。   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是一个别扭的人,让自己在爱恨中纠缠痛苦,是我自己作茧自缚,看着她厌恶的眼神,心,也会痛。   她哭着跟我说,跪在我跟前,满身是伤的求我放她离开,那时候才知道跟她之间有些事已经无法挽回。   害怕了,后悔了,所以小心翼翼的守在她身旁想要弥补,只要她能留下,心里不要再想着别人。   我是个自私的男人,不容许我的女人心里有别人,即便其实我根本没有资格要求她什么。   嗤笑着自己,其实爱恨只是一念之间,对这句话早有体会,冲动暴躁的性格并没有为伤害划下句点,愈演愈烈,终于让她以死逃离。   我痛苦,日日沉醉酒乡,用酒麻痹自己,那时候才知道,早就没有恨了,只有爱,因为太爱,所以总觉得不踏实,总想要紧紧地抓住她,然后,就变成了伤。   再次找到她,看着客栈床上她雪白的小脸,那隆起的肚子让我无法置信,彻底崩溃了。   半年来为了找她千辛万苦,痛苦不已,可是她却有了孩子,木劭凌说那是一家三口……   我想我是疯了,真的要疯了,不顾一切的将她抢回,可是面对的竟是她的相对不相识,以为那是她想要逃避我的谎言,不顾她刚刚失去孩子的痛苦,将她囚禁,两年!   她不知道的,其实每天我都在她入睡后去看她,在她的饭食中加了镇定的药物,她的情绪太不稳。   用肉欲麻痹自己,想要告诉自己,其实天下的女人很多,不需要痴守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可是还是止不住心痛,止不住渴望。   却在两年后才知道,其实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愚蠢,毁了自己的孩子,毁了原本可以得到的幸福。   她说再也不要见到我,她说恨我,所以我不敢出现在她面前,两个月每天都会到听水阁门前好几次,却从不敢踏进去半步,害怕,看到她恨意的眼神。   那日入宫,探子禀报连城赋要宴请她入宫,我知道连城赋必是打她的主意,或是想用她威胁我,所以只能焦急的冲到正门将她拦住。   她一定不知道,那时候看到她我是一种怎样的心情,酸甜苦辣都有。   暗道里她不愿独自离去,虽然嘴里仍倔强的说只是不想让我死的那么痛快,可我仍是自以为是的认为,她必是对我心动了的,那心,是多么快乐,几乎疯狂!   然而,却仍旧只是我自己的痴想,她那么恨我,怎么会轻易原谅我呢?!   虽然知道云濂不会伤害她,可是怎么可以让她留在云濂身边,我一定要带她走,一定……   然而,却不等我冲出石门,便被一支沾了麻药的箭射中,再次醒来,已经身处王府,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以大局为重,我这能将寻找她的日期押后,开始进行与连城赋的战争!   连城赋的神秘力量确实厉害,可是我所拥有的并不只是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圣朝兵士,还有一支,早在三年前便开始筹划的精英队伍,每一个人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由这只力量与连城赋的势力对抗,我又多了些把握!   自此朝中大臣分为两派,一方归于我的旗下,支持南涟王之子连城锦为帝,一方被连城赋收买,支持连城赋。   这场战争持续到一半,我才忽然发现,连城赋要的并不是地位皇权,而是毁灭,彻底的毁灭!   直到那日,在连城赋的阵营里,看到那个我日思夜想的女子,看着她身后站着如今以君上身份出现,支持连城赋的云濂,看着她缓缓抬起手中的箭,瞄准站在远方城墙上的我时,心,彻底绝望了。   那冰冷的眸子刺得我体无完肤,绝艳的容颜写满对我的恨意,用箭指向我!   当再次在侍妾身边醒来时,已经是日薄西山了,残阳如血,暮霭把四处镀上淡淡紫色,前一刻的纵欲,已经将我所有的精力释放了。   凝视着夕阳一点一点地消逝,悲哀和空虚也重新一点一点在心中攀升。   我害怕这样的景致,因为落漠的黄昏会徒加我的思念和痛苦。   我用纵欲让自己忘了她,忘了那支冰冷的箭!   心窝处的那道伤口已经渐渐愈合,可是内里,早已腐烂了,早已……腐烂了……   “启禀王爷,炎阳关一战,我方取得胜利,接下来只要夺得燕云峡谷便可以将半个京城收入掌中,其他地方虽有一些江湖人马作乱,但很快就被王爷之前安排好的将领率兵镇压,目前为止,形式对我们大好!”   静坐在军帐中,我呆呆的看着地图,听着副将的禀告,可是胜利并不能激起我的喜悦,仿佛,那颗心早已经随着那支箭死去,再也不会跳动。   木清殇……   你当真如此恨我,恨不得,我死么?   耳边只回荡那声:连城炙,这是你欠我的!   欠她的,这是我欠她的,我还……   13【谋爱篇】 第028章,逃离   窗外雨依然渐渐沥沥的飘着,傍晚的空气夹杂着雨水,浮动着隐约的树木馨香,四周树的柔枝早已挑明了风的方向,而我,在这可以很清楚的看见来来往往的人群。   撑着单调颜色的雨伞,在这纷纷扰扰的街道上穿梭,快速的奔跑躲避,雨水滴落在下面的河道里面,泛起一圈一圈无规律的涟漪。   这里是浮云楼位于炎京的据点,是一座看起来很寻常的酒楼,从外表看去,与其他楼宇无异,然而又有谁能想到,这里的人都是冰冷无情的杀手。   双手撑在台上,看着击打在窗檐的雨滴,溅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喷洒在细长的睫毛上,多了,就形成了眼泪。   那日我站在高台上,执箭向他,看着他震惊甚至难以置信的目光,勾唇冷笑。   我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撑开那把强韧的弓箭,将箭射向他?   很艰难,可是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与其等他输的一败涂地,我宁愿此时亲手射箭向他,用伤痛换的他今后的顺利!   那日的风很轻柔,可是我却觉得犹如利刃,吹拉着我的双手,隐隐的颤抖。   我轻咬着唇瓣,睫毛不停的颤动,水雾弥漫在眼中,强忍着不让眼中的泪掉落一滴,只是随着回忆,洒落在心底。   自从那日一别,云濂命人送走了他,我便一直呆在清水阁,我想要弥补所有对他的亏欠,想要看到他找回真正的自己,看到他幸福,只有那个时候,我才能放心的离开。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在清水阁呆了大约七天左右,云濂忽然命人准备东西,要离开清水阁。   心里的不安忽然浓烈,便紧紧追问,然而得到的是我如何都不敢相信的消息。   他说,连城赋向浮云楼提出优渥的条件,希望浮云楼能够归顺与他,一起打败连城炙。   当然,连城赋并不知晓浮云楼的君上便是大火中失踪的云濂,以他浮云楼的威名远播,得到连城赋的欣赏亦在情理之中。   我不敢眨眼,瞪大眼睛看着带着獠牙面具的云濂,不知他是一种怎样的想法,他难道真的要投靠连城赋么?!   如果真如此,那连城炙距离失败就真的不远了。   当年的云濂是圣炎朝的大将军,与连城炙又是好兄弟,对于连城炙的军事部署,以及暗道机关设计必是十分了解。若他真的与连城赋站在了一条阵线之上,后果,不敢想象。   所以,我拼命的说服他,规劝他,然而,我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立场。   面对他的冷眼相对,虽然常常吓得无措,可我更无法对于他的生死成败坐视不管。   连城赋他要的不仅是天下,当初那次于他的长叹中可隐约知晓,他必会在最后进行不可收拾的毁灭,那种恨意很难理解,至今我依旧不懂,究竟是什么原因,令连城赋对这一切如此仇恨。   云濂对连城炙的怨恨那般浓烈,任我如何劝说都毫无效果,他只是冷眼嘲讽我看着我,满是愤然的道:   “看来,你真的爱上他了!既然如此,那本君上就更应该好好地给他一份大礼!一份他终生难忘的大礼!”   那时我还不懂他的意思,直到跟着他入了连城赋的军营,我才明白,也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不该出现在这里。   再遇连城赋,是他邀云濂入军营一起商讨军事时,那时他见我出现在浮云楼君上的身边,着实愣了许久,然而对于其中的原因他并未表现出任何好奇,我想,也许他早就在派人探查,这其中缘由或许他早已知晓。   对于连城赋,我并不是很喜欢,总觉得他个性太过阴沉,有些扭曲,那个记忆中曾拦下迎亲马车的白衣男子,飘渺的气质早已消尽,再不复寻,或许一张面孔,代表的是不同的心。   “现如今,是称你睿钦王妃?还是清殇郡主?”   连城赋坐在首位,看似闲散的举杯轻饮着佳酿,锐利的眸光却盯在我的脸上,我看不透他眼中的算计和阴谋,他将自己隐藏的太过深沉。   低眉苦笑轻叹,谁曾想再见会是如今的局面,我是谁?   睿钦王妃,如今应该已经不是了吧,毕竟,我已经离开他了,且也没有再回去的心思。   若他一心成为高高在上的王者,看他数百姬妾莺燕环绕,夜夜雨露承欢,我宁愿,今生葬了那份萌动的情,再与他不相见。   我想,即便是生在自小礼教甚严的薛家,我依旧无法接受自己的夫君宠爱他人,看过爹爹与娘亲的鹣鲽情深,便就觉得,如果自己也能找到一个可以痴心相爱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再无其他,便是知足。   那日看他花园宠幸严纤舞的记忆,到如今都如一根刺插在心中,每一拨弄都是蚀骨的痛楚,我知道作为睿钦王妃必须接受他妻妾无数,然而,有哪个女子不奢求夫君只一心与她。   说什么我爱的是你难道还不够么?那与我便是极大的讽刺,我做不到,我怕忍不住夜夜呕吐。   所以,如云濂所说,即使我不在他身边,他依旧未曾停止过宠幸他人,他,究竟爱我不爱,似乎很明显……   不奢求他为我守身,但至少,不要让我如此不堪……   “皇上唤我木清殇便可,既不是睿钦王妃,也不是清殇郡主,只是木清殇!”   云濂坐在一旁,兀自饮酒,冰冷的气息弥漫在周围,令坐在他一旁的人止不住的颤抖。   他似有着极大的心事,似要借酒消愁,只有在不经意间瞥向我的目光,似乎还能看到当年那个总爱缠在我身边,说要保护我的少年的影子。   连城赋眸子闪了闪,便端起酒大笑,一口饮尽。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梁太后不是得了什么无人能治的疾病,而是中蛊,一种常人根本无法发现的蛊,会慢慢吸干一个人的精血,最后衰竭而亡,自然,那又是连城赋的杰作。   他说,他履行了当初对我的诺言,替我杀了太后,可是我一点也觉不到开心,只觉得阴冷,对那个人残忍的阴冷。   我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云濂依旧选择了连城赋,闯入他的营帐,却见他醉倒在一旁,满脸迷茫的痛楚。   “你就这么放不下他么?即使他宠妾无数,即使他有你无你皆可,即使他曾经伤你很深,依旧放不下他么?”   他醉态毕露,然那双眸子却发出晶亮灼热的光芒,死死的盯着我。   所有想要乞求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全都咽了下去,怔怔的看着他,这个被伤的最深的他,我依旧在伤他。   他忽然呵呵大笑起来,有些冰冷,有些狂放,一把戳住我的手,恶狠狠地问着:   “你让他以为你恨他,让他恨你,这些我都知道,我想让你幸福,跟在他身边你不会幸福的,他会为了你放弃他无数美妾么?你今后能忍受他宠爱别人么?我让你去寻木劭凌,你不去,你要留下,好!连城赋并不知道我是谁,他亦不知道我对连城炙的机关密道兵法布阵多么熟悉,你可以救他,我也可以不与连城赋结盟。但是,我唯一的条件就是,明天,我要你亲手执箭射向他,告诉他,你恨他,绝不会原谅他!”   惊呆的看着他,看着他被怒火烧红的眸子,不断地摇头。   要我亲手执箭射向连城炙……要我……如何能做到……   “你不愿么?那明日我便会告诉连城赋,这炎京城里所有的机关阵法的破法,让他,一败涂地!”   一把将我推开,醉酒的他有些疯狂,仿佛想要将心中所有怨恨发泄了,然而却又在心中纠缠撕扯。   难道我,真的要执箭射向他么?似乎,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如云濂所说,如果我不做,等他告知连城赋真相,将所有机关阵法告诉他,那么连城炙,便犹如落在岸上的泥鳅,再无翻身之日,一败涂地与他是必然!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么?为什么不能放下恨呢?我知道你心中也是在意他的,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   军营的夜依旧热闹,火把将天空照的犹如白昼,百米外便是他的阵营,然而却犹如相隔天堑,难以抵达。   他不再说话,只是用一种极其讽刺冰冷的眼神看我,仿佛再问我,我为何放不下,你还不懂么?   他说,我只要你射他一箭,瞄准他的心,射他一箭!   他说,生与死,全都在你,我要的,是他的痛苦!   他说,你不是要让他比死更痛苦么?那就告诉他,你恨他,这是他欠你的!   他说,一箭结束,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离开这里,不会帮助连城赋,而你,也不能再回到他的身边,不管今后陪在你身边的是谁,都不能是他!   刺目的阳光照耀着,两军对阵,宏阔的气势震撼人心,铁制兵器在艳阳下折射出刺眼的寒光。   远方那个立在城楼一身戎装的男子,有些憔悴,然而却并不折扣他的风华。   我跟在云濂身后,缓缓榻上高台,脚底犹如栓了千斤重石,抬起落下,都是如此艰难。   獠牙面具在烈日底下依旧恐怖骇然,他将弓箭递与我,示意我接过。我怔愣的看着远处的男人,他满脸震惊的呆看着我,身后的两大侍卫也是惊讶的,直到我接过弓箭依旧不能回神。   “你该知道,我不会射箭!”   我祈求,他可以开口说,不需要射了,然而他只是冷笑,一把握住我的手,站到我身后,从后面将我环住,用力的抬起我僵直的手臂,摆出拉弓的姿势。   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寂静了,连城赋疑惑不解的目光不见了,两阵士兵的惊讶不见了,我执箭向他,只能看见,他眸中闪过的微痛,苦涩的笑。   我只能逼自己大声的对着天空喊:“连城炙,我恨你,这是你欠我的,所以,用一箭还我,自此,你我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嗖——长箭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声响,我怔怔的看着远方,洛云听风终于反应过来,飞速的冲到连城炙的跟前,将他护在身后,然而,却又被他用力的推开,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迎着那只飞向他心窝的箭,墨黑色的眸子不曾眨动的盯着我。   直到一声利箭穿透皮肉的声响传来,我知道那么远的距离,我不可能听见任何声音,可是我真的听见了,用心在听,利箭穿透了他的皮肉,射在了他心脏的位置。   面无表情的,麻木的看着,冷冷的勾起一抹笑,是在嘲笑我自己,为何一直都想惩罚他,让他也痛一次,如今成了现实,却觉得心里空了?!   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心窝流下,他看着我,唇形微动,似乎在说:“我欠你的,我还……”   任由云濂拉着我的手转身,犹如行尸走肉般任由他拉着走,听不见对面传来的惊慌,听不见洛云在大声喊都给我镇定,快请军医,随时备战!   更看不到,连城赋唇角诡秘的笑,和探寻的眸光……   伸出手,让雨水滴落在手臂上,感觉雨水从心的四壁缓缓的散开,然后包裹着冰冷的身躯,看着小小的雨滴,在酒楼的上空翩翩起舞的旋转,旋转,然后无可避免地坠落,炎京城被夜慢慢地拉长了,而我,一如既往地望着,这个事不关已的地方。   他如何了?那一箭是不是伤他很深?有没有伤到要害?他是不是恨死我了?与他从今往后,就再无瓜葛了吧?   好漆黑的夜,没有喧嚣嘈杂,只有雨水滴答地声音,而我却独自地让泪簌簌流干。   云濂果然如他所说那般,离开了连城赋的军营,当然,连城赋什么都没说,似乎这一切都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   战争依旧在继续,并没有因为那一箭而终止,连城炙的军队反而因为那一箭更加的狠厉勇猛,而我至此,已经成为他们彻底的敌人。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了那个被伤的伤痕累累的睿钦王妃……   “你哭了?”   身后响起一声轻柔的嗓音,是经营这家客栈掌柜的女儿,名唤紫鸢,是一个美丽温柔的人儿。   我迅速的擦干眼角的泪,强颜欢笑道:“没有,只是雨水不小心溅到眼睛里了。”   好拙劣的谎言!幸好我脸上带着面纱,她看不到我的苦涩和悲伤。   紫鸢好笑的摇头,上下打量我,打趣道:“这雨啊,原来也是个色鬼,专拣美人儿的眼睛里跑,呵呵,看你眼睛红红的,说你没哭,我才不信呢!”   她也走到窗边,找了个位子坐下,看着外面雨幕半晌,忽然回过头对我说:“其实大声哭出来也没什么,这里没有人会笑话你,我知晓你心中的难过,莫怨君上,其实,君上的心里,比你更难过……”   她美眸微蹙,微微叹息,善解人意的浅笑着拉着我的手。   我又何尝不知,云濂心中的挣扎,他怨连城炙的背叛,伤害,却又忘不掉昔日的情分,即便那日拉着我的手逼我射箭时,隐隐的颤抖是我和他的。他只是在给自己也是给我找一个借口,找一个宣泄怨恨的借口。   那一箭,化解的是三个人的恩怨,我的怨,他的恨,都随着那一箭彻底的消失了。   “殇儿,你去看看君上吧,这几日他亦是不好过,每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喝的酩酊大醉,君上是个可怜的人,他总是在压抑自己,我们都知晓他不该是这般冷酷绝情的人。两年前,当我爹在山间发现已是面目全非的他时,他并不像现在的冷酷,即便容貌毁了,嗓子坏了,他还是一个血性的人。   然而,许是孤寂太多,浑身便添了许多冰冷的气息。他组建了浮云楼,用两年时间以极其残酷的手段训练出许多厉害的杀手,每日过着嗜血的日子,而他也随着积压的血越多愈发的冷酷。这样的君上,别人都说他是魔鬼,可是我们知道,他只是太痛了,只是想武装隐藏自己。可是自从你出现以后,他便好多了,至少会发脾气,会耍酒疯,不再是没有感情的冰人,我也知道,能救他的只有你了。”   紫鸢的话中透着淡淡的哀伤,眼神有些恍惚,似是在回忆什么。却又长长的一叹,换了苦笑万千。她,对云濂……   见我以探询的眼神看她,她有些急促的避开,慌乱的摇头道:“你别误会,我说这么多只是因为同情君上,不想看他这么痛苦,而你是他唯一的解药,绝对不是……你不要乱想,君上只是君上……”   她的躲避更让我看清,她必是对云濂动心了的,这个女子明知道他容颜被毁,明知道他过去种种,却依旧动心了。   心中有些安慰,便想着,也许紫鸢与云濂,也是会幸福的。   深爱云濂的连城珏,到如今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对于他的情感我不该妄加插手,但是也不希望他错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缘分。   也许,是要过了这个坎,等云濂自挣扎中出来,看透这一切便都会好的。   “紫鸢姐姐,谢谢你一直以来这么照顾他,我与他,也许,今生早已经错过了,兄妹或许更适合,等到他理清心中的一切,一切都会好的。”   清澈无痕,斗转星移,人世沧桑,那一轮月究竟经历了多少人间故事,看透了多少是是非非?   水波无恙,尘世依旧,却也许,这人世的一切之于它都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轻弹一指,便化作波纹消散。   我终是不太放心,起身去了云濂暂住的房间,敲了门半晌依旧无人应答,以为他醉死了,便自动的推门而入。   扑面而来的是刺鼻的酒气,然而看向床榻却不见他在上,便觉得一阵冷风吹来,夹杂着潮湿的气息,窗户大敞着,那个本该醉了的人却笔直的站在那里,顶天立地的身躯此时一片冷肃。   “君上……”   他不准我在叫他章鱼哥哥,他说那个莽撞爱粘人的少年早就死了,那个可以顶天立地的大将军云濂也死了,如今存在的只有君上。   他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窗外,对我不理不睬,这些日子,我也早就习惯。   莲步轻移,朝他走去,尚未靠近他,他却忽然开口说:“明天,你就离开吧!”   我脚步顿住,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他该知晓,我早就跟他说过,看不到他幸福,我便永不离开。   “其实你早就该离开的,这里没有你要找的少年和大将军,只有一个冷血的杀手!”   他猛地回头,一张被大火燃烧狰狞纠结在一起,再也看不出原形的脸出现在眼前,黑色的凸凹的皮肉,在漆黑的雨夜里看起来比那獠牙面具还要骇人。   我没有料到他会摘下面具,被他硬生生的吓得惊惧的后退,拼命地喘息。   看着我受惊的样子,那眸中流露出一股深沉的悲伤,我知道我不该怕的,我的举动伤了他。   他再次转过身,背对着我,嘶哑的嗓音有些哽咽艰涩的道:“这样恐怖骇然的我,配不上任何人,你也就不要再费心在我这里,早早的离开,记住我当初说的话,这也是我唯一的要求!”   不管选择谁,都不能选择连城炙,这是他唯一的要求!   “听说天蜀国的沐阳小王爷在一个月前离开了王府,不知去向,也许,你会知道他在那里,其实,如果当初不是站在对立的立场,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虽然有时候太爱戴着假面具,但至少,他对你,是一片真心!离开吧,难道到如今,你对连城炙还有留恋么?你该知道,你与他,已经不可能了?他的手下容不下你,他的侍妾也容不下你,在他们眼中,你是一个刺杀连城炙的王妃,过去的王妃!而我,根本就不需要你的施舍,我自会好好过活,所以,你离开吧!”   我想开口说话,却被他用手势阻止,再回头他已经戴上那只獠牙面具,将一只锦帕交给我,道:“这只锦帕是当年雪裳姑姑交给我的,她说,让我等你长大之后再交给你,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你我之间,便是路人!”   将锦帕塞入我的手中,他不再看我,转身离开了房间。   “离开吧,去过你想过的生活,我已经命紫鸢将一切替你打点好,明日雨停之后,你就离开。”   低头看着手心的绣帕,依旧如新,上面绣着的是一片青竹,那是渐频阁后院的青竹。   娘亲……仿佛觉得,娘亲又回到我的身边了,离我很近很近……   我本不想走,却无奈,当两个面无表情的冷血杀手用冰冷长剑架在脖子上,不走不可。   我知道他们是奉了云濂之命,知道他们不会杀我,可我也知道,云濂的决心,留在这里,看到我,对他只是一种伤害。   所以,我选择离开,只带了一个简单的包裹,开始四处游荡,我知道凌哥哥此时一定在那间山涧里的茅屋内,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去找他。   所以我让自己到处走,也许等累了,我会想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歇息,也许那时,我会想明白,我究竟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一路上我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即便有些人看似图谋不轨,也总是在做出伤害我的举动前,死于剑下。   我知道,那两个当初用剑架在我脖子上的杀手,其实一直隐藏在暗处,保护着我,他,其实没变,还是当初的章鱼哥哥,只不过,变的是,他不能再亲自保护我。   半年,我去了很多地方,也许因为距离京城愈来愈远,这遥远的地方并没有受到王位争夺多大的影响,百姓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虽不富足,倒也和乐。   我离他越来越远了,终于远离了他的势力,终于……   日暮西山,坐在在前一个城市雇下的马车上,进入了聊安城,一个距离皇城很遥远的小城。   自入了城,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但绝非是那两个躲在暗处的杀手,他们隐秘的功夫很高,绝不会让我察觉到丝毫。   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有恃无恐的以为,有两个武功高的杀手在暗处,没人动的了我。   找了家客栈住下,刚想沐浴歇息,便听见外面传来剧烈的打斗声,我急忙的冲出去,想要看看究竟发什么什么事,没听错的话,是跟在我身边的两个杀手在跟人打斗。   小小的客栈已经被毁的差不多了,所有的客人跑的跑,躲的躲,老掌柜有些绝望的躲在柜台后面,看着满是疮痍,正厅里三个身影快速的飞旋,纠缠打斗。   小心翼翼的附在廊柱后方,想看看究竟是谁在打着我的主意,然而所见之人,却让我瞪大了眼,惊呼出声:“住手!你们快住手!不要伤了她!”   【离合篇】 第001章,灭情   三个纠结翻飞的身影迅速撤开,杂乱不堪的客栈亦是满目疮痍,两名黑衣杀手迅速挡在我身前,一身冷冽的气息令人不敢靠近。   略有些紊乱的呼吸在寂静的客栈里清晰可见,我有些呆怔有些不解的看着忽然出现的女子,她,怎么会找到这里?   “怎么?不敢相信会在这里看到我?”   她单手捂住手臂,脸色有些苍白,青色衣衫上殷红的血迹清晰可见,应该是在打斗时受了伤。   自怔愣中清醒,不免苦涩一笑,听闻她语气中的调侃,微微叹息。   “你们先退下,她是我认识的人,不会伤害我!”   两名黑衣杀手似有些话想说,却只是看了我一眼,沉默的退下,对于他们来说,生命中只有遵守。   “桔梗姐姐,你受了伤,跟我进房间包扎一下吧。”   桔梗姐姐有些惊讶的看着我,似是不解为何我会如此冷静,她以为我该是愤怒的,毕竟两年多前因为她,我的逃离被连城炙发现,小衣更失了性命。   但是她不知,到如今那些记忆仿佛随风吹散,有些事有些人都再也回不来了,对连城炙的恨都可以消失,更遑论对这个我自小喜爱的姐姐。   她没错,换了谁都会是她当初那般选择,因为爱并没有错,错的只是她用错了方法。   打算忘掉一切,重新开始的人生,自是没有必要再记恨与她,一切都如过眼云烟消散。   “你倒是相信我,就不怕我杀了你?”   她冷情的笑着,动人的娇颜有着一股冷清的美,一把拾起放在一旁的包裹,背在肩上,她转身欲走。   看着我,淡淡的说了句,“我会出现并不是想博得你的可怜跟原谅,只是意外的发现你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不去找小王爷?他为了你都决心放弃争了多年的东西,在那里等你,你也离开了连城炙,你不是喜欢小王爷么?为什么不去找他?”   对着心惊胆颤的从柜台底下伸出头的掌柜歉意一笑,自身上拿出些银钱交给他,算是对毁了这里的物件作出赔偿。   老掌柜原本灰白的脸色顿时绽放出笑意,反倒连声说着尽管打,乐呵呵的退了下去。   朝桔梗姐姐走去,不顾她一脸厌恶与烦躁,硬是扶着她找了个尚能栖身的地方坐下。没有回答她先前的问题,只是好奇她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应该跟在凌哥哥身边才是。   “哼,还不都是因为你,小王爷知道那件事是我做的,根本不顾多年来我对他付出的一切,他说让我离开,再也不要出现在他跟前……我知道,那些事我确实错了,我不该因为自己的情得不到回应就牵连到你的身上,可是,他也太绝情了,他怎么可以赶我离开?殇儿,我只是,只是想要守在他身边,即使他不爱我,只要让我守在他的身边就足够了,可是,为什么到最后连这么小的祈求都不可以?”   桔梗姐姐红了眼眶,有些不甘的愤怒叫嚣着,终是无言的垂下头,任由泪水顺着她柔媚的轮廓滴落。   悄悄地伸出手,想要安慰她,可是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有些别扭的抽回手,她用没有受伤的手臂抹去泪水,站起身子,冲我苦涩的笑了笑。   “殇儿,去找小王爷吧,既然已经离开连城炙,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我也有听说过,连城炙已经下了昭告天下书,你已经不再是他的王妃,下个月,他会迎娶北原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你跟他的恩怨也都了结了,不要再伤小王爷了,他知道你离开,却没有派人找你,为的就是有一日你能心甘情愿的回到他的身边。到现在,我也没什么好怨的,只希望,他幸福就好,你就是他的幸福!”   心,有些抽痛着,低垂着眸子压抑了一切心思,没有让桔梗姐姐看到我眼底的伤。   这半年,我一直走走停停,距离淡京越来越远,对那些事也都是漠不关心的,自然对他也再未听到任何消息。   他休了我,要娶一个真正的公主为妻……   那一箭,早就结束了一切恩怨,证明与他不可能再有以后。   我究竟该去哪里?不能再回炎京,那里不再属于我,或许,那里从未属于我。   要去找凌哥哥么?不,如今的我还有什么资格去找他,对他的情分清,亦不过是一直信赖产生的兄妹之情,给他一些不真实的希望,倒不如自己这样走下去,也许走累了,找到一个再也不想走的地方就留下,了此余生。   “桔梗姐姐,我不可能再去找凌哥哥的!其实你该回去的,回到他的身边,我想他说那些让你离开的话只不过是气话,你回去,替我告诉他,殇儿谢谢他的厚爱,这一生欠他的,怕是无法回报了,来生,即使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他的恩情!”   犹记得当初,一心想要逃离连城炙的身边,为那非君不嫁,离开那狠心冷酷的男人,却到如今,真的离开了,忽然发现,有些无所适从,忽然发现,对他的情牵太深。   他要迎娶北原国君的小公主,得到北原国支持,为与连城赋的战争争取力量,这半年,京城的战火尚未平息,却不知为何连城赋忽然摒弃原本可以坐拥的京城,将所有力量转为地下。   刚建好的太后陵寝,被他派人付之一炬,太后的尸首不知所踪。连城炙拥立南涟王之子连城锦为帝,自己依旧是执掌三军施政的执政王,南涟王之子不过是有名无实的皇帝。   世人对连城赋忽然消失的行径虽然怪异,却也都何手称庆,毕竟无人希望战争继续。   然,事实并非如此简单,那股隐匿在底下的势力,要比光明正大给与的毁灭更加残酷,连城赋要的不是胜利,只是毁灭。   就像当年他说的,他只是恨。要为当年那个硬是将他带进皇宫的太后,让她付出沉重的代价,让她死不瞑目。为他亲生母亲当年所受的痛苦讨回公道,让当年伤了他母子的所有人付出代价!   “殇儿,你又能去哪里呢?”   “那里都可以,桔梗姐姐,我们还是好姐妹么?就像当初一样,忘掉所有不愉快的事,依旧是好姐妹?”   我以为我们都放下了仇恨怨怼,我以为我们可以从此笑歌欢颜,岂道世事无常,怨恨几多,又岂能轻易消散。   “依旧是好姐妹,不过,我不会再回去小王爷身边了,他也不会在准许我回去的。我所认识的木劭凌,从来都不会更改自己说过的话,跟你所认识的,是不一样的。”   桔梗姐姐苦笑,用力的抬起头勉强压抑快要滑落的泪水,明媚的眸子望着我,用力的握住我的手道:“既然殇儿也不知该去哪里,姐姐也不知道,不如就同路,走到哪里,是哪里!”   浅笑着望她,真的以为一切又回到了当初,依旧是两个无忧无虑的少女,躲在沐阳王府的霏烟楼笑闹,没有心计,没有怨恨。   在聊安城呆了三天左右,便又启程继续朝北去,愈朝北边气候渐渐变得寒冷,在北方的冬天是令人无法忍受的,便跟桔梗姐姐一起找了个小城,租了个院子住下,谁想平静的日子太短,轻易地便被打破。   这是深冬的寒夜,白天的时候刚下了一场大雪,到了夜里是极其寒冷的。即使是躲在房间里的我与桔梗姐姐都难以忍受这份寒冷,便何况那两个躲在暗处的杀手,好不容易威胁着,才将他们逼进了房间,重新打扫了一间屋子给他们住下。   北方的天空忽然传来巨响,一道明亮的烟花在灰暗的天空炸开,我正想开口夸赞漂亮,谁想桔梗姐姐与那两名杀手竟同时变了脸色。   三人提起长剑,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我才知道,那不是普通的烟火。而是传达信息的信号弹。   为了以防万一,名唤冷狄的杀手离开前去刺探消息,我与桔梗姐姐开始收拾东西,随时准备离开。   也许是我们动作太慢,却也许是他们的太快,无数黑衣人已经飞身而至,硬生生的将准备刺探消息的冷狄逼退了回来,将我们团团包围。   “你就是木清殇?”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少女,她并未如其他人般将脸蒙住,姣美的脸蛋隐隐透着稚气,在火把的映照下泛出淡淡的红晕,明亮的眸子越过两位杀手,上下打量着我。   看着冷狄和桔梗姐姐凝重的脸色,我知晓这些人不会好对付,更对这个黑衣少女好奇,这一路走来我从未暴露自己的身份,为何还是被找到了?   少女眸中透着淡淡的凶光,有些轻蔑的笑着,道:“但凭你们四个,即使武功再高强,也是躲不过我们灭情谷的追捕的,聪明的话就束手就擒,否则……”   她淡淡威胁着,手中的软鞭缓缓垂落在地,那稚气的模样如何都无法想象她会下手无情。   “灭情谷!你们是灭情谷的人?”   桔梗姐姐脸色大变,难以置信的失声叫道,再看着冷狄等的脸色,这灭情谷我虽从未听说过,但以着情势,我们四人想要冲出包围,是不太可能的,更遑论还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我。   试着让自己镇定,勉强的勾起一抹浅笑,有些无奈的轻问:“还请问姑娘,不知找清殇有何事?清殇自认为,与你们灭情谷从未有过交集!”   少女挑了挑眉,勾唇冷笑着,微微点头:“如你所说,你与我灭情谷从未有过交集,只不过,我家谷主要我前来请你,至谷中一叙!你若聪明,便叫这些人退下,乖乖跟我走,我不会取他等性命,如反抗,则休怪我无情!”   少女冲着身后的黑衣人挥手,黑衣人则迅速摆出阵势,将我们困住。无奈的叹息,以如此形势,即便冲出重围也必会受伤,看向冷狄想要询问他们有多大把握,却见到他面不改色,冷颜道:“小姐放心,我等奉了君上之命,即使拼了性命也会保你安全!”   “呵呵,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单凭你这几人想要从我绝情阵里逃脱,痴人说梦!木清殇,我家谷主要我以礼相待,请你为座上宾,你且自己衡量!”   我知晓冷狄之意,亦不过是想拼命护我,连桔梗姐姐自小跟在凌哥哥身边见过大风大浪,都被这阵仗惊慑住,冷狄二人又岂会是对手。   也罢,如那少女所说,既是以礼相待,即便有目的,我也只能一去,这二人一路护我,必是受了许多苦,我又岂能让他们最后为我殒命,不值得!   “殇儿,你若去,我陪你一起!”   刚想上前便被桔梗姐姐拉住,她一脸固执的看着我,早已猜到了我的心思。   “不让我跟,你也别想去,即便拼了性命,又如何!”   “小姐,不能去!这灭情谷向来以险恶著称,我等奉了君上之命,岂能让你入这虎口?”   冷狄挡在我跟前,那张脸从来都不会多其他表情,即便他们是杀手,双手沾染了无数鲜血,此时却不得不感慨,他们比一些自诩正义之师更懂义气为何物。   “喂?我说你究竟去是不去?我家谷主可没这么多时间等候,再不做出决定,我们更强来,杀死他们,你依旧得去!”   少女有些急躁,不耐的挥舞着手中软鞭,舞的虎虎生风。捏紧了桔梗姐姐的手,看着挡在我跟前的冷狄二人。   坚定地道:“我要去!与其等你们丧命之后再被他们捉去,不如此时去,不是对你们信不过,而是我已经欠你二人太多了。此事过后,你们便回到君上那里。”   二人皱了皱眉,互看了一眼,亦不再说话,只是跟在我的身后。   少女哼了哼,口中大声道:“早些决定不就好了?算你们识时务!其他人都给我注意点,谷主要我们以礼相待,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以礼相待,别伤了他们就是了,将人带回谷中!”   被蒙上了眼,说是不能将灭情谷的路线让外人知晓,便也由他们去。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马车忽然停下,将眼罩摘下,浮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繁茂荫绿如春的山林,明明已是大雪飘飞的冬天,可这里却仿佛世外桃园。   顺着一道直通山顶的石阶走去,一路上便见那少女自豪的模样,口中夸赞不已:“你们是不是很惊诧?外面大雪纷飞,灭情谷依旧四季如春,这里啊,别人都说灭情谷犹如人间地狱,他们都是一些孤陋寡闻的人,怎知道灭情谷的美好。我家谷主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对我们可不坏,什么人间地狱,放屁!看你们先前的模样,必是也认同了外面的传闻,现在如何?这里一片祥和,是不是也想一辈子住在这里?其实啊,那些闯入谷中再也没出去过的人不是被妖怪吃了,都是自愿留在这里的。”   一路上,少女不停抱怨,努力给我们说灭情谷的好处,哪里还有先前嚣张跋扈的模样,亦不过是一个可爱的少女。   走了片刻,便被带至一处巍峨的楼宇之前,四面相围,只有头顶小片可以看见明亮的天空。那少女拉住其他人道:   “我家谷主只见木清殇一人,来人啊,带这三位客人下去歇息,你们放心,我家谷主不是妖怪,不会将她吃了!”   少女有些不满的看着忽然拔剑的冷狄,怒目相向,半是好笑的看着,对这里已无了半丝恐惧。   便命冷秋退下,桔梗姐姐虽也不放心,却也只能跟着谷中下人离去。   “姑娘,不知你家谷主找我来究竟有何事?”   跟她走在如迷宫般的楼宇中,好奇地问,却只得来她无奈的耸肩。   “我也不太清楚,待会你见着我家谷主便可知晓,应该不会是坏事,我家谷主虽然脾气烂,但人很好,你放心,他啊——啊——可恶,谷主你又打我,我又没说错,你明明就是脾气很烂啊!”   正说话间,那少女忽然抱着头吃痛的鬼吼鬼叫起来,惊吓的躲至我的身后。抬头四处寻找,明明空无一人,不解的低头看着躲在我身后的少女,便见她十分气恼不平的嘀咕道:   “放心,你不是见鬼了,这是谷主的独门绝学,隔空打人!最可恶了,不管我离他多远,都能被打到!”   既惊讶又好笑的看着少女,她畏首畏尾的带着我继续行走,一路上都像是防贼般小心翼翼。   隔空打人?这等境界江湖上怕是无人能比,难怪桔梗姐姐会对灭情谷如此惊惧。   “好了,我家谷主已经在里面等你,你自己入内便好!”   将我送至一处紧闭的殿宇前,那少女便如临大敌的向后退去,冲我直摆手,要我进去,然后转身就跑。   有些好奇的四处打量,这灭情谷中的一切真叫人好奇,四季如春的气候,还有行为怪异的人,以及华丽丝毫不逊于宫廷的建筑。   我着实不知,那谷主究竟找我何事,带着疑问缓缓推开了殿门,便见大殿内传来一阵少女欢快的轻笑,仔细看去,是一个一身粉色衣裙的少女赤脚跳舞,而正殿的椅子上坐着一名男子,清浅的笑意挂在唇角,略有些邪气,墨色的眸子随着少女而转动,见着我入内,少女忽然停止了舞蹈,冲我咧开一抹欢快的笑,是那么天真,那么纯洁。   “你就是木清殇?那个睿钦王妃木清殇对不对?”   少女似是不怕生,不顾身后男人微皱的眉宇,朝我走来,一把握住我的手,将我朝殿内带去。   “你不要怕,我们不会伤害你,只是有些事需要你的帮忙!”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看着她唇角欢快的笑,也是止不住的跟着笑了,却不知这笑是我许久都不曾有过的,对这女子生出许多喜爱。   “我是木清殇,不过已经不是睿钦王妃,只是不知你们找我究竟有何事?”   那原本仰卧的男人忽然起身,一把扯住少女如瀑的黑发,硬是将她扯到自己跟前,有些凶狠的瞪着她,少女有恃无恐,冲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   “这男人就是这样,有些暴力倾向,老是爱扯我的头发,美其名是拔苗助长!真不知他脑袋里想的是什么!喂,我说,聂轻梵,你给我松开!”   我静静的看着他们,隐约猜到了他们的关系,那种亲昵唯有情人之间拥有!   “你一定对我们找你来的原因很好奇吧?其实我也是不得已,我名唤北原离,你应该可以猜得到我的身份了吧?”   有些惊讶的看着一脸浅笑的少女,她正兀自跟身旁的男人争夺自己的头发,可爱的酒窝映着浅笑,令人舒心。   北原离,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连城炙下月要迎娶的北原国小公主,名唤北原离!   “正如你想,我就是那个即将嫁给你前夫的北原国公主北原离!可是,我不想嫁给他,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只能将你找来!”   北原离一脸幸福的抱住聂轻梵,聂轻梵哼了哼,倒是享受美人在抱,这才将头发松开。我微微蹙眉,困惑的看着她,不懂她话中意思。即使她不乐意嫁,如今找我来又能帮助她什么?   “因为我有听过你与连城炙之间的恩怨,我知晓连城炙也并非真心想要我,为的不过是争取邻国在皇权上的支持。当然,以灭情谷的势力完全可以阻止我嫁入圣炎,但是我不想让父皇伤心,因为父皇真的很疼爱我!他对灭情谷有太大的偏见,以为只有嫁入强盛的圣炎朝,嫁给睿钦王才能保我一生幸福。”   静静听着她说,仍不太明白她究竟意欲何为。   “可是公主,这与你找我前来有何关系?你该知晓,我与连城炙已经无甚瓜葛,即便找我帮你说情,让他放弃娶你的念头,也是找错人了的。”   聂轻梵一直没有开口,但是那一份纵容如此明显,他必是真心爱着这位公主,微微笑看着他们,也难怪北原离宁愿舍弃尊贵的身份,嫁给连城炙,这样的爱,是得不到的。   北原离苦笑着点头,明媚的眸中悄然覆上一抹歉意,有些忸怩的看着我,半晌才道:“我不是找你帮我说情,只是,只是……那个,其实你也是喜欢连城炙的对不对?”   心中盈满诧异,世人都以为我是恨连城炙的,即便是他自己也都是如此认为,为何北原离会说的如此肯定?   见我盯着她,她又不好意思的笑笑,指着身后一脸嚣张的聂轻梵道:“是聂大哥派人调查的,关于你们的恩恩怨怨,他都调查的一清二楚,这也是我之所以找你来的原因,因为我们知道的绝非世人所知道的那些肤浅的表面。我知道,也只有你才能帮我了,我既不想嫁,也不想令父王失望,所以只能求你了。殇儿姐姐,你看我这么可怜,你忍心拆散我跟聂大哥么?如果没有我,他会活不下去的!”   北原离夸张的哭泣着,换了聂轻梵凶猛的瞪视,忍不住摇头轻笑,感慨这一对欢喜冤家。   “不是我不想帮,而是我真的帮不了你任何!”   “能,你能的!也只有你才能帮我!你必依旧担心连城炙吧?如今的炎京,连城赋的势力忽然转至地下,你知道究竟为何么?”   她一脸神秘的笑着,抓过聂轻梵的手得意的摇晃,接着道:“是聂大哥的功劳,前段时间,聂大哥派人毁掉了连城赋一手营建的伏地宫,那是连城赋所谓的神秘力量中的一支,没有打击到他的要害,但面对忽如其来的强大攻击,他只能将其实力引入地下。这可是连连城炙的军队所办不到的!”   诧异的看着聂轻梵,虽然知晓灭情谷的厉害,但没想到他竟然连连城赋的神秘力量都知晓一二,隐约猜出他的意图,他是想告诉我,这只是他的交换条件么?   北原离看着我,若有似无的点点头,又继续道:“连城赋身后的那只神秘力量,灭情谷对于其信息早就掌握,也可以说,整个江湖的动向都在灭情谷的掌控之中,如果你答应帮我的忙,我会让他将灭情谷所掌握的资料全都交给你!”   轻笑着摇头,回眸看向绿树成荫的窗外,心里的酸涩愈发的浓重,我以为远离的,不过是自己的心,却硬被纠缠,缴入他权利争斗的浑水。   灭情谷的势力,可以帮他,也可以毁灭他,如果北原离只能嫁给连城炙,那么灭情谷必会反击,到时候,连城炙的军队亦不过是不堪一击,我知晓北原离的意思,她说,我可以再次牺牲自己救他,也可以装作不闻不问,任由他毁灭。   为何他们的爱情,也要逼我牺牲自己成全?他们可以去争抢,去毁灭,不管如何都可以,却为何一定要让我知晓这些?   “我以为自己可以自由自在了,却没想到,原来一直都还是在其中。你们凭什么肯定我一定会答应?如你们所知,当初射他那一箭,是为了救他,可是,除了爱,我更恨他,世间男子皆薄幸,我亦不过是他休弃的妻,他美妾无数,如今又将迎娶尊贵的公主,试问在他心中,何曾有过我的存在?我为何要为了他的天下,再将自己陷入那片痛苦的海,任由自己沉溺不可自拔?公主,聂谷主,请恕清殇无能为力,我也想自私一回,不管他的天下,只管自己的自由,早在那一箭射出时,与他的恩怨纠缠都已经消尽,不管好坏,都结束了。”   我说的冷情,却也说出了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我不是伟大,可以一次次牺牲自己换他的成就,我不是伟大,可以因为对他的爱,在他休弃的即将迎娶别人时,依旧可以为了他的天下牺牲自己。   即便当初我逼自己绝情以箭伤他,让他以为我恨他,我也曾希翼过,他能信我一次,对我的情能够坚定一些,可是他没有,他口口声声说的爱,亦不过是相信我对他的恨,休了我娶别人,亦不过是日日美妾在怀,在我哭泣的时候,兀自欢快。   他的爱,太浅薄,他所谓的刻骨铭心,也不过是如此,为他牺牲一次,已经足够,凭什么还要第二次?对他是失望的,以前他一直说爱我,要弥补我,可是却是我一次次为他牺牲,够了,真的够了!   “公主殿下,你可以选择不嫁给他,也可以让灭情谷毁了他,这些早已经于木清殇无关,我的爱不伟大,这一生,我总是在牺牲,被利用,被伤害,也想自私一回。”   北原离呆呆的看着我,她或许没想到我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其实又有什么好惊讶的,早就说过,木清殇不想再软弱,不想再傻傻的任由摆布。   想要转身离开,却任凭用尽全身力气都打不开门,有些无奈的回头看着他们,聂轻梵安抚着北原离,墨色的眸子看向我,又如漆黑的深潭,冰冷无情。   “你可以选择你的自由,但你以为入了灭情谷还能自由的离去么?别忘了,那三个人的性命还掌握在你的手中!”   “聂大哥,你……”   北原离有些惊讶的拉住聂轻梵的衣袖,却被他重新按回椅子,面对我的愤怒,只能满怀歉意的低垂着头。   “你自愿也好,我逼迫你也罢,下月大婚,你都必须替代离儿,嫁往圣炎!本谷主倒是很感兴趣,那连城炙掀开盖头时的表情!”   聂轻梵邪肆的笑着,一把拉起已经因为内疚哭泣的北原离,半是强硬的对她说道:“你事事都追求完美,不想伤害任何人,这世间哪里这般美好的事,你既不想伤害你父王,也不想伤害我,那么,就只能伤害她!”   嘲讽的笑着,看着那情深的两人,其实谁都是自私的,然而即便我怨,却又能如何?这里,灭情谷的天下,我岂能逃开?   “来人,好生招待木姑娘,有任何闪失,唯你们试问!”   宽敞的大殿忽然出现四名紫衣少女,将我围住,聂轻梵抱起北原离转身入了后殿。   无奈轻叹,看着面无表情的四个如花少女,勾唇轻笑。   被关押在一处华丽的闺室内,并无人看管,然而却像是被下了禁咒一般,我总是无法离开这间屋子,整整三天,我没有见过任何人,更不知道桔梗姐姐与冷狄他们如何。   每每想到连城炙,心中不免升起气愤,那样一个滥情无情的男人,凭什么要我再为他牺牲?如果说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却为何每每都掺杂了太多东西?   怔愣间,便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敲门声,还有有些胆怯的低唤:“清殇姐姐,你开开门!是我,我是北原离!”   微微闭上眼睛,疲累的摇头,真不知道自己如今怎么陷入这般境地。   开了门,便见北原离一张泫然欲泣的小脸内疚地望着我,未张口说话泪珠便涟涟的滚了下来。   “我,真的很对不起,当初派人请你来时,我以为你会答应的,毕竟你也是喜欢连城炙的,我不知道这会给你造成这么大的负担。我有让聂大哥放了你,可是他这次不听我的。”   本不想理会她,可是看她器的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仍是不免心有些软,但是真的有些怨怼,竟然会生出让我替嫁的想法,更是替她嫁给我的前夫?如何想都觉得十分荒唐!   “姐姐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会再去求聂大哥放了你的,聂大哥说得对,这世间没有完美的事,要达到目的,就只能有一方被伤害。我确实是自私的,我什么都想拥有,不想伤害父皇,也不想离开聂大哥,殊不知却伤害了你。”   她稍停了哭泣,抽噎着看着我,红红的鼻尖有些可怜又有些可爱,这个被众人捧在手心的公主,是多么幸福。   “不是我不愿帮你,而是,我再也没有说服自己的理由。一再的为他牺牲,换来的是如此结局,他依旧过着他的日子,拥有他的美妾天下,会让我觉得自己可笑。人都说爱是无私的牺牲,可真的爱了,才知道,也想去拥有,也想自私。”   她似懂非懂的看着我,我有些苦涩的笑着,我要的很简单,只是一颗心,一颗完整的心。   当初云濂说的话,给我很大的刺激,对于连城炙来说,有我无我皆可,他依旧夜夜笙歌纵欢,如一只小虫子在啃咬,令我难受。   我不伟大,所以奢想他能只爱我一个,只拥有我一个,没有美妾,没有天下。   “可是,据我所知,连城炙是真的爱你的呀!聂大哥得到的消息很准确的,他说,连城炙每次醉酒唤的都是你的名字,还有,他整日都呆在一个叫听水阁的地 ,殇儿姐姐,你一定是误会他了!”   看着北原离坚定的眼神,让我有些恍惚,却只能笑叹,怎么可能!   “其实姐姐,我知晓你依旧喜欢他的,你只是怕被伤害,可是如果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又岂会知道最后的结局会是如何?也许好坏,也许会是幸福!”   心中一动,不禁加快了跳动,给自己一个机会,去知道最后的结局……   15【离合篇】 第002章,打他   微微一怔,不禁笑出声来,好笑又无奈的看着北原离,才发现,这个原本来道歉的小丫头竟然说起教来了,而我,竟然被她说的差点动摇。   给自己一个机会么?不禁苦笑,我没有给过么?可是我得到的是什么样的结局?   “公主殿下,还请回吧,如果聂谷主能放我离开自是好的,如果不能,清殇也不会在这里坐以待毙,任由你们操控。这一辈子,我一直都活在别人的掌控下,好不容易可以拥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再将自己送进那个火坑,去忍受不需忍受的伤害折磨。”   北原离本还想在说些什么,许是被我脸上的苦涩打动,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再发出声音。   临别了,她忽然抓住我的手,红着眼眶道:“真的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任性,你放心,我回去求聂大哥,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应该由我自己解决,定会还姐姐自由!”   看着她消失在门外的身影,那只刚刚被她抓紧的手不由握紧,悄悄缩进衣袖之中。待转身回了内室,确定暗地里无人监视,我才将手掌摊开,竟是一把铜制的钥匙和一张极其小巧的地图,上面标注着灭情谷地形走势以及楼宇名号,有一间正是桔梗姐姐三人如今被关押的地方。   我想,那把钥匙应该就是开启关押他们三人房门的钥匙,北原离如今将这些东西偷偷给我,必是真心想要放我们走的,心里不禁高兴,可是只是片刻,又不得不重新面对现实。   我要如何离开这间屋子?即便将他们三人救出,这地形诡异,高手众多的灭情谷,我们能逃的出去么?   用力的甩了甩头,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不管如何,都要试一试,即便最后失败被抓,最惨的结局也只是如今这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所以,尚未入夜,我便稍稍做了收拾,仔细研究了一会儿地图,忽然发现我被关押的这间屋子外面的地势竟是按着五行八卦布置,难怪我如何都走不出去了。   即便没有一个人在外面看守,看不懂阵法的人也是走不出去的,幸好年少时曾与三位姐姐一起习过阵法,只要离开这间屋子,寻到他三人应该便无事,桔梗姐姐跟冷狄也都是精通阵法的。   入了夜,等两名下人将使用过的碗筷收拾好后,我便早早的熄了灯火,假装睡去。   坐在屋子里,夜愈深,也许因为紧张,原本有些困意此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直到半夜时分,确定大家都睡了,我才悄悄开了门,尝试着踏着五行阵步法一点一点走着。   夜,寂静的有些阴森,高耸的楼宇将黑色的天空遮挡的只有头顶那片闪烁,没有月光,只有几颗执著的星子在闪耀,四周鬼影幢幢,一时间心里有些骇然。   极小心的踏着步子,只要走错一步,便是步步错,再不可挽回,须得万分小心,冷汗便一滴滴冒了出来。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脚下的步子越来越顺畅,我心中知晓很快就要走出这五行阵了,悬着的心却不敢有丝毫放松,聂轻梵既能令灭情谷在江湖上令人闻之色变,他绝不会是个简单人物,我不敢大意,以为如此简单便能逃离他的掌控。   终于走出阵法,才惊觉浑身都被冷汗浸透,身子许是先前绷得太紧,猛一放松竟有些需软。   伏在一旁的石台上喘了口气,抬头打量四周的环境,这一看,竟有些懵了。   这里依旧是我所在的那个庭院!我一直都告诉自己算是个大家闺秀,是不能说一些脏话的,可是此时,却只能愤恨的低咒以泄我心中的怒气。   我折腾了半响,竟还在原地,想想不觉气馁,红了眼眶。   落得这般凄惨下场,我自认为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这究竟是招谁惹谁了!   正难过间,忽闻一阵刺耳的笑声在身后响起,没有转身,也知道那令人厌恶的声音是那个不讲理的聂轻梵。   “木姑娘这一身狼狈,看来是聂某的灭情谷招待不周啊!”   他笑的邪气,眸中闪过诡异的光芒,未等我开口怒斥,便见着他冲天空挥了一下手中的羽扇,两名紫衣侍卫如鬼魅般出现,恭谨的跪立在他身后。   “你又想对我做什么?聂谷主,我敬你是一谷之主,亦是看在北原公主的面子上不想与你计较,但是你休得欺人太甚!我与你素来无冤无仇,为何不能放我安然度过此生?你们的事为何要将我牵扯其中?!我早已说过,即便你想支持连城炙还是毁了他也罢,都已经与我无关,代嫁之事绝不可能,如此你要我情何以堪?!”   心中的不平和怨怒愈来愈深,只能恨恨的瞪着聂轻梵,他却只是浅笑,微微摇头,蛮不在乎的道:   “我早已说过,与我灭情谷牵扯上关系的人,想要摆脱灭情谷的纠缠十分困难,况且,这件事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你代嫁,原先确实因为离儿不懂事,为了顺她意将你捉来,不过此时,我最感兴趣的便是由你代嫁之后,连城炙掀开盖头的那一刻,不为别的,只因为太过好奇!”   一口气憋在心里,拼命让自己冷静,省的讨不到任何便宜,反倒先被气死,难怪外人视灭情谷如蛇蝎,如今到明白了原因,这般令人恨得咬牙切齿的聂轻梵,被他缠上便犹如遭遇千年老藤树,成精的那种,挣脱不开,自此便沦落了地狱。   深深吸了口气,忽然觉得有些累了,心中的酸涩不断涌出,冲进了眼眶,觉得一股温热想要溢出,急忙抬起头,逼退了回去。   “当真除此之外,我再无别的选择?!”   冷冷的问着,没有太多表情,这些人,只懂得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低低嗤笑,笑这一切何其荒唐。   代嫁,一个刚被休弃的妻,如今却被要求代嫁,重新嫁给那个冷血的男人,怨他,恨他,对我这般无情!   聂轻梵羽扇轻抚下巴,微勾的星眸隐匿了太多情绪,冲身后的两名侍卫挥挥手,沉着声音道:“将木姑娘带离灭情谷,千万不要让小姐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我自会通知你们!”   “是,谷主!”   二人身形微晃,我纵使瞪大眼睛,也未曾看清他们究竟如何只是眨眼便到了我跟前,虽十分有礼并无愈距之举,然那不容抗拒的气势,站在我跟前,便是由不得我反抗的。   即使再好的脾气,也会被激怒,恨恨的盯着依旧笑的一脸自得,从容不迫的聂轻梵,咬牙问道:“你要将我带去哪里?!我的朋友呢?!”   “木姑娘莫生气,聂某自是不会做出伤害你之事,你的朋友将会在这里长期做客,直到你成功代嫁,留你在这里,离儿便总想着将你放走,或是让我放了你,我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   冲两名侍卫使了眼色,任凭我如何叫嚣依旧阻挡不了他们鬼魅般忽闪的脚步,只是瞬间,我便犹如坠入了云里雾里,脚下忒般虚浮不踏实,被他们托着肩膀以轻功飞起。   漆黑的夜,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景物,我自是不知道自己此时究竟身处何处,那两个人似是可以透视黑夜,飞的十分顺畅,丝毫不受我的挣扎影响。   要说这辈子最讨厌的人,除聂轻梵再无他人!   正挣扎间,忽然觉得肩胛一麻一酸,便开始觉得头晕脑胀,浑身开始失了力气,只隐约听见其中一人说道:   “你做什么?!谷主只吩咐我等将她送往北原皇宫,为何要将她弄昏?!”   “真是傻子,这样一路不就少了许多麻烦,如今现将她伪装成假公主,如果她醒着,岂不是漏了馅?!就吩咐公主殿里的宫女说公主病了,北原皇的探视也不得见,即便到时候发现人是错的,北原皇也来不及赶到灭情谷找人,我等再将事实告诉他,便只能将她当公主嫁了!这样比较稳妥些,可是谷主悄悄吩咐我的!”   余下的,我也没听清他们说什么,直觉的耳边一阵嗡嗡作响,心里不停咒骂着聂轻梵果真阴险卑鄙。   如果真的这样嫁了,如了他的意,我无法想象到时候会是一种怎样混乱的局面,我于圣炎朝的人来说只是敌人,与连城炙来说便是一个恨他背叛他用箭射他欲置他于死地的人,不用想,我也可以预见到时候迎接我的是一种多么凄惨的下场。   带着满心的不甘和愤怒,终是跌入了一片黑暗。北原国位于大陆北边,与圣炎朝,北番相连,以水草畜牧为主业,同时兼有谷物种植,生活习俗虽然渐渐被同化,但依旧保存着游牧民族特有的习俗,人们性格比较开朗,然因气候地质问题,加上地理面积比较狭小,人口不多,在实力上与圣炎朝相差甚远。   自那日中了那二人的麻药,醒来之后便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十分华美的殿阁,虽然不是圣炎朝皇宫那般精致玲珑,但里面的物件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宝,据说这便是北原最小公主北原离的住所。   心中低咒不已,这几日所遭遇的事早已经什么闺秀礼仪消残的一干二净,撑起虚软的身子,想要起身,却又重重的跌回了床上。   浓冽的药味隐隐传来,教我忍不住缩了下有些单薄的肩膀。   心中的怒火更炽,将我抓来当替代品就算了,当真让所有人以为北原离因为心底积郁,生了大病,一病不起。北原皇来了几次,却都被宫女拦住说公主心情不佳,不想看见他,给挡了回去。   听的在殿堂深处连说话力气都没有的我只能呕血,那名宫女分明是灭情谷的人,这些人当真是串通一气。   为了更逼真,那些宫女便日日按着三餐的计量熬药,不禁冷笑,哪里是强身健骨的药,分明是软了我筋骨的麻药!   趁着宫女在外间尚未进来,我紧忙的撑起身子,绝对不能再喝那药了,眼看着大婚日期一日日的到来,我心中愈发焦急,在这里当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只要我能离开这座宫殿,见到北原皇,我便是还有救的,所以我必须躲开,不能喝药!   试着移动纤瘦的身躯滑下床榻,赤露的小脚一接触到冰冷的地板,脚趾就忍不住蜷了起来。惊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老天!这北方的冬天可真够冷的。”   如果可以我真不愿意离开这温暖的被窝,但……   吸了吸鼻子,空气中的药味越来越浓,显示送药的宫女已近在咫尺,再不逃怕再没机会避开那碗苦死人的黑药了,更没有一丝逃离的希望了。今天那两名躲在暗处的侍卫好像有事离开了,以后再想找这么好的机会绝不可能!   “呼!”   在地板上跳了两下,让双脚稍微适应一下地板的温度后,我拽下床上的锦被,裹住细瘦的身躯,颤颤巍巍的的四处打量,寻着隐藏的地方。   这么急的时间,想要离开这间屋子怕是不大可能,况且我这身子也不允许,只能先躲藏起来,等体内的药效尽了,再想办法!   拽着被朝床榻后方吃力的移去,便瞅见后方有一个空挡,刚好能容纳下一个身子,我便顺着那个空挡,将身子滑进前方被完全遮挡封实的床底。   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对自己如今落得这般狼狈唏嘘不已,算了,还是逃命要紧。   我绝对可以发誓,如果再次落到连城炙手中,这日子可不会好过且不说他,原先我还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那些侍妾下人不敢对我怎样,要是真成了冒牌公主,而且还是一个被他门嫉恨的冒牌公主,下场可想而知。   “公主殿下,你上哪儿去了?公主殿下……”   宫女的唤人声忧急惊慌。躲在床底下的我不禁冷笑,这公主殿下叫唤的可真是情真意切,真是讽刺!   小心翼翼的闭气,一动不敢动,很快便见着一群宫女冲进了房间,四处搜寻,许是他们也没想到前方是封实的床榻后面竟是空的,并没有向这找,我悬着的心不禁稍微放松。   “人不在房内,快些发出信号通知谷主!”   其中一名服侍我起居的宫女声音冷冽,哪里还有平日里温婉可爱的模样,镇定的指挥着其他宫女,迅速的朝着他处寻找。   外面只隐隐传来单调的脚步声,我不禁更苦,难不成还留下人看守了?这下完了!   正哀叹,外面那单调的脚步声转而消失了,又等了片刻,还是没有任何声响,唇边不禁绽放笑意,缓缓将身子挪了出来,四处探了探,果真半个人都没有。   穿过长长的回廊,身上穿着的单薄里衫早已被冷汗湿透,将锦被用力的裹住,阻挡那冷冽寒风的侵袭,赤露的双脚早已麻木,不停地行走着,没了半分知觉。   到处都是一片苍茫的白色,整座宫殿都被大雪覆盖,如鹅毛的白色依旧在飘飞,空荡荡的花园百花已被一阵萧瑟的冬白所取代,枝桠上的镶嵌的是晶莹剔透的冰晶,残缺的枯枝拼凑出一幕苍凉的景象,形成一棵棵如仙境里亦是难寻的冰树,教我看得陶醉。   然,也只是瞬间,便又恢复了清醒,小心翼翼的躲过巡逻的士兵和那些不敢大声声张的宫女,如盲人一般四处闯着,根本不知道哪里才是北原皇所在的宫殿。   “啊——唔……”   正行至一处回廊拐弯处,好不容易避开搜寻的宫女,尚未及庆幸,便被硬生生的扯住身子,一双大手毫不留情的捂住了我的嘴巴,遮住了尖叫。   直觉的脖子一阵酸麻疼痛,便昏睡了过去。   满室的艳红映着的是我满心的孤冷,一如当年那场大火烧了渐频阁后,流浪的岁月里,踩踏着冰冷积雪时的感受,钻心的刺痛。   静静地坐在床榻,动弹不得,犹如一尊身披嫁衣的雕塑,静的没有生命。   却也许,真的没了生命,也许我确实死了的,死在了北方的冰天雪地里,曾不知,南方的天空渐渐回暖,即使如此,也温不了冷却僵硬的心。   “公主殿下,夜色深了,王爷因为有紧急军事处理,命你今晚早些歇下,明日再来看您!”   我僵冷的坐在床上,对婢女的话毫无反应,半响,许是觉得无趣,她便也退下了,不再管我。   不是不想开口,而是真的开不了口,是的,这是连城炙与北原公主的大婚,新娘却是我,如聂轻梵所想,即便我努力的想要逃离,却依旧逃不出他设下的牢笼。   想到婢女刚刚说的话,我不禁觉得好笑,真的是因为有紧急军事需要处理么?   那个男人,我太了解他了,这不过是借口而已,真的不懂,既然不想与北原公主相处,又何必取了为妻。   为了赢得支持,为了权利,他当真可以如此,不顾一个明媚如花少女一生的幸福,这般冷情,一如当初,他娶我时,却也是不相同的,毕竟,除了政治需要,他是因为恨我。   血色金凤盖头遮住了满室光景,我只能瞪大眼睛,任由眼泪低垂在交握的手臂。   不愿嫁,却依旧只能代嫁,这对我,何其的讽刺!   便又想到那日,在北原皇宫想要逃离的光景,那个趁我不注意,将我打昏的男人。   冤家路窄,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   想来不免觉得好笑,这世上巧合的事太多,就连在北原皇宫逃跑都能遇见熟人——风原皓!   醒来时觉得脖子一阵酸痛,睁开眼便看见一个人面窗而立,听见我醒了,微微侧身,背光的脸令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害怕,以为自己又一次被灭情谷的人抓住。   他却先开口说话,问道:“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且,你这一身的打扮……”   他声音清亮,慢慢的朝我走进,我才看清他的样子。心里有片刻惊诧,却很快恢复平静,对于他出现在北原皇宫并不好奇,毕竟,他是北原左将军的儿子,也是北原皇帝欣赏的人才。   “听说小公主失踪了,现在外面正在四处寻找,而你又是如此,由不得我多做联想,现在可以说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微微挑眉,吃力的勾出一抹笑痕,仍觉得浑身冷的难受,颤着声音道:“如你心中所想,我便是那忽然失踪的假公主。”   他依旧温和的笑着,并没有惊讶,仿佛早就知道。   “你这是要去寻北原皇?”   听出他语气间的轻嘲,我沉默不语,我知道他不坏,但是我也没忘记他对连城炙的恨,多娜惨死王府,风原皓必是嫉恨的!   “真是天助我也,一直以来都找不到对付连城炙的办法,如今倒是送上门来了。即便你说我卑鄙也罢,都无所谓,我必须为多娜报仇,让她安息!”   惊怔的看着他,看着他嘴角兴味的笑,他又接着说:“即被我撞见,算是你的不幸,我不会让你有机会见到北原皇,而你,必须代替公主出嫁!至于该如何对付连城炙,呵呵,我倒该好好想想!你不要怪我,怪就怪,你对连城炙是不同的,唯有你,才能杀了他!”   被他的邪恶冻的打了个寒颤,心底一片冰凉,我还是,逃不过么?   苦涩一笑,有些无力摇头,抬眸看他,却被他躲了过去,不再看我。   那日在玩了一场失踪游戏后,我又重新回到了公主殿,自此看守我的人手又增加了近一倍,两名婢女片刻不离的守在房间,麻药的剂量更是加重,令我再无一丝反抗的力气。   可是我知晓,有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很害怕,想要阻止,可是,无能为力!   喜殿里红烛燃烧,发出噼啵声响,在寂静的夜显得格外清晰,那些北原国送嫁的人全都离开了,全都住进了府外的客栈,我知道,这是聂轻梵安排的。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僵麻的身子终于可以稍稍动弹,被点了哑穴的嗓子也可以发出微弱的低吟。   浑身如针刺,想要挪动,却跌倒在床榻。   本以为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会与他相见,谁知,竟会是以如此场景,如此身份,低低笑着,笑的讽刺。   不懂那些人,究竟要将人伤到什么地步,要怎么才能罢手。   他们的快乐,他们的仇恨,为何都要找上我,怨世事不公,命运不平,我用尽了力气去躲,兜了一圈,竟然又回到原地。   此情此景,叫人情何以堪?   这是他的婚礼,讽刺的是,新娘竟是刚被休弃的我,我也很好奇,待他揭起喜帕,看到我的脸时会是何种表情。   喜?怒?悲?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又低低笑着,侧耳倾听不远处的传来的嬉闹声,以及女子愉悦的低吟,笑的愈发不可自已。   我想,今天晚上他应该不会有时间来揭起我的喜帕了,因为,他有‘紧急军事要处理!’呢!   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男人……   我大声笑着,满面泪痕,笑自己像个傻子,笑当初为他的牺牲不值,为了避免他全军覆没,我为他哀求云濂,以一箭结了所有恩怨,为他赢得时间。   到如今,更是被迫代嫁,聂轻梵为他摧毁连城赋的隐秘势力,为了他的天下扫除最后的障碍。   我笑,笑这个男人依旧无情,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他说爱我,可是呢,他夜夜与美妾承欢,他说爱我,却无信任,任凭我一箭便将我休弃,迎娶她人。   即便,这一切都是我所希望,然,却显得他冷清无情。   到如今,我知晓他这般做是想给北原公主一个警告,她只是一颗棋子,一个不会得到丈夫爱,不会受宠的棋子。   却为何,要让我成为假公主,代她出嫁,来目睹他的无情荒唐?!   却为何,让那些警告,都由我来接受,这样的羞辱和嘲讽,我不要!   一把挥掉架台上的红烛,任由它瘫倒,印上了血色幔帐,静静的燃烧,剧烈的燃烧,小小的火势被风一吹,渐渐的大了起来。   我静静的坐在床榻,依旧以喜帕遮面,静静坐在那里,任由大火燃烧,拦住了我的去路!   府中下人很快发现了火势,外面乱成一团,火势并不大,下人们迅速的打水将火扑灭,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映在颊边的是两行清泪。   任由那扑火的水泼洒在我身上,任由冰冷的刺骨钻透了心,将心变得冰凉。   满室疮痍,空气里到处都充斥着焦灼的气味,可以听见水滴打在地面的声响,槽乱的外面忽然安静。   喜殿的门被拆掉了,窗户也被毁了,外面灯火通明,浑身湿透的,静静的坐在那里,犹如,一尊雕塑!   喜帕下的眉毛轻皱,我好像知道为何忽然变的如此安静的原因了,他来了,我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却,掺进了女子的胭脂香……   “闲杂人等,都给本王滚下去!”   他像是在努力压制着怒气,声音微微颤抖,依稀可闻指关节吱吱作响,我轻笑,他,现在,一定恨不得想要掐死我吧?   哦,不,是掐死那个北原公主,他,不知道是我,真期待,他脸上的表情!   嘈杂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慢慢朝我靠近,穿过一片凌乱的地面,朝着床榻走近。   看来,这一招倒是很有效,毕竟,北原公主对他来说还有用,他是断然不会看着她被烧死的!   “王,王爷,发生什么事了?哦!天哪!这里,这里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忽然一个女子娇弱带嗔的声音响起,我不禁勾唇,这,便该是他刚刚的‘紧急军事’吧!   哈哈,很讽刺,不是么?!   喜服下的双手,缓缓握紧,挺直脊背,静静的坐在那里。   “你这是做什么?!撒泼?逼本王出现的手段?还是给本王的警告?!”   他的声音冰冷,已无了先前的怒气,好无情,好无情的说着。我沉默着,喜帕下的脸笑的很欢畅,却是另一种讽刺。   “告诉你,本王娶你,为的不过是政治需要,本王唯一能给你的就只有睿钦王妃这个身份,想要从本王这里得到情和宠,都不可能!你最好安分守己,不要惹本王生气!”   低沉的嗓音回荡在凄清的大殿内,不禁感慨,这就是他啊,那个我心动,我爱上,并一再的为他牺牲被他伤害的男人,多么无情啊!   不禁想,如果今天听他这些话的人是那可爱的北原离,必会哭成泪人儿吧。   我没有哭,从他出现,我就再也没有哭,原来,我已经这么坚强了,再伤人的话语对我来说,都习以为常,习以为常!   “王爷,何必如此动怒呢?妾以为,王妃必是刚来,不懂王府的规矩,又是公主这等尊贵的身份,难免矫情了,王爷这么说会伤王妃心的!”   透过喜帕,隐隐可以看见一双着粉色绣鞋的女子走到他身边,小鸟依人的偎在他身旁,娇笑着,说着一些令我想大笑的话。   16【离合篇】 第003章,贪情   有一种伤,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愈合。   满室凄清,整个房间里散发着一种焦湿的气味,残破的大红色幔帐,还有被我撕扯下丢弃在黏湿地面的喜服,被风吹散,奄奄一息的在空中荡漾着,从来没有发现,残破的美也能摄人心魂。   我轻轻笑着,声音越来越大,愈加的不可自拔。   眼泪还是有些不争气,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流了出来,眼泪模糊中看着他的脸,仿若隔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新娘会变成你?!”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我半晌,仿佛含着莫大的郁结,深深的叹了口气,声音有些颤抖的轻问着。   他的问题又让我笑了,却是苦涩居多,是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新娘又为什么会变成我呢?真是莫大的讽刺!   “真是很抱歉,这些我也不太清楚,问我,还不如问你自己!这本是王爷的洞房花烛夜,却被我这个下堂妻搅合了,殇儿不知如何才能弥补。不过也没什么,我想王爷也本无洞房花烛的意思,因为每一夜对你来说都是在洞房花烛。呵呵,接下来,王爷还是想好,该如何处理我这个假冒公主,而不是问那些没什么意义的事!”   我轻轻转身,褪去令人厌恶的喜服,单薄的身躯上只穿了同样湿透的内衫,外面寒风大作,冰冷刺骨的风顺着残破的门窗涌进,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寒冷,也许,我身体的温度要比风还要低吧!   青白泛紫的唇,艳丽的胭脂早已褪尽,微微紧抿着,那抹绝色容颜愈发显得苍白透明,湿漉漉的长发纠结在身后,紧紧贴着背脊,令人有些难受,有一两撮垂落在前面,微微低下头,便遮挡了容颜。   他静默的站在那里,背脊挺直,高大的身影在黑夜里愈发的挺拔,微垂下眼眸,那总是冰冷残酷的眸子便被遮挡了,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这样阴沉晦涩的他,令我忍不住勾唇轻嘲。   视线落到他身后被惊呆的侍妾,眸光微闪,柔媚的笑意绽放在唇角,冲她眨眨眼,却见她猛地哆嗦,愈发的朝着他身后躲去。   有些无聊,不禁打了个哈欠,这些日子一直被他们控制着,还没有机会好好地安心的睡一觉,如今面对这种局面,我反倒愈发的心安了。   事情既已至此,总会寻着解决办法的,不管是生是死,全由他定夺。   冒充公主,这可是个不小的罪名!我的下场会如何呢?   明眸的眸子被一层雾气覆盖,映着清浅的笑痕。   “王爷思考半响,不知想到何种方法处置清殇?我可是在这里等着呢,王爷时间宝贵,尚有紧急军事处理,还是快快做下决定,莫要耽搁时间才好!”   拖过床榻上同样沾了水渍的被褥,用力的圈裹再身上,虽然也起不了多大保暖的作用,却叫我不再那般空虚,有了些踏实感。   他抬起眸子看我,眉心蹙的厉害,缓缓闭上眼眸复又睁开。   微微侧头打量他,不懂他眼中那抹光亮为何,只觉的那种眼神令我觉得刺眼!   “你出去!”   微微转头,他对着躲在他身后的侍妾说道,那侍妾有些怯懦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嘴唇动了动,想要反驳。   却被他更加的阻止,声音冰冷,道:“这里的一切,和你看到的听到的,全都给本王忘记,如果敢多嘴,本王决不饶你!”   侍妾微微打了个寒颤,连忙点头,退了下去,临别了,回过头看我,眸中似是好奇,又有些幸灾乐祸。   叹了口气,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大概是受了风寒吧,呼吸有些困难。   “现在,你可以将事情的始末说清楚了么?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微微一动身子,想要上前。淡淡的抬眸瞥了他一眼,勾起讽刺的唇角,轻嘲道:   “王爷还是站在原地的好,清殇这双手最近有些失控,一不小心又打了王爷,可就不好了!”   他步子一顿,拳头握了又握,似是在忍耐,片刻之后似乎对我的威胁丝毫不在意,走到床榻上坐了下来,却被潮湿的触感惊了个寒颤。   急忙起身,一把掀开我盖着的被子,皱着眉头满是愤怒的道:“你这是想找死么?!”   蛮不在乎的耸耸肩,继续将被他甩在一旁的被子扯过,想要盖在身上,却被他一把扯住。   低垂的眸子渐渐燃上怒火,愤怒的望着他,冷寒了略有些沙哑的嗓音:“王爷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闲事?你说我在管闲事?!”   他声音猛地拔高,似是被踩到尾巴的狮子,眼神愤怒,下颚不停抽紧,脸色极差的瞪着我。   眨了眨眸子,不解的看着他,我有说错么?   “你……”   像是一口气梗在心里,他呼吸有些粗重,仍旧死死抓住被我用力抱在身上的被褥,想要扯开。   “王爷好像忘记了一件事,如果你忘了,没关系,我来提醒你!我跟你好像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你不是早就休了我么?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新娘子不见了,你该派人去找,而不是在这里管我盖的被子,这不是多管闲事是什么?!”   用力的抬起手,想要将他被捏着被子的手拍掉,却被他一把握住。   晦涩的眸子映着如夜一般的墨色,微微叹息,声音有些低沉暗哑,道:“不管你心里如何想,在我的心里,我的妻子只有你一个!”   微微怔愣,盯着他半晌,笑意在唇角绽放,笑的嘲讽悲凉:“这话听起来,真叫人刺耳!”   心,像是被人用力的踩在脚下狠狠地践踏,抽痛着。   微微摇头,不明白为何他还能面不改色的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在他心里,他的妻子只有我一个……   呵呵,真是讽刺!   在他休了我,要娶北原公主以后,还来对我说这样的话,就好像一个巴掌打在我脸上以后,他再来告诉我,他其实是爱我的一样!   “殇儿——!”   似是对我的态度和反应不满,他愤怒的皱眉瞪着我。我看着他,不再逃避,只是不懂他,为何总是在一次又一次伤了我以后,还要说一些更令人受伤的话。   我真的不懂,他究竟将我当作什么?   可笑的玩偶?还是,一个可以随意践踏玩笑的下堂妻?   “连城炙,够了,这些话,不管真也好,假的也罢,都不要再对我说了。”   深深吸了口气,将眸中快要掉落的泪水逼了回去,看着他道:“还是想想办法,该如何处置我,等到天亮,他们若发现你娶的公主变成了我,势必要天翻地覆了。我从没有想过要再回来,如今还是无可奈何的出现在这里,也许这就是命!要怎么处置我,都随你,我毫无怨言!”   也许是太累了,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也许是害怕听到更伤人的话。   等到天亮,他的那些将领侍妾发现新娘被掉包,更可笑的还是掉包成了下堂妻的我,必会气的疯狂吧?   毕竟,在他们的眼中,我是一个该死的女人,一个曾差点夺了他们王爷性命,跟敌人站在统一战线的女人!   有些自嘲,笑自己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你,还是这么恨我,厌恶我么?即便,我还了你一箭?”   连城炙问的沉闷,声音压抑,似是要压抑住某种快要喷薄而出的情感。   我轻轻的摇头,他不懂,我究竟为何射他一箭,他不懂,我为什么如此怨他。   我怨他的薄情,轻易将我休弃,然后迎娶别人,我怨他,在他的眼中,只有天下。   或许对男人来说,女人永远都只是陪衬,女人很多,美丽的女人更多,他不会为了哪一个而释放出自己的情感。   也许是我要求的太多,是我可笑了。   最不懂的,是这个男人,缘何每次在做了令人受伤的事后,还能理直气壮的说喜欢!   “你欠我的,远远不是那一箭能够还清的!连城炙,如果有一天,你能明白我为什么这么恨你,你就能明白,你究竟欠了我多少!”   他身子一震,充满疲累的眸子幽深如海,低低笑了,依旧伸出手,执着的将盖在我身上潮湿的被子掀开,不顾我的挣扎,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轻声道:“我究竟欠了你多少,日后在慢慢算,现在,留住小命等到以后跟我算账要紧!”   挣扎的动作停下,怔怔的看着他,我似乎,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从不属于他的温柔,用力的摇头,我告诉自己,只是眼花了。   “你要带我去哪里?地牢?”   他脚步一顿,勾起邪恶的唇,微微眯起眸子,阴冷的道:“我曾不知,原来你对王府地牢有这么大的兴趣!”   用力的去掰他的手,掰不开,便一口咬上去,阴沉着小脸愤怒的道:“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跟你沾上关系,我会倒八辈子霉!”   他吃痛,手臂剧烈的抽搐,我知道那会很痛,因为我用尽了全身力气去咬。   发泄我心中的怨气,也为了,在他身上留下痕迹,我恨他,和曾经爱过的痕迹。   “你这丫头,为什么就不能乖乖的?不是被伤害,就是在伤人。”   我不懂他语气中叹息的意义,依旧挣扎着,我不敢去想,这段时间以来,他究竟将我当作什么,为何,到如今,还能这般与我说着仿若情人的低喃。   我不懂,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右手,那是到现在还有些酸酸的胀痛,因为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打在他的脸上。   看着他已经完全肿胀的脸,便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去用力的戳刺,听着他微微的抽气,忽然笑了,问他:“痛么?”   他忽然停下脚步,我四处打量了一下,这里是前往他主楼的路,许是冬天的气氛尚浓,即便因为喜事儿在干枯的古树上悬垂了许多红色的绸带,依旧化解不掉那份凄凉。   长长的石拱桥,白色的桥面在漆黑的夜里散发着微微的光泽,桥下的湖水结了冰,被点点火光,映照出粼粼光辉。   “不痛,比起当初我打在你脸上的,这个,一点都不痛!”   身子微微颤抖,低垂着眸子看着他身上被我沾湿的紫金华服,沉默不语。   他若有似无的叹息,抱着我踏上那座石拱桥,继续说道:   “你放心,不管你为何替代北原公主嫁来这里,都不会有人敢怪你,你若恨我,就继续恨,我知道你有足够的理由。我知道,现在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可是,殇儿,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让你幸福,我说过,我不会再伤害你,也不会在让任何人伤害你。我放你走,然后你又回来了,不管是不是你愿意的,都不会再放你离开。因为,我给过你离开的机会,一次,就够了!”   一路上,我迷迷糊糊的窝在他的怀里,不太清晰的听着他的话,分不清心底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我怕,这样的话,我听多了,他也曾对我说过,可是我选择的信任是他的伤害。   他的怀抱很温暖,驱走了一切寒冷,我知道自己不该贪恋,我该挣扎,该恨恨的骂他打他,以泄我心头的怨气。   然而,也许是真的受了凉,风寒加重了,头昏昏的,没有一丝挣扎的力气。   所以,我放任自己依靠在他的怀里,刻意的去忘记与他的过往,忘记他已经休了我,忘记他重新迎娶了别人,也忘记了,他依旧美妾无数,刚刚差点在我的面前上演了活春宫!   我真的很想相信,真的不愿意去恨他,可是,云濂的话回荡在耳畔。   有你无你,他依旧过着他的日子,夜夜美妾环绕。如果真的爱你,他为何不能为你放弃他的天下,他的美妾?   如果爱你,他会选择相信你,而不是每一次在面对别人的陷害时,他最先质问你!   我很想问他,现在他的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   是相信我被控制替代了他的公主?还是认为,这只是我报复他的阴谋?   我很想问他,此时的温柔能够维持多久,还是,这只是让我跌进深渊的诱惑?   也许,是过去受到的伤害太多,我有些秣马厉兵了,总是害怕他的动机,就像他一样,也忘记了,该如何信任!   头昏昏的,被他身体散发的热量熏的昏昏欲睡,我放任自己沉沦,不想去管天亮以后的事,就让我,最后放任自己一次。   等天亮了,再去想,再去恨!   悄悄地伸出手,环住他的脖子,将冰冷的脸更加用力的埋进他的怀里,他脚步微怔,又恢复了正常。   沉睡见,我仿佛听到,他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愈来愈快,愈来愈快。   三尺红尘,丈量这份情,依旧太短。   窗外大雪纷飞,如棉花扯絮般的,在苍白寂寥的天空飞舞飘落,主楼的大门紧闭,守在门外的侍卫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看着愈发大起来的雪,微微叹息。   暖阁之内,案子上金丝嵌花小金炉内,幽幽的梅香散发,加了些雪水在内,这空气愈发的清爽了。   对着在暖阁内伺候的丫鬟们挥了挥手,他有些不耐的蹙眉。   丫鬟们好奇不解的眸子若有似无的朝床榻上探了探,终究不敢太过嚣张,怕被主子发现,便急忙的转身退了出去,只是心中依旧嘀咕着,不是新王妃么?   连城炙静默的坐在床榻旁,轻轻的伸出手碰触那张由苍白冰冷渐渐变的粉嫩湿濡的脸颊,眸光呆呆的看着,即便外面的世界已经炸开了锅,也不想去管了。   她不是离开了么?他以为他也许跟在云濂身旁,也许去找她的凌哥哥了,在那之前他曾派人调查过,木劭凌已经离开沐阳王府,他以为她应该回到木劭凌的身边了。   毕竟,当初在他身边的时候,她总是在想着,要离开,去找她的凌哥哥。   他真的不想放开她,即便当初彼此伤害那么痛,依旧没有想过要放她离开,他知道自己很自私,想要的,不管是人还是物,属于他的,他都不会让给任何人。   那是在战场上,她一袭粉白色衣裙,身边站着云濂,然后,她被云濂抱着,对着他抬起箭,射向他,恨恨的说恨他。   虽然心里很痛,很想冲上去将她送云濂身边夺回来,可是他知道,他没资格,如她所说,他过去错的太离谱,她有太多理由恨他。   所以,他不躲,任由她将箭射向他,即便是对这心脏,也无所谓。   所以,为了还她自由,为了让她可以名正言顺的跟真心想要相守一辈子的人在一起,他,休了她!   第一次学会放弃,竟是生不如死的痛,一如那窗外的寒梅,大雪压在枝头,连心都被冻僵了,却深深的爱上那种冰冷,即便是伤害,也会贪恋,也舍不得放开。   部将和元老们说,他需要一个王妃,需要得到北原北番等国的支持,所以当北原皇提出联姻时,他觉得无所谓,反正,没有了她,不管哪个女子当他的王妃,都是一样的。   放任自己沉沦,用酒香肉欲麻痹自己,告诉自己,很快就可以忘记。   将她的小手握住手中,细细的看着,一抹笑痕漾开的唇角。想到昨晚,他不禁开始痛恨自己,不该在她的跟前与侍妾那般……   可是,他不知道那红色盖头下的女子,会是她啊!   他看到她眼底的失望和嘲讽,愤怒和恨意,他才知道自己竟又一次,伤害了她。   微微闭上眼眸,将脸埋在她的小手中,那半边被她打肿的脸虽然抹了药,但依旧有些痛。   他不禁更恨自己,当初打了她两巴掌,那该有多痛啊!   “殇儿……殇儿……”   低低唤着,是他的懊悔,是他对自己的厌恶,是面对她时自惭形秽。   “究竟该做什么,才能让你原谅?”   他低低叹着,他想让她告诉他,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得到原谅。   他真的不知道,每次自认为好的,是对她弥补的,到最后,依旧是伤害。   可是,她听不到他的苦恼,她病了,所以,她任由他自己在这里苦恼,甜甜的睡着。   其实他不知道的,当爱一个人时,究竟该怎么做,全凭一颗心,也许吧,小时候得阴影还是在的。   即便他已经懂得爱,并不代表,他也懂得在爱人时,除了祈求原谅,更重要的是主动付出。   许是高高在上了太久,他不懂的,想要得到,就必须会有失去,有得必有失,这样才公平。   所以等到日后,当她满脸泪痕,疲累的问他,如果我要你,为了我放弃你的天下,你的美妾,你愿意么?   是他的犹豫,深深伤了他。   犹豫了,就代表他的迟疑!   所以才说,他是个自私的男人!   门外传来一阵骚动,他微微皱眉,自她小小的手掌中抬起脸,不满这样难得的温馨被打断。   她不乖,在面对他时,她从来都是带着刺的,只有睡着的时候,生病的时候,才会在他跟前安静吧。   起身,被她掖好被子,以手背测了测她额头的温度,稍稍放心了,才转身向外走去。   有些事,看来躲避终究不是办法,依旧需要面对!   一把拉开门,侍卫立即恭谨的对他行礼,寒冷的风夹杂着冰粒吹进他的衣襟,他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看着同样站在他对面,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连城璇。   “有事么?”   冷漠的问着,对连城璇他已经分不清他的感情,一直当她是姐姐在照顾,也对她在腹中所作所为装作视而不见,但是现在,或许说是一个陌生人更贴切。   连城璇微微眯起了眸子,雪色狐裘披肩围在脖子上,将她小巧精致却格外苍白的脸映的透明,更无情。   挑了挑眉,她才道:“这么冷的天,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他不置可否,稍稍让了个空挡,让她入了房间。   她必是已经听到风声了,看来那么侍妾的嘴巴不太牢固,冷漠阴狠的笑着,对门外的侍卫使了个眼色,有些嘴巴不牢固的人,留着也是多余。   更何况,昨晚的记忆太过不堪,他不想让殇儿每次看到那名女子,都想到昨晚的事!   连城璇入了暖阁,冰冷如霜的视线停留在床榻上静静沉睡的人儿,眸中的恨意转浓,果然是她!   除了她,还有谁能在一把火烧了喜殿之后,被他抱进了主楼暖阁静养!   她知道连城炙爱她,只不过这两个彼此相爱的人不知道罢了!   可是,她绝对不会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有机会明白自己心的一天!   “炙,你要如何处置她?”   回眸静静看着对着她面无表情却对那个女子绽开温暖的连城炙,连城璇搁在白狐雪丘下的双手不由握紧,指甲深深的嵌进皮肉里。   【离合篇】 第004章,爱我?   寒梅绽放在床头,优雅的香气如静默的处子,轻柔的拂过鼻息,沁入心脾。   那一如经年午夜梦回难以忘记的温暖,如昔日娘亲的轻抚,虽是在这寒冬之际,却不觉得一丝寒意。   掐丝香炉内烟雾袅袅,微敞的窗户透进些风,原本直挺的烟柱便被吹的如灵蛇般扭曲,深深吸了口气,缓缓睁开了眸子,这种温暖真的让人好想贪恋,想要一直沉睡下去,这种温柔是不是会一直存在?   但是,梦,终是要醒的!   “你醒了?饿了么?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已经叫下人准备了些淡粥,待会再传大夫给你瞧瞧。   呆呆的回眸,有些怔愣的看着那个笑的一脸柔和的男人,眨了眨眼,又缓缓闭上了眼,心中诽腹道:“必是梦里,尚未醒来!“   正在自我催眠之际,一双宽厚结实的大手缓缓爬上了微微泛红的小脸,轻轻描绘着,我不禁身体一僵,依旧不敢睁眼,那种诡异的感觉令人全身发麻,心中愈发的空虚了。   “你知不知道你睡着的这两日,外面闹成了什么样子?你倒是清闲了,还不愿醒么?”   猛地睁眼,噌的将身子自床上弹起,刚想开口说话却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抚着脑袋摇摇晃晃的摸不着方向,痛苦的蹙眉。   痛死了……头晕晕的,那眼前发黑的模样令我差点以为自己又要昏倒了,我这身子骨也没这般差吧?   “活该!这都昏睡一两天了,你这个起身法,不难受才怪!”   他一个人坐床沿勾着邪肆的笑,不知想些什么,看着我的眼神令我有些发毛,他为何笑的,那么诡异?   呆坐在床榻半晌,思绪渐渐回笼,便又想到睡着前的最后一段记忆,脸色渐渐变的阴沉。   他这副模样是想做什么?没有去与他的美妾翻云覆雨,表演活春宫,让他在这里装成温柔男子真是暴殄天物了,他不知道,温柔根本不适合他,他笑的很僵硬,很难看,令我想,一巴掌打掉他脸上惹人心烦的笑意!   “来,先将这粥喝下,你两日没有进食,身子经不住……”   “王爷日理万机,不敢劳您大驾!清殇不过是一个犯人,用得着这般么?呵……”   嘲讽的勾唇轻笑,冷漠的视线瞥见他僵住的身子,微微挑眉。   一张俊彦皱起,眉心紧紧蹙成川字,细细看去,竟发现他向来冷酷阴鸷的眸子满是疲累的血丝,深重的阴影印在眼窝,哪里还有昔日嚣张竟气风发的模样!   他静静的看着我,眼神有些清冷,端着碗的手隐隐青筋浮动,盛满粥的勺子毫不怜香惜玉的一把推到我的唇边,顾不得那粥还有些烫,硬是逼我张开唇吞了下去。   皱着脸想躲避,恨不得将一口粥全都吐在他身上,却被那阴沉的脸色骇到,乖乖的咽了下去。   心中怨气缓缓浮现,我也冷了脸色,恨恨的瞪着他。明明都是他的错,凭什么现在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提对我摆脸色?   不就是倒霉的再次落到他的手里么,不就是被迫代替了他新娶的王妃,让他抱不得美人么,大不了将我关进地牢,酷刑折磨,也不想在这里奴颜婢膝的看他脸色。   我根本不欠他,凭什么还要让我忍他?三年来,我忍得够多,忍够了!   两人就这般对峙着,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强硬的握着勺子将粥送到我的唇边,如玉光滑的眉心早皱成了小山,锦被下的小手捏的吱吱作响。   用力的撇过头,压抑满腔怒火,冷漠的道:“做这等下人的事,折损了王爷,况且还是对我这个犯人!王爷还是莫要折杀了清殇才好!”   看到他的脸,就想到那晚他当着我的面与侍妾做的事,那些看不到的就算了,可是……   呵,我竟还是在意的,不是恨他,为何想起那些场面还是会难过?   我还记得,当初刚从囚禁了两年的壁室中出来后,那个被他羞辱的夜晚!   那样荒唐糜烂的他,我真的不明白自己为何还会动心,想想就觉得作呕!   或许像云濂所说,即便以后与他在一起,我能够忍受那些么?不能!   所以,只有斩断所有与他的牵扯,只让自己恨!   仿佛被我眼中的厌恶踩到了尾巴,他脸色渐渐转黑,将碗用力的摔在一旁的案几上,微微闭上眸子,长长的睫毛几不可见的颤抖着,硬声问道:“木清殇,你若能不惹本王生气该有多好!你自己好好想想,等想清楚了,本王再来看你!”   他快速的起身离去,他怕,如果再呆下去,听她气死人的话语,他会有忍不住伤了她,她总是知道如何能惹恼他。   她不知道她的每一个字句都令他心里郁结的想要抓狂,也许,太在意她,所以总是能轻易地被伤到。   我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有些呆了呆,半晌吸了吸渐渐通畅的鼻子,四下打量起暖阁的摆设。   想要转移,随他而去的心思,不准再想他,嘲讽的勾唇,这是他的主楼,当了三年他的王妃,可笑的是我竟从未踏足过这里,没想到,刚沦为下堂妻不久,竟然有幸住在这里,这,不免令人自嘲!   诺大的暖阁中,只有火炉中的木柴“噼啪”作响和金丝炉内梅香焚烧的滋滋声,看着,听着,竟不由得呆怔了。   末冬时节,睿钦王府内粉妆玉砌,银装素裹,天气阴沉,满天是厚厚的、低低的、灰黄色的浊云。   大片大片的雪花随着凛冽的西北风,肆虐地在天地间飞扬着,空中发出尖厉刺耳的呼啸声。   连城炙身着黑色翻毛披风,静静地站在风雪里,眺望远处被积雪压弯的树枝。   眸子微微转动,便被那个静默的站在梅林内静静发呆的纤细身影吸引。   一头及臀墨色如缎般细腻柔滑的长发,只单单用一根粉色缎带束在身后,有些零散的发丝跳脱,便随着寒风起舞,扰了她的宁静,她眉心微蹙,不耐烦的随手拨开。   纯白色的雪貂毛裘将她娇小的身子结实的裹住,只露出一张精致绝美的小脸,似是吹久了寒风,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印上了些微红。   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赤,站在那片粉嫩搀着雪白的梅林里,积雪映照,愈发衬得清灵绝伦。   自是知晓她的美丽,然此时更觉得这般沉溺在思绪中的她那般遥远,令他心中升起一股烦躁,只想冲上前去,将她紧紧束缚在怀中。   她满眸的迷茫与彷徨之色,远远地看去仿如一座雪堆成的雕像一阵风过,摧残了几片花瓣,幽幽的落下,跌在了她的肩上,侧头看去,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纤细嫩白的手指轻轻捏起,放在鼻尖轻嗅,嘴唇动了动,却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她衣角被风吹的翩然翻起,她仍不觉得丝丝风中的寒意,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怒气,这病才好了几日,她便这般的不知轻重,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   却更气自己,那日为何要说下狠话,等待她想清楚,亦不知道何年何月,苦涩染上薄唇,不想再执着颜面问题,不由自主的朝着她的方向走去。   “王爷,请等等!”   身后忽然想起洛云的声音,他微微皱眉,稍停下脚步,冷声道:“有何事?”   “启禀王爷,小皇帝不知为何忽然大发脾气,已经闹了半晌,宫女太监镇不住他,据说他口中真嚷嚷要出宫,不适应皇宫的冷寂,还请王爷前去,定了皇上的心!”   连城炙眸色暗了暗,隐含着一股怒气,但很快便又被压制,消失的无影无踪。   “嗯,本王即刻就去!”   偏转了头看向梅林中的那抹白色,心中微微叹息,再等等,等他从宫里回来,就去打破这僵局,这几日那不容易将她身份的事处理好,他几日的冷淡只是不想在这风口令她遭人话柄。   朝中大臣对这些消息来源倒是迅速,他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只对洛云轻声吩咐:“告诉伺候王妃的丫鬟,若敢再让王妃在如此冷的天外出,每人三十大板!”   洛云唇角动了动,眉心皱着,似是有些不满,终究是点点头应声。   出了府直接骑上早已备好的马匹,朝着皇宫去,随着大婚那日起,原本还在四处暗杀的连城赋的势力,竟不知为何忽然渐渐消停,派出去的探子更是回报,有几处刚发现的据点都被一群神秘人悄悄催毁,留给他们的都是一些失了温度的尸体。   连城赋的势力似是遭到了重创,他更好奇的是,那股神秘的毁掉连城赋的究竟是什么身份。   早在之前,他便已经察觉了这些人,只不过太过神秘,任他派出多少探子,都是有去无回。   那人好像有心帮他,可又似有着图谋,总之,对于这种突来的变化,决不能掉以轻心。   对于殇儿的身份,派人前往北原国,得到的答案竟是出嫁的是他国刚受封的外姓公主,他笃定北原皇说了谎,以殇儿的反应看来,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再说,她必是恨死他的,他也是知道她极渴望自由,又岂会再次将自己陷入皇家的火坑,再嫁给他,她恨不得逃离他远远的。   但是至少北原国的答案令朝中反对的人少了不少,虽然对北原国的做法颇有微词,对殇儿亦是许多不满,却也不再多说什么,毕竟,他们需要的只是北原的支持,不管公主是谁,只要支持的力量不变,就无甚关系。   但依旧有些人反对,他眸子微微眯起,勾唇冷笑,那些个顽固的反对派,他岂会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既然北原皇明知道殇儿是冒充的,依旧冒着两国决裂的风险不否认殇儿的身份,必是有隐情,若将殇儿当成了假冒公主的罪人,令北原皇重新将公主嫁来,也是不可能的。   那些已经被收买的势力,亦不过是想继续制造混乱罢了!   静静的坐在桌前,看着铜镜中红的有些异常的小脸,我心中一阵紧缩,便又会想到那日,在北原皇宫遇见风原皓的情形。   虽然不知道他对我的身体动了什么手脚,可是必是出了问题的,他好不容易得到了机会,又岂会轻易放过我,只不过在我身上引子想要残害连城炙,他倒是太高估我了。   自那日一怒,便是几日的光景不得见他,我想,他真的恼羞成怒了吧,冷笑着,然笑着笑着,唇角的弧度染上苦涩。   我这是何必呢,只让自己的心里更苦闷罢了。   只是不懂他,要将我关在这个地方多久,到如今,连放风的自由都没了,就这样,被关在这间华丽的屋子内。   对着灰暗的铜镜,侧着头打量着右侧的脖子,那里的针孔依旧清晰,泛着青紫,是那日风原皓在我身上留下的。      只是不知道,这伤口,究竟是作甚的,下毒?还是施盅?我倒是愈发好奇了。   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脸,这张容颜依旧,三年过去,添了成熟,少了天真,真的已经彻底长大了。   只是眉眼间那淡淡清愁为何?红颜薄命,不求活的太久,只求不太痛苦!   用翡翠细簪子挑了些水红色胭脂,用杯中的清水化开,淡淡轻拍在自己渐渐苍白的脸上,再将绯色的口脂点在惨白的唇上,轻轻晕染开来,仅薄薄一层,通透而湿润。   这几日,那脖子处的针孔总是时不时的抽痛,仿佛如一条虫子,想要钻进我的骨血,拼命地朝着下体游去,小腹愈发的涨的难受。   不能出去,我还能做什么呢?一个牢笼,换过一个牢笼,呵呵,是金丝雀,还是犯人,其实都不重要。   起身朝着书桌走去,这里是他的房间,书桌上堆满了他爱看的书籍,还有几张未完成的画像。   那女子与自己很像,我,可以自作多情的认为,他,心中是有我的么?可是,为何不能唯一?是我太强求了么?   他心中是有我的,却,多了天下,多了美妾,我,不是唯一……   这样的要求,是我太强求了么?   一动不动地盯着书桌上的宣纸,静静地磨着砚,缓缓地执起笔来,一笔一画用心地写着,写来写去似是都不满意,下笔越来越急促,一张张的墨迹从桌上抛下。   良久后,有些慌乱的甩手扔了手中的笔,颓废地瘫坐在椅子上。呆滞的望着桌上的唯一留下的一张宣纸。   我想写什么呢?画什么呢?写给谁,又画给谁?好压抑,好孤独,这诺大的暖阁,令人闷的难受。   自己真正拥有过和真实拥有的便是这一条命,即便是那花容月貌,都不是属于自己的,我总是在努力寻找着,寻找着可以依赖的人,我不是懦弱,只是,太过害怕寂寞。   自己虽天性薄凉,自己本不愿露其锋芒,只想安活于世,但他们为何要如此地咄咄相逼。   凌哥哥曾弃我,连城炙曾伤我囚我,连城璇想要置我与死地,连城赋想控制我,从小到大的桔梗姐姐也为了爱情抛弃了我,还有,还有那些陌生人,北原离,风原皓,聂轻梵,我又做错了什么,我又对不起他们什么?   我活塞男自由自在的,哪怕一个人都不怕的,可是为什么即使我什么都不做,都会满身是伤的?   这是命么?这就是,命么?   他们不该……他们不该如此对我。   他们费尽心机争来夺去,真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知道吗?   权欲,天下,爱恨情仇,人生不过尔尔,为何一定要对我赶尽杀绝?   我奢求的,不过是那么简单的,却为何,没有人能给我?   聂轻梵,为何要将自己的快乐跟意愿,强加在我的头上?   我恨我怨,为何让自己变的像个傀儡,任由别人操纵?什么时候,这样的日子才是尽头?什么时候,我才能真正安心的躺下睡去?会觉得,心,是暖的?   本不愿与他们多作纠葛,针锋相对,可为什么……   他们却不愿意放一条生路给这样一个卑微懦弱的人?这是报应吗?这是美貌要得到的报应么?这是报应吗?   我,可不可以祈求上天,收回这该死的美貌,将我的爹娘,我的亲人,我的幸福,都还给我?   可,就算是报应也不该如此!自己生性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只想自保罢了只想自由的活着,不当棋子,不当傀儡。   若这世上真有报应,为何要报应在如此无辜的人的身上?   泪沾湿衣衫,我心中的怨气比海深,这一生求神拜佛,都求不到想要的东西,赔了心,可又能得到什么?   暖阁的门被轻轻的推开,我呆坐在椅子上的身躯微微一僵,又恢复了无力。   连城炙的目光瞥向床榻,见不到我,便有些急急的四处寻找,在靠近窗户的椅子旁看到我。   麻木的,苍白的笑了,冲他,笑了。   他墨黑的眸子闪了闪,轻声的朝我走来,小心翼翼的,仿佛怕惊了我。他,是爱我的么?心里有我么?   我明知道自己该恨的,我为他付出牺牲那么多,我该恨他的。   可是,我很累,我不想恨,可是,他是爱我的么?无助的看着他,眼里早已盈满了泪,像一只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小猫,无助的将自己蜷缩起来。   他走到我跟前,缓缓蹲下身子,握住我有些冰冷的手,怎么都捂不热,随着脖子上的痛楚,整个身子,都变冷了。   “殇儿,怎么了?那日我只是再说气话,不是不想来看你,只是,关于你的身份,我必须处理好,我……”   “你爱我么?”   心底的冲动比大脑诚实,我不想问的,怕自取其辱,他爱天下,爱美妾,我,也算是美妾中的一个么?   可是我很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我从不会骗自己,就像当初,发觉自己心底的微漾,知道自己对他心动了,就是心动了,不想骗自己。   现在,我只要他的回答,回答我所有的问题,如果是我想要的答案,我就能告诉自己,这个世界还不是那么绝望,还可以有期待,还可以去努力,还可以幸福。   我就能告诉自己,如果恨比爱更难宽恕,还是,选择哪怕会粉身碎骨的爱!   我静静等着,看着他惊讶的瞪大眼看我,然后,吐出沙哑低沉的声音问我:“你……你呢?你,爱我么?”   笑了,隐隐的嗤笑,这个男人,怎么从来都不准人家沾了便宜?是尊严重要么?   谁先承认爱,谁就输了么?爱,真的是在赌博么?   他被我笑的有些慌了,没等他开口我便回答了他,铿锵有力的回答了他:“爱!”   可是,第一个问题,对他来说,尊严更重要!   看着他满脸满眼的激动狂喜,任由他紧紧地抱住我,颤抖着,那揪痛的心依旧得不到缓解。   “殇儿……殇儿……你,爱我?真的,爱我?我爱你,我也爱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爱的很深,很深……”   挣开他的怀抱,带着眼泪笑问他第二个问题:“那么,在我射了你一箭后,在你休弃我,在你迎娶北原公主,在你抱着侍妾欢爱时,你,还是爱我的么?”   我看着他身形晃了晃,脸色变的异常苍白,伤痛的看着我。   伸出冰冷的手指,轻轻抚摸他的脸,温柔的,任由泪水打湿了手背,看进他的眸子。   “为什么不说话?给我答案,好么?”   “殇,殇儿……”   “也许,这个问题,比较难回答,先跳过,我们问下一个好么?”   “不说话就是答应我哦?那我问了,你爱我,那么你,愿意为了我,放弃这天下,放弃美妾无数么?”   他下颚猛地抽紧,唇颤抖的更加厉害,握着我的手几乎要将手腕捏碎。   我看着他,轻柔的笑着,眸中的光彩渐渐失去,他犹豫了,他迟疑了……   “殇儿,我可以只有你一个,可是现在的天下上不安稳,我不能……”   呵呵,是‘可以’,不是‘只要’,他可以不要美妾,但不能不要天下!   不怪他,毕竟对男人来说,有谁能放弃天下呢?有谁能?有谁能?   那第二个问题呢?现在,有答案了么?   他静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这个世间真的有一种相守叫天长地久……   “当你射我一箭时,我心中有怒,有痛,也有爱,你说你恨我,令我痛,站在你身边的是云濂,令我怒,可是我看到你眼底的脆弱,令我爱!当写下休书时,我第一次学会放弃,才知道什么是痛不欲生,可是为了你能光明正大的嫁给你想要嫁的人,让你幸福,我放开你!迎娶北原公主,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不爱的人,不管娶的是谁,都是一样,爱的人,即使她已经不在我身边,在我的心里,她一直都是唯一的妻子!至于……我……抱着那些女人,我只是,想让自己麻痹,让自己,不要总是在想你,可是我,我一点都不爱她们,只是,在发泄心里的痛……”   看着他的眼,笑的迷离,为什么男人总是能找到那么多的借口呢?爱我,却可以抱着别的女人约会度春宵……   是他的爱太肮脏,还是,我的爱有洁癖?   “连城炙……”   许多话到了嘴边,可是我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就像被一块石头卡在喉咙里,难受的紧。   “殇儿?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不会再碰她们,我……”   我轻轻摇头,缓缓推开他的身子,挣开他握住的手,朝着窗户走去。   寒梅依旧,大雪依旧,谁曾失了心,在这片冰天雪地里,结成了冰?   “你没错,错的是我,是我太强求了,是我要求的太多,是我奢想了。其实这个世界,谁没了谁不能活,即使在相爱的人,等到死去,又能在另一个人的记忆里存活多久?爱?是我太强求了……”   身子猛地跌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紧紧地双臂圈在腰上,我微微笑着。   “殇儿,再重新给我们一个机会好么?我只要你,等一切结束了,不管你想去哪里,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都陪你好么?”   轻轻的倚在他的怀里,呆呆的看着窗外飘落的大雪,点头。   “你说的,要算话……”   可是,能么?等一切结束,要多久?我还有那么久的时间,可以等么?   真的是我太强求了么?他的保证,很想相信啊。   “殇儿你信我好么?再信我一次,不会让你等太我,也不会让你再受伤,好么?”   飘然如白莲的笑意缓缓绽放在唇角,那朵美丽的白莲花似乎很虚弱,他看着她嘴角飘渺不真实的笑,看着她点头,可是为何,心底依旧慢慢的不安?   她不信他,他知道,她不信他……   要如何,才能让她相信?   隐秘的角落里,连城璇一脸得意与仇恨的笑意,盯着主楼窗户那两个相拥相依的人。   微微侧过头,对着身旁的人道:“你看,这个世间最傻的人是谁?即使放弃了一切的付出,得到的又是什么呢?甘心么?”   那抹身影着白色狐裘,接近透明的肤色因偏干偏冷的低温冷风吹着,泛着点点青白,顺滑漆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他莹粉色嘴唇紧紧地抿着,墨玉般温润的眼中透着少许的薄怒。   “既然生气,既然不甘,你有等什么呢?等她飞到你的身边么?呵呵,她的翅膀被折断了,被爱给折断了,已经飞不起来了,只有你,才能救她脱离苦海,你看,她脸上恍惚的笑,那是幸福么?不,是茫然,是彷徨,是痛苦!你要看着她在这里,痛苦么?”   他绝尘的脸上一片毫无血色的惨白,如羽扇般的睫毛上覆上了层层薄薄的冰雾,青紫色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单薄的身子如寒风中的落叶一般轻轻地抖动着,那双修长如玉的手心,已被指甲刺的血肉模糊,鲜血顺着指缝一滴滴地流了下来。   他如失了魂的鬼魂般,飘出了隐匿处,瞬间消失在天地间,那双墨玉般湿润的眼眸,已是通红一片。   “呵呵,我就说嘛,你们不会幸福的,我永远都不会让你们有彼此相爱的一天,我连城漩厌恶的,得不到的,即便毁了,要不会便宜任何人!没理由我一个人痛苦,大家都快乐,要痛苦,也要一起!哈哈……”   妖孽猖狂的低笑声仔隐匿处缓缓漾开,脸上是计谋得逞的阴狠和痛快。   用力的捏着手心,她微微转身,侧着头眯起冷傲的眸子打量着跪在黑暗处的人,轻声说道:“云哥,事情准备的如何?过段时间,咱们可要开门迎接贵客了,这寂静的王府,也该有些好戏可看了!”   “禀公主!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等公主一声令下!”   连城漩满意的笑着点头,看着黑影的目光闪了闪,似是感慨的说道:“这整个王府里,不,应该是这整个圣炎朝,就只有你对我最忠心了,最好了,我谁都信不过,谁法依赖,就只有你了,云哥……连璃儿那丫头都骗我,竟然敢联合连城赋对付我,呵呵,若不是你发现得早,我岂不是早就死在那一碗一碗的续命药下了?”   卑职为公主而生,自当拼命相互!   她优雅的转身,迷离的眸子看向远处相拥的两人,深沉的恨意闪过。   “听说小皇帝近两日要到王府来住,咱们可得好好招待一下,小皇帝最爱美人,你说,为了讨皇帝欢心,咱们该替王爷尽些力吧?毕竟,那个傀儡皇帝当得可不是心甘情愿,总得有人让他心甘情愿才好!”   用力的握紧双手,修长的指甲因为太过用力翻断,可是,她,一点都不痛了!   18【离合篇】 第005章,弃妾   小雪初晴,晶亮温暖的太阳悬挂在空中,那光线并不灼人刺眼,挥洒在身上,照的人愈发慵懒。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微眯着眼眸斜倚在窗前的软榻上,那里阳光正好可以照个满身。   这灰蒙蒙的天已经许久了,地上的积雪足以过膝,终于在清晨的时候被破云而出的朝阳冲散,原本莫名低落的心情,此时也不再沉闷。   “王妃,王爷说今个中午要在百煌厅举行恭迎皇帝的宴会,问您是否前去散散心?”   侍女温婉推门而入,打破了我贪恋的宁静安详,微微蹙眉,依旧懒懒的斜倚着。   “不去,还有,我不是王妃!”   “可是,王爷说你就是王妃啊……”   温婉似是不明白我为何总是反抗这个称号,我也不想多说,我毕竟是他休过的妻,最多也只是前王妃。如今依旧称我王妃,未免有些不妥。而我,也不知道还能在这里呆多久。   温婉见我脸色不太好,眯着眼不说话,以为自己说话不小心惹了我不开心,神色有些拘谨慌张,悄声说道:“王妃,不如去外面走走吧,整日闷在房里,对身子不大好,刚刚温婉经过后园的时候,那里红梅开得正艳。”   说起红梅,她大概又想起那种景色,脸上出现一种激动恍惚的神情。   微微睁开眸子,之前不是还不准我出房间,将我关押在此,如今竟可以出去了?被关在屋子里许多日子,却是闷得太久,想想也罢,便起身着装,看盛开的红梅去了。   天气依旧阴冷,却因为多了阳光渐渐回暖,厚厚的积雪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脚上踏着貂皮制成的软靴,雪水无法渗透,走了不多时,整个身子暖烘烘的。   风依旧有些清冷,畏寒的裹紧了毛裘,斜插在云发间的洛云簪随着身形晃动,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   入了后园,便嗅到一股清冷的香气扑面而来,整个后园大半种了梅花,红梅占了多数,那一棵棵一诡异形状扭曲的枝桠,盘旋伸展,枝头布满红色的花蕾,放眼望去,竟是一片红色艳丽的海洋。   从前只见过几棵梅树围在一起,如这般景色倒不常见,整个心情也随之豁然开朗,温婉见我喜欢,也跟着露出傻笑,随着我一同步入梅林深处。   “王妃,这王府的园子种了许多花卉,不过此时严冬时节,就只有梅花开得最艳,若是待到夏日,那才是好看的,整个王府都是浓郁的香气,熏得人头晕晕的。”   她在一旁兴奋地说着,我并不答话,轻折了一支花朵稠密的枝桠,微眯了眼,冷风吹过,吹落了一地红色的花瓣,厚厚的洁白积雪上很快就落了一层,纯白与艳红的映照,竟是极致的美,也是异常刺目的。   侧眸回首时,不经意瞥见隐匿在梅林深处的雪色衣角,还有一双失去了温度的凤眸,笑意僵在脸上,呆呆的看着。   “王妃,这里是不是真的很漂亮?咦?王妃,你在看什么?”   温婉见我发怔,不解的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然那个身影早已在温婉投射目光时隐匿在深处。   有些怔怔的收回目光,对温婉僵硬的笑了笑,轻声说道:“温婉,我有些冷了,你回去帮我拿一件披风,再捎回一个暖炉。”   温婉不疑有他,叮嘱我一定要在这里等她,便出了梅林,朝主楼方向奔去。   深深吸了口气,细眉深锁,朝着那不知何时再次出现的身影而去。   “凌哥哥……”   轻声唤着,看着他失了温度的容颜,冷漠的看着我,那总是温润的眸光犹如利箭,笔直的刺入我的心里。   “为何当初离开,不去寻我?我在那里等了你半年,我以为,你会去寻我……”   他声音平直,没有一丝情感,却叫我莫名的慌了神思,虽然他是淡漠的,但对我从来不会如此,这样冷漠毫无情绪的他,陌生的厉害。   低垂着头,敛下眸子,不敢再看他。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我能说,因为发现自己爱的不是他,所以才没办法去寻他么?   知道他的情深意重,这些该说清楚的话,竟说不出口。   “凌哥哥,为何赶走桔梗姐姐?其实她没错,去寻她回来吧,如今不知聂轻梵是否已经放了他们。凌哥哥,你还是重回王府吧,王爷王妃一定很伤心,他们只有你一个孩子!”   用了很大勇气才开了口,可是瞥见他愈发阴冷的眸子脸色,不禁打了个寒颤,这般冷酷邪佞的他,令我莫名害怕,脚底生寒。   我知道他很生气,可是有些事我已经无法欺骗自己,更没办法欺骗他。   他沉默不语,讳莫如深的神色没有半点转圜的迹象,出神的望着一旁的一朵开得正艳的红梅,半晌才道:“跟我走!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也可以为你放弃曾经最渴望的一切!”   他微转了眸,眸底燃烧着灼人的光,俊美温润的脸庞,似绝尘的浅雾,令人沉醉,他眉心微微蹙起,我知晓他在焦急等待我的回答,可是我只能沉默。   曾经,我很期望他能对我说这些话,如果迷恋不曾清醒该有多好,我便可以在此时欢笑的幸福,将手交到他的大掌,任由他牵着我,纵遍天涯。   我还是在等待,等待一个人说的誓言,他说只要天下安定,就会带我离开。虽然我知道,我的等待多半会成空,可是也许我注定要今生万劫不复。   “殇儿,我不允许,错过一次,我不容许自己错过第二次,跟在他身边,你会幸福么?!他根本不懂,你想要的是什么!”   他语气阴沉,异常严厉,隐隐的怒气浮现,用紊乱的气息压制。   静静的看着他,到如今,我还是不熟悉另一个他。   我沉默,眉心染上了一抹苦涩,这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束缚住,整颗心日日揪痛,不知该如何是好。   聪明的话,我该答应凌哥哥跟他走,我相信他,说到做到,会给我想要的生活,也许我真的疯了,失去理智,才会生出要呆在那个冷酷又时而深情的男人身边,我承认,贪恋着他不多的温柔。   “凌哥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知道不该留下,可是又盼着他能明白,该恨他,可是又恨不起来,凌哥哥,殇儿该怎么办?”   眼泪随着红花一起飘落,无助的抽泣,他终究是对我心软了,轻轻走上前,将我搂进怀中,无奈的轻叹。   “傻丫头,为什么不跟我走?跟我走,就不会这么痛苦,他给了你那么多伤害,你竟然还要留下,让凌哥哥觉得,自己真的很失败。”   他勾唇轻嘲,眸光看向远方,暖玉般温润的眸子深处愈发的幽深,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殇儿,我只是想要你幸福,不受伤害,不管我做什么,都是为你好,真的不跟我走么?”   他半晌又问了一句,语气沉凝,似是最后的询问,微微怔了怔,歉意的望着他,说不出话。   我给自己半年时间,如果半年后,我的等候依旧是失望,我会让自己彻底死心,真正的死心,再也不会回来。   他眸光闪了闪,一抹幽红一闪而过,又瞬间隐匿。   “好,我会等你死心,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   他松开我,转头轻笑,有丝阴冷,毫不留恋的消失在梅林深处。   有些心慌,对于他最后那个笑,觉得不安。   等了半晌也没等回温婉,心里乱成一片,早已没了观梅的心情,便转身欲离开后园。谁知尚未走出梅园,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和笑闹声,便见一行人声势浩荡的朝梅园走来。   连城炙勾着一抹不知所谓的笑,不时的对着身边一名十分俊朗的小公子说着什么,看出那小公子眉宇间隐隐的不耐,却又极力装作顺从的模样,已经可以猜出那小公子的身份,那个今日到王府小住游玩的傀儡皇帝!   连城璇亦是伴在身侧,小皇帝似乎对她很信赖很喜欢,总是时不时的转头打量连城璇,那眼底的光芒却叫我不敢苟同,选择这样的人当皇帝,真不明白连城炙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本想退回梅林,却又几个人早已看见我,脸色不一样的古怪,连城炙蹙眉看着我,似是不解我为何会出现在此,连城璇是一副温婉浅笑的大家闺秀模样,可那隐藏在眸中深处的幸灾乐祸我还是看得见的,最令我头疼的是那小皇帝,那副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我的样子,令我觉得有无数虫蚁在背脊上爬,难受的紧,后悔万分,出来时没有戴上面纱。   不过也没什么担心的,这小皇帝断然不敢对我有非分之想,看连城炙渐渐铁青的脸色就知道了。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迎上众人,洛云听风依旧随侍在侧,见着我神情都是格外古怪的,令我不解。   忽然想了明白,以我如今的尴尬身份,见了小皇帝,连城炙怕也不好说清的。我是前王妃?还是假替的王妃?反正不会是他如今的妻子,这身份着实尴尬,不过不急,他应该分得清楚,他想给我什么身份,便是什么吧。   行礼完毕,那小皇帝便不顾连城炙发黑的脸色笑眯眯的冲上来,上下打量着我问道:“你是哪家小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快快起身,朕不太喜欢这些虚礼,这么娇嫩的小美人,在这冰天雪地里,冻着了可让朕心疼了。”   我低垂着头起身退到一侧,不敢去看连城炙的脸色,心中对小皇帝轻浮的态度有些厌烦,虽早有耳闻,连城锦是一个纨绔公子哥,竟没想到会如此这般,没有一点身为帝王的威仪,会被连城炙控制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眼看着那小皇帝说着说着就要动手动脚了,连城炙冷冷的咳嗽一声,吓得小皇帝猛地哆嗦,顿时知晓自己有失皇家颜面,灿灿的收回手,退了回去,装出一副威严的模样。   “皇上不是说想要看看王府后园盛开的红梅么?”   “呃,对对对,看红梅,看红梅!”   忍不住轻勾唇角,能将连城炙气成这副模样,倒也是不简单的,小皇帝一边点头口中嚷嚷着看红梅,却仍旧盯着我看,心里不禁一片凄惨,这副容貌看来又要为我招惹祸端了。   连城璇笑的诡异,一丝报复的快感在她眸中闪烁,微微皱眉,大概明白了一二,只怕想要看红梅的不是小皇帝,而是某位有心人,只是不知,原来我的行踪早已被监视了。   在连城炙眼神的瞪视下,小皇帝值得一脸无奈不甘的越过我朝梅林深处走去,连城璇从我身边经过,一阵微弱的声响传来,她若有似无的附在我的耳旁轻声道:“要小心哦,好戏就要开场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抬眸看她,便见她身姿端正,红唇微勾朝着前方走去,那模样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连城炙疾步向我走来,一把抓起我的手腕,力气大的捏的我疼痛的皱眉,有些愤怒的瞪着他。见我瞪他,他脸色更显阴沉,愤怒的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不在暖阁好好呆着?”   轻勾唇角,用力的挣开他的束缚,蹙眉揉了揉被他捏痛的手腕,心中渐渐盈起委屈。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不是被圈养的宠物。难道出来走走的自由都没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出来应该先让下人通知我,也好过……”   他如鹰般细婥的眸子看向仍旧一步三回头的小皇帝,满脸不耐,我知道他还在介意,但这又不是我预料到的,要说罪魁祸首还是他,若不是因为他,连城璇也不会如此恨我,设下这个圈套。   我虽不知连城璇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但必定与小皇帝脱不了关系,那小皇帝似乎还不知道我是谁,只怕……   正沉思间,忽然被他伸出手用力的捧住脑袋,逼着我看向一脸沉闷的他,他似是无奈的低叹一声,道:“我不是责怪你,只是不喜欢任何人那般打量你的目光!”   我喜欢他在乎我的感觉,我不知道这样平平安安留在他身边还有多少日子,可是,真的很想在这些日子里,都有他的记忆。   感情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三年前,我绝对不会相信自己有对他心动的一天,可是我心动了,沉沦了,即使他很坏,很可恶,总是给我伤害,可是他很倔强,很脆弱,很孤独,也许跟他是一类人,都受了伤,所以心灵可以更靠近。   “你最近怎地总是在发呆?有什么心事么?”   轻轻笑着,微微摇头,他紧接着忽然又有些神秘的说道:“你先回暖阁等我,稍后有件事要告诉你!”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心底涌起别样感受,他已经不像原来的他,记得当初,他从没给过我一个好脸色,名副其实的如外界传言,是一个心狠手辣,狠厉无情的男人,竟也学会了笑,学会了温柔,也许我留下并不真的代表一败涂地,即便最后我得不到想要的,至少,他因为我还是改变了很多的,这样,也该足够了吧!   伸出有些冰凉的手,覆上脖子处的针孔,那针孔的痕迹快要消失了,可是我心里却越来越害怕,总觉得,留下来等他实现诺言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留在他身边,风原皓在我身体里种下的古怪,一定会伤了他,我不想,可是也不想离开,也许等到无法忍受时,仍旧会选择离他而去吧,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怨恨,而是因为爱。   回到暖阁,竟发现有些乱哄哄的,入了房间才知晓,温婉在回来的路上竟不小心摔了一跤,伤了脚踝,自是没办法替我送东西的。   命大夫替她诊治,便叫她早早的下去歇息了,一个人坐在暖阁床榻上,竟又发起呆来。   最近总是在发呆,回想三年来的一切,在搜寻比较美好的回忆,竟可悲的发现并没有什么值得快乐的。   他要我在这等他,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起身走到书桌,想找两本书解闷,竟发现桌上搁着一封给我的信笺。   蹙眉拆了信,署名竟是聂轻梵!   双手握紧,气的咬牙切齿,那个混蛋竟到如今都没有将桔梗姐姐等人放了,冷狄每隔七天便会向云濂飞鸽传书报告我们的近况,到如今亦是大半个月过去了,云濂怕是早已发觉事情蹊跷,若是他发现我又重新回到王府……   他当初放我走的唯一条件就是我不可以与连城炙再有瓜葛,我知道他心中万分介意连城炙,还是怨着他的,不敢想象,他知道以后,会是怎样的局面,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圣炎皇朝,是不是又要再起风波?!   聂轻梵说,等到一切安定之时,等到我不会逃跑,惹怒连城炙再去找北原国麻烦时,才是他放人之日!   将那信纸撕了个粉碎,第一次如此气愤,我究竟与他有过什么过节,让他如此对我?!   从白天到晚上,王府的前院都异常热闹,我自是知晓那是在为小皇帝解乏而招了戏班子唱戏,却没有多大兴趣前往,也不想在因这副容颜惹了小皇帝,招了麻烦。等了许久等不到连城炙,便失了耐性,早早的熄灯歇下了。   睡的迷糊,总觉得有一抹躲藏起来的视线,正在看着我,睡的不太安稳。直到一双手忽然袭上我的脸,才从半睡半醒中猛地惊醒,瞪大眼睛竟发现是连城炙,一颗悬的老高的心缓缓放下,难受的抚着额头。   为什么最近总是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温和的烛火下,细腻的光晕照映在他俊美无俦又有些刚毅的脸上,映的他眸中的光亮温柔似水,其实我们都只是在彼此欺骗,用假象的平和堆砌出美好的相处,只是那道伤疤依旧,只是被轻纱覆盖,并没有消去。   对着他摇头,坐起身子,目光仍旧有些无法集中,半睡半醒间,那诡异的感觉绝不是梦,那种被人窥伺的感觉令人害怕,不由想到连城璇,现如今,对我恨之入骨的,便是她了。   她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想对我做什么?   “殇儿,你有没有听我在说话?”   连城炙略有些不满的声音飘进耳朵,顿时清醒了过来,见他剑眉蹙起,视线在我脸上巡视,似是想要看透我究竟在想些什么。有些勉强的笑了笑,轻声问道:“尚未清醒,你刚刚说了些什么?”   用力的在我的脸上捏了一下,他无奈轻叹,拿起搁置在一旁的衣衫作势要帮我穿上,吓得我一把抢过,将被子紧紧地圈裹在身上,不解的看着他,他这是想做什么?   “本王好不容易善心大发想要帮你穿衣服,你既不喜欢,便自己穿,快些,带你去一个地方!”   看着他兴奋的眼,也跟着轻笑起来,穿好衣服,随意的梳了个发式,便跟着他准备离去,出了房门,才知道夜晚的外面的那般寒冷,冻得我直打哆嗦。   一双手搭在我的肩上,暖暖的披风罩下,回头看他,竟见他有些别扭的转开眸子,口中轻斥道:“晚上天冷,都不知道加件衣服,活该你身子弱!”   呆呆的盯着那双有些生疏,却很执着的要替我扣好丝带的手,心里有些酸涩,也许是我太过强求了,不该对他要求太多,不该要求他为何我放弃所有。   我告诉自己,也许他真的爱我的,甚至比美妾天下还重要,又何必计较那么多,何必……   “这是要去哪里?”   抬眸便见着他领着我走到了王府后院,我微微蹙眉,压下心中异样,想要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拉住。   有些愤怒的瞪着他,我不懂他究竟想做些什么,这里住着他的美妾,却带我至此,究竟是想告诉我什么?   他见我一脸气恼,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的摇头,握着的手却没有松了半分,硬是霸道的将我拖进了后院。   整个后院竟无一处灯火,一片漆黑看不透,寂静的似是无人居住。   “今日那可恶的小皇帝总是跟我问起你,我就告诉他,你是本王的王妃,他休要再想,不过为了安抚他,本王可是很大方的,此举连小皇帝都被吓住了。”   他忽然笑的一脸得意幼稚,低头看着我接着道:“本王将这后院的所有女子,全都送给了小皇帝,是为妃,还是为奴,全由他做主!条件是,不可以再打你的脑筋,如果被我发现有任何不轨,绝不会放过他!”   我陷入了呆愣,怔怔的看着一脸邀功得意的他,将所有侍妾全都送给了皇帝?!这,未免太过荒唐了吧?!   虽然面上仍是面无表情的,可是心底却是开始高兴的,这是不是代表,他真的很在乎我,是不是代表,他的承诺,只有我一个?   然而,这种做法我却是不敢苟同的,觉得那些女子有些可怜,她们中不乏多数是真心喜爱连城炙的,却如今被他连问也不问便送入了宫……   感叹着,令他如此,是我太自私了么?可是,哪个女子不是自私的,我只是不想与别人分享爱人。却,毁掉了多少女子的一生……   “怎么?你不高兴么?还是你不相信我真的将她们都送走了?我发誓,我是真的送走的,你可以问问听风,小皇帝也答应了。你信我么?”   我的半晌沉默似是引起了他的慌乱,静静的看着一脸担忧挫败的他,忽然觉得,那些伤都不痛了,觉得即便为了他一辈子都被锁在王府大院里,也没什么的。   眼泪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在夜里晶莹如星子,轻轻的伸开双臂,环住了他的腰身,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   “谢谢你……”   他身子有些僵硬,可是我却听到他的笑声,然后用力的抱紧我,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抱着他,第一次真心的被他感动,人啊,总是这么没原则,哪怕再多的伤害,只是他一个温柔的眼神,可是他真的为我,不要了美妾。   只是他的身子忽然僵住,浑身紧绷的似是蓄势待发的狮子,我想要抬头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令刚刚还开心大笑的他染上怒火,却被他一把按住了脑袋,重新按回了怀里,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没事,你只要记得,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所以,你要相信我,放开你的心爱我,不要隐藏,也不要再想离开我,知道么?”   倚在他怀中,听着他渐渐平稳的心跳,不由自主的轻轻点头,他紧绷的身子忽然渐渐放松,那种得意的笑声又一次响起,胸膛震动。   “我的好殇儿……”   未等我反应,便被他托起脑袋,炙热温润的唇印了下来,含住了我的唇,想要挣开,却顿住动作,喟叹,放任了他,也放任了自己,缓缓闭上眼眸承受他的温柔。   连城炙瞪着嚣张的眸子,越过她的肩膀,看向那个几乎被黑暗吞噬的白衣男子,那一脸愤怒的阴沉和狠厉,令他十分高兴,他必须告诉他,他一定会得到全部的她,让他死心,没有人能从他的身边抢走她,在她重回他身边后,他就对自己发誓,没有人可以!   即便是她一直以来最在乎的,木劭凌!   19【离合篇】 第006章,绝望   寒冷的冬夜,灿如明珠的星子洒满清澈的夜空,犹如雨点般散落在夜幕,空气是冷的,地面的积雪重新结成了冰,随着脚步的移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的吻如燎原之火,越烧越旺,这是与以往都不相同的碰触,没有掠夺,没有伤害,只有漫天的温暖,令我宁愿沉醉其间,不想醒来。   充满的诱惑的吻,洒在细腻的容颜,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勾画,划过细如柳叶的眉,越过光洁滑腻如羊脂般挺立,小巧可爱的鼻,最后重新回落在那张被他吻的有些红肿,微微张合呼吸空气的唇。   如鹅毛般令人心痒的轻触,竟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暖阁,令我看着熟悉的房间怔愣许久,毫无反应的沉默似是惹恼了他,有些恶意,有些惩罚,他愤愤的咬住我的唇,想戏弄地加重吻的力道。   吸吮声弥漫在彼此唇间,那声音暧昧而亲昵,听在耳里太煽情刺激,那不是情话,却比情话更炙热,令魂飘的我霎时清醒,想要睁开,却被紧紧束缚在他怀中,逃避不开他的侵袭。   那靡靡之音,令我心跳加速,好想伸手捂住双耳,不去听见隐约含糊的喘息或呻吟,然而还没来得及动手,他抢先一步扣住我的双腕,将它拉得更开。   “连,连城炙……”   有些惊吓的低呼,焦急的想要缩回,那些记忆太过不堪,在这瞬间全都涌了上来,忘不掉第一次,是他的强取豪夺,是小衣惨死鞭下,忘不掉第二次,他蛮横霸道,将我伤的痛不欲生,更忘不掉,他与侍妾欢爱的模样。告诉自己全部忘记,可是,好难,好难……   “殇儿,不怕,我不会再伤害你,绝不会了……”   许是感到身下人的恐惧,他动作顿了顿,轻叹一声,将我紧紧的拥在怀里,轻声说着充满歉意的话,对过往的后悔。   将脸埋进他的怀中,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我不懂心底忽然涌上的恐慌为何,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跟他,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我不懂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可是却又阻止不了。   只能努力地忘掉恐惧,用力的抱住他的腰身,轻允了他,然而,我不知道,只是我这个轻小的举动,竟能将两个人送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粉裳被褪下,裸露的肌肤感觉到寒意,但寒意并没有侵袭太长时间,他温热的掌覆盖上来,热烫得惊人。   缓缓闭上眼,不敢看他此时的表情,却更让自己的身子变得敏感,微微颤抖承袭他的碰触。   他吻着身下人的颈子,在那白细的肤上烙下他的印记。肤白如雪,衬上红紫的吻痕,赏心悦目,给他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   和他此刻贴得好近好亲昵,发间的香气正围绕在他鼻前,贪婪地窜进他的肺腑间,柔软的酥胸与他的胸膛契合,当吐纳时,微微的起伏都摩擦着他。   小腹传来的刺痛突然明显起来,微微蹙眉,咬牙忍住,心魂却仍是不由自主的迷失,心里乱极,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脱离了那个世界,站在轮回的边缘,迷茫的恐慌袭来。   连城炙呆了呆,看着身下人睁着双眼蹙眉魂飘天外的模样,心中挫败至极,他的碰触令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么?   竟能在这期间发起呆来,令他觉得,自己跟她隔着一道距离,就算是如此亲密的肉体交缠,这个女人还是只属于她自己,不为他所有,他讨厌这种感觉,厌恶极了。   她还是不愿信他么?她不是答应了么?   双拳收紧,重新展开侵略,这次的力道远胜过之前,毫不留情地穿梭在紧窒的花径间,他不再拥有耐心,也不让身下的她用飘渺的笑容来忽视他。   他双手牢牢扣锁在她的腰际,迫使她迎合他,他知道要再温柔一些、再挑逗一些,他想要弥补前两次的亏欠,他欠了她很多,他想要疼她爱她来弥补,但此时此刻他做不到,他只想狠狠烙印在她的身躯里。   是痛也好,是不舒服也罢,她必须要记住他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他是如何如何弄疼她,又是如何如何在她甜美的身子里来回,记住她是他的。   看着她飘忽的眼神,清浅的模糊笑意,他止不住心底的恐慌,她还是不信他,即便为了她不要了所有美妾,她还是不信他么?   他知道她厌恶这里的一切,每次跟他一起,就会让她想起以前的种种不堪,可是他在改,他努力的在改了,再给他一点时间,就好了……   过渡激烈且放肆的云雨,令我无法光靠鼻子吐纳,微张着双唇,想要戏曲更多空气,可是才张口,他便惊猛地以唇覆上,让呼吸到得也全是他的气息。   怔怔的望着他,不解他为何忽然如此愤怒,我,又惹到他了么?   迷茫的看着他,不解他为何忽然如此愤怒,我,又惹到他了么?   迷茫的看着她,看着他似乎想要宣泄什么,却又找不到出口,有些无助,有些恐慌,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的他。   小腹的刺痛感消失了,令我飘渺的思绪渐渐回笼,微微叹息,伸手抱住他,安抚他的慌乱……   其实,这个男人,比我还要敏感脆弱……   待到一切结束,听着他低哑似哀求的附在我的耳边呢喃,让我信他,心中一直以来的空虚不定渐渐被填满。   有些畏冷的蜷着身子,半张小脸藏在丝被间,只露出羽扇般的长睫轻掩双畔,然而心底却是掀起惊游骇浪,无法平静。   他则是仰躺在枕上,双眼直勾勾望着床顶。上雕着的精致龙凤,虽然看得专注,但实际上他的思绪从头到尾都不在那上头。   “殇儿,你信我好么?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带你走,不管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没有其他人,也没有权力争斗你信我好么?”   他忽然转过,身子,将躲藏在被褥内的我硬拉了出来,紧紧的抱在怀里。   他怔怔的看着我出神,令我经不住的红了面颊,,他缓缓勾起唇,漾起浅笑,不再是冷酷残.的睿钦王爷,不再是那个令我恐惧的恶魔,便看到他厚实的指腹轻抬起,落在我柔腻细软的眉毛。,轻轻梳画着,贪恋这温馨。   “会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隐居在热闹的街道深处,我们会有孩予,一起到老,再也不会伤害你,也不准别人伤你,殇儿,殇儿……”   他说的,是我最渴望的,他一直都明白我想要的,他允诺了我,所以我信他了,我等着……   深府内院,景似画,花如海,平静巨湖宛如第二片蓝天,将此刻清朗的苍穹倒映其上,湖上蜿埏着十条长桥,条条相连,化身为缠龙在湖面嬉戏,数不尽的亭榭,走不完的堤桥,畔边围亭林立,淡淡的溯烟飘飘,蒙胧了视线。   地面的积雪已经化尽了,只留下浅浅的痕迹,证明雨雪来过,天乞愈发的温暖了,寒冬终是要过去的。暖暖的狐裳披风轻披在肩上,那双温暖令人心安的大手轻揉着我的肩,将身子扯进他的怀里。   回眸看他,浅浅笑着,指着眼前岸边那7棵花朵凋零殆尽的梅树说道:“以后,在我们的院子里,也要种上很多很多梅树 我喜欢清冷的梅香!”   他似是宠溺的点头,将我抱紧了他的怀里,应道:“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后啊,我们的家就由你来布置!”   家……多美好的字眼,我一直在等,等一个人与我一起创建一个家,找回六岁时温馨快乐的记忆,娘亲总说,其实她并不稀罕什么荣华富贵,只要一个小小的院落,里面有娘亲,有爹爹,还有她就好。   看着那棵梅树,我努力的让自己笑的灿烂,可是,仍是忍不住,任由笑靥跌落。   还要等多久,我知道他答应我的会实现,可是我怕的是,已经没有多少时问去等,没有时间了……   闭上眸子,将脸埋进他的怀里,隐藏起所有的悲伤   “你最近好像很忙……”   “嗯,小皇帝太爱胡闹,加上朝中有些大臣不太安分,这段日子没多少时间倍你,是不是在怨我?”   在他怀中用力的摇头,我不怨他,只怨上天,怨命运,为何总是如此作弄人,让幸福如此触手可及,却又远去。   纤细葱白的手枯轻轻覆上小腹,澌澌急促的呼吸,从他怀中抬起脸,用力的按压,疼痛的蹙眉,努力的平稳若无其事的对他笑着:   “炙,我想要作画,你去暖阁帮我拿笔墨么?要快些哦!”   催促着他,离开他的身子,看着他狐疑又有些宠溺的模群,-真想扑进他的怀里,再也不松开他。   “快些快些,晚了灵感就没了!”   “你啊,我现在变成你的仆人了,不过,本王心甘情愿……”   看着他迅速,离去的背影,徽徽颤抖的手掌勉强的撑在石亲上,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再也支撑不住的双腿顿时绵软,跌倒在地。用力的按住小腹,那种蚀骨的痛楚似乎要将小腹撕裂,冷汗一颗颗滑下。   风原皓……他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自从那日与连城炙共寝以来,我的身予愈来愈虚弱,原本稍微刺痛的小腹渐渐史得难以感受,我知道,一定是他种在我身体里的毒药发作了,那种仿佛在吞噬生命的迅猛,今我有些措手不及。   发现连城炙并无大碍,才勉强放心,可是却担心着,风原皓明明说要用我杀了连斌炙,没道理我变成如此,他却没事。   可是我不敢跟他讲,风原皓蹭说过他给我种下的毒药,只有他理解,留在连城炙身边愈久,他必死无疑!   原本再回来就没有想过要永远留在他身边,可是又贪恋着他的温柔,他的秆悔,越来越舍不得离去。   我怕连城炙发狂,也怕这罄美好的日予太过短暂,不想让痛苦打断,   既然他没事便好,他没事便好……   许是我太过强求了,注定我得不到那种美好的幸福,可是能得到这几日也是不错的。   再三天,再留在他身边三天,享受着他的宠溺,然后离去,即便他会恨我,怨我不守信用也罢,我一直想要的,他愿意给,可是我却,承受不起……   每发作一次,我就觉得生命又流失了一塾,跟他的缘分也就少了一棼,苦笑着,轻覆在石台上,缓缓闭上眸子。   只是我不知道,我的一切反应,都落在了一双一直隐藏在身后,搀着担忧和心疼的眸子里。   睿钦王府沉璇阁,连城璇一脸铁青的尘在椅子上喘着粗气,双手狠狠地捏絮,仿佛捏着的是最恨的人的脖子,只要用力,就能令那人死无葬身之地   每次躲在远处的角落看着那两个如胶似漆的人,她心中的恨和怨便又多了一分,当初将小皇帝引到王府,故意让小皇帝去梅园,遇见木清殇,为的便是让小皇帝贪念她的美色。   她一直都知道那个贪色的小皇帝绝对没有表面这般对连城炙乖乖顺从,等到小皇帝大了,只怕越来越难控制。   她不知道连斌炙在想些什么,当初为何不自己座上皇位,偏要找一个懦弱好色的小王爷来当,冷笑着,他这是在为自己崛起坟墓,等小皇帝长大,足以执政时,只怕绝不会在心甘情愿被连城炙压制,到时候,哼,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她连城璇够聪明,早早的便与小皇帝打好了关系,对于连城炙,既然得不到他的爱,她也不稀罕,但是她绝不会允许他们两个幸福。所以,看到那两个人如此幸福,她气的快要发狂,看来,所有的计划都必须提前上演。   既然小皇帝被连城炙受用无数美妾打发了,那么她只能自力救济,她就不信,凭她连城璇的能力,拆不散他们!   一袭白衣轻旋,落地无声,连沉璇原本被怒火染红的眸子瞬间发出亮光,一脸笑意的起身,朝那白衣人走去。   “你终于还是出现了,我还以为你就这么放弃了呢!”   白衣人冷冽的眸光散发出足以将人冻成冰雕的寒毒,面无表情的瞥了连城璇一眼,那轻蔑的态度彻底惹恼了本就快要八法的连城璇,她恨恨的咬牙,转而妩媚一笑,扭着纤细的腰肢朝着白衣人走去。   一双时想要覆上白衣人的胸膛,却被他轻松的避开,眸中更多了鄙视。   “竟没想到连城小姐如此,与青楼女子无异,也难怪,连城炙对你不屑一顾!”   他用低沉轻暖的嗓音缓缓说道,瞬间便将连城璇气的浑身颤抖,脸色涨红,恶狠狠地蹬着他,冷笑道: “哼,你以为木清殇比我能好到哪里去?!嗤,一个靠外貌迷惑男人的贱人!”   一双如铁板的大手瞬间扣上她的脖子,令她再出发不出声音,只有呱呱的古怪声响,以及渐渐青紫惊恐的脸。   看着男人阴狠毒辣的表情,她终于看清楚,这个男人绝不像表面那般无害,这才是真正的他,!   用力的摇头,眼神满是哀求,她还不想死,她看到那个男人眼神的杀气,她知道,如果她敢乱说一句,他一定会杀了她!   用力的甩开连城璇的身子,将她狠狠地摔在地上,丝毫没有怜惜,似是嫌恶的,拿出绢子擦拭手掌,对于碰触她,都嫌得恶心!   连城璇恼恨的看着男人,虽是咬牙切齿,却不敢再多说,如今的计划还得多多靠他帮忙,而且他的武功也不是.她能对付的了的,忍一时风平浪静,她要的是那个贱女人死无藏生之地,没必要逞口舌之快让自己受苦:   “如果再敢让我听你说她一句坏话,绝不会放过你!”   扼着火辣辣的脖子,连城璇眯了眯眼,旋即轻笑,优雅的起身。   “我知道你不杀了我,毕竟,想让她彻底死心,还需要我的帮忙不是么?你放心好,我绝对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在一起!只不过我不明白的是,那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一个残花败柳也值得你如欺执着?”   看着白衣人瞬间阴沉的脸,连城璇不由打了个哆嗦,有贡误区的挥挥手,哼道:“算了算了,不说就不说,不过,这几日你一直都在,你也该知道,想耍近她的身也不容易,不过,她似是病了,而且狠严重,你应该很着忽吧?我想在困难你都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连城璇笑的妩媚邪恶,清灵的脸上原夺的纯净被阴狠和恨意意取代,丑陋之极白衣人微垂着眸子,勾着轻鄙的唇角,启声道:   “只要你到时候完美的配合,自是无事!明天晚上,你最好不要任何差错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瞬间,一阵清凉的冷风吹过,白衣人衣角翻飞,消失在窗外。连城璇冷冷的勾着唇,无声的笑着。   “看来那个贱女人的病很严重才是,既然如此,我又芑会给她话命的机会,自是当顺应天意,早早的收了她的魂魄!”   接着,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笑声,多年的影卫,隐藏在黑暗中看看笑的疯狂的恨意的女子,眸中闪过一抹担忧。   我静静够躺在温暖的床榻上,怀望抱着一个刚温好的暖炉,原本被冻得发紫冷的僵硬的手渐渐恢复了知觉,脸色在他心疼的抚摸下也不再青紫冰冷。   对着一脸阴沉的他,撑开一抹虚弱的笑,拉住他的大手轻轻摇晃,哑声道:“别担心,我没事,只是受了点风寒!”   心中苦笑,何止是风寒,只是为了不让他看出我的异常,我只能让自己,染了风寒,再多的痛楚,再苍白的脸色,都是因为风寒的折磨,而不是风原皓的毒药。   我很快就会离开他,带着残败的身子离去,这祥,就不会对他的身体产生任何伤害,就能保住他的性命,我不会让风原皓的计谋得逞!   只是,这些,都不能让他知晓!   他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不知道是在生我的气,还是在气自己,应该是气自己吧,怨自己的大意,没有将我照顿好,可是他不知,我多感谢他的大意   与其让他得知我的情况,都没有丝毫办法干着急,不如不让他知晓,风原皓绝对不会给他解药的,不用我杀死连城炙,他绝不会甘心的。   只是,愚蠢的我那时候还一直认为,我身上的毒并没有伤到他,殊不如,一切,都在风原皓的算计中。   他挫败的长叹一口气,附在我脸上的手指更加轻柔,自责的道:“我只是怪自己,明明说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却眼睁睁的看你受病痛折磨……”   “呵,这又不是你的错,有时候,宁愿被病痛折磨着,也是幸福的,只要活着……”   可是,我渐渐失力虚弱的身子,似要被撕裂的腹痛,让我连活着都觉得奢侈。   大夫来了-个又一个,诊断的结果都是受了风寒,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异常,最多也就是说身体因为受寒过于虚弱罢了。   我原本担忧的心渐渐放了下来,这大夫,都察觉不到我被下毒,看来,真如风原皓所说,那种毒药,除了他,无人能解的。   最后的希望也被掐断.渐渐死心,三天后,离开他,就当我背叛了他,让他恨我,也不想,让他知道,也许不久,我就要死了。   一个死去的入,能在存话的人记忆中存在多久,我不知道,很害怕,被忘记!   “傻丫头,这脸色这么难看,身予虚弱成这群,你还宁愿被病折磨,那群大夫真的没有诊错么?你这虚弱的祥子……咳咳……”   他说着说着,忽然剧烈的咳嗷起来,脸色有苍白,担忧的看着他,却见他摇摇手,笑着道:“没事,只是这几日有些忙,没有休息好。”   心,像是被扎了,他的身体一直都很强壮很健康,绝对不会因为太忙而如此苍白,难道……   一眨不眨的瞪大眼睛看着他,被子下的手止不住的颤抖,难道风厚皓说的话,开始实现了么?   不,不能,不能三天,我必须提前走了,多呆在他身边一会,对他的伤害更大,他的自脸色从来不会这么苍白的!   “不要守着我了,你快回去歇息。”   努力地稳住有些颤抖的嗓音,急忙的推着他起身,想要将他推离,我必须—人冷静,想想该如何离开,对了,凌哥哥,凌哥哥说只要我想离开,他就会出现!   “我要在这里看着你,不放心……”   连城炙用力的握住我的手,有些痛,他说不清心底的不踏实为何,她明明在他身边,可是却觉得自己抓不住。   这样虚弱的她,令他想要发火,她不该这般虚弱!   “不行,我得了风寒,会传染给你的,先去北暖歇着好么?我也要睡了,好累的……”   蹙眉想了想,他似乎想说什么,却终是摸着我的头,宠溺的一笑,起身离去。   微微松了口气,用力的攥紧被子,冷汗一颗颗冒了出来,希望,不会太迟,对他的身体,还没有什么伤害……   不知道睡了多久,是被温婉唤醒的,看着外面的天己经黑下,估计已径不早了。   眼皮还是有些沉重,头脑昏昏的,这身子,越来越不听使唤了。微微叹息,苦涩的勾唇,满心的不舍,怨和怒。   “温婉,我睡了多久?王爷呢?”   “王妃都睡了一天了,这已经是第二日了,可把王爷急坏了,差点将为您诊治的大夫给杀了,刚刚听风洛云侍卫来将王爷请走了,估计有什么重要的事吧,王爷脸色不大好。”   我难以置信的蹬大眼,有不确定的拉着温婉急急问道:“你说,我睡了一天了?这是第二天的晚上?!怎么会那么久?!”   睡了一天?我竟全然没有一点感觉,不过身子倒不是那般乏力,也难怪连城炙发飙了。   “王妃,先将药喝下,王爷嘱咐,让你醒来乖乖吃药,他稍后就回来看你!”   温婉端着一碗尚冒着热气的药站在我跟前,苦涩的药味扑面而来,令我忍不住蹩眉,但为何尽快养好身子,只能硬着头皮喝下,低垂的哏眸,没有注意到,在我喝下药计后,温婉脸上如释重负的诡异笑痕。接过我手中的碗,替我掖好被子,温婉急忙的退离暖阁。   我静躺在床榻上,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明显,这一睡竟睡了一天,在这样下去,不知道何时才能有机会找到凌哥哥。   撑着疲乏的身子,穿好衣服,向外面探了探,竞没有发现门外有任何守卫,有些古怪,以前总有两个守卫守在主楼外面的,今日发生什么事?难不成圣炎朝又发生紧急状况了?   不过也好,这样出去再回来,只要快,应该不会被连城炙发规异常的   披了披风便急忙的离开了主楼,一路上没见着一个守卫,这诡异的清醒令我心中有些迟疑,上次见到凌哥哥是在王府后园,不知此时去那里是否能找到。   攥紧的手心微微冒汗,经过寻畅园竟见洛风一人守在寻畅园外,见着我脸色忽然有些怪异,紧张的无措。   微微挑眉,寻畅园由是连城炙处理事务的地方,洛云一直是守在连城炙身边的,为何此时竟守在外面,而且见着我竟如此怪异,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冷漠的人,天大的事都没有半丝表情,这样的诡异顿时让我直觉的停下了脚步。   难道连城炙发生什么事了?便不由想到,我昏睡前,他身体的异常,难道他……   急忙的冲了上去,有点焦急的问着洛云:“王爷呢?他有没有怎祥?”   洛云怔了怔,将头垂下,脸色有些古怪和恨恼,冷声说道:“王妃请回,王爷有急事处理,怕是没有时间见王妃!”   他的话更让我不安,如果没事,连城炙绝不会命洛云拦我的,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他想瞒我!   “让开,我要进去!”   用力的推开他的身子,他似是怕伤着我,并没有太强势的阻拦,眉眼间竞是焦急,跟左我身后说道:   “王妃还是不要入内,有事,王妃知道会伤心的,还是,王爷真的有重要的事要处理!我不再理会洛云,他太过反常,如果不是发生很重要的事,他绝不如此!   愤恕的甩开他,疾步冲到了书房前,一把推开了紧闭的门,入眼的景象却教我顿时僵如木雕,浑身冰冷!   我呆呆的看着,用力的肉着自己的双眼,以为自己眼花了,是在做梦,可是为什么眼泪都揉了出来,那景象还在?!   那纠缠在一起的身躯,他因为兴奋激动满面通红的脸,粗重的喘息,还有紧紧抱住覆在他身上的女人纤细腰肢尽力想得到满足的模群,令我如掉进了冰窟,心,像是被硬生生撕裂。   他身上的女予似是被开门声惊到,猛地转过脸,今我无法相信的是,那与他纠缠衣衫半褪的女子,竟然是连城璇!   她冲我赴美的笑着,细长的双手缓缓覆上他赤L的胸膛,轻轻揉捏着,引得他一阵阵的颤抖,轻声呻呤。   而他双眸微闭,从未睁开,看也不看我!口中不停地低喃,不要离开,紧紧的抱住连城璇!   “炙,你喜欢我这样对你么?”   连城璇倾覆在他的胸膛,红唇微拂过他的胸,令他的呼吸顿时加重,破碎的呻冷:“喜欢,很喜欢……不要离开我……”   “炙,你是爱我的对不对?你最爱的人就是我,对不对?”   “对,我爱你,只爱你……”   我附在门框上的手柚指力的收紧,死死捏住,想要用痛让自己清醒,让这荒唐的梦境消失,然而,不管如何用力,如何痛,即便唇被压出血,他依旧存在,抱着连城璇求欢,说爱她!   忽然大声的笑了出来,笑的悲凉,胸腔似是被刀徼过,疼痛异常,一股腥甜涌上,呕出一口腥臭的血液,那碗药……温婉是……   他终于被我既痛苦又嘲讽的笑声惊醒,猛地睁开眸子,看列满口鲜血的我,还有他身上半裸的连城璇,以及赤l的自己,暧昧的姿势。   “殇,殇儿,不是,不是你看到的这样,不是……”   他慌张的想要起身,却又瘫倒在地,连城璇紧紧的抱位他,娇嗔道:   “炙,到现在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你说过只爱我的,那个女人不过是你报那一箭之仇的玩物罢了,她即已看清,也省得我们费唇舌解释,洛云,还不将她赶出去,没看到她扫了王爷的兴致么?!”   连城炙缓缓上了眼,撇过头再也不看我,我不相信,那些话都是假的,苦笑着,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狼狈的转身逃离,跌进-个温暖的怀抱,满脸泪痕的抬眼看着来人,无助的哭泣:“凌哥哥,带我走… ”   20【离合篇】 第007章,死悲   伏在凌哥哥得背上,那马匹颠簸叫我几乎晕厥,口鼻中不断涌出猩红的血,柒红了我雪色狐裘,染红了他的背脊。   我放心了,我知道我已经离开了那里,再次的离开。当时的震惊心痛,已经渐渐消退,我不相信他会做出那种事,他的眼神,他的动作,他的浑身无力,都在提醒我,他只是身不由己,他必是中了连城璇的计谋,一个连城璇妄想让我死心离开的计谋。   可是还是有点难过,看着他与连城璇肢体纠缠在一起,即便我知晓那不是他自愿的,可还是有点无法接受。   没想列一切来临的如此迅速,没来得及好好地看他最后一眼,便要永远的离他而去,我是不舍,.真的不舍,到现在才忽然发现,爱他已经爱到连自己的命都可以舍弃。   将计就计,就让他以为我是因为误会离开他,也好过,让他看到我如今的模祥,那艳红如残阳的血,刺病了我的心,是我与他缘尽的宿命。   “殇儿,撑住,会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凌哥哥在你身边,不会让你有事!”   他一手攥紧马缰,一手揽住我几乎掉落的身子,那绵软无力的身子几乎被血柒透,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是对他决绝的凌迟。   我轻声笑过,即便肺腑闻撕心裂肺的难受,我用力的抱住他的背脊,放声大哭。   我不懂,一直都不懂,老天是不是太忙了,他看不到我的痛苦,为何才开始幸福,就要我以死来偿?   我不想离开他,不想到死,都见不到他最后一面,我想回去,回到他的身边,才刚刚离开,就好想念他,好想念,用力的睁开疲累的双眸,一定不能睡着,睡着了,就真的再也看不到他了。他一定很难过吧?他发现我不见了,一定在找我吧?   连城炙,连斌炙,如果没有爱上你该有多好,即便她在死了,也不会这般留恋,这般不甘。   “凌哥哥……我,不想走,不想走了……好不好?我想留下来,不想死,都见不到他……凌哥哥……”   虚弱的话语连喘息都有些困难,气血翻涌的痛楚如撕裂般,温婉也是连城璇的人,呵呵,连那个温婉如初的少女,乖巧可爱的温婉,都要对我下手。究竟,做了什么罪不可恕的事,让她们非得置我于死地,连最后一点时间,都不留给我……   伏在他的背脊,抓着他衣襟的手渐渐无力,他不回答我,为什么不回答?是不准么?不准我留下来,再看他录后一眼么?   “凌哥哥……”   “闭嘴!你给我闭嘴!我不会让你回去,也不会让你死,不要再说话!”   凌哥哥似是生气了,透过朦胧的视线看他因为愤怒紧绷,阴沉的脸,脸色有些苍白,好像生病的人是他。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愤怒的他,揽住我的手臂似乎要将我折断,那么用力低低笑着,这才是真正的他,终于看到,真正的他了。   其实,并不可怕,因为,他在颤抖,他怕我死了是不是?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殇儿乖,不说话,我错了,对不起,我不知道她竟会对你下毒,我不知道……”   他哭了,眼泪滴在了我的手背,温温的,呆滞的看着他,才明白,最傻的其实是自己。   我是那么那么的相信他,那么的相信他啊……   “我带你去找轩辕寒,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马如疯了般驰骋,深夜的炎京犹如鬼蜮般寂静,漆黑的夜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落在我的身上,被血柒红了。   没用的,我们都知道,已径太迟了,连城璇从开始就没想过要放过我,那碗药可是下了足量的,渐澌失力的身子,绵软的靠在他身上。   “姑娘,虽然我挺喜欢女子主动投怀送抱,但这么多人毕竟有碍风化。”   第一次相遇,他一脸痞痞的笑容,邪肆的笑着,令我讨厌……   “木清殇你是沐阳王府的什么人?”   他笑的有邪恶,有点坏,对他更加的讨厌……   “你这副模样被人看见,应该也说不清了吧?我不毁了你,就让那一双双被蒙蔽的眼睛来挥了你,毁了沭阳王吧!”   唇角漾开一抹笑意,失了光泽的眼泪滑落眼角,他怎么可以,这么坏……   连城炙……   “木清殇……千万不要背叛本王,否则,你会后悔的!”   他猩红的眸子盯着一身嫁衣的我,有些愤怒有些警告的说着,是不是,那时候,他也渴望我能爱上他?   只是因为恨,他只能这般冷漠的对我……   “木清殇……停下来!不准再想了!不准再想了!”   “木清殇,不准再想了,不准再想他!除了我,不准想任何人,不想他,就不会痛了……”   “不要再想了,会痛死的……只要想着我,就好了……哪怕是恨,只要想着我,就好了……”   ……   呵呵,那个傻男人,除了野蛮霸道,冷酷残忍,原来都只是装出来的,哪怕是恨,只要想着他,就好。   哪怕是恨啊……   因为知道我不会爱上他,所以,宁愿恨么?原来,他那么爱我,那时,都没有发现。   ……   “这里竟会痛,看着你的泪,看着你遍体鳞伤的身,会痛……然后,就迷茫,不知道折磨的是你,还是自己。”   “你一定觉得现在的我很可笑对不对?是啊,可笑,在对着那张画像恨了你八年的同时,却不知不觉让你进驻了心里.恨着你,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你,想要让你的心里有我。一边伤害,又一边后悔,却又忘不了恨,挣扎,却无法解脱……   “殇儿,你信我好么?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带你走,不管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没有其他人,也没有权力争斗,你信我好么?”   “会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隐居在热闹的街道深处,我们会有孩予,一起到老,再也不会伤害你,也不准别人伤你,殇儿,殇儿……”   ……   连城炙……   ……   我不要走了,我后悔了,什么离开才是对他一真正的好,我一点都不想离开,一点都不想,我不想死,还不想死。   我想跟他一起,等他对我实现他的诺言,我们会离开,然后,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家,还会有,一个可爱的孩予……   为什么要这祥……   我不想死啊,他说要给我幸福,我终于找到幸福了,我不要这样……   “凌哥哥……殇,殇儿……求你……我想他……”   想要挣扎,衷求着,可是再也没有一丝反抗的力气,软软的重新跌回凌哥哥的怀抱。   雪,越下越大了,地面很快染上了一层银白,骏马驰聘,阴森的官道上,我虚弱的哭声与马蹄声回荡,哭声,渐渐消散……   市井传言,睿钦王爷得了重病,对朝中的事务无力过问,原本傀儡的小皇帝连城锦,渐渐露出隐藏的真面目,不过是另一个隐藏起自己的连城赋。   小皇帝下令,执政王身体不适,为执政王能安心养病,由小皇帝开始处理政务,渐渐收回被连城炙把持的权力。   睿钦王爷的病来势汹汹,无数大夫诊治,依旧无果,无人能查出病情。   睿钦王爷再无了住日的风象,原本健壮的身子日渐衰竭,一日大半时间呈昏迷……   朝中原本倚靠睿钦王的大臣,瞄准了风向,许多人开始投靠在,小皇帝门下,只有少数人依旧在坚持,而那仍旧为睿钦王马首是赡的大臣,短短七日内,皆暴毙身亡!   睿钦王府随着睿钦王病情日益加重,渐渐衰败。   “驾一一”   炎京的衔道上,赤色般马从城门驶过,马速飞快,惊得街上百姓慌忙的后退,待看清是睿钦王府的标志,有人沉默,有人幸灾乐祸……   “听风侍卫!”   马上人行至王府门前,忽声大喊,朝着府中奔去。睿钦王府依旧雄伟,却多了几分颓败的气息,下人们面色暗沉,似是心事重重,再无了往日的神采。   听风依旧不太爱笑,清秀的眉眼闪烁着担忧的光芒,急急的从主楼冲了出来,一把抓住那名骑马侍卫,焦急的问道:“怎么样了?有消息么?!”   侍卫被听风焦急的神情惊吓到,有些不敢相信这会是众人敬仰的侍卫长,语气不禁有些结巴。   “听,听风侍卫……”   听风似是感到自己过于焦急慌乱,-一把松开那人的衣襟,无奈的叹气,回头看了看主楼,命两名侍卫守卫外面,便将那名侍卫叫到了一旁,沉声问道:“快说,究竟如何?”   侍卫渐淅恢复的镇定,英气的眉宇微蹙,似有些为难,终于在听风快要抓狂前开口:   “我按着听风侍卫给的地址去到那片山林,可是……只见到一个人,是天蜀国沐阳王府的小王爷……”   听风蹙眉,有些难以置信的摇头:“怎么可能,王妃明明是跟他一起走的,你有没有仔细搜查一下?也许沐阳小王爷将王妃藏了起来……”   “听风侍卫,你我都知道,王妃喝了那毒药,必是没命的,属下也有仔细搜索过,却在后山发现,发现……”   侍卫一脸为难,几次话到喉间却又咽了下去,眼眶有些微红。   听风僵着身予,渐渐冷了神色,硬声问道:“说,你发规了什么?!快说!”   侍卫深深吸了口气,似是狠下了心,悲伤的喃道“属下在后山发现,王妃的墓……”   心,似乎忘记了跳动,听风的身形微晃,喘息急促了起来,用力的闭上眼,半晌再睁开,已经是一片风平浪静。   “你,确定是王妃的墓?没有看错?!也许,也许是假的……”   “不可能!沐阳小王爷整日坐在墓前,仿若失了心魂,,那副模样不可能是假的!”   侍卫见听风不信,十分肯定的道,硬生生的断了他的希望。   “听风侍卫,若是王爷知晓……   “不让王爷知道!你什么都没发观,山涧木屋没有人,也没有墓,王妃没死,,若敢在王爷面前乱说半个字,绝不会轻饶你!”   侍卫皱了皱眉,似是想说什么,却被听风冷冽的神色惊吓住,愣愣的点了点头。   听风静默了半晌,继续说道:“这件事暂且放一放,你去地下东营,通知暗卫首领,今夜务必保护好王府和王爷,只怕小皇帝不会善罢甘休,如今王爷无心过问这些事,我等自当守护王府。小皇帝竟与连城赋勾结,妄想借住连城赋势力毁了睿钦王府,定不让他如意!”   王爷的朝中势力短短半月已经被架空,但是地下东营的人马依旧存在,足以与小皇帝抗衡,即便他寻来连城赋,想要毁了王府也不是容易的。他只担心,以王爷如今的身体……若是让他知晓王妃以死,只怕……   “是,卑职领命!”   侍卫转身离去,只留下听风一人呆呆的站在院里,看着飘飞的雪花,静静的出神。   死了……真的死了么……   他苦笑半晌,转身朝着地牢方向走去。   冷沉了脸色,对着两旁的侍卫说道,石门缓缓打开,划破皮肉的抽打声瞬间清晰,男人痛苦的闷哼 ,疯杜的叫喊,以及女子痛苦尖叫,拼命地求饶声,响彻整个地牢。   听风眼神闪了闷,添了抹狠厉,毫不犹豫的踏进了地牢深处。   烈火然然,男子被铁架固定,双臂高高吊起,浑身都是深可见骨的鞭痕,血内模糊,男子痛苦的喘息着,头垂的很低,看不清面容。   狱卒见听风到来,立刻恭敬的行礼,随着听风的手势,停住了才抽打的动作。   女子的尖叫声愈加疯枉,拼命地咒骂哭喊,听风似是没有听到般,径直的朝满身伤痕,几近昏厥却拼命挣扎的男人走去,冷声问道:   “你可后悔?!为了这样的女人,值得么?”   男人身予颤了颤,缓缓的抬头,散乱的发披洒在脸上,那张总是冷酷的面容,添了许多鞭痕,几乎被血柒满。   “后悔?哈哈……我有后悔的资格么?听风,不要在这样折磨她了,给她一刀,让她死好不好?看在多年兄弟的面上,杀了她好不好?不要在折磨她了……我求你好不好?”   男人不忍的看着对面那个许身赤L,被残酷刑具折磨的女子,面色哀痛。   听风忽然笑了,笑的嘲讽,笑的心碎。   “洛云,一直以来,我都当你是大哥,王爷也从未亏待过你,王妃更没有对不起你,当你为她一次又一次伤害身边人的时候,你到如今都不后悔么?你让我不要折磨她,可是你们对王妃的折磨又如何清算?!王爷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待你不好么?他最信赖的是你,可是你却在他的茶中下药,与连城璇一起制造那场阴谋,让王妃撞见。更在王妃的药中下毒,一心置她于死地 ,你竟让我不要折磨她?!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完竟有什么值得你为她不要命?!你不是这祥的,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听风失控的吼着,赤红的眸子恨恨的盯着洛云,他如何都无法想象,他一直当做大哥的人,竟是连城璇的影卫,更为了她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   那次深井密室,将王爷刺伤的人是他,王爷大婚那晚,在酒水中下药的人也是他,设计王妃与男子私通的人还是他。   更甚至,当初王爷将失踪半年多怀有身孕的王妃带回,那个孩子原本可以不用死,却是洛云奉了连城璇的命令,点了王妃腹部的穴道,令王妃流产   他一直都以为,是情毒害王妃没有保住孩子,谁又想到,会是洛云和连城璇……   更甚者,他竟然利用王爷对他的信任在茶水中下了药,令王爷被药物左右,任由连城璇操纵做出令王妃误佘的苟且之事。   笑的嘲讽,他无力摇头,他不想这样对他,可是要如何做才对得起重病的王爷和死去的王妃?!   “动手!王爷有令,洛云侍卫屡次背叛,罪不可恕,施以鞭刑烙刑,如果还没死,将他那双沾满罪恶的手砍掉,施以极刑!直到血尽而亡!”   话毕,再也不看洛云,不听他衷求他杀了连城璇,转身朝连城璇走去。   制住连城璇的狱卒见听风过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恭谨的立在一旁。连城璇急忙将自己缩成—团,拼命揉搓,想要将赤L身予上被赂下的印记檫掉,血内模糊,依旧在笑着。   那一个个鲜血淋漓的‘贱’字,触目惊心,却无人心怜。   “不要停下,继续刺!王爷的命令是符她全身上下全都刺满,除了那张脸,她既然如此需要男人,剌完之后,便将她送往北营,慰劳小皇帝士兵,如果还没死,再将那张脸,荆上‘贱’字!看什么?!动手!”   对一旁呆掉的狱卒喝令,听着身后洛云疯狂的哀求,他抿案了唇,泪水充斥了眸。   王妃,你怨么?怨这些人曾如此对待你么?看到他们的下场了么?   “木清殇死了么?她死了一定死了吧?哈哈,她一定死了!连城炙也快死了,哈哈,我说过,我得不到的,宁愿毁了,也不让她得到!她死了,她终于死了……”   连城璇忽然发疯的大笑,听风停下离去的脚步,沉默半晌,冷声说道:“割了她的舌头!”   那年初见,伊人一袭粉色浅衫,美眸盼兮,浅笑嫣然,如今不过数载,早已是尘世消残,花颜湮天。   他无情转身离去,站载冰天雪地里,仰首望天,他不懂,是什么让人变成这个样子,他不懂,为何曾经执手相握的兄弟竟会从未相识。   红尘一叹,穿过云烟,却原来,谁也不见了谁。   消逝的红颜,从未属于他,这片荣华之地,也渐渐凋残,他笑,笑的苦涩,看惯了阴谋阳谋,等到发生在自己身上,却是那般伤痛。   他曾真心相待的兄弟,他曾默默恋着的女子,都随着这大雪,尘封!   “听风侍卫,快去看看王爷,王爷醒来之后便吵着要离开,如今这情形……”   蹙眉望着一脸慌乱的侍卫,他快步朝主楼走去。   刚入了主楼,便见到那个他-直尊崇的主子,短短半月,竟被病痛折磨的失了住日的神采,渐渐消瘦,憔悴的脸庞不复昔日的俊朗英气。   见着他来,吃力的撑起虚弱的身子,一把抓住他,死死的盯着他,颤声问道:“听风,找到她了么?找到她了么?她在哪里?她好么?她是不是还生我其?她是不是再也不要见我?是不二是再也不会原谅我?她为什么不来看我?她是不是恨死我了?她……”   听风一直告诉自己,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看着一脸无措慌乱,赤红了眼眸的王爷,仍是止不住泪。   “王爷,还没找列,去了山涧茅屋,可是没人,王妃一定会没事的,她一定不会生你气,她只是被沐阳小王爷困住了,所以才没办法回来见你,听风已经派人继续寻找了,很快就能找到,带王妃回来看你,所以,王爷,听风求你,好好用药,用膳,好么?不然,等王妃回来,看到这样的你,她,她会心疼的……”   他不知道这个谎言还能说多久,也不知道王爷还能支撑多久,他想不通,究竟是什么奇怪的病,竟连大夫都查不出,却叫昔日俊伟男儿日渐消瘦。许是心病,不见了她,仿若失了生命!   “会么?会么?她不生我气?可是,她很生气的,她对我很失望,她哭了,我又让她哭了,我说了让她幸福,再也不会让人伤害她,可是我没做到,我没做列,她吐了好多血,可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者她离开,我找不到她,我怎么都找不到……”   殇儿,殇儿……你在哪里?回来,看看我好么?哪怕一眼,一眼也好……让我知道你在哪里,让我知道你好不好……殇儿……   “听风,让我去找她,我答应过她,我什么都不要,我要她,我只要她……”   他仿若失了心魂,不停说着,吃力的撑着虚弱的身子,半晌才走出几步,却忽然跌倒,口中竟吐出赤黑色的血液。   听风脸色大变,立刻愤怒的冲一旁傻掉的侍卫恕吼: 都愣着做什么?!快去找大夫!”   “可,可是,整个炎京城的大夫,都不知道王爷究竟得了什么病,就算……   是啊,没人知道他得了什么病,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诊治,只能看着王爷日渐衰弱。   黑血……这是不是代表,己经,没有时间了……   21【离合篇】 第008章,爱人,在哪里?   纷飞的雪如棉花般在墨黑色的天空随着寒风飘落,寂静的睿钦王府死寂般,下人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似是感到危急即将来临,愁眉深锁。   这冬日的夜明明已至了末端,却益发的寒冷难忍。听风推门而入,锁眉看向已经陷入昏迷的连城炙,沉默半晌,终是深深一叹。   王府中,不管是珍稀药材,还是千年灵丹,不断地喂王爷服下,然,刚入了口便都被狠狠地吐了出来,且身子愈发的虚弱,到如今,他都不敢随便给王爷用药。束手无策,这种滋味真是不好受!   “听风侍卫,一切都准备好了,地下东营的人马已经聚集。探子来报,小皇帝已经蠢蠢欲动,不出意外的话,今夜子时必将派人围攻王府!”   听风放下幔帐,吩咐好一旁伺候的婢女仔细注意王爷的状况,有任何异常即可禀报,便示意东营首领退到外面说话。   冷沉了一张脸,听风略微沉吟,到如今王爷昏迷不醒,他亦是失了分寸,即便如此,他也要放手一搏,若真让小皇帝突袭成功,只怕睿钦王府再无翻身之日,王爷定不会被小皇帝放过。以地下东营的实力,暂时抵挡一段时日不出问题,怕只怕王爷身子日渐衰弱,无人能医。   “之前吩咐你发出密令,去寻蜀中药王,如今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么?”   “尚无,密令已发出三日,各地暗卫人吗不停搜寻,依旧寻不到蜀中药王的身影,听风侍卫,如此拖延下去,只怕状况不容乐观!”   听风眉心蹙的愈发厉害,薄唇紧抿,半响才道:“好,你先去查探一下人马安排,王府周围的机关开启,若发现异动,即刻禀报,若有人胆敢夜闯王府,杀无赦!”   “是,被指领命!”   暗卫首领退下,听风顿觉这冬夜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斜倚在门边,微眯了眼眸,闪过一抹沉痛的光芒。   “听风侍卫,听风侍卫,王爷醒了!”   主楼暖阁传来婢女兴奋的叫唤,听风精神一振,慌忙的推门而入。   暖阁消了初时的梅香,浓重的药味令人忍不住蹙眉,他压低脚步的声音,走了进去,瞥见连城炙双眸紧闭,不解的看向一旁伺候的婢女。   “听,听风……”   那声呼唤低沉沙哑,略显无力,听风急忙上前,恭谨的跪下。   “王爷,听风在!”   连城炙缓缓睁开了眸子,晦涩无神却又有些浓重的悲哀绝望,微勾起自嘲的唇角,一抹浅浅的笑痕映现,他望着听风,沉默的无言却又似在询问。   听风挑了挑眉,即刻沉声答道:“洛云跟二小姐,都已经按照王爷的指示处置!”   静默的半响,连城炙终于忍着痛苦发出一声嘲笑,满脸阴沉:“记住,睿钦王府从来没有二小姐!本王后悔,当初没有一剑杀了她!”   似是想到了当时的画面,阴沉的面容被一抹脆弱替代,无力转头望向飘雪的窗外,竟又想到了那日午后,她一身雪色狐裘,如缎的黑发披在肩后,站在一片或白浅粉得梅林中的景象。   他很后悔,那日为何没有上前将她抱住,如果抱住了她,是不是,就不会是今日的光景?   青中泛白的脸色,衬得他脸色更显阴鸷,半响回眸看向听风,轻声问道:“小皇帝是不是要行动了?今夜?”   听风愣了愣,微微启唇,却发不出声音,只是点点头。连城炙笑着点头,垂下的眸子掩住了所有心思。   “听风,你可知本王为何要选连城锦当皇帝?”   他状似无意的问着,思绪似是陷入回忆,声音有些模糊。听风垂首摇头,微蹙了眉心,眸中闪过担忧。   “当初本王第一次见到连城锦,大概在九年前,那时他不过六七岁年纪,南涟王老年得子自是甚宠,外人皆道连城锦乃纨绔子弟,本王却在那短暂的一瞥中,看到不属于他年纪的深沉,比南涟王还要冷静的目光!那时本王便知,他日后必是本王的威胁!”   听风抬眸,不解的看着连城炙,他不懂,既是如此,王爷又为何要将连城锦推上皇位,这不是自取灭亡么?!   连城炙轻笑了声,许是岔了气,不停的咳嗽,丝绸锦帕上被深红色的血块浸染,入了他的眸,闪过恍惚神色,接着道:   “自小父王便不是甘心做臣子,也许,若不是雪裳姑姑,他早已推翻了先皇,自立为帝,以他当时的实力,也是有可能的。一直以来,本王也如父王开始以为那般,这天下是最重要的,必属于我连城炙。昔日太后曾说,只要日后本王娶了连城璇,连城赋不足为惧,天下亦会是本王的。却不知何时开始,变了心思,天下不再是本王看重的。   当驱走了连城赋后,本王曾仔细想过,是否要自立为帝,最后还是被自己否决,决定选择连城锦。本王知道,日后他必会是隐患,却仍是如此做了,也许那个时候,本王潜意识中便想过,不要这一切,不要荣华天下,陪她过她想要的生活……”   听风眸光闪了闪,将头压得更低,不敢去看他此时的神色。   “本王也答应过她,等确定连城锦可以完全掌控圣炎朝,便陪她离开,只是,本王以为所有误会都解除,只要再等等,就可以抛却这原本最爱,如今却是烦恼的一切,跟她隐却。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陪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他的声音愈来愈下,忽然消失,听风惊怔的抬头,却见他闭着眸子,喉结艰难的滚动,唇角勾起,一丝血红滑落唇角,类似泪水的东西,从他的眼角滑落。   “王爷……您放心,一定会寻到王妃的!”   他轻轻摇首,呼吸变的有些急促,半晌才道:“听风,本王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还要确定,比起她,这里的一切都是不值一提的,没有丝毫留恋。本王的身子,也是日渐衰弱,自知没有多少时间。听风,本王早已决定放弃这一切,连城锦想要的,本王都会给他,这天下交到他手中,也放心了。所以,听风,命地下东营人马撤退,没有必要再抵抗他,本王要离开这里,从今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睿钦王!”   听风沉默了半晌,不知想些什么,声音有些干哑得问道:“王爷,您想好要去哪里?您的身体……”   “就是因为知道没有多少时间,才决定离开,想去所有,她到过的地方,也许,能遇到她,见她最后一面,我想,亲口告诉她,我没有背叛,亲耳听她说,原谅……听风,我只想,再见她最后一面,最后,一面,死而无憾……”   连城炙抬起右手,泛起青紫的指甲,令他对自己的状况再清楚不过,没有人可以医好他,他不能傻愣愣的坐在这里等她,等死……   他要去找她,即使找到最后一刻,到了他生命的尽头,至少还有一个盼望,也许她也在等着他去找她!   他不想,真的不想,连最后死去,都见不到她最后一面,得不到她的原谅,想到这里,他就会觉得恐惧,害怕。   看着他唇角的浅笑,那一刻,听风有种冲动,告诉他真相,可是,他不敢也不忍,更没有想过,昔日残酷霸道的睿钦王,竟会如此深情与她,说是欠她也罢,爱她也罢,都令他不忍告诉他。   至少现在,即便到最后,他都还有一个希望,如果现在告诉王爷真相,无疑是绝了他的路。   “好,听风这就去准备,咱们连夜出城!”   他说不清心底的触动为何,荣华富贵,果真过眼成烟,昔日霸绝天下的睿钦王,与之相比,如今的他更令他敬佩,有血有肉的人,才知或者究竟为何!他起身告退,吩咐下人准备好所需之物,再令侍卫打探城门情况,以及连城锦动向。   他知道,王爷也知道,即便放弃这一切,以如今与连城赋合作的连城锦来说,也不会放过王爷的,他必须保证王爷的安全,护他,安全出城!   地下东营的人马全部撤出,睿钦王府布置的机关也都摧毁,他奉王爷的命令,分发了府中财物,遣走了所有下人,留他们在,等到连城锦来,也只是多了条冤魂。   大门敞开,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驶出,几名地下东营的侍卫持剑护在两侧,听风一马当先,冷漠的眸光穿透黑夜,闪过一抹极致的嘲讽。   “王爷,可以出发了!”   一切准备就绪,听风回头看了眼死寂的睿钦王府,繁华落幕,一切都将成为梦境,也许多年后,午夜梦回时,或许看见,在这栋大宅中,所有的故事。   “出发……”   华丽的马车中传来属于连城炙的沙哑虚弱的嗓音,马车缓缓移动,轱辘的声响压在积雪上,发出清脆的咯吱声,在寂静的夜清晰可闻。   一大队人马悄悄移动,似无所觉的快速包围了马车,两匹鬃毛红亮的高大马匹,在炽热的火光下缓缓出现,只是片刻,原本寂静漆黑的街道便被照映的恍如白昼,铁甲兵士围成圆环,一层又一层,手持弓箭,瞄准了马车的方向!   听风勒马,傲气的身姿不曾弯折,笑着一脸得意的小皇帝,还有莫名浅笑的连城赋,两位皇帝聚在一起,竟也能和平相处。   “不知皇上深夜大驾王府,卑职有失远迎,皇上这等阵势,是否在替王爷送行?”   他依旧坐在马上,也没有行礼,如今对他来说,真正的主子,一直都只有睿钦王爷,现如今,只有放弃一切的连城炙!   小皇帝骄傲的看着听命于吉的士兵,锐利的眸子瞥了眼听风,盯住马车,轻声问道:“不知睿钦王如此深夜,是要前往何处?生病不好生在府中休养,如何能好,王爷乃国之栋梁,朕的左膀右臂,失了王爷,朕便如同折了翅,宫中御医医术高超,朕日夜担忧王爷病情,睡不成眠,因此连夜赶来王府,想请王爷入宫,由御医仔细诊治!睿钦王,意下如何?!”   原本护在马车两侧的东营侍卫渐渐朝马车靠拢,护住马车,冷酷的面容不屑的瞪向那一个个持弓的士兵,地下东营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下等兵,对付这种皇朝士兵,也可以一敌三,更遑论他们这些东营首领!   听风唇含笑,恭谨的低头,谢道:“谢皇上,我家王爷如今病重,开口说话亦是十分困难,便由卑职带王爷谢过,不过,王爷的病怕是宫中御医也是束手无策,皇上应该知晓,睿钦王府中的大夫,比起御医丝毫不逊色,断然没有必要再入宫,还望皇上恕听风无罪。”   他勾唇冷嘲,亦是将生命置之度外,既然敢深夜离去,便早已料到这种情形,小皇帝绝不会轻放过王爷。   连城锦微微眯起眸子,墨黑色的眸闪烁着隐隐愤怒,隐藏好,只勾起一抹冷笑,残酷的道:“睿钦王也该知晓,朕,从来都不放心,日夜担心,王爷这一出城,若是再不回来,朕要如何应付朝中局势?所以,朕也是不得已!”   冲士兵一挥手,层层持箭士兵渐渐靠拢,大有开战之意。连城赋一直眯着眸子,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也不开口说话。   听风等即可拔出长剑,护在马车周围,丝毫不让。   “睿钦王这是什么意思?公然抗旨么?!”   听风眯了眯眼,应声说道:“皇上,我家王爷已决心放弃一切,难道皇上脸一条活路都不能留么?!”   连城锦冷笑,正待挥手令士兵放箭,却瞥到城门方向火光燃起,隐约可以听见兵器打斗之音,他脸色微变。   听风等人瞥见城门处动静,皆露出得意又放心的笑容。连城锦冷寒的笑道:“这车中真是睿钦王爷?!欺君之罪,罪不可恕!放箭!杀无赦!”   连城赋似是想开口,瞥见小皇帝一脸怒意,耸肩闭嘴,微微摇头,带了一队人马朝城门赶去。   箭射如雨,嗖嗖之声不绝于耳,听风等飞身而起,以剑挡箭,华丽的马车砰的一声裂开,自马车中飞出一个身穿东营军甲的髯须男子,双手挥舞双刀,将朝他射来的箭挡开,身下的马车早已成了蜂窝。   连城锦被侍卫护在身后,一脸阴沉的瞪着马车,转头看向城门方向,所幸他之前已在城门布下重兵,想要活着离开,只怕没那么容易,一直以来忍辱,为的便是今日,他要做万人之上的皇,而不是受人压制,所以,连城炙必须死!   热血飞洒,听风飞入人群,一剑滑过,四名持箭士兵纷纷倒地,其他人也如他这般,一时间完美的弓箭队形竟被打乱,没想到区区十来人,竟个个武功高强。   一声响亮的口哨响起,撤离王府却隐藏起来的地下东营士兵倾巢而出,与连城锦的士兵撕杀,听风冷笑,诚如王爷所说,连城锦若放他等安全推离,便无需动用地下东营人马,若不然,便来个鱼死网破,挫挫小皇帝的锐气!   他看向城门,唇角露出嘲讽的笑意,只怕急忙赶去的连城赋要失望了,睿钦王依旧是睿钦王,即便放弃王位,生了重病,也依旧是。   出城的路不止一条,他这队人马以及城门的人马,所要做的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看看天色,此时王爷应该已经入了密道,安全离开了吧!   又厮杀了片刻,小皇帝的脸色渐渐铁青,人马死伤过半,地下东营的人马却未损失多少,教他如何甘心!   今日过放过连城炙,让他拥有这样一支比皇家军队还要强势的队伍,他如何安心!   “全都给朕上!绝不放过任何一个!”   小皇帝毕竟年轻气盛,经不起激,不顾身后将领的规劝。   听风看看时辰,即已确定王爷安全离开,他也无心恋战,口哨吹响,地下东营人马如潮水般涌退,迷烟撤下,漆黑的冬夜地面炸起一层浓厚的烟雾,等到烟雾消散,地面只剩下惨败的皇家军队,听风等人已不知去向!   “可恶!给朕去城门!”   他不甘,明明已经收回连城炙所有兵权,朝中所有大臣将士如今也都归顺与他,不归顺的都已入了黄泉,竟不知他还有一支私养的神秘队伍,令他败的狼狈不堪!   即便他已经没几日好活,但不亲手杀连城炙,他如何都不甘心!   听风等人在烟雾炸开的刹那退去,地下东营的人马自有安全退离的方法,听风领着数名首领,退到安全之地便令他们回到地下东营,短时期内切勿轻举妄动,一切以王爷的安全为第一考量。   然后,一人入了王府密道,火把将密道照的通明,他回身看了眼密道入口,深深吸了口气,扬剑砍向墙壁上的开关,迅速飞身朝着密道深处奔去。   片刻后,密道入口处传来轰隆巨响,如海浪般朝着听风离去的方向推来,不断倒塌,掩埋。   听风一身黑色劲装,身影快速的在树林里穿梭,入了密林深处,便见到早已停留在此的马车,侍卫急忙迎了上来。   “王爷情况如何?!”   “尚无大碍,已经歇下,听风侍卫,城内情况如何?”   “一切顺利,密道已经摧毁,地下东营人马也已安全撤离,切莫掉以轻心,迅速撤离此地,小皇帝必会派人追赶!”   马车缓缓在林中行走,竟是一条不知何时开启的道路,顺着小道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已入了官道,只要离开炎京,便无大碍,虽然京城势力已被小皇帝控制,但是外城许多将领还是听令于睿钦王。   听风策马在前,有些不放心的掀起车帘,见连城炙睡的不太安慰,脸色愈发青紫,愈加忧心忡忡,如此情形,又能支撑多久?!   “如今还是没有蜀中药王的消息么?”   “没有,蜀中药王向来行踪诡秘,且他若无心,即便他看到密令,也不会前来!”   听风恨恨的低咒,神情愈发阴沉。   夜空飘着小雪,空气清寒,前方探路的人满脸凝重的回来,前往一里处,竟又一队黑衣人等候,看样子时冲着他们来的。   “保护好王爷,莫要惊了王爷!”   那些人,又是什么人?!断然不会是小皇帝的人马,会是谁呢?!   他们已经无路可退,这条路是前往山涧茅屋方向的,王爷执意要去那里,听风担心的是,若是王爷到了那里,看到了一切后的反应。   一群黑衣人飞落在前方,阻挡了去路,为首人眸子冷冽,沉声道:“马车上是否是睿钦王?!我家君上有情!”   那些人身上嗜血气息浓重,听风知道这些人都是杀手,再听到君上二字,更加确定。   他眉心紧蹙,不知云濂意欲何为,以之前的情况看来,云濂将军必不会放过王爷!正沉思间,马车内竟传出虚弱的轻叹。   “听风,罢了,我正好也想,再见他一面……”   在黑衣人的带领下,他们进入一片黑色森林,深处是一处四米宽的断崖,对面便是浮云楼真正所在,看着断崖,由对面缓缓落下的孤桥,一根至少数百年的古木制成,落下之后,与一坐桥梁无异,行在其上,不会武功之人是不敢的。   马车不能通行,连城炙便由听风搀扶,朝着断崖对面的浮云楼走去。   黑夜中的浮云楼孤傲的悬立于孤崖之上,猎猎寒风吹袭,隐隐灯火浮现,却犹如鬼火般阴森,侍卫们紧紧跟随,众人蓄势待发,皆不敢掉以轻心。   跟随黑衣人入了浮云楼,将他们引入大厅便都退下,连城炙疲累的睁开眸子,轻声喟叹,也好,至少有生之年能再见一面,亲口跟他道歉。   一脸鬼面的云濂静默的坐在首位,阴寒的眸子看向他,眸中闪过难以置信,如此虚弱的人,真的是那个他恨了许久的人么?   “没想到你会落到这个下场,这,是不是就是报应?!果然,老天有眼!”   听风不服,想要开口,却被连城炙制止,艰难的咳嗽喘息,半晌才启唇道:“对于隐晦你殇儿真正身份的事,我很抱歉,你怨我是应该的。难道到如今,你都不原谅我么?”   云濂嘲讽的大笑,恨恨的瞪着他,讽刺道:“原谅你?我如今这副模样,全都拜你所赐,要我如何原谅你?!如不是殇儿求我放过你,你以为你能活到今日?!”   连城炙蹙眉,不甚懂他的意思,难道错了一次,就永远都不值得原谅么?就因为隐瞒了他,他便恨他如此之深?   他的脸,拜他所赐,这话,他不懂!   “别装了,连城炙,你我情谊早已尽,今日只不过是想看你落魄模样,原谅……你在说笑!”   双拳握紧,云濂很想问他,当初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境,令他对他下狠手,欲置他于死地,今日又是哪来的理由开口,让他原谅!   连城炙苦笑,收起落寞,艰涩的问道:“如果恨我你心中痛快,就恨吧,我只问你,这段日子,有没有殇儿的消息?我不求别的,只求在我活着的时候,还能再见她一面,只要一面就好!”   云濂起身,背对着他,半晌回头看他,冷漠的额道:“你凭什么再见她一面?!你伤的她还不够么?如果你心里真有她,就不要在找她!”   云濂握紧的手不禁有些颤抖,背对着他的脸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就算找,也再也找不到她!   “你知道她在哪里对不对,你知道对么?云濂,我求你,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求你告诉我,让我再见她一面好么?”   “王爷……”   他想要撑起身子,却无力的差点跌倒,只能由听风扶住,他痛恨这种感觉,有些绝望,痛不欲生。   每想到那个名字一次,心就像被撕裂,可是即使痛不欲生,还是,很想很想她……   他放弃尊严,他可以变得卑微,只要告诉他,她在哪里,让他再见一面,即便死,也心甘情愿。   他怕,怕死都见不到,那种绝望的恐惧几乎将他吞噬,他想见她,抱着她,碰触她,可是,她究竟在哪里?   他没有时间,没有时间慢慢等,慢慢找,他怕来不及,怕来不及……   “见她做什么?!即便见到又如何?!一切都晚了,全都完了,她在的时候你不知珍惜,伤的她那么深,现在这副模样又是想怎样?想博取谁的同情?!连城炙,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好的事,错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再也没有机会去弥补,去挽回,太迟了……”   云濂犹如疯了般冲了过来,一把揪住连城炙的衣襟,恨恨的揪着,真的很想一拳打下去,可是,真他妈的混蛋!   为什么看他这副凄惨狼狈的样子,他下不了手,他该恨他,恨得想将他大卸八块,毕竟他害他如此凄惨,可是,他下不了手!   他该恨恨的揍他一顿,为殇儿报仇,让她瞑目,他该……   她死了,她已经死了,她中了风原皓的阴毒,又中了连城璇下的绝命散,她已经死了……   他想冲他大声吼处真相,想告诉他,她已经死了,可是为什么看他这个样子,他什么也说不出口,他竟觉得自己很残忍!   云濂猩红了眸子,恨恨的咬牙,死死的瞪着一脸祈求脆弱的他!   听风身子绷紧,他怕,云濂已经知道王妃的事,怕在此时,说出真相,可是,要拖多久……   “不晚的,不迟的,云濂,你一定知道她在哪里对不对?你告诉我,告诉我,不晚的,我会求她原谅,跟她道歉,我会用所有弥补她,我只想见她最后一面,我求你好不好?她在哪里?她究竟在哪里?”   唇角的血流淌在苍白的脸上,混着他绝望脆弱的泪水,他们究竟懂不懂,懂不懂他的心有多痛,多渴望再见到她。   想她,想到几乎疯了,闭上眼都是她的影子,睁眼却是满心的落寞跟绝望。   他恨不得杀了自己,为何要如此大意,让连城璇有机可乘,为何要让她伤心吐血离去。   什么太迟太晚,他不要听,那种不好的预感几乎将他撕裂,她身子本来就弱,再加上那一碗绝命散,他不敢想象,他不愿想象。   她活着,一定活着,她不会死的,他还欠她很多承诺没有实现,他们都不会死,他一定会找到她,给她想要的日子,一定!   看着如此卑微的连城炙,云濂无力的笑了笑,他竟发现,连恨他都恨不起。   是他害死殇儿,是他才让风原皓不得已从殇儿身上下手,置他于死地,都是因为他,他想见她最后一见面么?   呵呵,好,他成全他,他成全他!让他自责,让他后悔,然痛苦折磨死他!   “连城炙,你要知道,你欠了她太多,即便死都弥补不了,你想知道她在哪么?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她在山涧茅屋,她在那里,你去找她,去向她忏悔,你所有的卑微都给她,你永远都不知道,你究竟欠了她多少,永远都不知道……”   用力的推开他,云濂大笑着离去,丑陋的面具下,谁能看到他满脸的泪,他的痛苦。   他等了许久,寻了许久的人,他努力保护的人,他最信任的人,究竟,究竟还剩下谁?   没有云濂,再也没有云濂,云濂是痛苦,他是君上,冷血无情的君上……   连城炙不知道心底究竟是痛还是什么,乌黑的额血液顺着唇角流淌,污了他的衣襟,用力的抓住听风的手,想要撑起身子,他要去山间茅屋,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他不会倒下。   他害怕,心底很害怕,从来没有如此脆弱过,他怕山涧茅屋,可是他必须去,在那里,他们的孩子曾经在她的肚子里长大,那里,有许多她的回忆。   “听风,山,山涧茅屋……”   他昏迷了去,他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只知道再次醒来,他们已经离开了浮云楼,他变的更加虚弱,根本无法独立行走,听风说再有半天的路程就到了,他就能看到她了。   可是,为什么会恐惧?为什么会这么害怕?令他想要逃走,想要远远的逃离……   【离合篇】 第009章,爱魂(大结局~)   时正值冬末春初之际,天空仍旧不时飘下瑞雪,似乎冬神离去的脚步走得不情不愿,纠缠得人心烦闷,这一路他们走的很慢,即便他心里再如何焦急,恨不得立刻飞到那里,可是面对自己虚弱不堪的身子,他只能苦涩的叹息。   他是连城炙,他武功高强,却如今,只要风吹便能倒地,脆弱不堪一击。不知又睡了多久,他心里愈发慌了,他每次都强迫自己睁眼,不许睡,他只怕一睡不醒,再也见不到她。   可是每每总是不知不觉昏睡了去,他不知道,那只是因为听风在他的饭食中下了安眠的药物,不然,以他如此不要命的撑着,又能撑得了几日?   那夜的风很大,夹杂着雪花吹落在密崖山,这一年的冬太过漫长,令人都不知道温暖是一种是什么样子,密崖山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踩在上面咯吱作响,小腿便陷了一大半进去,吃力的才能拔出来。   到了,终于到了……   他心跳的很快,他不愿再等,即便他的身子经不住他这般璀摧残,他也不要再等,他y要趁夜上山,要去寻她,她就在这里啊,他终于找到她了,他哆嗦的厉害,因为一种他也说不清的恐慌,不,或许是他不愿意承认和面对的恐慌。   他总是在心里催眠自己,她还活着,在等着他来道歉,原谅他……   “听风……入,入山……”   他披着那件紫金色披风,很温暖,曾经披在她的肩上过,所以,离开王府时,他什么都没带,只带了它。   他将身体的重量全都寄托在听风身上,粗重的喘息,每一声在这漆黑寒冷的冬夜里,都犹如令人心碎的嘶喊。   他的脸色是苍白过后的青紫,每次吐出的血益发的黑紫,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见她最后一次的机会。   他想要抬脚,却发现困难重重,他厌恶极了自己如今的无能为力,就像一个废人,要如何保护她……   听风看出他的挫败,抬头望了望不算高耸的山峦,这一路崎岖,这样行走,王爷根本走不到的,所以,不管王爷的抗拒,他命人造了一副担架,不论如何,他都会带着王爷去到山上,那一座墓真的在那里么?还是,那只是迷惑人的障眼法?   他,也想确定,确定王妃是不是死了,他不相信,他心微微痛着。   寒风拂过树梢,一瓣瓣寒梅吹落,幽幽的香气穿透黑夜,入了他的鼻息,他似是回忆到什么,微眯了眼眸,唇角印着微弱的笑痕。   “她说,她喜欢梅花,要在我们家种上许多,我答应过她的……我答应过她的……听风,你听,你听到了么?是她,在唤我么?是她么?听风,再快些,快些,我要看她,只要,看着她,就好……”   他声音微弱,那种若有所失,慌乱无错的语气令侍卫们沉默,喉咙有些哽塞,只能在心里微叹,情字最是伤人!   他瞪大眼睛看着黑夜中的景色,不敢错过丝毫,因为,这里是她待过半年多的地方,她曾怀着他们的宝宝,在这里。   他错了么?真的错了么?他是不是不该打扰她?   当初如果他派人寻她,强硬的想要将她困在身边,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很幸福的跟木劭凌在一起?是不是已经为人母?所以的温柔都给别人?   不,他用力的摇头,他没错,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样做,不顾她的反抗挣扎带她回去,将她困在身边。   他不敢想,她不在身边,他该怎么办,她如果不在了,他改怎么办呢?改怎么办呢?   心里空落落的,灵魂空了,即便两个人在一起是痛苦的,他也不愿放开她,因为,他害怕那种空空的感觉。   落光了叶子的树上挂满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银条儿,而那些冬夏常青的松树和柏树上,则挂满了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一阵风吹来,树枝轻轻地摇晃,玉屑似的雪末儿随风飘扬,洒落在他青白的脸上。他颤抖着伸出手,似要接住什么,却,只是一手空荡。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不听的呢喃着,声音微弱,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他说些什么,那声音似哭似笑,有些苍凉。   终于,山路终道了尽头,山涧的风许是呗山谷跟无数老树遮挡,小了许多,也不是那般的寒冷刺骨,担架缓缓放下,他浑身一震,猛地清醒。   “到了?终于到了,终于到了……听风,,她在哪里?在哪里?殇儿……殇儿……你在哪里?!”   他吃力的撑起身子,不停地呼唤,他一把甩开听风的搀扶,他不要,不要让她看到他孱弱的样子,他艰难的走了两步,忽然有些惊恐的回过头去,拉着听风的手焦急的问道:   “听风?你看,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脸色很差么?会不会吓着她?怎么办?我这副鬼样子,要怎么见她?听风,她要是不见我怎么办?我现在……不,你们都不要跟来,都要扶我,这样,她就看不出来了……看不出来了……”   他转身,跌得撞撞的朝茅屋的方向走去,摔倒了,他慌张的爬起,抬头看了看前面,见没人,既有些安心,又有些失落,他在跌倒爬起之间,朝着那间茅屋移去。   他唤着她的名字,可是,没人回应他,他说,可能是他的声音太小,她,睡着了,没听见!   听风红着眼眶,想要冲上前去,扶住他,告诉他,她已经死了,她的墓在后山,孤零零的躺在那里,被大雪覆盖住。   身旁的人将他拉住,沉声说道:“听风侍卫,就让王爷自己去找把,让他自己,去找吧……”   他喉咙有些干哑生疼,听风用力的别开脸,一滴泪水被甩落,滴进了雪里,融化。   “殇儿……殇儿……你在么?你在这里对不对?你快出来,看看我好么?让我看看你……殇儿……”   他摔得很重,唇角带着紫黑的血迹,难过的咳嗽,用力的抹去血迹,他终于找到那间茅屋,漆黑一片。   他说,她一定是睡了,一定,是睡着了!   他来了,他来了呀,来跟她说对不起,来跟她解释,她听到他的呼唤了么?   他没有力气,他没有力气走到那紧闭的门前。   为什么这里这么安静?她在这里一定很孤独,有没有人陪在它身旁?有吧,木劭凌一定在这里吧?她还爱他么?她为什么听不到他在唤她?   他撑起身子,颤抖的双腿似是失了所有力气,摔倒在地,溅起了一层雪雾。   他静静的趴在那里,一动不动,静静的,就像失了生命。   听风等人察觉不对,即刻慌张的奔向前去,却被他猛然惊起的愤然吼声惊怔住,站在那里,没人敢在上前。   那撕心裂肺,震颤不已的嘶吼,在漆黑的深山雪夜里,不断的,不断的,飘荡……   “不要过来……我歇歇就好,歇歇,就好……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让她看到……”   他趴在雪地里,喃喃自语,半响,像是蓄足了力气,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身子缓缓蠕动,终于,重新站了起来,一步步,艰难的,朝紧闭的茅屋走去。   终于,在几次跌倒爬起后,他终于走到了紧闭的门前,他倚着门,缓缓的滑坐在地上,粗浊的喘息,鬓角的发,被沾湿,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融化的雪水。   他静静的坐在那里,将脸紧紧的贴在门上,一手难过的抚着胸口,一手贴在门板上,他一动不动,静静的闭着眼眸。   “殇儿……我来了,我什么都不要了,真的,什么都不要了,你还在睡么?殇儿醒醒,开开门,让我,让我看看你……”   他很小声,似是怕惊扰了谁的美梦,他唇角挂着浅浅的笑,眼角似是泪。   他哭,他好痛……他,有些绝望……   他缓缓的睁开眼,抬头望着飘雪的夜空,黑黑的,什么都看不见。   “你们,都不要动,不要吵着她,她在睡,等天亮,就醒了……”   他依旧笑着,唇边多了黑色的血痕。   听风蹙着眉心,双手握紧,喉结艰难的滚动着,他看到,他明明看到,茅屋的门,从外面,锁上了……   门的里面,没有人,没有,任何人……   “她在里面……你们不要过来,不要吵到她……天亮了,她就会醒了,就会开门,好好听我说……天亮了,就会醒了……就会,开门……”   心,好痛啊,绝望么?好像,绝望了……   她不在这里,会在哪里呢?   他,再也没有时间跟力气,到很远的地方,去寻她了。   该怎么办?改怎么办呢?   他呵呵笑着,又掺了自嘲的哭声,他的视线缓缓对上听风,微微启唇道:“告诉我……在哪里……”   他一直在逃避,不愿意面对现实,但其实他只是在欺骗自己,允许所有人欺骗自己,他自己给自己希望,告诉自己,她还活着,在这里。   他来到这里,却找不到她,也许他该走的慢些,这样,他就不会这么快绝望。   她中了绝命散,怎么可能刚还活着呢?怎么可能……   他在骗自己,他是个不敢面对现实的,懦夫!   “听风,告诉我,她,在哪里!”   他被听风搀扶着,一起朝后山走去,天边有些微亮,他侧过头,看着,天边泛起了,淡淡的橘红。   天,快亮了,她,何时,才会醒……   北风呼啸,在寂静的山谷里激荡,鬼魅般的风声,似是幽魂的呼唤,粗大的树木都被寒风吹斜了枝头,枝上的积雪吹落,溅起了层层雪雾。   他缓缓的拨开听分扶着他的手,缓缓的滑坐在雪地上,浅浅笑着,苍白而虚弱。   “听风,我,终于找到她了……”   声音嘶哑,带着哽咽,又有一丝笑意。   终于,找到她了……   “听风,你带着他们先退开好么?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她说……”   “王爷,你,保重身子……”   听风抬起艰涩的眸子,静静的凝视着那被积雪覆盖的墓碑,深深地倒吸一口冷气,转身迅速离去。   连城炙看着听风终于消失了,才缓缓的撇过头,冲着那墓碑宠溺的笑了。   “在这里睡,冷不冷?一定,很冷吧?傻丫头,你还是不信我啊,所以,才生气,用这个法子,不理我是不是?傻丫头,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   “殇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说,我欠你的,远远不是那一箭能够还清的!如果有一天,我能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我就能明白,我究竟欠了你多少。殇儿,现在我明白了,可是,为什么不给我,弥补的机会?你醒醒好么?这里很冷,我们回家好么?在繁华的街道深处,我们的家,就在那里……”   东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大学早就停了,看样子,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他缓缓伸出手,将遮盖墓碑的积雪拭去,小心翼翼的,仿佛,那是,她娇嫩绝美的容颜。   风吹着梅花飘落,飞洒在他的肩头,他捏下一瓣,献宝似地放在她的面前,轻柔的道:“你看,这是你最爱的梅花,你不是说,要在院子里种上许多么?你一定不知道,那日你站在梅林里的模样,有多美。”   似是笑着被风呛到,他剧烈的咳嗽,弹开手掌,是黑紫的血块。   他傻傻一笑,慌忙的擦去唇角的痕迹,摇着头说:“我没有生病,真的,只是,刚刚不小心跌倒……”   他拿着梅花瓣在空中晃悠,最后,小心翼翼的放在她跟前。   没有人,回答他……   他不停的说着,他害怕停顿之后的孤寂。   没有人,回答他……   “殇儿,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你应我一声,好不好?”   “以后,我做错了事,你狠狠的打我,就是不要不对我说话,生气的跑开,好不好?”   “殇儿,你要是不想离开这里,我也一直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殇儿……你应我一声,应我一声,好不好?”   “你,应我一声,不要,不说话,好不好?”   朝阳升起,天地添上了温度,他依旧坐在那里,不停的说着,将青白的脸,紧紧的贴在她的墓碑上,一滴滴泪,顺着墓碑滑落。   他抬起头,看向渺渺的苍穹,无边无际,灰白浅蓝的,映着朝霞的光彩。   寒风猎猎,吹动了他的长发,在身后飞舞,卷成了优美的弧度。   “殇儿,你不生气了对不对?你都允我了对不?”   他用力的抱紧墓碑,安心的闭上眼,心满意足的,笑了。   “我就知道,我的殇儿是最善良的,一定不会在生气的,呵呵,你不生气了,真好,我陪你,抱着你,这样,就不冷了……”   青紫的唇,不断涌出黑紫的血,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衣襟,滴落在,墓碑上。   眼泪,也掺和在一起,分不清,是绝望?还是幸福的满足?也许,都有吧!   “他快死了!”   银色的面具勾勒着残酷的嘴角,幽幽冷冷的说着,似是幸灾乐祸。   听风深深的皱眉,望着墓碑的方向,那个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昏迷了去的男人。他收回眸光,坚定的望着眼前的人。   “请你救他!”   ‘砰’的一声,他跪倒在地,身后的侍卫,也偶读跟着跪倒在地。   “救他?且不说他如今木有救不活,就算能救活他,你们以为他愿意独活么?”   听风抿了抿唇,迟疑的目光看向那个一脸满足和绝望的男人,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求你救他!”   面具人微微挑眉,似是颇有趣味的盯着听风。   “你倒是肯定,为何一定要我救活他?也许,如今情形,死,对他是最好的选择!”   听风笑了,划开了阴霾,得意的笑着。   “不,求你救他!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即使,要你的命?!”   他望着灿烂的朝阳,唇边是苦涩而满足的笑痕,轻轻点头。   “对,就算是要我的命!因为,我知道,他们,是真心相爱,只不过,都不懂得如何表达,有太多误会纠缠,如果,用我的命,可以换两个人的幸福,就把我的命,拿走!”   面具在朝阳下泛着夺目的光彩,他微微侧头,不解的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风缓缓敛下眸子,敛下所以情绪,清淡的笑意也失去,苦笑道:“是你告诉我的,因为,你出现了,你也知道他们已经谁离不开谁了,所以,你出现了!我说的,对么?”   听风笑着,他第一次也想去守护一个人,如果他不能守候在身边,就让他的血流淌在王爷的身体里,用他的死去,换回他的存活,跟他,换血!   他觉得四肢放佛被人使劲拗折转动,他的十指剧烈扭曲了起来,不只是十指,手腕、手臂、脚踝、脚掌甚至是脸孔……   强烈的疼痛……   太强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承受不住,他用尽浑身的力量在嘶喊。   他以为自己在嘶喊,可是一开口喉头被源源不绝的腥血梗住,嘴巴鼻管都一样,他没有办法呼吸。   就这样,这样煎熬的痛楚持续了很久很久,不知道多少个日夜,终于渐渐的,消停了去。   他死了吧,经历过漫长的痛楚终于可以见到她了,他怀揣着满足的笑,期待的笑着,等着的在奈何桥畔与她相遇,也好,就算是死,只要能再见她一面就好。   他很累,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像一滩烂泥一样,一动都不能动,连睁开眼寻找她的力气都没有。   有时候他觉得似乎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可是什么都听不清,有时候他觉得有人在灌他喝很奇怪的东西,他想吐,却被强迫喝下。   有时候他觉得身上像是爬满了蚂蚁虫子,在体内蠕动撕咬,麻痒疼痛难忍,有时候,又像是被烈火燃烧,被生生撕裂。   “快,将盆子拿来,他开始呕吐了!”   耳边的声音渐渐清晰,接着便听见凌乱的脚步声,没等他反应,就听到一声剧烈的呕吐,似乎快要将肠子都吐出来,然后,他觉得自己喉咙口腔难受的紧,才反应过来,竟是他自己再吐。   他被不停的灌药,灌完之后便昏天暗地的呕吐,浑身力竭,他想挣扎,想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依旧在昏睡。   他没死,有一刻,他再清楚不过,来不及愤怒,他又昏死了去。   就这样,灌药,呕吐,不知道有持续了多少天,这项酷刑终于到了,末尾。   他耳朵听声愈发的清晰,只是还是睁不开眼,混混沌沌的,不知所谓。   有时候,他能感觉到身上的某一处麻麻的,似是有细长的东西钻进了他的体内,然后,他就觉得身子渐渐有了力气。   他努力的睁开眼,想要看看自己究竟在哪里,他烦躁不安,他不想活着,活着心里空空的,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却又听到一个声音自他耳边述说:“别急,很快就会醒来,她在等你,等你去喊醒她,所以,你要快些醒来,不要轻生,她在等你……”   每天,这声音都会重复几遍,抚平了他的狂躁,他的不安。那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听错了?   那是不是再告诉他,她还活着,所以,他也不能死?   是不是,殇儿,并没有死?   是不是?是不是?   谁能告诉他一个真切?谁能告诉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一夜,他心如明镜,不再茫然慌乱不安,他知道自己的身子恢复的许多,他想,也许他身上奇怪的病也被治好了。   他睡了太久了,所以当能睁开眼的时候,他再也不愿多等一分,他睁眼看着陌生的一切,有一丝茫然。   他仍有些吃力的抬起手,原本青紫的指甲已经恢复成正常的眼神,看来,他的病真的被治好了。   这房间里只有一只蜡烛点燃着,窗户敞开,也感觉不到寒冷,他想,也许他真的昏睡了很久,冬天,早已远去了吧。   他轻轻移动身子,扶着床沿撑起身子,许是太久没有走动的缘故,也许是尚未恢复完全,他的腿有些不听使唤。   他急忙的扶住一旁的桌子,撑住几乎跌倒的身躯,对于如此虚弱的自己,他还是不能习惯。   他打量这房间,确定自己没有来过,也没兴趣观赏这房间的装潢布置,他想找个人来问问,问清楚,在他昏迷时听到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跟他想的一样。   他不想满怀期待的心等到的又是绝望,他怕了,真的怕了,怕如果她真的不在了,他此时即便死了,也已经追赶不上了。   他推开了门,一股凉爽的风夹杂着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宽敞的宅院里,看不到人影,看着天色,许是也深沉了,都睡了吧。   他顺着长廊走着,扶住廊柱喘息,额头上流了许多汗,顺着脸滑下。   微微转头,瞥见隔壁的房间灯光亮着,他急切的走去,他要找人问清楚。敲了两声门,没有人应声,他略微迟疑,又唤了两声,还是没人回应,有些不耐烦,顾不得什么礼貌,他推门而入!   粉白的纱帐垂悬在床榻,被涌进的微风吹晃,烛火幽微,轻轻摇动,摇曳出满室的幻境。   他不懂为何心跳的这般快,脱离了他的掌控,呼吸都有戏困难,艰难的喘息,身子经不住颤抖,有些惊怯的上前两步,脚步声很轻,他怕惊醒了床上的人。   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喉咙像是被东西卡住,他唤不出声音,朦胧的幔帐后,隐隐的娇弱身影,平躺在床榻,静静的沉睡。   他似哭似笑,他从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这个样子的时候,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很复杂,五味杂陈。   “你,在这里……不是梦……你,真的,在这里……”   他看清了床上人儿的面容,跌跌撞撞的冲上前去,站在榻前,猛地停住,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碰触,却又胆怯的收回。   “是你么?真的是你么?这不是梦对不对?”   他狠狠的用力掐在自己的腿上,痛的他倒抽一口凉气,却听他忽然怪异的笑了起来,一会哭,一会笑,口中喃喃自语:   “真的痛,不是梦,不是梦,你没死,你真的没死,殇儿,殇儿,我的殇儿……”   似是怕她忽然消失了,他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紧紧的,用尽他所有的力气。   哭哭笑笑的,小心翼翼的亲吻着她的发端,捧住她的脸,不想错过一丝一毫,这久违的容颜。   “殇儿,别睡了,快醒醒,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以为你死了,真的以为你死了,幸好,幸好,我们都活着,都活着……”   依旧,没有人回应他……   抱住她说了半响,他终于发现了不对。   他僵住身子,游戏颤抖,将脸埋在她的脖颈,不敢去探寻真相。他承认,他真的很懦弱,他怕了,再也经不起,这样的玩笑!   “她比你昏睡的更久,自从离开睿亲王府,她就陷入了昏睡,一直到现在!虽然我清除了她体内的毒素,勉强救下了她的命,可是,不管我用尽了什么办法,都唤不醒她。我们所有人都用尽了办法,到最后,只能想到你,想让你,唤醒她……”   连城炙猛地回头,就看到带着银色面具,浑身透着冷冽挫败的轩辕寒,他承认自己医术差,真的很打击!   “你说,她,一直都没有醒?你的意思是,她……”   “也许,她有一天忽然睡够了就醒了,也许,一辈子,都会是这样!这就是她目前的状况,她跟一个正常人没有两样,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这一觉,睡的真够久的。”   轩辕寒嘲讽的笑了笑了,重新拿出医典阅读,他要是查不出木青殇究竟为何昏迷不醒,菲离那只麻雀肯定吵死他!   连城炙难以置信的捧住她粉嫩的小脸,果真,跟睡着了没两样,谁能看出,她这一觉睡了多久,令他害怕。   苦笑着,心疼的吻着她的眉心,他以为,一切都够了,不管是伤害,还是折磨,都够了,还要这般,这般的折磨人,伤人?   “殇儿,小懒猫……还要,睡多久……”   她睡着了,真的很乖,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像一只熟睡的小猫。   轩辕寒耸耸肩,关门退了出去,反正将连城炙救醒,他就等着结果了,如果还是不能唤醒她,他,也无策了!   转身回头,就看到铁青了一张脸的木劭凌,死死盯住门扉,轩辕寒轻叹一口气,手搭上他的肩,玩笑似地说道:“有些事,不能强求的,你知道,她心里的是谁,看开一些吧!”   云淡风轻的,轩辕寒转身离去,只留下木劭凌失神的站在那里,自嘲的笑了,落寞的转身,离去。   他知道,她心里的是谁,所以,他转身离去,他害她变成这样,还要什么资格,妄想陪在她身边,况且,她早已经不再,需要他!   我一直在睡着,迷迷糊糊的,似是陷入了胶着的梦境,我以为,会这样一直下去,直到有一天,一道宠溺的声音穿透耳膜,撞进了我的心里。   “小懒猫……怎么还在睡?你看,夏日都到了,怎么还在冬眠啊?”   我很想笑,又很想哭,我知道他是谁,很清除的知道,真的是他,他来了。   那夜离开之后,我拼命的哀求凌哥哥,让我再看他最后一面,我才知道,原来,早已经离不开他了。原来,他对我已经这么重要。   从那天开始,我每天每时每刻,都能听到他说的话,他总是握着我的手,小心的揉捏着,许是怕我睡的太久,身子僵硬,他总是不厌其烦的帮我按摩着身体。   每一个触动,我都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温柔,他的小心翼翼,他的呵护,他的难过,他的期待,不舍,歉意,和爱!   原来,他真的爱我,爱的,这么深啊!   心里,酸酸涩涩的,很想快些醒来,睁开眼,冲进他的怀里,贪婪的索取他所有的给予。   他真的为我放弃了一切,美妾,天下,他说只有我最重要。   他说,他已经在繁华街道的深处,买了一处宅院,已经快要装潢好了,他希望,等装潢好了,我就能醒来,看看由他布置的,我们的家!   他常常偷偷哭泣呢,以为我不知道,常常将温热的泪滴在我的脸上,将我抱得紧紧的,我知道,他在害怕,害怕我再也醒不了。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啊,竟也令我感动的想哭,所有的怨恨,所有的伤害,都早已被他抚平,只剩下,淡淡的心疼,心疼他抱着我哭泣,哀求我快点醒来时的无助。   我整日昏昏沉沉的,意识清醒的时候不多,可是只要是清醒的,他都在身边,也许,他一直都在,从未离开过。   隐约感觉到他正在替我按摩,在揉按着我的手指脚趾,一路按上手肘、腿肚,每按一下都像按到发麻的穴道,让人软颤,舒服的想要呻吟,偏偏我又动弹不得,发不出声,没力气挣扎,只能在心里,为他的温柔心疼落泪。   “殇儿,你不是喜欢梅花么?我在院子里种了满满的梅树,等到冬天,一定开满了枝头,就算,就算你还贪睡,可是,到冬天时就该醒了,看看我种的梅树好不好?不要睡太久,睡久了,会成小肥猫的!”   “殇儿,没想到轩辕寒都要跟你的菲离姐姐成亲了,殇儿,你说,等你醒了,我们再成一次亲好不好?让你,当我的新娘,不是睿钦王妃,只是我,连城炙的新娘……”   “殇儿,你快些醒来吧,看看我好么?是不是你还生气,不想看到我?殇儿,你知道么,我爱你,很爱,真的,很爱你……殇儿,不要再睡了好不好?睁开眼,跟我说话,让我知道你好不好……”   听着他背上的话语,心里像是被用力的揪着,疼痛难忍,好想大声的哭泣,抱住他,告诉他我早就不怪他了。   我想再跟他成一次亲,只做他的娘子,跟他去看他中的梅树,还有,我们的家。   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惊怔了他的眸子,他忽然停止了说话,缓缓的伸出手指,碰触我脸上滑落的泪。   “殇儿,是你,在哭么?我惹你哭了?乖,不哭不哭,我不吵你,不吵你……”   那时候,我真的很想醒来,一巴掌打在他的脑袋上。   才不是被他惹哭的,只是,被他感动的。   我想,以后会很幸福吧,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所以,我要快快醒来,不能再让,这个傻男人,抱着我哭了!   我想,他哭的样子,一定很丑,很丑,呵呵……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